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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黑墓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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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黑墓血池

在藥師要救的人中,沒有一個是善的。在要害藥師的人中,也非全是惡的。

就乃是人的人性。

但藥師還是要救人,因為藥師自是從那混沌的生命中發出的芽。

——藥師條例

******

如今四人都覺得那通向地下的黑洞洞的入口是一張血盆大口。雖然裏面涼氣流動,空氣甚是清新,但四人不由得預感,裏面的秘密即將他們全部吞滅。

“袁彪,你年紀最小,守在這裏。如若我們兩個時辰內還不返來,就速去通知風師弟和閔四弟,你們離開這裏。”

“七弟,我把大黃留給你,如果有外人,它會低聲吠叫,這低聲能傳得極遠。”晁醒摸摸黃狗的頭,將它交給袁彪。那黃狗極聰慧,轉圈嗅了嗅袁彪便坐下了。

於是楊昶為先鋒,謝若懸殿後,年輕的晁醒夾在中間,三人持火把,身影依次沒入洞口。

洞口不窄,可容兩人並排而立,頂上一丈就以木斜梁做加固,看來開鑿之人經營甚為上心。行出百步有奇,空間豁然開朗,如覆鍋一般呈圓形拱頂而上,最頂上處口采光,此時天色漸黑,幾人從下自上看,只能見圓圓紫霞天光,半輪白月殘影。

謝若懸舉起火把,看這裏穹頂,皆是由一塊塊黢黑石頭鑿成弧形,拼接成拱頂,每塊條石之間以鐵條勾連加固,縫間澆築銅水——端的是固若金湯。謝若懸舉起火把,看著松油上的煙隨著風流向上升騰——這裏還有完整的排風系統!火星飛濺,突然引燃了石壁上的龕籠,一盞燈火跳耀著燃燒起來。那龕上似有引線,裝在壁上的斜道之中,圍廳壁一圈,微微上升。火星呲啦呲啦作響,沿著引線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游龍,火勢向上,霎時爬升一周,趁勢將圍繞這個大廳的一圈燈火全都點亮了,明晃晃地照出這地府宮殿。

三人剛在暗光下只能窺見一斑,此時燈火通明,地宮全景現於眼前,三人不由得發出一聲驚艷的喟嘆!

只見黑色穹頂之下,是一座不明時代的墓室。墓室呈方形,中間最大的是主墓室,墻壁皆用石板鋪砌,上面雕梁畫棟,鐫刻著如墓主人生時的精美門、窗,雕鏤的闌額、月亮,描畫的鬥拱、飛檐,叫人目不暇接。

這些如房屋般的裝飾之間的石壁上,滿滿地雕畫著一幅接一幅的壁畫,描繪著墓主人生前或死後登仙的各種景象:有宴飲,有聚會,有騎馬,有比武,還有一些祭祀、比賽、審判似的場景。

周圍的室內也各自雕著壁畫,對應功能的樂器室就描繪著仙女鼓瑟吹笙,廚具室就雕刻著饌飲宴會,酒具室就是流觴行樂,武器庫就是行軍作戰。

但這裏似乎早已被搬空了,沒有任何的隨葬品,兩邊的墓室還像倒金字塔一樣向地底延伸去。只有文房室中堆疊著帛書和竹簡,新舊交雜。

影壁上最大的一幅壁畫似乎描繪了墓主人死後重生,和青龍白虎朱雀等四神的共同交游。楊昶被武器室習武畫面吸引,不禁上前去,仔細看著比武那幅壁畫上一武士的舞動的圖景,不禁驚呼出聲:“這是出雲十九劍的劍譜!”而與之對應的一位持武士:“這是春雨劍法!”

“楊三弟,這就是你當日在船上使用春雨劍法的原因?”謝若懸道。“難道聞人院主早就?”

