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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臆想之罪、逼殺韓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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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臆想之罪、逼殺韓偃

藥師不可小覷了人類的卑鄙。

藥師的利維坦,你要小心了,

你要好好看清楚,這些猴子能自私、卑鄙、愚蠢、害人到什麽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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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烈酒。

一個側臉如鷹的瘦硬男子舉杯,濁酒下肚。

破空有聲,他指力如電,擲出酒杯。

“六扇門的第一判官,冷面冷心冷手段的冷昭陽,竟也有猶豫不決的時候?”來客輕功極好,踏空而來,他在空中飛身一旋,穩穩接過酒碗,點滴未灑,落地如飛燕,舉杯飲盡。

“天海豊的顧少東,難道你就沒有猶豫不決的時刻?”

“當然有,”對方一笑,就如朗月入懷,“上次金駿客棧的老板娘燕三娘問我,她和惹月姑娘同時遇險,不許同時救,我會先救誰的時候,我就猶豫了好大一會兒。最後我說,惹月不會武功,你武功高強,可以撐一會兒,我還是先救惹月吧——她差點沒用那把剔骨尖刀剁了我。”

“哼,你欠的都是桃花債,我欠的可是生死債。”

“怎麽?難道這世上還有你對付不了的武林高手、江洋大盜?”

冷昭陽道:“你聽說過雁門太守嗎?”

對方道:“哪個雁門太守?”

冷昭陽又飲了一杯:“蒼鷹郅都。郅都為官公正嚴明、厲行峻法,執法不畏豪強與皇親國戚。當年漢景帝改立劉徹為太子,前太子劉榮貶為臨江王。景帝想要除去這個隱患,沒有朝臣敢接,只能派郅都去審問臨江王。”

對方目中微凝:“後來臨江王果然獄中自殺。竇太後痛失長孫,卻不能和景帝為敵,只得將所有的憎惡都轉嫁到郅都身上。景帝將郅都遠調至雁門,郅都治軍有方,匈奴經年不敢靠近雁門,聽到他的名字都會退避三舍。”

冷昭陽道:“景帝準備再啟用郅都,最終還是為竇太後所捕殺!——顧賢弟,我冷昭陽自認是把好快刀,此刀本應當為民除害,如今卻是把柄在他人手中,怕是要為他人清除異己,還落得身敗名裂!有時候我真羨慕你,身在江湖。”

“廟堂之人為人把柄,江湖人難道就不是身不由已?冷兄,你有什麽要托付我的,盡管開口吧,顧沈星全力就是。”

“你和徐山照過面?”

“海上遠遠照過一面。”

“當我身入六扇門之時,曾發下誓言,無論前方是皇室權威還是竊國大盜,都絕不違背自身的原則,一定要將真相調查到底。這次案情錯綜覆雜,涉及到萬貴妃、徽王、平昌公主,公侯爵無數。有人說,若是某人活著,就要我死;也有人說,若是某人死了,就要我陪葬。”他突然運功,將手中一塊掌心大的小銅鏡一掰兩半,其中一半朝著顧沈星一擲。

“若是下次見面,不是冷某帶著此物前來,就請賢弟遙遙祭我三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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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丹為了偷偷給太子上課,為了不被萬貴妃發現,關閉了外界信息通道,因此平昌公主通過徽王去撈韓偃的消息,公主和徽王令人智熄的騷操作內容就滯留在了萬華川谷,直到他歸來發現了這件事,事情已經鬧到了明面上,無法挽回了。)

“肉食者鄙,豈可間之!”沈自丹回到萬花川谷迎風別業,怒而拍案,桌面應聲被寒氣切斷。“既然把韓偃關在徽王府,本來陛下就是不予追究的意思:而大小姐的狀況不宜再被刺激。如此敲鑼打鼓地把事情擴大化,是想讓繼毅侯名聲掃地、逼死他們嗎?”

