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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俯臨萬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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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 俯臨萬象

碧天觀幾度更名,供奉的道姑來來去去,近兩年則成了無人之處。【本書由】

一行人從梅園出來,順著小路迂回往上而行,到了山腰八角亭,一帶山徑都鋪著三尺方磚,兩旁襯著雨花臺采集來的五色石子,形成各種各樣的花樣圖案。

雖然積雪半融,路上卻不甚滑,要是在北方尤其是遼東,這個季節路面就要結成薄冰了。每走一段階梯道路一折,呈之字形,直到峰脊,便是一座道觀。

進了敞廳,大家隨意散坐,丫頭們支起茶爐,一時茶煨熟了,又溫了一壺珠蘭釀,各人喝了幾口。徐灝也忙著起炭,把一片片新鮮的鹿肉鋪上,不多時肉香四溢。

憑高下望,只見寒樹重重,夾著許多亭臺樓閣。雪花依然落下,樹梢瓦面一片白茫茫的,宛似瑤樹琪花,瓊樓玉宇。

眾人指指點點,那一條黑曲曲的是落燕閘,泛著銀光的是臨夏閣的池水,一塊塊黑汪汪的是稻香居的菜地,黃橙橙的是金禧閣的瓦,綠沈沈的是竹園的竹子,紅稀稀的是梅園的梅花,在雪光雲影中如夢似幻。

沐凝雪欣然道:“這真是個奇景,向來沒領略過。”

王玄清說道:“虧柳丫頭怎麽想到的,往日嫌太高了,很少上來。”

徐翠柳輕輕一笑,“這也是空中樓閣,紅日一出,萬象俱空,只爭一時幻眼罷了。”

迎春只顧著憑欄眺望,奶奶們說的話一個字也沒有聽見,忽然大笑道:“我得了一句,哪位奶奶接下去。”朗聲吟道:“拍手欄桿俯大荒。”

沐凝雪失笑道:“你們瞧瞧這詩瘋子,今兒又發瘋魔了。”

徐妙錦說道:“她這詩句很好,不僅涵蓋一切,而且頗有仙氣。想七言聯句咱們還沒做過,今兒何妨試試呢?”

“那我先勉為其難吧。”沐凝雪思索片刻,說道:“人間真有白雲鄉。四周蘿翠凝沈影。”

“這麽快就寫景未免太早,好在是混拈的,還不要緊。”徐翠柳望著山下,心有所感。“一鏡梨雲看鬥妝,樹擁蒙茸遮密橖。”

王玄清說道:“好一個一鏡梨雲看鬥妝!梨雲不是湖哥兒心愛的丫頭麽?幸虧不在這兒,不然還以為有心打趣她呢。”

“心愛丫頭?”徐灝很驚訝,那豈不是通房了?

王玄清忙解釋道:“沒有肌膚之親的那種,當湖兒像你怎地?”

“咳咳!”徐灝老臉一紅,偷偷伸手在嫂子的臀部上使勁擰了一下,鬧得王玄清身子輕輕一顫,目眩神迷中。

好在大家都在觀望雪景,沒人發覺,沐凝雪說道:“上句很好。那下句可不切雪景。”

“既是長排,哪能句句寫雪呢?我也只好泛寫雪景了。”徐妙錦說道,隨即吟道:“徑穿革確到虛堂,重檐疊疊樓臺合。”

“這句不好對。”沐凝雪想了一會兒,“積靂蒙蒙竹柏長。山骨初妍如削玉。”

王玄清回過神來,又驚又喜的瞪了作惡者一眼,忙讚道:“第二句更好,確是傳神之筆。”

這時徐灝指著下面說道:“咱們從梅園上來,梅花未開,從這裏看下去,倒是一片紅的。”

蕭雨詩笑道:“我正愁對不上呢。你倒幫了我了。梅魂微醒已含香。”

尚未念出下句,迎春搶著接道:“濕雲連水寒鷗沒。”蕭雨詩只得接著道:“凍液銜林暗鶴藏。”迎春又搶著道:“瓊館風使事霧慢。”

蕭雨詩笑道:“這丫頭有些紅玉的本事,我可沒有那捷才,認輸了。”

如此彼此連著詩句,最後沐凝雪以一句“瑤宮天女舞霓裳,俯臨萬象歸虛曠。”做了結尾。

冷風漸起。雪也停了,徐灝招呼大家進屋裏,把烤好的肉菜端進去分享。蕭雨詩看翠柳今日披一件秋香色的桂杏連元湖縐大鬥篷,上邊繡著大撇梅花,鬥篷卸去。身上外邊穿一件翠綠圍金剪絨回紋的寬邊元狐襖,毛茸茸的純白滾邊,嬌俏可愛。

徐灝也註意到今日翠柳的打扮不同以往,看著她又脫掉了元狐襖,交給小丫頭折疊放好。裏面穿的是茶青寧綢品緞月華邊的窄袖寬邊狐皮小緊,垂著一條赤銀紗繡鴛鴦汗巾,下身一條玫瑰花的銀綢小羊皮褲,品月緞子三套寬鑲邊,邊上灑金回紋茉莉花兒金月華邊三道。

頭上圍著白絨抹額,釘著一周八個珠盤圓梅字,兩鬢一珠鳳翹,兩三支金玉簪,耳上一對珠嵌八寶金環,並無墜子,手上一對金鐲,一對珠鐲,幾個嵌綠金戒指。

徐翠柳是瓜子臉,素來潔白,很少塗抹朱粉,眼稍極長瞳子黑如點漆,身體纖瘦苗條,今日則精心打扮過了,穿著露出渾圓修長雙腿的緊褲,整個人豐神奕奕,婀娜柔媚中,帶著一種清銳剛勁之氣,脫下外套愈顯得流麗風華,妖媚無匹。

有些失神的徐灝收回目光,心裏直念叨有花堪折直須折,再不采花都要謝了!