楊昶搖頭:“院主並沒有告訴我此劍法就是西廠的春雨劍法,據他說,這是書院內古時傳下來的一套不具名的劍法,從吳越爭霸時候就有,但劍譜部分佚失,內力難以駕馭,非常容易走火入魔。他說看我意志堅定,故而練來破解以防萬一,我見到沈自丹使用寒玉內力,才恍然大悟。”

他撫摸著影壁上的圖畫,前後細細辨認著:“這前後連起來,說了一個故事。似乎和蓮花王女告訴我們的有關聯。

《壁畫》

這裏畫著一群人從會飛的鯨魚上落到地下,從雷電中煉出一把白色的劍。這把白色的劍被一個看上去地位尊貴的人持拿,這個人臉上戴著面具頭冠,身上穿著長袍,似乎是他們中的國王。有人攻打他們,這國王揮動白劍,天上落下藍色的太陽,將入侵的人都殺死。

咦?這群人還在戰爭後幫忙救助敵人?

(“是藥師族?”晁醒驟然想到。)

這穿白袍的國王將劍插在地上,白劍生長出枝椏,成了一顆金色巨樹,這群人就在巨樹上建造空中城市。看,這裏畫著她們如仙女一般在樹枝間用綾子飛舞。

下面是有人用紅色的火燒樹,城市倒塌了,周圍的人砍殺住在樹上的居民。

此時白衣國王再次出現,和入侵者戰鬥,但是紅色的火燒到了白衣國王的身上,將袍子染成了血紅,紅色的火變成紅色惡魔,國王被紅色惡魔吞噬,血流成河。

此時一個身穿藍衣的武士出現,將王從紅色惡魔中拉出來。

眾人圍繞在國王的身邊哀悼,此時白劍已斷,劍尖一段被染成血紅插在國王身上,劍柄一段在國王手中。

下一幕是藍衣武士兩手中分別持著兩截斷劍,然後分別變成了金色和藍色。

天上有三顆星星,兩劍之上畫著會飛的鯨魚。鯨魚體內有山海,眾人登上鯨魚飛走了。”

“會飛的鯨魚?這和蓮花王女講的藥師族離開大地的故事是不是很像?她是不是也提到了一個叫樹姬的女子?”晁醒拼湊著記憶。

“下面還有一行,似乎是文字,但我看不懂。”

謝若懸上前:“是小篆:

三星墮兮群星起,故藥師兮今再臨 ;

帝子孤兮無車,王負劍兮流離。”

“這裏,有三顆星星的圖畫!”晁醒隨即在照壁的四神獸的描畫下的一角發現了可以連接起來的畫面,“墓葬壁畫一般一部分畫生前,一部分畫死後,那就是過去,和未來?這一部分是畫西方白虎神獸之內的,似乎是兩劍相接,城市中的人又回來了。”

謝若懸聽聞此言,往後退了退:“整體看這是一幅天空星圖——有日月和辰、太白、熒惑、歲、鎮(五大行星)的位置。這應當代表一個時間。故藥師兮今再臨,這是說,藥師族會回來?”

“是什麽時候?”

謝若懸搖搖頭:“根據星圖推算時間,此事甚難,唯有七師叔能夠。但這壁畫顯然是寫意而為,眾星的位置並不準確,怕是也沒有推算的根據。”

正在三人為這地下墓室的輝煌壯麗驚嘆之時,燈影一閃,似有人影閃過。三人均是一驚,難道有人在此?!楊昶揮劍一砍,什麽東西應聲倒地,啪啦啪啦木塊飛濺,倒下來的東西叫三人倒抽一口冷氣:是一具做成人形的陶土棺槨,裏面還有白骨。這棺槨絲毫不像棺材的樣子,站在那裏像個一個頭上頂球的花瓶,倒像是一個個隨葬的陶器或者擺設,故而剛進來時,三人都以為是墓冢中壯麗的陳設。

這一砍動靜不小,待三人定下神來,觀察墓冢之中,卻發現這種人性棺槨陶偶不在少數,甚至在一個側室中,密密麻麻地堆滿了。還有一處下陷的凹坑中,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還有不少破碎的。楊昶定睛一看,破碎的裏面竟也露出人骨。

“這這這,難道是古代用奴隸殉葬的?”晁醒被這些人偶觸動,不由感嘆道始作俑者的殘忍。但那也應當是周文王之前的事情了吧?

