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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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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何家

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一半種植著各式花草,紅石榴花開艷似火;牡丹等花含苞待放,杜鵑花開在陽光之下。

蕭雨瀅擁著一個大木盆,蹲在墻陰處低著頭漿洗衣物,兩腮滲出了香汗,好似桃花遇雨,嬌滴滴的紅裏套白,白裏透紅。

徐灝默默註視著,他沒想到以表姐的性情,會在何家任勞任怨的好幾年,放在以前根本不可能,果然人得學會去適應環境。

也可見當日嫂子把她哄騙到了杭州,令她沒少嘗到寂寞孤獨的苦楚,時日久了也學會了為人處事,被迫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現實,當然嫁到何家後應該有過不滿有過抗爭,奈何任你天仙絕色,沒人媳也是白搭。

大量的勞累讓表姐保持著少女時代的苗條身段,蕭雨瀅挽起了衣袖,露出雪白的玉腕,一雙芊芊素手伸在盆裏真仿佛水蔥兒一般,這一點老天確實厚愛一些女人。徐灝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發覺表姐始終不擡頭,只顧低頭洗衣,臉上撲簌簌的垂淚,好似有千愁萬恨,郁郁不舒的神色。

徐灝問何氏道:“這是怎麽了眼淚婆娑的”

何氏隔窗一看,看著蕭雨瀅站起來,抹著眼淚,那眼眸已經紅腫,好似桃花一般,撇嘴道:“還能怎麽了沒男人沒地位,全家人都把她當下人使喚,聽說自小到大也是個大小姐,可是也沒見有來親戚探望過,大概親人都已經死絕了。”

徐灝臉色立刻變得不太好看,何氏見狀狠狠打了他一下,怒道:“你是不是看上她了警告你不許打她的主意。比你高一輩不說,那就是個喪門星,嫁過來不到半年,我爹就因她去了。”

啪的一下,嚇得院中的蕭雨瀅停下了動作,回頭朝東房註目,徐灝稍微側了下頭。

這時外面走進來一人。二十來歲兩撇黑胡須,穿著一件又短又肥的褂子,一手提拉黃布小包袱,一手拿著白翎扇。

徐灝認得此人是何家老三何春英,小時候最受父母溺愛,長大了文不成武不就,倒是在外面很吃得開,走進屋裏叫道:“大姐我的甜瓜呢”

“在井水裏鎮著呢,我給你拿去。”何氏也很疼愛最小的弟弟。死死瞪了眼徐灝,扭著腰出去了。

何春英笑嘻嘻的湊過來,自以為心照不宣的笑道:“二哥又來看我姐最近手頭有點緊,這個”

徐灝直接掏出一疊子寶鈔,大概十幾貫錢,都遞給了對方。何春英歡歡喜喜的接過來,說道:“家裏沒什麽閑錢了,我有個侄子是個孤苦伶仃的苦孩子。送他去當廂兵,因為身量太小,驗缺的時候就沒能選上。我心中著急,到處弄錢要送他做個捕快,好歹有份錢糧糊口。”

徐灝能聽出他這話裏半真半假,何氏前幾日也提到過此事,辦事是真騙錢花也是真,掏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想了想摘下手上的戒指,“這個少說值二百兩的銀子。大概夠辦成事了,你侄子的可將來就在你一念之間。”

何春英兩眼放光,連聲保證道:“二哥你放心吧。不辦事我就不是人。”

忽然外間屋裏啪的一聲,接著嘩啦一下,仿佛什麽器皿掉在地上砸壞的聲音,何春英忙回過頭,只聽二嫂芮氏嚷道:“幹點什麽事老不留神,幸虧沒掉在腳上,不然燙著了怎麽得了這麽大人了,做什麽都三心二意,幾件新衣服洗了這麽半天,虧得天長,要是十月的天,什麽事也不用幹了。”

何氏妒忌蕭雨詩入了徐灝的眼,也冷笑道:“這麽大人,連大正二正全都不如,他們幹什麽還知道仔細呢,你這是怎麽了”

說的蕭雨瀅臉上漲紅,彎身撿起碎茶碗,收拾幹凈又去低頭倒茶,芮氏大兒子何大正今年十歲,在一旁笑道:“這麽大人,還不懂得留神呢羞羞。”用小手指在臉上羞她,又叫著蕭雨瀅道:“姨奶奶你瞧我,瞧我呀!”

