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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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98
[魔龍之軀]
皇陵極大，整整齊齊的陵寢建築像是雨後春筍一樣立在皇家龍脈的入口處。正在修建的這一座是當今的皇帝。
皇帝還沒死已經開始為自己建造豪華陵寢，還到處挑選某個特殊日期出生的童男童女，供自己死後享樂用，是一個暴君，各地暴動都滅不了這個王朝，人們漸漸變得麻木。
“禁地裏的神樹是假的。”明漣邊說邊帶他們避開護陵軍的駐地，“真正的神樹在明湖手裏。只要他不死，這王朝就永不滅亡。”
而明湖現在是渡劫期，又有天界護持，想讓他死沒那麽容易。
她就是被明湖選中，送去山華宗學藝的明家後人，每隔十年，王朝就會選一批資質好的少年男女進入修真界，下好禁制之後被送往各大宗門，只要被逐出師門，修為就會被廢，自動遣返，無論逃到哪裏，都會回來。
“沒想到人族的心思這麽覆雜。”白和聽了大聲感慨。
時間一長，整個修真界說不定真的全是明湖的人。
說話間，他們登上山頂。放眼望去，這個名為胤盛的王朝十分廣闊，王宮像是一座仙宮，仙霧繚繞，巍峨壯麗，白墻紅瓦，氣勢森然。
“皇城裏有修士，大約是元嬰修為。皇帝壽命也長，幾乎都過百歲，子孫極多，互相爭權奪利，皇帝昏庸，百姓苦不堪言。”
明漣甚至厭惡自己身上流著明氏的血。
沐綾北迎著陽光，瞇著眼睛看那一片金碧輝煌的宮殿群，長命百歲的暴君真的是惡夢呀，推又無法推翻，逃了無處可逃，天上神仙也不管，這樣的世界真的是地獄級別。
“延維大叔，你當時生活的村子怎麽樣？”
她轉頭去看沈默不語的延維。大家也很想聽聽他當時的經歷。
“那裏很窮，但是相對於外面的世界，那裏是個世外桃園。”嗡嗡腹語十分低沈，大約是舊地重游，他回記起不少畫面，“當時的皇帝貪戀美色，廣征美人，底下官員也趁機討好，四處尋美，我當時遇到我妻才體驗感情滋味，為之前所見無動於衷的自己感到羞愧，曾經想過幫助他們毀去王朝，結果我妻的家人出賣了我們，之後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
他之前說過他妻子死後，他憤而離開。
“其實離開前，我去過皇宮，殺死皇帝的兩個兒子。”過後不久，他又開口。
看到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接著又說：“之後誤闖禁地，見過一個人，大家叫他小太子，但是他比當時的皇帝年紀還大，皇帝叫他皇叔祖。我本想殺掉他為我妻報仇，但是他實力極強。”
他擡頭看向應洛嵐：“僅比島主差一線。”
在場的人大受震憾。
“那我們要小心些。”沐綾北握住應洛嵐的手，“我們這次悄悄毀掉他們的龍脈，還用瞞天過海，他就不知道了。”
應洛嵐溫柔一笑，既沒讚成，也沒反對，她就當他默認了。
皇陵離龍脈很近，附近有很多防護大陣，還有很多祭臺，每到一處祭臺，範衡硯都會發病，只好停下來給他治病。
時不時有追兵追上來，全都由傷好的利真出面解決。
範衡硯的病越嚴重，瞞天過海的效果就越差，幾天之後，他認出了沐綾北。
“小師妹，原來是你。”他溫和地笑了笑。
沐綾北這幾天一直叫他利小公子，這會兒才甜甜叫了一聲：“大師兄。”
“師父當時收你為徒，你年紀還小，可能不記得了，你也是他從這裏帶回去的。”
範衡硯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喜歡學劍，跟著顧師伯學煉丹，害得三師妹也想跟著學。”
他拜師時間最長，很長一段時間，明湖只有他一個徒弟，後來才有幾個師弟師妹。
應洛嵐聽到他們說話，轉身回頭。
前面就是皇陵深處，再往裏就是龍脈入口，但是戒備森嚴，有修士把守。
以往不是沒有人想過毀掉龍脈的方法，但是武藝再高強，遇到修士還是只有死路一條。
地上到處是森森白骨，高大的樹木葉子綠得詭異，樹蔭底下寒氣逼人。
明漣和半妖蛇人周二郎都猛打寒顫，唇色發紫。
他們修為低，明漣修為被廢後，體質變差，十分虛弱，又被逼辛苦勞作，這時候臉色蒼白，周二郎心疼她，一直背著她，單薄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