不料謝若懸仔細觀察那些陶偶,竟緊張起來:“不,這些陶偶並不是墓主人放在這裏的,應當是後來的人放入的,而且時間跨度很大——你們快看,陶土的顏色、質感不一樣。”

眾人環繞一周,除了壁畫和陶棺並無所獲,目光都聚集到了墓室正東側的主棺槨上。

這石棺顯然已經被占據了這墓穴的後來者打開過很多回了,縫隙沒有密封,連頂蓋也有摩擦導致的凹痕。

三人對著棺槨雙手合十,施了一禮,說聲“得罪。”三人合力,運起內力,擡起了那棺槨的頂蓋!

血!

******

三人在被他們的力道所擾、微微泛起漣漪的水平之面上,看著自己的倒影。

棺中皆是赤紅的液體,第一眼看上去像是殷紅的鮮血,但散發出一股刺鼻的類似酒的味道。

那血池似是有著和春水同一般的魔力,要把三人吸入其內。

楊昶內力不弱,卻最先抵不住這血池的誘惑,將手伸入那赤紅的液面之中!

“不可!”謝若懸趕緊抓住他手臂將他拉回,但此時他較長的兩指已然浸沒入水——楊昶接觸血池的手指尖竟然像熱力下的蠟燭一樣在融化!而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蝕著剩下的肌骨!

楊昶銀牙一咬,壯士斷腕!他竟將被腐蝕的右手中指和無名指的兩截指節削下!謝若懸趕緊捏緊他腕子給他止血。

斷掉的指尖和鮮血落入血池之中,泛起汩汩的浪花——那血池似是活物被激活了一般!正在三人驚懼後退之時,液面驟然出現了一個漩渦,一具身體從水底翻起來!

聞人憫人!

“院主!”

“恩師!”

一具聞人憫人的屍體漂浮在液體中央,已然泡得發白。

“聞人院主不是在昆侖臺被西廠閹狗抓走了嗎?我們親眼所見!”晁醒大驚,以為自己見了鬼。

謝若懸想以拂塵試探,但接近液體表面時被地底湧上來的寒氣和液體的腐蝕氣息摧得不由縮回——以此可見此液體劇毒,只是這具身體已然死去多時。楊昶難以置信地上前查看授業恩師的面容,卻覺得有些不對:“怎麽看上去比院主要蒼老許多。”

眾人定睛,他們記憶中的聞人憫人應當四十歲上下,加之武功修為不低,須發皆黑;此巨屍體顯然須發都已花白,只是浸泡在液體中皮膚伸展沒有皺紋。

燈火搖曳,此情此景在三人眼中格外詭異,晁醒不禁湊上去觀察,他的氣息吹到屍體臉上。那屍體突然睜開眼!伸出一只僵硬的幹枯的手,要去扼住他的手臂!但那具身體實在是已經不堪使用了,隨著它的移動,皮骨像燉的糜爛的熟肉一般解體又摔回那液體之中,它浸泡在其中的下半身也開始碎爛——這僵屍一般的東西只剩下浮在水面上的半張軀體,它張開皮肉盡脫的嘴唇,用充滿液體的嘶啞的聲音嘶喊:

“那覆制人搶了我的永生!”

晁醒嚇得一劍將它捅入水下,謝若懸趕緊將他拖離那血池周圍。三人被這恐怖的畫面驚得連連後退,直退到墓室邊緣,蹲下來幹嘔,正對著這棺槨的壁畫,在他們不註意的地方,就是那尋常人不會低頭查看的墻踢腳線處,正是一爿殷紅。

謝若懸低頭,細細看著那經變圖一樣的壁畫。

畫的是藥師族為救人,將受傷的人投入赤紅的液體,傷口愈合,斷肢重生。外族人想要搶奪這種技術,他們於是殺了藥師,自己進入。

出來的人,有的從斷肢處長出兩顆手臂,有的顱腦開裂脊髓膨出,有的全身皮膚脫落……如同地獄惡鬼。

頭頂上傳來急促的犬吠聲。

“快走,快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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