朔道:“是平昌公主娘娘提出要驗身以證清白,除了宮中嬤嬤,還上書請出先帝時刑部尚書之子、素有冷面判官一稱的冷昭陽負責此事,以示絕無偏私之意。”

上弦道:“十三夜為周家掙得公爵之位,又多次救周敏靜於死生之地,平昌公主竟非要叫她名聲掃地,沒有半點踏入公門的機會才甘休!人家說最毒婦人心,好毒的手段。”

朔道:“如今海波未平、國賴勇將,萬妃虎視眈眈要清除異己,公主竟可以為了自己家一個媳婦的芝麻綠豆之事不惜葬送一個將才?!她的眼睛就只能看到自己家二門口嗎?!當真是肉食者無遠謀!”

沈自丹瞇著眼睛:“不對,不對。平昌公主真正的意圖……她以為戈舒夜受辱於徐山,而她堅持要驗身以證韓偃清白,就是一個圈套!她是想借六扇門之手證明戈舒夜清白已汙,而韓偃就是必須死的十惡不赦!

好詭的心思!好毒的心腸!

朔,你去給冷昭陽送封信,就寫‘公願為蒼鷹郅都耶?’,六扇門若是保不住韓偃,我就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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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芳道:“你們聽好了,這次就要拿韓偃當個例子,朝堂上下、文武百官,誰不效忠娘娘的大計,若誰是敢支持那個小雜種,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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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昭陽站在門口,擡頭看著門上匾額,燙金的歐體,上書“萬華川谷迎風別業”。

心道:別人都說,西廠之門,站著進去躺著出來,好好的漢子進去一具骨頭出來,看來今日,冷某是要闖一闖這個鬼門關了。

“六扇門冷昭陽,參見提督大人,奉公文行事,提取證人戈舒夜。”

吱呀——銅釘的門自動打開了,院內雕梁畫棟,文采非常,卻空無一人。

“請冷大人進來吧。”一聲內力傳音。

冷昭陽運起輕功,如鷹般穿梭,躲過十三道機關,踏過院中看似平靜無波的透明池水,卻都化為寒冰。來到正堂,他擡起頭,沿著層層疊疊的臺階,終於在視線的盡頭看到斜倚在玉座上的,這暗色地獄、權力秘境中的皇帝——沈自丹。

“人你可以見,但決不能離開此地。 ”他擺擺手。

冷昭陽隨著望來到別業地牢,層層的黑鐵柵欄被輪軸上的鐵鏈卷起,那女孩竟像是一只被關在黑色精致檀木雕花籠子中的白鳥,烏黑的長發映著雪白的臉,紅唇像是一片山茶的花瓣落在雪地上。就連見多識廣的冷昭陽也不覺倒抽一口驚艷的冷氣。

“可惜是個瘋子。”

仔細看,她的雙手上帶著一副極其精致的鑲金鐐銬,兩手之間的合金鎖鏈像是一串細細的蛛絲織成的瀑布。

“可否給證人解開枷鎖?我有幾句話想問她。”冷昭陽問道。

望笑道:“大人,你以為呢?這層層的鐵柵欄、鐐銬,是為了保護你。”

冷昭陽有點疑惑不解,上前問道:“姑娘,在下刑部判官冷昭陽,你和韓指揮使是什麽關系?”

那女孩擡起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盯著他看了看,似乎不明白他說什麽。冷昭陽展示了一下韓偃的畫像,對方看了看,似乎沒什麽興趣。他又依次展示了周敏靜、楊昶等人的畫像。仍沒有反應。冷昭陽猶疑了一下,又展示了一幅。

那女孩像貓兒似的貌似漫不經心地一轉頭,突然兩眼冒火,只聽啪嗒幾聲,她身上的鐵鏈枷鎖如蛛絲般掙斷,冷昭陽奮力往後退幾步,卻已被她扼住了咽喉!冷昭陽施展內家功力,以鐵砂掌連擊,想要掙開少女一對纖纖素手,卻如被虎爪按住,紋絲不能動!

