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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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中秋宴後，朱懸要離開了，身為燕王臣下，在京師長久的停留，太引人矚目，惹人遐思了。
他歸期將近，我如約去送他。
當我披著鬥篷，踏著夜色出宮的時候，並未發現長廊盡頭站著一則悄無聲息的影子。
那是墉城最大的一家酒樓，無論晝夜，門不停賓，座無空席。我在賓客中來回穿梭，耳畔絲竹管弦聲奏起，是三兩至交，三兩好酒，推杯換盞，通宵達旦。
這一幕，是似曾相識啊。我垂了垂眼，抑下翻湧不平的心緒，繼續往前走。
終於尋到朱懸的身影，見他一副要買醉到天明的樣子，我直接奪走他的酒杯，砰地一聲砸在桌上。明日天一放亮，他就要啟程了，今夜不好好休整，還在這裏飲酒作樂，實在是荒唐。
我問：“朱懸，你怎麽回事？”
他的身前身後圍了一眾的紈絝，見我架勢不小，先是被唬了一跳，又勾肩搭背，擠眉弄眼的問，“這誰啊？”
“自成，這你屋裏人？”
朱懸兀自看著我，微不可察的一笑，似有幾分苦澀，幾分惆悵：“我就知道，你總會來的。”
我挨著他坐下，將桌上的酒壺推的遠遠地，勸說道：“你明日就要走了，清醒一點，不要誤事。”
身旁一眾紈絝紛紛豎耳，聽見這話，有人嗤笑，“瞧這女子厲害的，男人喝點小酒怎麽了，你管得著嗎？”
“來，滿上滿上，咱接著樂呵。”
他格開那人的敬酒，陪笑著搖了搖頭：“不喝了。”
那紈絝起勁了，橫眉豎眼的問：“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啊，兄弟幾個專門為你餞別，他們之前可都給你敬了酒的，你也賞光，怎麽，就我這杯你不喝？你看不起小爺，專門落我面子是不是？”
身邊的人立刻跟著附和，“就是就是。”
我坐在旁邊簡直忍的要吐血，要不是顧忌著這些家夥在京師都有點身份，真想上去錘爆他們的頭。
朱懸也只好說：“那這杯我幹了，最後一杯了，再來，我也喝不下去了。”
他們立刻叫好，“對對，就是這樣嘛，小爺也不誆人，說話算話，說是最後一杯就是最後一杯。”
在起哄聲中，朱懸笑著搖了搖頭，對我露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我卻沒覺得有什麽好笑的，我盯著他薄醉的神態，心中知道他的酒量，是絕對不能再喝了，便接過他手中的杯盞，搶言與同桌幾人道謝：“人之將去，再三挽留不住，總是遺憾的。今夜，多謝幾位公子設酒送行了，相交一場，如此情分，實在不容相拒，可是啟程前夕，醉酒誤事，這最後一杯，便由我代他喝了吧。”
有個紈絝立刻開口，“這怎麽能行……”身邊有個眼尖的人，似乎覺出我們有些舊情分，見狀拐了他一肘子，他這才收聲。
我又轉頭，與朱懸敬送：“朱公子，我不勝酒力，便與這位朋友共此一盞，祝你此去千裏，求仁得仁，求己得己，祝你平生順遂，潔身自好，珍攝萬千，祝你，勿為天寒所苦，勿為風露所欺，勿為故事所嘆。”
言至於此，我將酒飲盡。又坐在原地望著空空的杯底默了片刻，我就想啊，不知是心口的惆悵，還是喉中的辛辣，這後勁兒可真厲害啊，也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消散的幹幹凈凈呢？
我悄悄嘆了一聲，起身告辭，稱：“小人還有事在身，恕我先走一步了，諸位還請盡興。”
