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天這孩子命苦，”老太太這時開始絮絮叨叨起來，“剛出生時，爹媽就在煤礦出了事；兩歲時，被送到尼庵生活了三四年……”

“到尼庵？”我和葉芊異口同聲地問道。

“是的，”老太太說，“我年齡也大了，不可能照顧她一輩子。萬一哪天我不在了，她該怎麽辦？我送她去尼庵，並不是想讓她逃避現實世界，去做一個無情的人。我是想讓她從小就習慣並享受孤獨，因為她以後要面對的孤獨會很多，因為只有自己才能真正陪自己走到生命的終點……”

“那後來呢？”我納悶地問。

“後來在六歲時，”老太太繼續說道，“到了上學時間，我就讓她下山上學，多讀書，讀好書！”

“她讀書是很仔細的！”我認真地說。

“你別插話，”葉芊星眸微嗔地推了一下我的胳膊，“聽婆婆講！”

“她從小學到高中，”老太太繼續說道，“都是我一手拉扯的。那時，家裏很窮，所以給她訂了娃娃親，收了人家一點錢供她上學，條件是等她高中畢業後嫁給人家。那個男人有點殘疾，但生活還能自理……夏天天沒有同意這門親事，所以高中還沒畢業就離家出走了……”

“這門婚事本就不該同意，”我憤憤地說，“都什麽年代了，還娃娃親呢？”

“讓你別插嘴，”葉芊生氣地又推了我胳膊一下，“聽婆婆講！”

“她出走後，”老太太繼續講解道，“一走就是兩年，也沒有什麽音訊，我知道外面的錢不是那麽好掙的，別人說她什麽話的都有。後來，她回來了，她告訴我是你們給她錢讓她學電腦，然後還讓你女朋友給她找了份體面的工作，並且還介紹了一位很帥氣的男朋友……她說你們倆在市裏很照顧她，經常在生活上幫助她，我一直想見你們一面，她不讓，說會打擾你們的。這次，終於有機會了，這對家裏流傳下來的銀手鐲就送給你們，希望你們一輩子都幸幸福福……我在夏天天很小的時候就告訴她，滴水之恩，一定要湧泉相報……”

“那門娃娃親退了嗎？”我試探著問。

“當然退了，”老太太說，“給人家賠了一點錢！”老太太說完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渾濁的淚水順著她那溝壑縱橫的臉上無聲地滑落下來，重重地落在我的心上。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淚水忽然就奪眶而出。

“應該哭的人是我吧！”夏天天說著遞給我一張紙巾，“我還沒哭呢，你就哭得梨花帶雨、嬌喘籲籲的！”

“他是劉備投胎的，”葉芊呵呵一笑，“一感動就淚如雨下！”

“你們寫作的人是不是都這麽感情豐富？”老太太微笑著問。

“只有他才是這樣的，”夏天天嬉笑著說，“我寫作時從來就不哭！”

“你寫的是穿越小說，”我一臉不屑地說，“我寫的是愛情故事，能相提並論嗎？”

“還是吃飯吧！”葉芊微笑著招呼起來，“我們在這就別寫作寫作的啦！”

這時，我看見盤裏那只已經熟透的柴雞正含情脈脈地看著我。

我在想，它真的可能沒有白死，因為它聽到了一個感人肺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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