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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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宮中最近有喜，其一，三公子政績出色，譽滿京師，眾望所歸，授封晉王；其二，晉王年歲相宜，指賜禦史大夫馮華生之女，馮嘉懿，為晉王妃。
趙敬聽了，羨慕的要命，日日長籲短嘆，眼巴巴的盼著，總拿這事念叨少旸：“我們殿下也成人了，也到了該成婚的年紀了……”
少旸不以為意道：“三哥成婚了，還有四哥頂我前面呢，這事兒急也急不來的，由君父大臣們逐個費心去吧，你跟著摻和做什麽，是嫌本宮的日子過的太清凈了嗎？”
趙敬說：“老奴還不是想，重華宮裏要是有個可以體貼愛護殿下的人，該多好啊……先王後娘娘泉下有知，也就安心了……”
少旸沈默了片刻，毫不期待的嘖了一聲：“這話聽著也太虛妄了吧，什麽體貼愛護，心無旁騖，能夠做到相敬如賓就不錯了，反正旨意下來了，娶誰都得娶，左不過挑個他們都滿意的，一個能將正妃之位坐得穩的……”
趙敬說：“殿下這說的是什麽話，君父滿意，就是臣子中意。再說，宗室選妃，公卿議更，論其家世、背景，前景、品行、才貌、心智、尤為主要，不可偏廢，有陛下還有那麽多朝廷重臣，留意掌眼，那選出來的都是錚錚佼佼之人，能差到哪裏去？而結發妻子，執手情深，總是在年淹歲久之中，才能體會到何謂美事，何謂圓滿。”
少旸反問：“你說的美事，就是，挑個最合適的？”
趙敬說：“是這樣的，時勢都是這樣的。指給晉王的這位馮姑娘，不正是最合適的嗎？這樣的姻緣不正好嗎？”
少旸笑了一聲：“好吧，或許好吧。”
趙敬問：“那殿下希望未來的世子妃是個什麽樣的人？”
少旸還是笑：“這可由不得我希望，順其自然吧。”
趙敬作揖道：“殿下洪福齊天，將來舉案齊眉之人，定是心有靈犀之人。”
少旸輕應一聲：“但願吧。”
·
少旸嘗過了一次八珍芡實糕，品出了點滋味，今日又打發我去買。
我應聲出宮，去了一趟賀蘭騫的府邸，他們府上的管事認得我，這次又與上次不同，我洗去了除夕那日死裏逃生、孤註一擲的執拗勁兒，一派規規矩矩的請見，身上還配著重華宮令，他不敢怠慢，一路將我往府中引進：“真是不巧了，這個時候，我們大人尚在少府監，還未散值呢，不知女使前來所為何事？這樣吧，還請女使移步，先進來喝杯茶吧……”
我說：“多謝管事的好意，小人卻是沒這個口福了，若是平日裏我也不推脫的，只是我今日出宮，殿下還有其他的吩咐，小人不敢在外面耽擱太久……”頓一頓，我將手中之物遞給他，說，“既然賀蘭大人不在府中，小人只有下次再來拜訪，只是此物我已經帶來，總沒有收回去的道理，如此，只好借管事之手轉呈了……”
他忙雙手接過：“女使放心，女使放心，等我們大人回來了，我會說明的。”
幾句客套之後，他送我至門外，我走出幾步，甫一擡眼，看見徐延秋站在墻角，一錯不錯的盯著我。
齊子儀善用機權，籠絡朝士，賀蘭騫身居要職，秉性又清潔，犖犖大者，舉足輕重，他想要結納，我毫不意外，徐延秋出現這裏我也毫不意外。只是，為什麽是今日？難道他對我還有疑心，難道我的一舉一動一朝一夕全都被他監視著嗎？既然要用我，為何還要如此作為？我的臉色瞬間沈了下來。
徐延秋驚訝地問：“你今日在此，是為了晉王，還是為了世子殿下？”
能在墉城謀到一席之地的，都是聰明人，才能如此一語中的。我側了側身子，直接越過他：“你既已經看到了，又已經生疑了，何必多此一問。”
他上前一步攔住我，急切道：“我沒有跟蹤你，也沒有奉誰的命令，只是剛好遇見罷了，我今日在這附近值守，看見一個身影很像你，這才跟了過來，我只是來找你的，並非有意撞見此事……”
我怔了一下，問他：“今天的事，你會告訴晉王嗎？”