羞得蕭雨瀅無地自容,一面挨次送茶,一面大氣都不敢出,何春英隔著窗戶叫道:“有你們倆說話的份嘛出去玩去,礙著你們啦”何大正何二正兄弟倆一溜煙的跑了。

本來蕭雨瀅心裏正因為洗衣著急,今又偶一失神打壞了一個茶碗,何氏和芮氏責怪尚不要緊,大正是孝子脾氣,她就怕被兩個太太知道了。

沒想到息事寧人了,卻被何春英一聲吆喝,蕭雨瀅暗道壞了,就見二太太範氏走出來怒道:“靦著臉哭什麽趁著日頭還在不趕緊去生火做飯,難道說還等太黑”

蕭雨瀅趕忙答應,用手擦著眼淚俯首而去,何春英的媳婦錢氏跟著出來罵道:“這麽大人,連點兒羞臊也不知道。”

何春英見狀繞過來,喝道:“滾去幫著做飯,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錢氏臉色一白,敢怒不敢言的低著頭追著蕭雨瀅去了,徐灝聽何氏說過錢氏嫁給何春英多年來沒有子嗣,兼且身材發福相貌一般,不得丈夫喜歡,在何家的地位就比表姐高出那麽一點點。

同是可憐人,今日親眼見她落井下石,徐灝一絲同情都沒有了,揚聲道:“人有生死,物有損壞,區區小事值得你們輪番委屈人家”

太太範氏忙說道:“二兄弟,你可不知道,家裏這難處沒地方說去。十人見了,倒有九個人說,呦!您可有造化,兒子女兒兒媳婦,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哪知道身歷其境有多難死要說她們吧,是我做婆婆的厲害不假,可我做媳婦的時候什麽委屈沒嘗過罵幾句算個什麽事”

範氏是有名的碎嘴子,徐灝不願聽她羅裏吧嗦,就聽錢氏回頭來了一句:“二兄弟真會矯情。”

徐灝頓時哭笑不得,範氏依然喋喋不休的道:“家裏事沒有法子,睜半只眼合半只眼,事也就過去了,年輕的人兒都有點火性,拌拌嘴乃是常事。好像蕭姨娘上有位親家太太,就她這麽一個女兒,要讓人家做娘的知道了,怪不死咱們。

大凡娶著好媳婦,做婆婆的也得會調理,婆婆不會調理,怎麽也不行。我那時候長輩數落你,那臉上還不是一樣下不來要說她鮮花似的,像咱們這二半破的人家,整日裏腳打後腦勺,起早睡晚,做菜幫飯就算是很好了,我說的這話,二爺想著是不是”

此刻徐灝還能說什麽連連稱是只求她老人家千萬別說下去了,何氏哼了一聲道:“像您這麽著,更慣得一個個上天了。”

不管怎麽說有徐灝杵在這兒,何家人人都有顧忌,範氏故意當面好言好語的告知竈房裏的媳婦們快些張羅飯,怪熱的天別凈鬥嘴兒。

過了一會兒徐灝告辭離去,何氏氣呼呼的也不挽留。晚上何家老二渾身酒氣的回到家,望著收拾碗筷的蕭雨瀅說道:“我那個白汗衫兒洗得了沒有”

蕭雨瀅皺著秀眉,慢慢的答道:“一天忙著洗全家的衣服,你媳婦又叫我洗新衣。你若是不等著穿,後天再洗吧,明天去老大家裏,太太叫我去呢。”

何老二罵道:“渾蛋,我管你洗誰的衣服,非把我的汗褂洗不出不成。”

蕭雨瀅低著頭語氣趨冷,“我不是你媳婦,沒資格使喚我。”

何老二晃晃腦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畢竟蕭雨瀅是姨娘不能直接動手出氣,再說也舍不得打她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當下對著妻子劈頭打了一下,“你要是敢跟著出門,我就打斷你的腿,去給我洗褂子。”

芮氏捂著腦袋不敢頂撞,心中大怒,何氏對她說道:“你也是不好,她什麽事都要人催,你怎麽也要人催這還是你男人的衣服呢。怨不得你們倆人,永遠是吵翻呢。”

芮氏越發怒極,伺候醉醺醺的丈夫睡了,抱著一堆衣物出來全都扔在蕭雨瀅面前,罵道:“都是你大晚上的作怪,害得我挨了打,今晚不洗完瞧我怎麽收拾你。”

蕭雨瀅沒法子大半夜的蹲在院子裏,一件一件的漿洗,由不得傷心墜淚,自嘆命苦。

何春英站在屋子裏,大聲嚷道:“天生不是伺候人的料兒,叫他媽的洗衣裳,這麽多件湊在一塊兒洗,這不是存心欺負人嘛”

錢氏說道:“你又怎麽了她洗衣服關咱們何事”

何春英叫道:“趕緊給老子倒洗腳水去,像她這麽混賬,難道也不許我說說終日裏愁眉不展,他媽的惦記著野漢子呢倒把我他娘的不當正經人,說句話就跑得老遠,老子媳你怎地”

這一片話,氣的蕭雨瀅渾身亂顫,欲待搶白幾句,又恐怕因此鬧出風波來,遂蹲在地上一聲不吭,縱使滿腔委屈也發洩不出來。

錢氏氣呼呼的端著洗腳水經過,恨恨的道:“就知道抹眼淚,按著老媽媽的例兒說,平白無故,你要嘆一口氣,那水缸裏的水都得下去三分。像你這樣的狐貍精,天生就是妨家的東西。”

蕭雨詩已經沒力氣反駁了,何氏瞅著弟妹氣呼呼的走了,知道蕭姨娘是看不是自己的兩個兄弟,一直不肯茍且,也是芮氏和錢氏都不是省油的燈,真若勾搭了保管去報官不得好死,總之她在家裏裏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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