朱懸抓住了我的手，懇切道，“你放心，我不會貪杯，不會徘徊，不會迷惘，不會優柔寡斷，不會隨波逐浪，同流合汙。你說的話，每一句我都會記得。”他頓了頓，又幾乎低聲下氣的說，“如果，這是最後一次相見，如果，我們的緣分終結於此，在走之前……你能為我跳一支舞嗎？”
我望入他的眼睛，沈吟道：“你想看，我當然不會拒絕。我本來也答應過你的，那個承諾，也有些年月了，今日便履行了吧。”
和他一樣，我也從來都不是個優柔寡斷，拖泥帶水之人，不必多費口舌，多做耽擱，我立刻解開鬥篷暫放在椅背上，轉身便往高臺上走去。
此時臺上並無出演，堂中賓客也覺乏味，忽然見有人登臺獻藝，都露出期期然的神色來。
見我立定，有人大喊一聲：“奏樂！”
朱懸揮開琴師，席地坐下：“我來！”
最後，再跳一支吧，跳一支滿懷赤忱，奏一曲世事如流，回顧曾經，告別曾經吧。他手指下，散音沈靜，泛音縹緲，勾如清泉濺玉，按如人心之緒，琴色咽咽，松沈曠遠，餘韻悠長，我跟隨旋律起舞，亦或是弦聲逐舞而鳴。
水鏡臺，拱月窗，梅傲霜，光影斜弄，滿堂清霜，一曲畢了，在我思緒回籠之時，看著滿座的人們，竟有種熱淚盈眶的沖動。
無論年少，無論年長，不必洗盡鉛華，不必返璞歸真，無關泱泱人海，無關歲月漫長；我和朱懸遙遙相望，眼中只有彼此，就像當年在黑夜中奔跑，在風雨裏相擁，還有一起曬過最美的月光，說過最輕狂的夢話。
他崇拜權威，一心想做人上人，我追求自由，渴望一個平等的時代。我們是如此不同，但是可以尊重彼此，理解彼此，我們又是如此類似，不然不會結伴，那是一去不返的青春和年少，是用無數個一起並肩走過的風霜雨雪所積攢下的，無價的情誼。
這樣一個時代，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若是平靜無波，他才難有出路，而今天下已經重新放牌，就看誰最先抓到那個契機。
朱懸，他其實選對了，在這樣的時代，身前全是孤單，身後都是遺憾，人性總是矛盾，愛情必然也是淒美的。
我這樣感嘆，惜流年，路漫漫，玉花翻，是世事無常，也是造化弄人，我和我的少年，也終於走到了，近在咫尺，遠在天涯的距離。
久別之後，又重逢，朱懸想說的有很多，他也想了很多次邂逅，他可以抖著袖子驕傲的告訴，你看，我現在可以保護你了，跟著我，你再也不必擔驚受怕了。他還想說，跟我走吧，我們從頭再來，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放手了。
可是，話到嘴邊，是如此難以啟齒，可是，再相見時，她眼中不全是他了，她的心中也住進了太多的人和事，分開的那些年，她經歷了很多，樁樁件件都沒有他。
他想起曾經淋過的雨流過的淚，在他除了一腔抱負，一無所有的年紀，那個陪著他的姑娘，後來又被世事沖散的姑娘，那麽誠摯，那麽堅定，那麽勇敢，那麽善良，那個曾經願意在雨雪霏霏中朝他跑來，願意在烽火刀戈中與他攜手並肩的姑娘，他們風雪載途，餐風飲露，卻不能共享榮華富貴，共度餘生。
他從前無數次向往這樣的錦衣玉食，富貴有餘，直到了唾手可得的一天，卻發現自己的力量還是那麽有限，卻發現，有些人錯過了，就是真的錯過了。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天亮了之後，就是分別。原來天光破曉，他抓不住最後一縷月光。
這是他想要的嗎？他真的沒有後悔嗎？
萬語千言湧上喉頭，朱懸幾度欲言又止，最後只是仰頭說：“你看啊，天上的月亮還是故國的那輪月亮。”
我從前一直有所懷疑，我的少年是不是變了，我的回憶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摻了假？現在我可以篤定了，月亮還是故國的那輪月亮，少年也還是從前的那個少年。