他說：“你想晉王知道嗎？”
我說：“我不想他知道。”
他說，“那我不會說的。”頓了頓，又鄭重其事的添了一句，“除了他，也不會告訴其他人。”
我盯著他看了片刻，妥協一般的問：“你今日來找我，是晉王那裏有什麽吩咐嗎？”
徐延秋搖了搖頭：“沒有。”
我有些納悶了，晉王將我送到少旸身邊，不可不謂費盡心思，但又僅此而已，什麽都不做，這可能嗎？
徐延秋說：“就算是有什麽吩咐，也不會由我來說，我一介宮外之人，於你並無任何幫扶之力，知道的越多，反而多了敗露的可能。”
我揣度著他話中的涵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如此，也是多說無益了，我又緊趕慢趕跑去買了八珍芡實糕，好拿回去給少旸交差，等店家打包好，徐延秋還是跟在我身旁，他說：“我今日只是來找你的。”
我驚訝於他的認真，不禁笑了出來：“找我，找我做什麽？”
他從懷裏拿出一個嵌著鎏金鎖扣的首飾盒，斟酌著對我說：“姑娘，請收下吧。”
我這下更驚訝了：“這是？”
他說：“很早就買好了，想送給你，可是一直無緣相見，便擱置到了現在。”
我沒有駁他的好意，笑著接了過來，好奇的問：“是什麽呀？”
他也露出一副帶笑的樣子：“是小葉紫檀的手釧，去年我在金水寺辦差，看到許多人都在買，便也替你帶了一個，說是保平安的，希望有用吧。”
原來，只是為了這個而來的嗎？設身處地的想了我的處境，也考慮了我的立場，才會給出如此珍貴的寄意，以及期許。
我心中不禁一暖：“謝謝你，我很喜歡。”
我們並肩走著，行到重華宮門外，忽然身後傳來一道疾馳的馬蹄聲，直沖我們，徐延秋反應迅速，拉過我的手，將我護在懷裏，堪堪避過了踩踏。
重華宮內走出一眾人來，紛紛行禮稱參見世子殿下，有人去牽馬，有人捧著幹凈的汗巾等在一旁。
我擡眼去看，少旸是剛從武場回來的樣子，踩著黑色皮履，一身疾服勁裝，逆著光騎在高頭大馬上，看不清神情。
我有些後怕的睇了他一眼，轉頭拉著徐延秋問：“你沒事吧？”
不等徐延秋開口，少旸認出他的衣飾：“京師衛的人？你叫什麽名字？”
徐延秋作揖道：“微臣徐延秋，參見世子殿下。”
少旸跳下馬，掃了一眼驚魂未定的我，說：“護衛的好，有賞。”將馬鞭丟在宮人懷中，他取過汗巾擦了擦手，慢條斯理的，並沒有要進宮的樣子。
徐延秋與他謝恩。
我也由衷的為他高興：“放心吧，世子殿下金口玉言，賞賜很快就會下來。”
少旸呵了一聲，將汗巾重重地丟在托盤上，掉頭就往宮中去了。
我還不知道他的德行？在這耗著，就是要我跟他一起走。就這一會兒的工夫，不知道又觸了他的哪根神經了，心裏又不痛快了，他不痛快了，倒黴的還是底下的人。
我也不再耽擱了，推了推徐延秋的手，匆匆的說：“快回去吧。”便追著少旸的背影跑了去。
少旸陰沈著一張臉，腳步飛快的走了一段路，忽然回頭問：“本宮將重華宮宮令給你，就是讓你拿著它出去鬼混的？”
我將手中的八珍芡實糕遞了出來：“我沒有，我是……”
他一臉不耐的推開，將糕點揮在地上，摔得稀爛。
我頓時也有些委屈了：“小人不是去鬼混的，是為了殿下。”
他爭執了起來：“為我？為我什麽？說，看你能胡扯出什麽？”
我說：“前幾日，殿下因故錯失了與賀蘭大人的一次會面，不歡而散，屬實不該……我托人去打聽，賀蘭大人尤好書法，喜愛收藏，尤其對魏鐘離先生的字，敬慕非常，便讓書畫齋幫我多多留意，小人今日得到消息，書齋裏剛好收了一副魏鐘離先生的書法真跡，我傾其所有購買，以此替殿下給賀蘭大人賠禮。”
他有些懊惱：“那你不早說！”
我問：“殿下給過我說明的機會了嗎？剛才還要騎馬撞我。”
他一時語塞：“我，我那，我……”看我一臉的叫屈，他的氣焰竟還越來越高漲，換了個由頭質問，“那你和別人靠的那麽近幹什麽！？本宮撞的就是你們！”