一道白影如仙人淩波,將他從窒息的黑暗中解放出來。

沈自丹撫開女孩對冷昭陽的鉗制,一個轉身將冷昭陽擲出,遠離了危險範圍,然後像撫摸貓咪那樣摸了摸女孩的臉。女孩蹭了蹭他的手,心事重重地側臥在榻上。

“多謝督主,冷某已經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告辭。”冷昭陽手中卷著的,是顧沈星所畫徐山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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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驗身?未婚驗身,這對女子來說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可是若要證明韓偃無罪,戈氏女又有口不能言,冷某這是唯一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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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娘娘,宮裏的嬤嬤和女仵作驗過了,戈姑娘還是處子之身!”

“什麽?!這不可能?她不是被徐山,她不是已經?!宮裏的人我們不是打點好了嗎?”

“冷判官采用多人隨機抽簽分組(雙盲實驗),咱們買通的人不知道驗的女孩到底是不是戈姑娘,她們之間還對照檢驗結果,因此不能作假!”

敏靜聞言,氣辱交加,嘴唇顫抖,不能相信:“外祖母,你說什麽?你們居然對戈姑娘做出這等下作之事?你們原是以為,她失身於徐山,而因此,韓指揮使的清白也不可能得到證明?——你們早計劃好了要陷死他們二人嗎?”

“敏靜,我都是為了你好!韓偃歷戰封侯,陛下信任備至,繼毅二字,是想要他繼承韓雍的衣缽。以韓偃之才,只怕要監督兩廣,分去周家水師的權力。萬貴妃聽信梁芳讒言,正想清除太子黨羽,周家也得罪過萬家,只有把韓偃送上去頂包,才可以救周家,保全穎國公的封號!”

周敏靜如同被雷劈中:“穎國公,穎國公——哈哈哈哈你們為了這個爵位,可以殘殺同袍,誣陷無辜,可知這公爵的戰功本來就不是該我得的!”

“敏靜你瘋了,這是禦賜的榮耀、世襲的榮寵!這是巢湖水軍開始世代的皇恩,是你該得的!”

“軍功是打出來的!這世上只有亡國的無能之輩才靠世襲軍功!——如果沒有實幹之臣只有不識騎射的族蔭將軍,那不是土木堡之事重演嗎?——這穎國公爵本來就是韓氏兄妹打下來的!我只不過是替她領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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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場戲不寫了,抗辯現場)

冷昭陽道:“經過本官的調查,戈氏女雖然神志不清、記憶失常,但人對於自己受到的傷害還是有本能反應。戈氏女見到韓偃的畫像並沒有畏縮、後退或情緒失常的表現,只有看到徐山畫像時才有所失控——足見韓偃並不是加害她之人。”

梁芳道:“既然戈氏女已經瘋了,那她能當什麽憑證?”

冷昭陽又道:“宮中嬤嬤、府中女仵作都驗看她身軀,守宮砂完好,完璧處子之身,又怎麽能說明她被人害過清白呢?更一步,又如何證明韓偃□□之說呢?”

梁芳又道:“兄妹□□,十惡不赦,難道非要完成不行?難道沒有被人發現後逃逸的可能?”

冷昭陽道:“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跡,論跡貧家無孝道;萬惡淫為首,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沒有形成行動後果,怎麽能是犯罪?”

梁芳漲紅了臉:“十惡之罪,想都不行,想都有罪——難道你能證明他連想也沒想過?!”

冷昭陽被他的蠻橫震驚到無語。

“我告訴你,若是韓偃不死,你冷昭陽就要死!——韓偃,你敢不敢在大羅天神、佛祖、觀音、三青上祖、所有的神仙面前發個毒誓,用你葉家前代的列祖列宗,用你韓家前人的功績名聲發誓——你從來沒有對戈氏女有過任何好感、心動、任何憐惜之情,任何非分之想,若有半點,你的先祖翻滾與滾油地獄,在地下屍骨不得安寧!”

好毒的詛咒!

(韓偃驚訝地發現梁芳是以這種荒唐的罪名構陷他和徽王是以這種更加荒唐的方式貌似是要給他洗刷冤屈。

無論他和戈舒夜實際什麽情況,兄□□、妹失貞,葉家的名聲已經徹底毀了。)

“冷某自詡為百姓之好快刀,韓大人是殺賊的海上長城——如今這□□佞蟊賊,竟然用朝廷的快刀去砍大明的萬裏長城!這世道,糟透了。”

“夠了,冷大人,你沒有必要再為我做什麽了。”韓偃道。“今日的局面已清,不是我死,就得你死了。你死之後,還會有其他的冷面判官,再來索我的命。”

“韓大人不要氣餒,冷某定然可以找到辦法,與你脫罪!”

