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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同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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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同道中人

大清早,太太王氏收到了桂家遭難的消息,忙遣人把王玄清和徐翠雲喚了過來。

王氏皺眉說道:“桂家敗落已成定局,按照約定把翠柳嫁過去,不活活坑了姑娘?再說家裏人也會不滿,更別提還會惹惱了那位活祖宗。罷了罷了,就算背負不守信的罵名,我也得馬上取消親事。”

徐翠雲心裏頗為失望,心說翠柳果真是好命,這要是嫁過去了?無可奈何的道:“娘親這麽說了,那我就親自走一趟,去桂家取消約定,順便把信物討回來。”

王玄清說道:“記得帶些米面和銀子,桂家指定日子難過,也算是一點補償吧。”

徐翠雲嗤笑道:“嫂子你放心吧,有大嫂在桂家人能餓著?笑話。”

被她一提起朱巧巧,王氏不免又有些猶豫了,問道:“你們說巧巧會不會讓灝兒進宮求情?如果桂老爺官覆原職的話,咱們豈不是落得個言而無信,裏外不是人?”

徐翠雲同意的道:“大有可能,無非是一句話的事而已,怎麽說都是自家親戚。”

王玄清則明白這都是徐灝一手搞的鬼,提醒道:“莫忘了灝兒護著翠柳,如果親事不取消的話,保準他不會去求情。而您要執意把翠柳嫁過去,這案子就會拖延沒完沒了,怕是抗不過老祖宗那邊的壓力。”

“哦!”王氏恍然大悟起來,憤憤不平也無可奈何,“我就說怎麽老三一點動靜都沒有呢,敢情一早就知道桂家要倒黴了吧?是以作勢看我的笑話。哼!他心腸壞我卻不能對桂家無動於衷,拼著被誤會也得做件善事。”

徐翠雲笑道:“我去明說不就完了。桂太太聽到原來還有這一層因果,不但不會不滿,保管還會對母親感恩戴德呢。”

王氏微笑道:“希望桂家最終平安無事,翠柳不願嫁就不嫁好了,經此一事能和桂家夏家多多往來。也算不辜負我的一片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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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文君的丫頭名叫代目,邊描眉邊說道:“剛才去見那三個人,一個瘦瘦高高張口閉口之乎者也,聽說是京城有名豪富的鄔進士;另一個癡肥可笑的矮胖子老倌,似乎也是個大財主;那位楊學士家的公子生得中等身材,看面相就有些呆橫霸道。比起徐公子,真好比神仙與小鬼。”

“好也罷,不好也罷,都與咱們無關。”

馮文君無奈嘆息,又吩咐代目故意往臉上多塗抹些水粉,裝出弱不禁風的病態。一步步的扶著出來,在花廳朝上拜了幾拜。

三兄弟一見果然是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只可惜是個瞎子,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很客氣的讓她坐下。

站著的姚遠朗聲道:“三位老爺,一位是京城聞名的楊大才子,一位是進士才子鄔老爺。一位是百萬唐老爺,都是金陵一等一的大人物。”

楊稷揮手打斷了他的吹捧,身處此地整個人都如魚得水了,肆無忌憚的笑道:“老姚,她果然好看,比那大行院裏的"biao zi"還好些,真乃名不虛傳。”

這一開口,氣的馮文君險些拂袖而去,耐著性子沒有動彈,暗道這就是才子?