我也生氣了：“就是要靠的近！怎麽了，不應該嗎？如果不是他，小人就非要站在原地等死嗎？無論雷霆，無論雨露，只要那個人是殿下，我就必須全盤接受嗎！”
他理直氣壯：“就算沒有他！我會拉住韁繩的，你不會有事。”
我露出失望之色：“殿下總是這個樣子，一意孤行，自行其是，難道不去想一想如果發生了超出預料的事，你又該怎麽辦呢……”
他忽然啞聲了，眸光微閃，不知道想起多少幕昔日從前，又想起多少的不可挽回，不可思追，漸漸也平覆了情緒，他似乎也覺得歉疚，難得紆尊降貴一回，說出的話還是讓人惱恨：“那我以後再不這樣了，不就可以了！”
我郁悶的很，並不理他。
見我一直垂著頭，他這才註意到地上的狼藉，有些心虛的說，“掉了就掉了，再買就是了。”看我的臉色，著實不算好看，又開始妥協，“那不買了，我不吃了。”
他耐著脾氣哄了我幾句，見我沒什麽反應，十分挫敗，直到宮人前來傳話，提醒他去浴池換洗。
他剛從武場回來，必然是要沐浴的，被這麽一提醒，頓覺的渾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立刻就跟人走，走了沒兩步，轉頭又喚我跟隨，我一臉不情不願的跟著，沒一會兒就落後一大截。
他威脅道：“京師衛徐延秋是吧，本宮本想著，等會兒要寫一封舉薦信遞出去的，既然無人研墨的話，那就算了吧。”
我立刻打起精神來，一臉不讚同的說：“殿下不能出爾反爾。”
他笑吟吟地說，“誰叫你走的這麽慢的，讓我等的不耐煩了。”又掉頭來拉我，就這麽一伸手，正好按住我腕上的手釧，他順手就揩了去，臉色又是一變，“這哪來的？”
我立刻去奪，“還給我。”被他轉身輕巧的避了開，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釧，開始陰陽怪氣：“呵，這會兒腿腳倒挺麻利的。”
他說：“我記得你出去的時候，沒戴這個。”然後不顧我的一臉氣憤，甩了甩手，“什麽貨色，難看，丟了。”
我立刻撲過去，抓住他的手說：“殿下不能丟我的東西。”
看我神情緊張不似作戲，他停住動作，問：“這是誰送給你的？”
我說：“不管誰送的，現在，這是我的，殿下沒有問過我，不能自作主張處理我的東西。”
他定睛看了我片刻，將手舉得高高的，由我撲空了好幾次，甚至最後都撲進了他懷裏，他才肯放手，讓我取走了手釧，他沈了語氣：“徐延秋送的吧？此物為金水寺產出，你認識的人中，只有他曾去過金水寺。”
我從善如流退出他懷中，悶悶地說：“殿下向來聰慧。”
看我將手釧珍而重之收起來的樣子，他有些氣惱：“本宮在你那兒可有可無，區區一個侍衛，在你心中的分量，竟然還越過了我？”
我說：“殿下和他不一樣，殿下是主君，是小人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殿下身份顯貴，他怎麽能與殿下相提並論呢？我們只是朋友，是患難中的真心，是可以同樂同憂，可以交付信任，一個值得被珍視的朋友，他在我心中自然有他的分量，因為小人並非一個忘本的人，因為有許多個殿下未曾參與過的往事，有許多次生死攸關，身陷囹圄，若非他援之以手，便沒有今日的我。”
他板著一張臉聽我說完，皺眉說：“就算是這樣，那你可知道一個男子送女子首飾，有什麽涵義，這代表他……”
我擡眼看他，無比誠摯的說：“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人有權利不接受別人的喜歡，但是心意是沒有錯的，心意需要被珍惜。殿下，這很難得，不是嗎？”
他看著我腕上的手釧，抿了抿嘴，到底沒再說出什麽強橫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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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最近有喜，其一，三公子政績出色，譽滿京師，眾望所歸，授封晉王；其二，晉王年歲相宜，指賜禦史大夫馮華生之女，馮嘉懿，為晉王妃。
