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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一章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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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一章 翠翠

接親的習俗和中原沒什麽不同,大抵是客家人的緣故,兩個吹嗩吶的,四個健壯的漢子擡著一頂空花轎,穿著打扮明明很好笑卻自以為風光體面的年輕新郎官,騎著馬,帶著兩只羊,一個牽羊的孩子,有人挑著好酒糍粑等禮物。

苗人的婚姻觀念十分超前,受遠古母系氏族和生活習慣的影響,熱情開朗的青年男女通過走親串友,一些節日等公眾場合,互相對歌,逐漸加深認識,若情投意合即可私自訂下終身,不經過說媒,不必經過雙方父母的同意。

當然凡事沒有絕對,父母做主的兒女婚姻也很多,苗女有哭嫁的習俗,嫁人的前半個月要開始大哭特哭,哭爹娘、哭哥嫂、哭姐妹、哭祖先、哭訴親人間的離別之情。

渡船上,按規矩新郎得封個紅包,老人不能拒絕,徐灝留意到翠翠在偷偷欣賞著花轎上的流蘇。

老人也看了眼翠翠,他最記掛的是孫女,年紀大了擔心翠翠沒有著落,當年可憐的女兒把翠翠交給他,他也得把翠翠交給一個人,才能放下心,而什麽樣的人不會委屈了翠翠呢?

晚上趁著翠翠熟睡,老人把心裏話告訴了徐灝,詢問他的意見。

原來前幾天,河上的向家老大過溪時,那位心直口快的年輕人,第一句話就說道:“老伯,你家翠翠長得真標致,像個觀音樣子。若來年我留在家裏照料事情,不必像老鷹一樣的到處飛,我一定每晚到這溪邊來給翠翠唱歌。”

當時老人笑瞇瞇的沒有表態,向家老大又說道:“不過翠翠太嬌了,我雖然要找個能聽我唱歌的情人,卻更不能缺少照料家務的妻子。”

徐灝笑了出來,心說這裏的人說話就和唱歌似的,什麽事都離不開歌謠。

老人鄭重其事的對他說道:“向家在河上很體面。向家老大的爹是我的好兄弟,這孩子也是個出類拔萃的男子漢。他喜歡翠翠,我心裏又愁又喜,若把翠翠交給他,是不是真能好生照顧翠翠?翠翠自己又願不願意呢?”

徐灝說道:“這我可不能給您什麽建議,weilai的事誰能預料?”

“是啊,誰能預料?”老人喃喃自語,緊鎖著眉頭望著外頭發呆。

第二天,老人突然說要出門,囑咐翠翠照料好客人。徐灝隱約預感到了什麽。

大清早落起了毛毛雨,老人穿上了過節進城時穿的衣服,戴了個粽粑葉做的鬥篷,肩上挎了個褡褳,腰上掛著個裝酒的大葫蘆,拎著一只籃子,也不知帶了多少錢就走了。

因接近年尾了,準備置辦年貨的人家多了起來,每天進城的百姓絡繹不絕。徐灝忘記了外面的世界。給翠翠披上了一件嶄新的緞面鬥篷,二人一起把過渡的renmen一趟一趟的送來送去。

大黃狗坐在船頭,每當船靠岸時,它先跳上岸叼著繩子。會引起每一個人的關註。很多山民進城也帶著狗,因離開了家,狗會變得非常老實,大黃狗每每走過去繞著其嗅嗅。從翠翠那裏討取一個眼色,不敢有什麽舉動。

直到上了岸,把拉繩子的工作幹完。眼見美麗的狗妹子要走了,大黃狗就跑過去追逐人家的尾巴。

翠翠帶著點兒嗔惱的嚷道:“回來,你狂什麽?還youshi情做,你就跑呀!”