真好啊。
可惜……已經沒有當年了。
我看見月亮西沈，天光破曉，少年長大了。腦海中浮現出許多從前來。我望著他的眼睛良久良久，最後只是嘆息了一聲：“可是，故園歸去已無家了。”
我匆匆走下了舞臺，腳步不停的路過他身邊，從座旁撈起鬥篷，攏在懷裏，與他屈膝行禮：“天亮之前，我就該走了。朱公子，在你只身一人的時候，都已經闖過了那麽多難關了，這麽久了，雲霞乍現，曙光就在眼前，此後的路，一定更加輕松的吧，你還是可以的吧。”我如此篤定的說著，語畢，直接轉身。
今日來見他，為此我已經破了例了，他也知道，我話中的涵義，是天亮了，我們就再也不見了。
以前的故事就說到這了，我走了。
人總要向前走的，時間不會遺忘，但會淡化一切，因為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回頭撿起過去的記憶的。所以，愛人錯過，這是人世常態。
他追著我站了起來，急聲喊：“知遇！”
我已走出幾步，聽到聲音，還是頓了頓腳下，回頭看他：“嗯？”
朱懸含淚看著我，嘴巴張張合合，最後開口只輕輕地問了一句：“你恨過我嗎？”
我望著他的眼睛，仿佛望穿了歲月漫長，看見了少年意氣，風華正茂。我懂得他，就像他懂得我，懂得當時年少，那個在月下起舞的姑娘，懷揣的是怎樣一份真摯的愛，與放肆的情長。
我說：“從未。”
他似是釋懷，似是悲慟，想說些什麽，只有無語凝噎。
我垂下眼去，平靜了幾息，再次擡頭，對他彎了彎嘴角。
我說：“那我去了。”
當年啊當年，如此深刻的時光。後來再見，又是分別，又是愁緒，又是當時的月光，我們再次對望，愛恨早已被歲月掩藏。
最後只化作了一句，不枉你我相識一場，再會了，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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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宴後，朱懸要離開了，身為燕王臣下，在京師長久的停留，太引人矚目，惹人遐思了。
他歸期將近，我如約去送他。
當我披著鬥篷，踏著夜色出宮的時候，並未發現長廊盡頭站著一則悄無聲息的影子。
那是墉城最大的一家酒樓，無論晝夜，門不停賓，座無空席。我在賓客中來回穿梭，耳畔絲竹管弦聲奏起，是三兩至交，三兩好酒，推杯換盞，通宵達旦。
這一幕，是似曾相識啊。我垂了垂眼，抑下翻湧不平的心緒，繼續往前走。
終於尋到朱懸的身影，見他一副要買醉到天明的樣子，我直接奪走他的酒杯，砰地一聲砸在桌上。明日天一放亮，他就要啟程了，今夜不好好休整，還在這裏飲酒作樂，實在是荒唐。
我問：“朱懸，你怎麽回事？”
他的身前身後圍了一眾的紈絝，見我架勢不小，先是被唬了一跳，又勾肩搭背，擠眉弄眼的問，“這誰啊？”
“自成，這你屋裏人？”
朱懸兀自看著我，微不可察的一笑，似有幾分苦澀，幾分惆悵：“我就知道，你總會來的。”
我挨著他坐下，將桌上的酒壺推的遠遠地，勸說道：“你明日就要走了，清醒一點，不要誤事。”
身旁一眾紈絝紛紛豎耳，聽見這話，有人嗤笑，“瞧這女子厲害的，男人喝點小酒怎麽了，你管得著嗎？”
“來，滿上滿上，咱接著樂呵。”
他格開那人的敬酒，陪笑著搖了搖頭：“不喝了。”
那紈絝起勁了，橫眉豎眼的問：“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啊，兄弟幾個專門為你餞別，他們之前可都給你敬了酒的，你也賞光，怎麽，就我這杯你不喝？你看不起小爺，專門落我面子是不是？”