趙敬聽了，羨慕的要命，日日長籲短嘆，眼巴巴的盼著，總拿這事念叨少旸：“我們殿下也成人了，也到了該成婚的年紀了……”
少旸不以為意道：“三哥成婚了，還有四哥頂我前面呢，這事兒急也急不來的，由君父大臣們逐個費心去吧，你跟著摻和做什麽，是嫌本宮的日子過的太清凈了嗎？”
趙敬說：“老奴還不是想，重華宮裏要是有個可以體貼愛護殿下的人，該多好啊……先王後娘娘泉下有知，也就安心了……”
少旸沈默了片刻，毫不期待的嘖了一聲：“這話聽著也太虛妄了吧，什麽體貼愛護，心無旁騖，能夠做到相敬如賓就不錯了，反正旨意下來了，娶誰都得娶，左不過挑個他們都滿意的，一個能將正妃之位坐得穩的……”
趙敬說：“殿下這說的是什麽話，君父滿意，就是臣子中意。再說，宗室選妃，公卿議更，論其家世、背景，前景、品行、才貌、心智、尤為主要，不可偏廢，有陛下還有那麽多朝廷重臣，留意掌眼，那選出來的都是錚錚佼佼之人，能差到哪裏去？而結發妻子，執手情深，總是在年淹歲久之中，才能體會到何謂美事，何謂圓滿。”
少旸反問：“你說的美事，就是，挑個最合適的？”
趙敬說：“是這樣的，時勢都是這樣的。指給晉王的這位馮姑娘，不正是最合適的嗎？這樣的姻緣不正好嗎？”
少旸笑了一聲：“好吧，或許好吧。”
趙敬問：“那殿下希望未來的世子妃是個什麽樣的人？”
少旸還是笑：“這可由不得我希望，順其自然吧。”
趙敬作揖道：“殿下洪福齊天，將來舉案齊眉之人，定是心有靈犀之人。”
少旸輕應一聲：“但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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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旸嘗過了一次八珍芡實糕，品出了點滋味，今日又打發我去買。
我應聲出宮，去了一趟賀蘭騫的府邸，他們府上的管事認得我，這次又與上次不同，我洗去了除夕那日死裏逃生、孤註一擲的執拗勁兒，一派規規矩矩的請見，身上還配著重華宮令，他不敢怠慢，一路將我往府中引進：“真是不巧了，這個時候，我們大人尚在少府監，還未散值呢，不知女使前來所為何事？這樣吧，還請女使移步，先進來喝杯茶吧……”
我說：“多謝管事的好意，小人卻是沒這個口福了，若是平日裏我也不推脫的，只是我今日出宮，殿下還有其他的吩咐，小人不敢在外面耽擱太久……”頓一頓，我將手中之物遞給他，說，“既然賀蘭大人不在府中，小人只有下次再來拜訪，只是此物我已經帶來，總沒有收回去的道理，如此，只好借管事之手轉呈了……”
他忙雙手接過：“女使放心，女使放心，等我們大人回來了，我會說明的。”
幾句客套之後，他送我至門外，我走出幾步，甫一擡眼，看見徐延秋站在墻角，一錯不錯的盯著我。
齊子儀善用機權，籠絡朝士，賀蘭騫身居要職，秉性又清潔，犖犖大者，舉足輕重，他想要結納，我毫不意外，徐延秋出現這裏我也毫不意外。只是，為什麽是今日？難道他對我還有疑心，難道我的一舉一動一朝一夕全都被他監視著嗎？既然要用我，為何還要如此作為？我的臉色瞬間沈了下來。
徐延秋驚訝地問：“你今日在此，是為了晉王，還是為了世子殿下？”
能在墉城謀到一席之地的，都是聰明人，才能如此一語中的。我側了側身子，直接越過他：“你既已經看到了，又已經生疑了，何必多此一問。”
他上前一步攔住我，急切道：“我沒有跟蹤你，也沒有奉誰的命令，只是剛好遇見罷了，我今日在這附近值守，看見一個身影很像你，這才跟了過來，我只是來找你的，並非有意撞見此事……”