於是大黃狗趕緊跑回了船上,滿船的聞嗅不已,氣得翠翠說道:“這是什麽輕狂舉動?你跟誰學的,還不好好蹲到那邊去。”

徐灝看著大黃狗即刻聽話的走回它的位置,貌似又想起來什麽,輕輕的叫兩聲,這不禁讓他想起了通州的黑虎。

雨點下個不停,溪面起了迷離的煙霧,渡口沒了人。

無事可做的翠翠說道:“爺爺一進城就要請人喝酒,葫蘆裏的酒沒了,他一定忙著去打滿,然後不管誰要喝都給。不過爺爺受人尊敬,家家戶戶都要送他一點東西,他不願占人家的便宜,出門得帶夠了錢。”

徐灝點點頭,忽然冒雨來了一群人,有送公事的差人,有挑著擔子的貨郎,另外還有母女二人。母親穿著藍布衣服,身上的銀飾造型精美,不過遠沒有後世的玲瑯滿目,只有幾件而已。

女兒腮上抹了兩餅胭脂紅,穿了不甚合身的花衣裳,翠翠註視著小女孩,猜測年紀大概也十三四歲了,神氣卻很嬌,似乎從不曾離開過母親。腳下穿的是一雙尖頭簇新的繡花鞋,上面玷汙了些黃泥。

褲裙是那種泛紫色的蔥綠布做的,見翠翠盡是望著她,她也看著翠翠,目光停留在與眾不同的鬥篷上面。女孩有點害羞,有點不自在,同時也有點不可言說的傲嬌。

母親模樣的婦人詢問翠翠的年紀,翠翠不高興回答,反問小女孩今年幾歲了。婦人說是十三歲了,翠翠忍不住笑了,母女倆顯然是財主家的妻女,從神態上就能看出來。

翠翠註視著女孩子手腕上的一副麻花絞的銀手鐲,胸前掛著的美麗銀飾,閃著白白的亮光,眼眸深處不禁流露出了一絲羨慕。

徐灝把船靠了岸,renmen陸續走過去,婦人從身上摸出了兩個銅錢,塞給了翠翠。而翠翠竟忘了祖父的規矩,也沒說一聲道謝,只望著那個女孩子的背影發癡,好半天renmen都要翻過小山了,她才忙匆匆的追上去,在山頭上把錢還給了婦人。

婦人說道:“這是送你的。”

翠翠不說什麽,只是微笑著使勁搖頭,且不等婦人來得及說第二句話,飛快的向渡口跑去了。

此後翠翠沈默的坐在船頭,徐灝猜測她大概是想起了故世的母親。如果父母健在的話,翠翠一定也是個殷實人家的姑娘。

次日老人回家了,大約是吃早飯的時候,足足一宿沒有回來,肩上手上全是東西,一上山頭就喊道:“翠翠,拉船過來接我。”

從碼頭上了渡船。老人把東西都擱在了船頭上,看著徐灝和翠翠的神色有一絲赫然,問道:“翠翠,你急壞了,是不是?”

翠翠沒說昨晚的焦急等待,而是善解人意的問道:“爺爺,河街上的人都請你吃酒,一定好玩得很。”

“鬧了一天,人也變精神了。”老人對此行非常滿意,雖然因宿醉很是憔悴。

翠翠清楚祖父最喜歡的就是去河街請人喝酒。唯一的愛好,掃了一眼船上的年貨,撲哧一笑道:“爺爺,你真大方,連酒葫蘆都送了人。”

老人忙說道:“哪裏,我那葫蘆被你向伯伯扣下了,他見我在街上請人喝酒,說你不開酒坊,怎麽這樣子?把你的葫蘆拿來。請我全喝了吧。他只定是同我鬧著玩呢,他家裏還少了燒酒嘛?哈哈!”

就見翠翠說道:“你以為人家真想喝你的酒麽?那是同你開玩笑的。”

老人閃過一絲驚訝,與同樣驚訝的徐灝對視一眼,問道:“為何?”

