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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虎變,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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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虎變,預言

永昌寺。

李恪睿驟然從紅蓮回轉陣中驚醒,嘴角流出一絲血線。戈舒夜的靈力突然失控暴漲,竟然壓過他的靈壓,將他逼出白鴉傀儡之外!

“難道她真的是值得提防的威脅?既然讓他們已經找到《地藏火卷》,為了早日將白劍收入囊中,看來我要增添一枚說客了。”

******

敏靜登上來船,發現來援的竟是沈自丹的神威號炮艦。

沈自丹道:“陛下連發十二道金牌,催促我們攜小貫歸程,因擔憂徐山的勢力還未散盡,本督只能臨時調集炮艦和登州衛船只。東西拿到了嗎?你們怎麽?”看到敏靜等一身血汙,精神恍惚,他問。

黃雲回道:“公爺總算不負皇命,取得了《地藏火卷》的真本。”

“春水呢?”沈自丹著急地問。

黃雲回頭看了兩人一眼,回道“正是此事。我只知,公爺遭遇徐山的埋伏,受了傷,戈姑娘神志不清,人怕是,廢了……”

沈自丹驚道:“徐山有埋伏?!各艦戰鬥準備!戈姑娘怎麽了?如果是內傷本督可以醫治!”

周敏靜頹然站起,道:“回督主大人,不必了,徐山已經死了。是我親眼所見。”

“這……如果真的這可是大功一件,你們可有帶他首級回來?”

“已經……無法辨認。”

沈自丹略一思索,目中訝異之色:“是她幹的?戈舒夜怎麽了?”“她瘋了。”聞言沈自丹帶領楊昶、謝若懸、韓偃沖將過去,戈舒夜眼睛亮亮的,好奇地盯著四周打量,乍看上去,除了滿身血汙似乎沒什麽不對。但看到楊昶的一刻突然尖叫起來。

“壞人,出去!”她隨手抓起艙房裏桌上能抓起來的一切東西朝他身上擲去。眾人只能交換一個疑惑的眼神。謝若懸上前幾步:“大小姐,你認得我嗎?”

戈舒夜眼睛忽閃了兩下,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謝哥哥。我爹爹和娘親呢?”

韓偃也上前:“那你認得我嗎?”戈舒夜眼睛在他身上打量兩圈,靦腆地笑了笑:“不認得。”

謝若懸想了想:“似乎是因為自我保護而發生了退行,”他接著問周敏靜:“公爺,在島上到底發生了什麽?說出來,否則我無法醫治。”

敏靜張了張嘴,兩眼浸滿淚水,喉頭一直在顫抖,最終還是道:“不行,我說不出來。”

沈自丹七竅玲瓏心,突然明白,他單手抓起周敏靜的領子,目中怒光如冰:“徐山對大小姐做了什麽?!”

敏靜從頭到腳都顫抖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而都司指揮、水師提督、穎國公爵的你就眼睜睜地看著?!”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像被雷劈中一樣猜到了一二。沈自丹怒極扇了周敏靜一嘴巴,心中萬分懊悔,她讓他見到了自己的妹妹,卻落得這個下場。他在心裏後悔了一千遍。韓偃從頭到腳氣得都在戰栗:“我去殺了他。”

“徐山已經死了!”

“那我就去把他的屍體挖出來再殺一遍!”韓偃道。

周敏靜搖搖頭:“戈姑娘已經將他千刀萬剮——用手活生生地撕成白骨和碎肉,我看到的時候,徐山的屍體已經有一半是骨架了。黃雲!”黃雲聞聲上前,打開一個用戈舒夜偷來的沈自丹外衣抱起來的一個包袱。

所有人都被惡心得退了半步。

第一眼還以為是一扇被吃的差不多的烤全羊的骨架,上面有人的牙印,奇怪的是,似乎還有野獸撕扯的痕跡。而骨架上竟然連著半拉人頭——左臉上的肉也差不多被挖掉了,左眼珠滴溜溜地凸出在沒有眼皮的眶骨中。右臉還稍微能認出藏海王的遺容。他臨死前那個嫉妒訝異的表情還闔著恐懼凍結在上面。