我怔了一下，問他：“今天的事，你會告訴晉王嗎？”
他說：“你想晉王知道嗎？”
我說：“我不想他知道。”
他說，“那我不會說的。”頓了頓，又鄭重其事的添了一句，“除了他，也不會告訴其他人。”
我盯著他看了片刻，妥協一般的問：“你今日來找我，是晉王那裏有什麽吩咐嗎？”
徐延秋搖了搖頭：“沒有。”
我有些納悶了，晉王將我送到少旸身邊，不可不謂費盡心思，但又僅此而已，什麽都不做，這可能嗎？
徐延秋說：“就算是有什麽吩咐，也不會由我來說，我一介宮外之人，於你並無任何幫扶之力，知道的越多，反而多了敗露的可能。”
我揣度著他話中的涵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如此，也是多說無益了，我又緊趕慢趕跑去買了八珍芡實糕，好拿回去給少旸交差，等店家打包好，徐延秋還是跟在我身旁，他說：“我今日只是來找你的。”
我驚訝於他的認真，不禁笑了出來：“找我，找我做什麽？”
他從懷裏拿出一個嵌著鎏金鎖扣的首飾盒，斟酌著對我說：“姑娘，請收下吧。”
我這下更驚訝了：“這是？”
他說：“很早就買好了，想送給你，可是一直無緣相見，便擱置到了現在。”
我沒有駁他的好意，笑著接了過來，好奇的問：“是什麽呀？”
他也露出一副帶笑的樣子：“是小葉紫檀的手釧，去年我在金水寺辦差，看到許多人都在買，便也替你帶了一個，說是保平安的，希望有用吧。”
原來，只是為了這個而來的嗎？設身處地的想了我的處境，也考慮了我的立場，才會給出如此珍貴的寄意，以及期許。
我心中不禁一暖：“謝謝你，我很喜歡。”
我們並肩走著，行到重華宮門外，忽然身後傳來一道疾馳的馬蹄聲，直沖我們，徐延秋反應迅速，拉過我的手，將我護在懷裏，堪堪避過了踩踏。
重華宮內走出一眾人來，紛紛行禮稱參見世子殿下，有人去牽馬，有人捧著幹凈的汗巾等在一旁。
我擡眼去看，少旸是剛從武場回來的樣子，踩著黑色皮履，一身疾服勁裝，逆著光騎在高頭大馬上，看不清神情。
我有些後怕的睇了他一眼，轉頭拉著徐延秋問：“你沒事吧？”
不等徐延秋開口，少旸認出他的衣飾：“京師衛的人？你叫什麽名字？”
徐延秋作揖道：“微臣徐延秋，參見世子殿下。”
少旸跳下馬，掃了一眼驚魂未定的我，說：“護衛的好，有賞。”將馬鞭丟在宮人懷中，他取過汗巾擦了擦手，慢條斯理的，並沒有要進宮的樣子。
徐延秋與他謝恩。
我也由衷的為他高興：“放心吧，世子殿下金口玉言，賞賜很快就會下來。”
少旸呵了一聲，將汗巾重重地丟在托盤上，掉頭就往宮中去了。
我還不知道他的德行？在這耗著，就是要我跟他一起走。就這一會兒的工夫，不知道又觸了他的哪根神經了，心裏又不痛快了，他不痛快了，倒黴的還是底下的人。
我也不再耽擱了，推了推徐延秋的手，匆匆的說：“快回去吧。”便追著少旸的背影跑了去。
少旸陰沈著一張臉，腳步飛快的走了一段路，忽然回頭問：“本宮將重華宮宮令給你，就是讓你拿著它出去鬼混的？”
我將手中的八珍芡實糕遞了出來：“我沒有，我是……”
他一臉不耐的推開，將糕點揮在地上，摔得稀爛。
我頓時也有些委屈了：“小人不是去鬼混的，是為了殿下。”
他爭執了起來：“為我？為我什麽？說，看你能胡扯出什麽？”
我說：“前幾日，殿下因故錯失了與賀蘭大人的一次會面，不歡而散，屬實不該……我托人去打聽，賀蘭大人尤好書法，喜愛收藏，尤其對魏鐘離先生的字，敬慕非常，便讓書畫齋幫我多多留意，小人今日得到消息，書齋裏剛好收了一副魏鐘離先生的書法真跡，我傾其所有購買，以此替殿下給賀蘭大人賠禮。”
他有些懊惱：“那你不早說！”
我問：“殿下給過我說明的機會了嗎？剛才還要騎馬撞我。”
他一時語塞：“我，我那，我……”看我一臉的叫屈，他的氣焰竟還越來越高漲，換了個由頭質問，“那你和別人靠的那麽近幹什麽！？本宮撞的就是你們！”