“你們留在這裏吧。”沐綾北不打算讓他們涉險。
明漣搖了搖頭：“裏面有個地方用到明氏血脈，沒我的我血，你們會觸動小太子的護衛。”
她堅持要去，蒙方上前從周二郎的背上將她轉移到自己的背上。她瘦弱，背著她對蒙方來說不成問題。
鐵盾想了想，走上去，背起周二郎。
白和哈哈大笑：“你們倆啊，現在都到地方了裝什麽好人，早不背晚不背，現在背。”
鬧得明漣面紅耳赤。一行人滿不在乎的神情讓她對自身安全放了心，並不是很害怕。
應洛嵐想背著沐綾北走，可惜她沒那自覺，一直緊跟在隊伍前邊，不是扶著利真，就是扶著範衡硯，要不就是給明漣餵顆回靈丹，忙碌得很。
她嬌氣也看場合，人多的時候會害羞，決不嬌氣。
無法禦劍，光靠兩條腿，上山下山，體力不好的人真的不行，但是沐綾北全程臉不紅氣不喘，小臉蛋幹幹凈凈，汗都沒有一滴。
其實也不是沒有流汗，而是一流汗就被清潔術清幹凈了。
走走停停，避開兩批禦劍巡邏的修士，終於看見那座隱在密林裏的祭臺。
祭臺之後就是龍脈入口，有兩個修為大約分神的修士守著，兩人正在一顆樹後下象棋。
“我去引開他們。”利真最近十分主動，想將功折罪。
應洛嵐不置可否，視線掃過蒙方背上的明漣。
他們所站的位置已經不能往前，她從蒙方背上下來，回頭看了大家一眼。
“我去引開他們。”
要是他們死了，會出來更多，所以引開他們是最好的。
“那你等會怎麽回來？”沐綾北不讚同地搖頭。
“我去。”周二郎深深看了明漣一眼，他知道，他只能跟著她到這裏，進入龍脈，他無自保能力，在外面還更安全些。
“不行！”明漣一口反對，“你不能冒險。”
看著他們情意切切，白和彎了彎唇：“送死的事還是別搶了，讓傀儡過去吧，只需要你一滴血。”
他白色袍袖一揮，憑空出現一個木頭美人，木偶面容精致，幾乎和真人一模一樣，只是目光呆滯。
“將手指咬破，點在眼睛上。”他對明漣輕聲說。
明漣依言而作，那個木傀儡瞬間活了，變得跟她一模一樣，從氣息到容貌，無一處不同。
木傀儡緩緩轉身朝那兩個守脈人走過去，連走路的動作都像。
大約是有明氏血脈在，她一直走到那兩人面前才被發覺。
大家的心提到嗓子眼，躲在樹後看它，它先行了一禮，聽到它用明漣的聲音說：“陛下命我來迎小太子回宮。”
“怎麽只你一個人？”守脈人上下打量它，“其他人呢？”
“其他人在山路那邊等候，此處聖地豈能讓臟汙血脈踏足？”它傲氣不屑的神情取悅了守脈人，那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道：“你去回稟脈主，我過去看看。”
他的同伴點了點頭，轉身拎起自己的長劍走進龍脈入口。
木傀儡帶著那人朝遠處走去。
等他們走遠，白和得意道：“走吧，現在光明正大進去。”
利真挑了挑眉。這狡猾的狐貍能開口絕不動手，上次居然冒充明湖，這次又帶什麽木傀儡，同在禁地幾百年，就沒見他修煉過，當年他到底是怎麽跟應洛嵐打出平手的？
沐綾北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白哥哥怎麽想到這招？”
她還以為要大開殺戒，結果輕輕松松就過去了。
“小北，不如你拜我為師，我教你詭道之法。”白和心情大好，當著應洛嵐的面就想收徒。
在場之人都轉頭去看應洛嵐，相處幾天，範衡硯也知道她喜歡應洛嵐，把他當師父來敬愛，親密又依賴。
沐綾北發窘，臉頰紅撲撲的，低頭絞著手指：“我不拜師。”
眾人哈哈大笑。
一行人毫無阻攔地進了龍脈，裏面靈氣濃郁到嚇人，不時灑下一場雨，空氣濕潤，腳下濕滑，巖石墻壁上長滿各類閃著熒光的小菌子，大家小心翼翼地往裏走。越往裏，地面越幹燥，雨還是在下，只是沒落到地面就被什麽吸走。
龍脈是一條河流，他們順著河往上游走，開始時光線暗淡，越往後越亮，最後是亮如白晝。
“看，那是神樹。”沐綾北一眼就看到那顆夢裏見過的，一人高的金黃神樹，樹下有一張籠著白淡黃金帳的床，看不清裏面，隱約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我的孩子，你來了。”一道溫柔好聽的女聲輕輕傳來。
孩子？是誰？
本以為是因為有血脈氣息就不會驚動裏面的人，結果一進來就遇到這麽詭異的一面？
利真猛地瞪大眼睛：“靈兒？是你嗎？”
他多久沒聽到這個聲音了，他還以為她死了。
話音剛落，大家來不及阻止，利真已經跑過去，掀開床帳，結果連人帶床一起消失了。