“她把他吃了?這具屍體被野獸撕咬過嗎?為什麽上面有野獸的牙印?”謝若懸仔細地觀察著。“這……是大蟲的咬痕。”暗衛中有人道。

“我……會照顧她的。”敏靜機械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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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嘈雜聲突然消失,一個衣帶當風的美麗女子突然出現在虛空之中,仿佛漂浮在水中(春水)。她附耳對敏靜道:

你不希望她醒來。因為你知道,只要她清醒過來,就會離你而去的。你沒能履行自己的諾言保護她,你辜負了她的信任。你以為你能做一個好男人,這樣她就能當個好女人,但你徹底失敗了。

哦,對了,每次都是她保護你。你眼睜睜地看著她受害,沒有任何能力,她對你徹底失望了。

(戈舒夜美麗的形象突然在敏靜眼中變成一只巨大的吊睛白額的老虎,他顫抖著往後退)

這件事,你們都受了很大的創傷,可是她的本能暴怒如山洪,咆哮著站起來保護了自己,用敵人的血清洗了自己的屈辱,而你,你只能呆若木雞地看著。你的靈魂毀了,從今以後,你無法再打任何一場勝仗,你無法再獲得人生的任何一場勝利,從此你知道,你只不過是個躺在外祖母羽翼下的懦夫,只能對她的決定言聽計從。

你完了。

你們完了。

懦夫。她敢在徐山面前除去衣衫,然後將他千刀萬剮,但你什麽都做不到,聽,她也在嘲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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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丹:牡丹姬,這就是你說的,每個人都回不去的遠航?!

牡丹姬:人類的少年,不要著急,悲劇的簾幕才剛剛拉開,真正的血肉磨盤還沒開始轉動。

沈自丹:昨日我還沈浸在親人失而覆得的歡樂之中,還在感激她給了我見到小妹的機會!要付出別人的痛苦換取自己的片刻歡樂,你讓我以後如何自處?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阻止悲劇的發生?

牡丹姬:所有的先見都是後見,所有的悲劇都已經發生。周郎是個好男兒,可命運不垂青他;你也是芝蘭玉樹,可幸運之神也不選擇你。悲劇才剛剛開始。

沈自丹猛然驚醒:《地藏火卷》是徐山的計謀,那他們和徐山是一夥的——聖器春水,聖血葉小貫,聖約《地藏火卷》——現在所有的要素都在這條神威號上!

這是他們設好的圈套!

牡丹姬:一切想要避免悲劇的努力,成了推動悲劇發生的源泉。

我無法向你解釋世界。

******

轟!海面上傳來炮聲!徐山的船隊朝他們包抄過來,襤褸如同鬼船。

“徐山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

楊昶突然對謝若懸道:“謝兄,你還記得聞人憫人的血棺嗎?!難道徐山是他們一夥的,也覆制了自己?”三角大帆船如死神靠近,沈自丹調整眼力,舵位上站著的正是徐山!

“左滿舵,調轉船頭,炮手準備!”沈自丹也跨步登上舵位,就要於徐山決一死戰!神威號和徐山的三角大帆船兩艘船都開足馬力,乘風破浪,在浪尖上下跳躍,就是為了找準那一瞬間的破綻!

轟轟轟轟!!!大炮齊鳴!木片飛濺,硝煙彌漫!

雙方各有損傷,突然對方停止了追擊。沈自丹不顧猶疑對方停止交戰的原因,全速向登州返航。

“血棺是什麽?”韓偃對楊昶和謝若懸口中所言好奇,二人於是將他們所見聞人憫人的邪術和血池之法告訴了韓偃。“聖器春水,藥師之血?”——藥師之血,豈不就是指小貫?韓偃越聽越震驚,他和舒夜一樣有著極其敏銳的直覺,他立馬感覺到了小貫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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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貴妃從噩夢中驚醒:“快去請通元國師,為本宮解夢!”芝蘭道:“回稟娘娘,國師早有請帖,說機緣已到,如果娘娘在聖靈之中看到了失去的皇長子,請皇貴妃娘娘駕臨永昌寺!”