身邊的人立刻跟著附和，“就是就是。”
我坐在旁邊簡直忍的要吐血，要不是顧忌著這些家夥在京師都有點身份，真想上去錘爆他們的頭。
朱懸也只好說：“那這杯我幹了，最後一杯了，再來，我也喝不下去了。”
他們立刻叫好，“對對，就是這樣嘛，小爺也不誆人，說話算話，說是最後一杯就是最後一杯。”
在起哄聲中，朱懸笑著搖了搖頭，對我露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我卻沒覺得有什麽好笑的，我盯著他薄醉的神態，心中知道他的酒量，是絕對不能再喝了，便接過他手中的杯盞，搶言與同桌幾人道謝：“人之將去，再三挽留不住，總是遺憾的。今夜，多謝幾位公子設酒送行了，相交一場，如此情分，實在不容相拒，可是啟程前夕，醉酒誤事，這最後一杯，便由我代他喝了吧。”
有個紈絝立刻開口，“這怎麽能行……”身邊有個眼尖的人，似乎覺出我們有些舊情分，見狀拐了他一肘子，他這才收聲。
我又轉頭，與朱懸敬送：“朱公子，我不勝酒力，便與這位朋友共此一盞，祝你此去千裏，求仁得仁，求己得己，祝你平生順遂，潔身自好，珍攝萬千，祝你，勿為天寒所苦，勿為風露所欺，勿為故事所嘆。”
言至於此，我將酒飲盡。又坐在原地望著空空的杯底默了片刻，我就想啊，不知是心口的惆悵，還是喉中的辛辣，這後勁兒可真厲害啊，也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消散的幹幹凈凈呢？
我悄悄嘆了一聲，起身告辭，稱：“小人還有事在身，恕我先走一步了，諸位還請盡興。”
朱懸抓住了我的手，懇切道，“你放心，我不會貪杯，不會徘徊，不會迷惘，不會優柔寡斷，不會隨波逐浪，同流合汙。你說的話，每一句我都會記得。”他頓了頓，又幾乎低聲下氣的說，“如果，這是最後一次相見，如果，我們的緣分終結於此，在走之前……你能為我跳一支舞嗎？”
我望入他的眼睛，沈吟道：“你想看，我當然不會拒絕。我本來也答應過你的，那個承諾，也有些年月了，今日便履行了吧。”
和他一樣，我也從來都不是個優柔寡斷，拖泥帶水之人，不必多費口舌，多做耽擱，我立刻解開鬥篷暫放在椅背上，轉身便往高臺上走去。
此時臺上並無出演，堂中賓客也覺乏味，忽然見有人登臺獻藝，都露出期期然的神色來。
見我立定，有人大喊一聲：“奏樂！”
朱懸揮開琴師，席地坐下：“我來！”
最後，再跳一支吧，跳一支滿懷赤忱，奏一曲世事如流，回顧曾經，告別曾經吧。他手指下，散音沈靜，泛音縹緲，勾如清泉濺玉，按如人心之緒，琴色咽咽，松沈曠遠，餘韻悠長，我跟隨旋律起舞，亦或是弦聲逐舞而鳴。
水鏡臺，拱月窗，梅傲霜，光影斜弄，滿堂清霜，一曲畢了，在我思緒回籠之時，看著滿座的人們，竟有種熱淚盈眶的沖動。
無論年少，無論年長，不必洗盡鉛華，不必返璞歸真，無關泱泱人海，無關歲月漫長；我和朱懸遙遙相望，眼中只有彼此，就像當年在黑夜中奔跑，在風雨裏相擁，還有一起曬過最美的月光，說過最輕狂的夢話。
他崇拜權威，一心想做人上人，我追求自由，渴望一個平等的時代。我們是如此不同，但是可以尊重彼此，理解彼此，我們又是如此類似，不然不會結伴，那是一去不返的青春和年少，是用無數個一起並肩走過的風霜雨雪所積攢下的，無價的情誼。
這樣一個時代，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若是平靜無波，他才難有出路，而今天下已經重新放牌，就看誰最先抓到那個契機。
朱懸，他其實選對了，在這樣的時代，身前全是孤單，身後都是遺憾，人性總是矛盾，愛情必然也是淒美的。
