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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假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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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假領子

“我找她老公。”宋小美指著蘭花花說。

“她老公?”這女人有點莫名其妙。

“我找馬主任。”蘭花花又說。

那女人正在做報表,聽說是主任夫人,一面低著頭寫字,一面朝上翻著眼珠看蘭花花。

這一動作,透過簿簿的鏡片看過去,只見兩眼都是空洞的白色,這倒把蘭花花嚇了一跳,她感到了一股敵意。

那女人見蘭花花吃驚,頭才擡了一下。

這一擡,兩顆黑豆粒似的黑眼珠兒,好像取暖似的,要不是眼眶,百分之百的就擠到了一起,原來是個鬥雞眼。

宋小美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蘭花花也想笑,但是她忍住了。

這笑聲引起了年輕女人的反感,她提高了腔調,一本正經的說,

“你就是鄉下的那個阿妹,那個民辦教師?你不在村裏哄孩子玩,種種莊稼,跑這兒來幹嘛?

馬主任去上海了,你知道現在他多忙嗎?改革開放,全民皆商,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從縣裏拉貨,老是舍本兒。

馬主任去上海進一批假領子,估計也就這兩天能回來。”

這假領子,那個時代的人都知道,對於沒錢還想趕時髦的人來說,這是一大福音。

那時,最時髦的標配,就是外邊是中山裝或黃褂子,裏面是白褂子。

做一個白褂子穿,估計一籃子麥子賣了還買不起,一般人可沒這個膽量。

於是,就有人別出心裁,只做衣領,反正穿在衣服裏面也看不出來。

也難怪,改革開放以後,一切格局都在無聲無息地改變著。

怪不得馬大慶這麽忙。

三岔鎮上,雨後春筍般的出現了很多私人開的代銷店。

馬大慶作為供銷社的主任,要在眾多競爭中,脫穎而出,這就得費一番腦筋,思慮再三,幹脆自己跑起了采購。

蘭花花又來到了馬大慶的宿舍,打開了門,一股刺鼻的味兒直朝鼻孔裏鉆。

床上的被子亂七八糟,臟衣服,臟襪子,扔的遍地都是。

床頭還有一包吃了一半的餅幹,已經發了黴。

宋小美嫌臭,站在屋外不肯進屋。

蘭花花捋起了袖子,把地打掃了一遍,又拿起被單,衣服洗起來。

這一洗,令蘭花花大跌眼鏡,他的口袋裏,發現了一個女人的照片。

那眼鏡,那眉眼,就是辦公室的那個鬥雞眼女人。

怪不得馬大慶不去找蘭花花,原來辦公室裏有了女人,兩人坐在一間屋子裏,朝夕相處,肯定日久生情。

蘭花花嘆了一口氣,宋小美見了,非要去辦公室罵那個鬥雞眼。

蘭花花連忙制止,“是不是想歪了,人家是一個單位的,送照片有別的用途也說不定。”

就這樣,蘭花花下了山,不但沒有找到馬大慶,反而弄得自己疑神疑鬼,身心疲憊。

回來的第三天,蘭花花正在做午飯,一輛雅馬哈摩托車呼嘯而至,馬大慶來了。

他剛從上海回來,從上海批發的假領子,一塊錢一個,到了三岔鎮,批發三塊,零賣五塊,很是搶手。

三天之內,銷售一空,大賺了一筆,每個營業員都領到了一筆厚厚的獎金。

他一來給蘭花花送禮物,二來接蘭花花去看電影《少林寺》。

“蘭姐,誰來了?”一墻之隔的宋小美喊。

“我對象。”蘭花花倒挺爽快。

“喲,原來是大主任駕到,不知道給你帶來了什麽禮物?”宋小美跑了過來。

“你怎麽來了?”宋小美問馬大慶。

“我?蘭花花是我的未婚妻啊!”馬大慶一時愕然。

“你的未婚妻?你不是有了嗎?”

“我有?有什麽?”馬大慶莫名其妙。

“有對象啊,你辦公室裏的那個鬥雞眼。”宋小美是城裏姑娘,這姑娘就是爽快,敢愛敢恨,快人快語。

蘭花花就把給馬大慶洗衣服,發現照片的事說了。

馬大慶倒也爽快,“這姑娘叫張敏傑,她父母都是三岔鎮醫院的醫生。

她確實在追求我,但我對她不感冒,那張照片,不是她送我的定情物。

而是社裏進行登記填表,還未來的及放上去,就去了上海。”

“不會日久生情吧?”宋小美又來了一句。

“不會,我怕下一代會生出鬥雞眼來。”

馬大慶這麽一說,蘭花花才放下心來。

令宋小美羨慕的是,馬大慶給蘭花花帶來了很多禮物,高跟鞋,真絲連衣裙,潤膚膏,還有一盒口紅,據說很名貴,正宗的香港貨,花了幾拾元。

宋小梅見了,誇張地連連大叫,“哇噻,好棒喲。這麽好的東西,一看都是地地道道的上海貨。”

宋小美一邊說著,一邊把連衣裙在自己身上比來比去。

只可惜她比蘭花花矮了一頭,又瘦,一比之下,就像一只大布袋裝了一只猢猻。

蘭花花看了,連連埋怨馬大慶,“花那麽多得錢,買這麽貴重的東西,我一個山裏女子,也沒什麽用處。

你說高跟兒鞋吧,山裏的地崎嶇不平,竟是石頭疙瘩,穿上它能走得了路。

而這口紅,塗上了就像喝了滿嘴的雞血,又被村裏人笑話。”

這令馬大慶苦笑不得。

宋小美一臉的花癡相,“男人掙錢,就是要給女人花的。

男人負責掙錢養家,而女人負責貌美如花。

有這樣貼心的男友,幸福死了。”

蘭花花說,“那你以後能找個更好的。”

“唉,別提了,我也想找個這樣的男朋友,可這個鬼不生蛋的地方,哪兒有啊?

要不,蘭姐,你把對象讓給我吧。”宋小美恬不知恥的說。

這話說的三個人都笑起來,確實,又吃商品糧,又是幹部,在哪兒都是個香餑餑。

馬大慶還給老蘭頭買了兩瓶老苞谷燒刀子。

他看了看生銹的爆米花機,“咱爸呢?”

“在山卯上坐著呢!自從他和那個寡婦,出了那檔子事,人就變成了石雕。”

“抑郁了吧!”

“有這可能!你知道,上了歲數的人,一旦沒有事做,就容易……。”蘭花花心裏充滿了憂傷。

“唔,我想想辦法。”馬大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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