繼曉身穿一身雪白銀線繡八寶袈裟,大雄寶殿一片晦暝,只有從天頂上投射下來的一束光聚集在他身上,他修眉長目如同世上最精致的雕塑,又經由最妙筆生花的畫師一筆筆添就的人偶。血色眼影,長長飛入額角的眼尾,如同蝴蝶翅膀的睫羽。

當他微微睜開眼睛,碎光片羽落入他眼底,很難讓人不懷疑他是神仙降世。

“孩子尋找母親——他來找你了。

而你把所有的愛、所有的福澤都奉獻給了陛下,所以皇長子孱弱的靈魂沒有得到足夠庇佑,因此夭折。他在問你,為什麽不能保護他。”

萬貴妃被他言中心中之痛,不禁泣啼淚下:“成化元年,陛下登基一年,剛剛改元,他說,他心裏只有我一人,他要封我為皇後。可當時群臣觀望,朝中局勢不穩,上至錢太後下到宮女,人人認為我是侍長出身,對我輕視相加、流言非議。可我不在乎這些,日夜陪伴陛下身邊,防備刺客叛逆。

陛下向我傾訴他的心思、他的志向,我也知道他,陛下想做明君雄主,想讓土木和奪門一來分崩離析的朝政和缺了一口勝氣的大明重振雄風。

從陛下登基開始,大藤峽侯大茍作亂,在兩廣燒殺搶掠。陛下想要用兵,可他又擔心土木堡之事重演。

就在這時,我得到了上天的福澤——我懷孕了,我和陛下有了孩子。

那是我和陛下的孩子,我還記得得知消息那天,他開心得手舞足蹈,像個孩子,當時還不知是男是女,但陛下說,他知道,他知道,這是上天賜給朱家、賜給大明的繼承人,那孩子會流著大明列祖列宗洶湧奔騰、守邊於北、定海於南的熱血,會像我一樣勇敢忠貞。這是祖宗和上天給他的啟示!

他會是大明的繼承人!

陛下整備駿馬,召集重臣,日夜研討戰術,並將首輔李賢的戰法發給眾將商議。眾將都稱善,只有韓雍表示反對。陛下聽取兵部尚書王竑和眾將意見,力排眾議啟用韓雍。同年十二月,大藤峽剿匪大勝,斫為斷藤峽。而就在新年的正月十九,我的兒子,皇長子出生了!我和陛下的歡樂、大明的榮光都到達的極點。

陛下派遣中使祭祀山川,封他為太子——是堂堂正正的陛下的長子、大明的繼承人!

陛下封我為皇貴妃,他對我說,貞兒,我對不起你,朕一個人對抗不贏整個朝堂和兩宮太後。這是我欠你的,可在我心中,只有你才是我心中的皇後,唯一不變的愛人。

他是陛下啊,他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啊!你們敢這樣欺辱於他!

可是這十個月之中,戰火連綿、殺伐深重,陛下徹夜不眠,我陪著他等待戰報,提心吊膽。就是因為這,我的孩子胎裏不足。而那可惡張揚跋扈的吳氏女當了皇後、對本宮幾番刁難折磨,對皇長子的照顧也是極盡克扣!我兒啊!小小的人兒,才熬了十個月,才十個月啊!那時候我才學到,當娘的絕不能心軟,絕不能心軟!”

繼曉手中捧著一個骷髏銀碗,裏面裝滿了澄澈的凈水。萬貴妃俯首看時,液體突然沁出一絲血色,旋即變為血紅——裏面竟有一個小人的身影。

“這是什麽?”

“回皇貴妃娘娘,這就是血池之術。藥師血池有再生造化之大能,本座用皇長子的一滴心頭之血,重塑了他的肉身,將他的靈魂召回,就像哪咤三太子的傳說。但皇長子是血肉造化,太虛弱,本座用盡全力,只能保他精元在胎兒時期。”

“娘親!”“我兒!是我兒!”“娘親,救救我,有人要攆我走,要攆我走。”“什麽?是誰,是誰要害你?”“戴著冠子的人說,若是新龍成人,登臨大寶,就會奪去我的陽氣,到時候我就要灰飛煙滅了!”

這時梁芳突然跑進來,跪在地上直磕頭道:“皇貴妃娘娘救救奴才,皇貴妃救救奴才!陛下要太子殺奴才呢!奴才是忠心娘娘的,可今日陛下查閱內庫,許是奴才差當的不好。若平時,陛下是最仁慈的,可今日,陛下說以後讓太子找奴才等算賬,有一個算一個,都跑不了!”