我這樣感嘆，惜流年，路漫漫，玉花翻，是世事無常，也是造化弄人，我和我的少年，也終於走到了，近在咫尺，遠在天涯的距離。
久別之後，又重逢，朱懸想說的有很多，他也想了很多次邂逅，他可以抖著袖子驕傲的告訴，你看，我現在可以保護你了，跟著我，你再也不必擔驚受怕了。他還想說，跟我走吧，我們從頭再來，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放手了。
可是，話到嘴邊，是如此難以啟齒，可是，再相見時，她眼中不全是他了，她的心中也住進了太多的人和事，分開的那些年，她經歷了很多，樁樁件件都沒有他。
他想起曾經淋過的雨流過的淚，在他除了一腔抱負，一無所有的年紀，那個陪著他的姑娘，後來又被世事沖散的姑娘，那麽誠摯，那麽堅定，那麽勇敢，那麽善良，那個曾經願意在雨雪霏霏中朝他跑來，願意在烽火刀戈中與他攜手並肩的姑娘，他們風雪載途，餐風飲露，卻不能共享榮華富貴，共度餘生。
他從前無數次向往這樣的錦衣玉食，富貴有餘，直到了唾手可得的一天，卻發現自己的力量還是那麽有限，卻發現，有些人錯過了，就是真的錯過了。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天亮了之後，就是分別。原來天光破曉，他抓不住最後一縷月光。
這是他想要的嗎？他真的沒有後悔嗎？
萬語千言湧上喉頭，朱懸幾度欲言又止，最後只是仰頭說：“你看啊，天上的月亮還是故國的那輪月亮。”
我從前一直有所懷疑，我的少年是不是變了，我的回憶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摻了假？現在我可以篤定了，月亮還是故國的那輪月亮，少年也還是從前的那個少年。
真好啊。
可惜……已經沒有當年了。
我看見月亮西沈，天光破曉，少年長大了。腦海中浮現出許多從前來。我望著他的眼睛良久良久，最後只是嘆息了一聲：“可是，故園歸去已無家了。”
我匆匆走下了舞臺，腳步不停的路過他身邊，從座旁撈起鬥篷，攏在懷裏，與他屈膝行禮：“天亮之前，我就該走了。朱公子，在你只身一人的時候，都已經闖過了那麽多難關了，這麽久了，雲霞乍現，曙光就在眼前，此後的路，一定更加輕松的吧，你還是可以的吧。”我如此篤定的說著，語畢，直接轉身。
今日來見他，為此我已經破了例了，他也知道，我話中的涵義，是天亮了，我們就再也不見了。
以前的故事就說到這了，我走了。
人總要向前走的，時間不會遺忘，但會淡化一切，因為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回頭撿起過去的記憶的。所以，愛人錯過，這是人世常態。
他追著我站了起來，急聲喊：“知遇！”
我已走出幾步，聽到聲音，還是頓了頓腳下，回頭看他：“嗯？”
朱懸含淚看著我，嘴巴張張合合，最後開口只輕輕地問了一句：“你恨過我嗎？”
我望著他的眼睛，仿佛望穿了歲月漫長，看見了少年意氣，風華正茂。我懂得他，就像他懂得我，懂得當時年少，那個在月下起舞的姑娘，懷揣的是怎樣一份真摯的愛，與放肆的情長。
我說：“從未。”
他似是釋懷，似是悲慟，想說些什麽，只有無語凝噎。
我垂下眼去，平靜了幾息，再次擡頭，對他彎了彎嘴角。
我說：“那我去了。”
當年啊當年，如此深刻的時光。後來再見，又是分別，又是愁緒，又是當時的月光，我們再次對望，愛恨早已被歲月掩藏。
最後只化作了一句，不枉你我相識一場，再會了，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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