唐富貴咧嘴大笑道:“沒眼兒的珍珠。比我家裏那位標致多了。哎呀!我虛火都動了,臉上都發起燒來了。”

鄔斯文則瞇著色眼,斯斯文文的道:“君子不重則不威,吾弟何匪之至此也?然而不知馮姑之姣者無目者也,無怪乎賢弟若此耳。”

“拿銀子賞老鴇。”楊稷出手大方。神色興奮,“快收拾一桌上等席面,咱們邊吃邊樂。”

馮文君什麽都看不到,但聽楊唐二人談吐粗俗,鄔進士假裝斯文,果真滿口之乎者也,可以想見都是些醜陋不堪之輩。

很快送上來了酒肉,滿滿擺了一桌子,郝氏出來敬了幾杯酒。

鄔斯文見馮文君雙眉緊鎖,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說道:“久聞馮娘色藝雙絕,真異人也,特來訪之。何不一假色笑耶?所謂一人向隅,滿座不樂也。”

話音剛落,就聽唐富貴叫道:“把鳳姑面前的那碗魚撤去,不長眼睛的東西們。”

楊稷驚訝的問道:“這是為何?”

唐富貴說道:“二哥都說了,一人向魚,滿座不樂。不得趕緊把魚拿走,大家也能樂一樂麽?”

鄔斯文笑道:“愚兄所雲乃方隅之隅,豈魚肉之魚哉?吾弟過矣。”

姚遠見狀湊趣道:“鄔老爺可謂唐老爺一字之師了。”

唐富貴笑嘻嘻的道:“姚哥,我說錯了,你又更錯了。我錯說的是魚字,你怎說一字之師呢?難道人說魚肉叫做一肉麽?”

楊稷直勾勾的瞅著馮文君,不耐煩的道:“你們把閑話都收起來,且說正經的。我久聞馮姑彈的琵琶動聽,曲子更妙,請教一曲見識一番。”

馮文君低著頭道:“多承過獎,但病軀氣弱,不能服事。”

姚遠怕楊稷發火,勸道:“你不要過謙了,辜負了楊公子的相愛美意。”

要了琵琶送了過來,馮文君見托辭不了,只能說道:“不彈琵琶,奴家清歌一調,給眾位老爺聽吧。”

她一來思念徐湖,二來厭惡客人,一時間心有所觸,隨口編了一首“醜奴兒”的曲牌令。

“香閨對飲知心聚,幽韻歌詩。低唱新詞,骰子拈來催玉卮。遭逢俗子驕人態,滿口胡支。裝盡呆癡,跌綻雙彎悔是遲。”

音韻悠揚,一曲唱完,幸好這三位也聽不大懂,沒聽出歌詞裏的譏諷。唯有姚遠聽懂了,但他心地不壞,當此時也沒有說什麽。

楊稷連聲讚道:“唱得好,唱得好。”

唐富貴靠在椅子背上。吃了幾杯酒原形畢露,作怪叫道:“哎呦哎呦,我渾身都酥了。”

鄔斯文依然道貌岸然的道:“觀三弟之態,可謂鄭聲淫矣。雖然我大賢歟,亦當三月不知肉味。賢弟聆音一至於此。定高山流水之知音矣,亦識此歌之妙乎?”

唐富貴笑道:“我聽她唱得嬌聲嬌氣,聲音也動聽,所以打心眼裏快活。不過我一個字也聽不懂,哪裏叫做什麽知音?我家門口小孩子唱的歌謠,那我是知音。記得可熟悉了。”

楊稷說道:“賢弟既然會童謠,何不唱給馮姑聽聽,做個拋磚引玉呢?”

唐富貴不好意思的道:“怕唱得不好人家笑話。”

“不妨事。”楊稷看著美人,“大家玩麽,她笑你什麽?”

唐富貴眼珠子直轉,心說這麽好的姑娘保準要被大哥先給糟蹋了。然後又得被二哥給受用一番,就算把剩湯剩菜留給我一口,可我也不敢吃呀?幹脆我也別假斯文了,有什麽說什麽,占占口頭上的便宜也好。

是以他說道:“哥你既這麽說,那我就坐鼓樓子上一頭栽下來,一直滾到北門橋。臉上的油皮一點沒破,還撿到了一個大錢。”

楊稷問道:“這話怎麽講?”