我也生氣了：“就是要靠的近！怎麽了，不應該嗎？如果不是他，小人就非要站在原地等死嗎？無論雷霆，無論雨露，只要那個人是殿下，我就必須全盤接受嗎！”
他理直氣壯：“就算沒有他！我會拉住韁繩的，你不會有事。”
我露出失望之色：“殿下總是這個樣子，一意孤行，自行其是，難道不去想一想如果發生了超出預料的事，你又該怎麽辦呢……”
他忽然啞聲了，眸光微閃，不知道想起多少幕昔日從前，又想起多少的不可挽回，不可思追，漸漸也平覆了情緒，他似乎也覺得歉疚，難得紆尊降貴一回，說出的話還是讓人惱恨：“那我以後再不這樣了，不就可以了！”
我郁悶的很，並不理他。
見我一直垂著頭，他這才註意到地上的狼藉，有些心虛的說，“掉了就掉了，再買就是了。”看我的臉色，著實不算好看，又開始妥協，“那不買了，我不吃了。”
他耐著脾氣哄了我幾句，見我沒什麽反應，十分挫敗，直到宮人前來傳話，提醒他去浴池換洗。
他剛從武場回來，必然是要沐浴的，被這麽一提醒，頓覺的渾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立刻就跟人走，走了沒兩步，轉頭又喚我跟隨，我一臉不情不願的跟著，沒一會兒就落後一大截。
他威脅道：“京師衛徐延秋是吧，本宮本想著，等會兒要寫一封舉薦信遞出去的，既然無人研墨的話，那就算了吧。”
我立刻打起精神來，一臉不讚同的說：“殿下不能出爾反爾。”
他笑吟吟地說，“誰叫你走的這麽慢的，讓我等的不耐煩了。”又掉頭來拉我，就這麽一伸手，正好按住我腕上的手釧，他順手就揩了去，臉色又是一變，“這哪來的？”
我立刻去奪，“還給我。”被他轉身輕巧的避了開，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釧，開始陰陽怪氣：“呵，這會兒腿腳倒挺麻利的。”
他說：“我記得你出去的時候，沒戴這個。”然後不顧我的一臉氣憤，甩了甩手，“什麽貨色，難看，丟了。”
我立刻撲過去，抓住他的手說：“殿下不能丟我的東西。”
看我神情緊張不似作戲，他停住動作，問：“這是誰送給你的？”
我說：“不管誰送的，現在，這是我的，殿下沒有問過我，不能自作主張處理我的東西。”
他定睛看了我片刻，將手舉得高高的，由我撲空了好幾次，甚至最後都撲進了他懷裏，他才肯放手，讓我取走了手釧，他沈了語氣：“徐延秋送的吧？此物為金水寺產出，你認識的人中，只有他曾去過金水寺。”
我從善如流退出他懷中，悶悶地說：“殿下向來聰慧。”
看我將手釧珍而重之收起來的樣子，他有些氣惱：“本宮在你那兒可有可無，區區一個侍衛，在你心中的分量，竟然還越過了我？”
我說：“殿下和他不一樣，殿下是主君，是小人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殿下身份顯貴，他怎麽能與殿下相提並論呢？我們只是朋友，是患難中的真心，是可以同樂同憂，可以交付信任，一個值得被珍視的朋友，他在我心中自然有他的分量，因為小人並非一個忘本的人，因為有許多個殿下未曾參與過的往事，有許多次生死攸關，身陷囹圄，若非他援之以手，便沒有今日的我。”
他板著一張臉聽我說完，皺眉說：“就算是這樣，那你可知道一個男子送女子首飾，有什麽涵義，這代表他……”
我擡眼看他，無比誠摯的說：“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人有權利不接受別人的喜歡，但是心意是沒有錯的，心意需要被珍惜。殿下，這很難得，不是嗎？”
他看著我腕上的手釧，抿了抿嘴，到底沒再說出什麽強橫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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