徐翠柳沒察覺到自己被覬覦上了,說道:“我有自己煮的肥野雞脯請你們,馬上就熱好了。”

因明年就要搬家,人人都流露出不舍之意,說實話徐灝也有些不舍,也能讓李芳永遠閉口,可畢竟是故去的李善長居住過的地方。

當然女人對新家也非常渴望,什麽都是新的,自己的院子都是她們自己親自設計,意義更不同。比如翠柳依然選在最高處的山角嘴上,朝東南設計了一排中西合璧的閣樓,上下十六間,還有三四間雅舍,前後左右皆是梅樹。

樓下石壁*丈,一派樹木老幹參天,山腰裏有一個泉穴,工匠設法把鐵管接著貫註樓中,除非大旱之年,水管枯竭,不然永遠是涓流不息的,取名“鬧紅榭”。

姑姑徐妙錦應邀過去長住,在山下修了院子,采用唐代的建築風格,不過借鑒了徐灝的提議,三面都是大玻璃窗,連到地上,采光非常好也非常通透。東西南三面環植千餘株桃花,皆是蟠桃和水蜜桃鐘,也有百餘株白桃和夾竹桃。

庭心很大,當中種著兩株大碧桃,一株鬧杏,一株李花,紫荊花四株,門前望去地方寬郎,心境皆開,顧名思義取名曰“桃花塢”。

蕭雨詩則要和香玉住在一起,她二人一同學醫,據說取名“漱藥齋”,並特意作了一副對聯:半床夢冷松陰翠,一桁煙籠藥味香。

門前是十餘株松柏,朝南三門院落,兩側抄手游廊,四五間廂房,當中一片藥圃,栽種著如當歸、芍藥、枸杞之類。後面一帶花障,斷隔兩邊,有大小花園,一色玻璃短窗,門前一帶欄桿等。

徐灝和沐凝雪的院子位於花園正中間的位置,他對住哪裏都無所謂,所有設計和裝修皆是出自妻子一人之手。

漸漸天色已晚,徐灝扶著妻子和眾人下山,在梅園各自作別四散。

與此同時,馮文君坐在房裏,香玉微微搖頭表示自己愛莫能助,徐湖難掩失望之色,送她出去。

自從進了徐府,馮文君和在家一樣只能整日裏呆坐,好像今次大家夥賞雪登山,也不方便請她。在見識了徐家的富貴和了解到實情後,她自己思索道:人之娶妻,為的是屋裏有主,傳宗接代還在其次。我終日什麽都看不見,如何料理家務呢?徐郎雖然情深什麽也不說,可我自己終究過意不去。

因徐湖發誓不娶任何女人為妻,馮文君也有自己的私心,念代目和自己一起長大,知心貼意,不如給他做了妾吧。

外邊徐湖不知就裏,送走了香玉,丫環梨雲說道:“六奶奶回來了,正在接待客人,是個男人。”

徐湖皺起眉頭,六哥躺在衙門裏養傷,六嫂一個人回來做什麽?趕緊走了過去。

梨雲撇了撇嘴,她自然希望少爺愛她,以前也待她甚好,好吃好玩的都留給她,可自從馮姑娘來了後,就和以前不一樣了,一個妓女有什麽了不起?

徐湖一進屋,見富氏同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說話,長得清清秀秀非常俊美。徐湖認得是嫂子的遠房侄孫富靳,因為他老父親太有名了,雖是位有名的飽學老儒,可也是一個大學霸,什麽便宜都占。

往往學霸皆時運不濟,運道好也不至於當學霸了,學霸們一心為了求取功名,對專營賺錢之事漠不關心,占便宜也是占學府和讀書人的,結果被一領青衿困了一生,到老還是個家無積蓄的窮人。

讀書人也深恨學霸,一個地方秀才的名額是有上限的,一群七八老十的老夫子長期霸占,堵住了年輕人的道路,所以視為壞人,窮死了也視為報應,說可見壞人終無結果,這從很多落魄書生的作品中可見端倪。

昨日富靳的父親不幸病故,家無一文,本來名聲就不好,他母親又是個沒腳蟹,到處求借無門。丈夫的屍體暴露,沒有棺材可殮,就想起了富氏。

往日因貧富差距太大,兩家不大往來,無奈叫兒子到姑姑家報喪求助。富氏對徐江和家人潑辣,對親情則很重視,聽說哥哥沒了很是傷心,忙回家取了二百兩銀子。

“你回去對母親說,將你父親的大事趕著料理要緊,隨後我再送些柴米於你。”

富靳千恩萬謝的去了,徐湖欣慰道:“嫂子此舉乃雪中送炭。”

富氏苦笑道:“什麽雪中送炭,不過是親戚上的周濟罷了,現如今人人都指責我不賢呢。”

徐灝也不禁苦笑,火燒六哥都傳瘋了,壓根想不出說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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