唐富貴笑道:“哥不懂這市井之語麽?這叫做老臉發大財,你們聽我唱啊:有個姑娘姑娘生得俏,頭戴骨頭帽,腰裏拽把草,肚裏娃娃叫。遇著個大幾把,幹的她兩頭叫!”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就連馮文君也因聽多了類似的葷笑話,不以為意,倒被他鬧得破顏一笑。

陪坐了小半天。姚遠提議道:“馮娘子既然身子不快,倒是行個酒令,吃杯酒吧。”

忽然外面有人笑道:“好提議,我也來湊個趣。”

眾人扭頭朝外面看去,楊稷一見之下又驚又喜。老老實實的站了起來,鄔斯文和唐富貴見狀也只能跟著起身,姚遠哎呀一聲,搶過去深施一禮。

來人原來是徐灝,直接走進來,說道:“這地方不講身份,大家坐下來吃酒行令。”

楊稷和姚遠會意,以為他也是慕名而來的,在院子裏大家自然都是同道中人,太客氣了反而不美。

那二位大財主也不在意,看樣子無非就是個官宦子弟唄,有什麽了不起的,都沒記起來,曾經見過一面。

馮文君卻皺起眉來,婉拒道:“奴家就坐在一邊好了,老爺們隨意。”

楊稷畢竟有徐灝在場,不能太過放浪形骸,是以說道:“這酒令可托辭不得,不遵,罰一百杯。這裏有一個算一個,我的令讓大家脫得精光,反正你也看不見,一個人一碗酒,輪流著吃,你遵不遵?不遵還是你行。”

唐富貴咋舌道:“哥你這個令太狠了,大冷天誰受得了?馮姑你就照著行吧,不然我們可就要受苦了。”

鄔斯文命小廝給眾人倒滿了酒,說道:“不則不可以為悅,無才不足以為悅,可興於詩,否則下而飲。”

徐灝帶著深意的把一杯酒輕輕放在馮文君面前,說道:“酒令之下男女平等,要脫都脫,一個不許少。”

“要得!”楊稷見徐都督非常上道,不禁喜得眉飛色舞。

馮文君無奈笑了笑,她感覺出這幾位談吐倒也有趣,說話也挺可笑,也沒有一個人動手動腳的不規矩,對她非常禮貌,因而說道:“那就遵命好了。”

其實她自小耳濡目染,自然非常精通酒桌上的文化,這一年來接客也變得經驗豐富,立刻反客為主,說道:“此令要古詩一句,頭一個要洞字。奴家先說,洞口桃花也笑人。”

徐灝聽了心裏暗嘆,終究還是做"ji nv"的,習慣了一開口就是些暧昧詞眼,哄得男人們開心。

這邊唐富貴伸著舌頭,叫道:“好狠的令,這都是二哥起的禍,好好的吃酒不好麽?什麽興於詩,結果詩出來個令來,我去哪裏尋什麽洞?”

說完有嘻嘻一笑,說道:“馮姑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呀,你家王八最會鉆洞,我們哪裏來的洞呢?”

馮文君抿嘴輕輕一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把你們的興致激起來,趕緊喝得大醉,然後滾回家去吧。

姚遠瞅了眼徐灝,說道:“先告過,晚生不在令內,眾位老爺罰酒,情願陪飲。”

楊稷說道:“行!但不許你賴酒,不然就是馮姑家的老王八。”

鄔斯文躍躍欲試要在美人面前顯擺學問,說道:“不拘次序之先後而可說之乎?吾恐先進而說者,野人也。”

馮文君笑道:“這有何妨。”

鄔斯文喜道:“既如此,吾即言之矣。洞裏神仙下象棋。”

“哎呀!”楊稷神色不滿,“你把我一句想好的給搶先說了,過分過分。”

徐灝聽得有些糊塗,心說有這句麽?姚遠則很職業的讚道:“好個洞裏神仙下象棋,好想頭,好高雅。”

馮文君也問道:“請問這句詩是何出處?”

鄔斯文搖頭晃腦的道:“是古也,非今也。馮姑你乃通文墨者,此詩豈今之人而能作出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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