繼曉厲聲道:“娘娘千萬不可動氣,大事為重!皇長子只能倚靠娘娘才能重新瓜熟蒂落,存於世上!”

“是他!果然是他!我的孩子馬上就要被他克死了!”

繼曉擺出一副為難之狀:“原本只有藥師聖器、聖血、聖約齊備,娘娘將皇長子重新生於世上。可現在情勢危機,本座只能舍棄自己的壽限,行這禁忌的術法了!皇貴妃娘娘,陛下的子嗣中可有和皇長子八字相合之人?”

梁芳道:“國師,滿宮都說,邵妃之子與皇長子相似!”

繼曉道:“本座可以讓皇長子的魂魄暫時寄托在邵妃之子身上——但娘娘記住了,此法只能撐七七四十九天,而且每一日過去,皇長子如果不能得到藥師之血的滋養,就會衰弱過一日。娘娘為了陛下,為了皇長子,須得加快!萬萬不能有多餘的惻隱之心!”

芝蘭氣喘籲籲地道:“娘娘,娘娘!有消息了,有消息了!咱們宮裏的沈公公帶著春水,已經找到了《地藏火卷》,也找到了沈氏藥師女!正在回京的路上了!”

“什麽?是真的?是真的?!菩薩保佑、佛祖保佑!下死命令,決不能有任何閃失!”

******

(韓偃想帶葉小貫逃跑)

前方就是大長山島,是他們到達登州衛然後歸京的最後一個補給點了。韓偃特立獨行的習性和戈舒夜也是如出一轍,他當機立斷,沒和任何其他人商量,讓小貫改裝扮成一個船工,想要藏到此處一家和葉家莊有親戚關系的漁民家中。

“等一下。韓指揮使,你想要做什麽?難道想要帶小貫姑娘離開嗎?”背後傳來沈自丹的聲音。

韓偃站住,然後突然轉身,拔刀指著沈自丹的咽喉:“沈公公,難道真像舒夜所說,萬貴妃想要帶小貫進宮,竟是為了謀求藥師之血,竟是要重開邪法?!”

沈自丹仿佛早知道他會有此一舉:“韓偃,把刀放下,這只會使局面更糟!”

“我雖不是小貫的親生哥哥,但難道你不正是嗎?你找了她這麽多年,難道就是為了諂媚萬妃和陛下,不惜將她親手推入火坑?”

“韓偃,我實話告訴你!聖旨已下,一言九鼎,陛下必須親眼見到小貫,否則我們船隊上下百餘人欺君之罪,一個腦袋都保不住!而雲武和葉總兵的義舉也會付之東流!”

“你就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害嗎?”

“我當然有對策!沒人知道藥師傳說是真是假,等到陛下見過小貫,我們將李孜省他們的妖法攪黃了便是!到時,所謂藥師之血重生之術就只不過是一個笑話,陛下和萬貴妃娘娘就不會再對他們抱有希望!”

“沈自丹,你太自大了!萬一你的計劃出了紕漏,萬一他們加害小貫怎麽辦?”

“不會的!藥師之血的傳說,只不過是繼曉李孜省梁芳他們設下的一個騙局!”

“何以見得?”

沈自丹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仿佛說出這句話很艱難,毀滅了自己的最後一絲幻想:“如果小貫的血真有再生造化之力,那我也是藥師,為何不見我自身能夠斷肢重生,再生造化?”

韓偃楞了一下,也許是沈的自揭其短打動了他,“好,那我再相信你一次。”

******

船靠上永平府,海港岸沿兒上果然站滿了錦衣衛和東廠的探子!

“這裏我們接管了,所有人不準下船,我們上去,看著小貫姑娘和戈姑娘接旨吧。”靳孝海舉著一卷絹帛。他旁邊站著衣帶飄飄的通元國師,為表皇恩浩蕩和重視,徽王朱見沛受朱見深的認命,以親王之禮祭祀天神,親往迎接。

“沈公公,娘娘懿旨請把春水連同《地藏火卷》交給本國師吧。”繼曉微微一笑,火銃槍口已經圍住著眾人。眾人目光都看著沈自丹,他輕撫長衣,五體投地,雙手托著春水獻上:“遵旨。”

繼曉突然露出一個陰冷的笑:“韓偃意圖抗旨,帶走!”

沈自丹瞳孔縮小,船上有叛徒出賣了他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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