翠翠笑道:“向伯伯是怕你請人把酒給喝光了。所以扣下了你的酒葫蘆,很快就會給你送回來了,還不明白,真shide。”

老人松了口氣。也笑道:“哈哈!似乎是這樣的。”

船到了岸,翠翠幫著祖父把東西搬回了家,忙著煮米粥做早飯。外頭的徐灝看著一個年青人,老人說道:“翠翠,你猜對了,人家當真把酒葫蘆送來了。”

面對青年目光中的疑惑,徐灝朝著他笑笑,什麽也沒解釋。

翠翠從竈房走出來,見是年紀輕輕,臉色黑黝黝,肩膀寬闊,既陌生又熟悉的人,笑了起來。突然,她發覺客人也沖著她笑,一瞬間,仿佛明白了過來,羞澀的低下頭去,轉身又去燒火了。

外頭的徐灝忙著擺渡,今日過河的人特別多,不多一會兒翠翠紅著臉跑了下來。

徐灝打趣道:“你不認識那後生嘛?”

翠翠別別扭扭的道:“好像是個熟人,卻忘了在什麽地方見過面。”

徐灝笑道:“你不是猜不著來人的身份,而是不肯想吧。”

“他是誰與我有什麽相幹?”翠翠口不應心的回答。

老人站在門前喊道:“翠翠,翠翠,你上來歇歇,陪陪客!”

本來這時候渡口已經沒人了,但是被祖父這麽一喊,翠翠反而不願上岸了。

倒是徐灝被請到了屋裏,老人鄭重其事的相互介紹,完事了說道:“徐公子有所不知,他在地方受人稱讚,大山裏的豹子,河面上的蛟龍。”

徐灝來了興趣,笑道:“竟是個俊傑,失敬了。”

向家老大硬邦邦的說道:“不敢當。”

“那可不是擡愛。”老人一臉佩服,“他有一次押船,船到三門下面的白雞關,有船出了事,從急浪中你救出了三個人。晚上你們在灘上過夜,被村裏子的女人看見了,人家說你在外邊唱歌唱了一夜,是不是真有其事?”

“不是為女人唱歌。”向家老大忙解釋道:“是狼嚎,那地方狼多,晚上想找機會吃了我們!我們燒了一大堆火,嚇住了它們。”

“那也是有膽有識,了不起。”老人非常的開心。

向家老大忽然問道:“徐公子打算住多久?要不要我陪你去山裏走走?”

徐灝說道:“我更喜歡在這兒幫著渡船。嗯!等翠翠的好事定下來之後,我就該告辭了。”

“呵呵!”年輕人爽朗的笑了,一開始的敵意瞬間沒了,徐灝心中暗笑,也沒有點破。

說了一陣,他要走了,老人又去喊翠翠,借口要她到屋裏來燒水煮飯。

誰知翠翠仍然不肯上岸,老人故意生氣的道:“你不上來,難道要我在家裏煮飯嗎?”

向家老大忙說道:“算了算了,勞煩把我送過去。”

翠翠斜睨了他一眼,見他正盯著自己,便把臉背過去,抿著嘴兒,很自負的等人上了船,拉著那條橫纜,徐灝和老人都沒有上船去,望著船上的一對年輕男女。

渡船到了溪流中間的時候,向家老大說道:“翠翠,你不進城嘛?今天運來了好多年貨,遼東的鐘表,松江府的綢緞,好玩的好看的都有。”

翠翠不好意思不說話,開口道:“爺爺剛回來,去了無人守著這個船。”

“你呢?”

“爺爺不去,我也不去。”

“你也守船嗎?”

“我陪我爺爺。”

“那我要一個人來替你們守渡船,好不好?”

砰的一下!船頭撞到了岸邊的石頭上,翠翠險些掉進水裏。

向家老大縱身一躍,穩穩站在碼頭上,回身說道:“翠翠,等我回去就要人來替你們,我在家裏等著,今天人多又熱鬧,可好玩了。”

即使有些明悟,但單純的翠翠還是不大明白陌生人的好意,不懂為什麽一定要到他家中?抿著小嘴輕輕一笑,就把船拉回去了,對岸的徐灝和老人連忙極有默契的一轉身,各自走開了。

翠翠把船開到了對岸,回頭一瞧,只見那個人還站在小山上,好似在等待著什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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