“明日庭審,可否讓我見戈姑娘一面?”

冷昭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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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偃將斬浪八式演了一遍,戈舒夜還是懵懵懂懂。

最後一招——天地同壽?!正是自殺式襲擊的招式!

庭上所有人都尖叫起來,冷昭陽用盡內力抵住韓偃破空的刀,聲嘶力竭地喊道:“韓指揮使,不可!”

“不,韓偃不可!——”藍迦樓道,“韓偃,你不明白,這不是你的錯!哺乳動物和鳥類有同巢效應,如果同窩的兄弟姐妹一起被養育長大,就會建立起對彼此不作為伴侶的心理機制。可你和戈姑娘從小因變故分開,沒有一起生活,而相似的血緣又讓你們相互吸引——這只是一種心理缺憾,給我時間,我可以治好的!”

韓偃已經近乎精神崩潰:“不,不,藍先生,你不明白。是我瘋了,我不能控制腦中□□之想如同紅蓮鬼火燃燒,□□而血腥的畫面如同地獄。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竟日日沈浸於這種噩夢之中。從當刀買女揭開之日起,我的靈魂就壞了,我根本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我也不想日後真的有一天喪失理智,真的做出兄妹□□的禽獸之舉!

從入徽王府以來,我根本睡不著覺。這種情況越來越嚴重,直到占據我所有的意識!

是我瘋了,是我瘋了!”

“紅蓮鬼火……”藍迦樓腦中搜索,“你年少時是不是受過幻火之刑?!——是聞人憫人,是聞人憫人把那個噩夢反覆在你腦海中重現,是有人要害你,是有人利用了你的舊傷將意念植入了你的意識,汙染了你的心理防線,不要相信他,你要挺住!”

“不是的、藍先生,不是的。”韓偃道,“我的心我自己知道,我真的、喜歡過她。”

(永昌寺,繼曉看著曼荼羅內變幻的畫面冷笑(韓偃對戈舒夜的春夢):“靈魂一旦汙染,就沒辦法重新潔凈了。藍迦樓,都是因為你太弱了——你當年救不了白先生,就如同今日救不了韓偃一樣!”)

“韓偃,你不能死!你這樣讓戈姑娘怎麽辦!”

韓偃含淚搖搖頭:“正是因為我沒有辦法面對她——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冷昭陽目眥欲裂,聲嘶力竭,還是不能阻止——銳利的刀鋒一寸寸接近他的咽喉。韓偃自刎了!

一道血線迸濺到仍然懵懵懂懂的舒夜的兩眼之間。她打了個寒噤,突然清醒了。

世界失去聲音,她渾身顫抖著看藍迦樓用盡全力想要去修覆韓偃破壞的咽喉,血沫堵住了他氣道,他英俊的臉漸漸變得扭曲、發紫,直到渾身僵直,最後抽搐了幾下,死了。

“啊——”她突然發出淒厲的尖叫。在她的胸腔前面,靈絡如同旋風般聚集,扭曲、纏繞,發出耀眼的金光,靈壓沖得周圍的人站不起來。在眾人被不可逼視的光華壓制到頻頻後退之時,她的胸口,她心臟的位置突然出現了一把金色的長刀,她像斷頭幽靈一樣雙手握住刀柄,雙手將那刀從心口拔了出來!

“戈姑娘,姑娘?!”冷昭陽剛剛扶住她柳枝似的柔軟的軀體,那刀的形體又像金色的風一樣消散在空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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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敏靜內心痛苦至極,外祖母為了保住實際上是戈舒夜的軍功換來的公爵府同時趕走戈舒夜不惜用此下策,害死韓偃。上表自貶,去公爵位,退居綏遠侯。但是明薇是無辜的,周敏靜優柔寡斷,願意赴定海代替韓偃守邊,明薇欲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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