“這……”
事發突然，沒有人會想到竟然遇上這種情況，他們想過被人發現來一場惡戰，也想過可能會遇到小太子，從來沒想過會遇到利真的心上人。
大家轉頭看範衡硯。
溫潤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有在行雲宗和範家的記憶，不記得父母。”
言外之意是他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他母親，更不記得自己的過往。
白和拿出那張因果機緣，湊在上面看了又看：“你母親是王朝公主，是第三千九百任皇帝的女兒，父親就是剛才那位。對了，你身上的病是從母親身上帶來的，她中了毒，不過按照情況，她應該活不下來才對。”
“你是說剛才是幻術？”應洛嵐難得開口，表情一本正經。
白和這次沒跟他鬥，嚴肅地說：“半真半假，聲音是真實存在，只不過，那道聲音隔了數百年。”
聲音是真實的，床帳是幻術。這種幻術比他自己的幻術高明多了。
一進來就遇到這種情況，大家不敢掉以輕心，都提起十二分的心神小心應對。沐綾北小聲問：“中幻術的人會怎麽樣？”
居然有這樣的幻術，到底要怎麽防？
沐綾北覺得自己肯定防不住，時刻牽著應洛嵐的手，只相信自己手裏抓的。
白和看得好笑，但是又沒說出真相，有時候手上抓的也不一定是真實。
神樹倒是真的就長在那裏，閃著金光的葉子輕輕搖晃。
像顆發財樹，沐綾北在心裏偷偷點評。
這地方處處詭異，安靜得嚇人，本以為是往前走，結果又回到原地，他們一直圍著神樹繞圈子。
龍脈形成的地下河若隱若現，河水像是從別處湧來，又奔騰向遠方，像銀龍在山間盤旋。
“現在什麽情況？”鐵盾背著周二郎，滿臉汗，汗珠滴落在地，像是冷水滴到熱鍋上，滋滋冒出白汽。
溫度不斷升高，視線都熱模糊了。
沐綾北擔心應洛嵐被這熱氣燙到，不停往他身上放凝冰術。
這是她最近學會的一個新法術，本來她就是金火靈根，學這種法術十分困難，極難學會，但是她花了很多時間學，一有時間就練，終於在前天學會。
應洛嵐本來就不覺得那地氣會傷到他，不過沐綾北覺得他熱，他就配合一下。
“怎麽樣？你還覺得燙嗎？”
沐綾北用額頭貼了貼他的手背，感覺到凝冰術似乎真的有效果，他的手背不燙，還有些微涼，在這種地熱反沖之下，她忍不住朝他靠過去。
這龍脈到底要怎麽毀掉才行？
神樹看著近，實則遠，每當朝它走過去，總是隔著那麽一丈距離，不會是假的吧？
“有陣法。”應洛嵐擡手貼了貼她的額頭。
她的臉紅撲撲的，地熱讓她不舒服，這種熱並沒有她要吸收的紫火。
“陣法？”她有點熱得神智不清，“是我們被發現了嗎？”
剛才沒陣法怎麽這時候出來個陣法，而且他們進來之後，一直沒有發現裏面的人，就算是他們偽裝得再好，剛才不是有個人走進龍脈了嗎？
範衡硯站得離他們有點遠，他眼前的景像跟其他人略有不同，在他眼裏，神樹已經不見了，之前立著神樹的地方出現了兩個人。
他擔心是幻術，一直狠狠掐著掌心，把掌掐出血痕，有血珠落在地上。
“朔兒，來，到母親這裏來。”那道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
他裝作看不見，淡定地轉過頭，看向沐綾北。
自從恢覆記憶，他也想起沐綾北是誰了。
以前他身邊就經常跟著一個小尾巴，母親說是妹妹，要他好好照顧。他真以為是親生的妹妹，對她可好了，有什麽好吃的都給她吃，即便後來在行雲宗裏記不得她，也會下意識對她好。
現在想起來，母親說的妹妹，是因為她也是神樹樹靈的血脈，只不過，她不是母親的孩子，是姨母的後人。
他的姨母喜歡人族，離開龍脈，多年後回到這裏，精氣神枯竭，沒過多久就死了，而他也被帶到修真界，再一次見她，已經不記得她了。
從之前母親的只言片語中猜測，姨母喜歡的人應該是個半魔，但是偽裝成人族接近姨母，兩人的孩子喜歡人族，為了自己孩子的不被人認出來，姨母才用光神血，想洗盡魔血，結果血盡神枯，孩子也下落不明。
還是母親千辛萬苦才找到妹妹，誰知道最後還是被明湖發現，搶走了。
“大師兄？”沐綾北見他楞楞站著不動，以為他出了什麽事，拉著應洛嵐走到他面前，“你怎麽樣？熱嗎？”
說完放開牽著應洛嵐的手，給他一個凝冰術。
“我沒事，不熱，就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範衡硯搖了搖頭，在對面氣息冰冷的魔族生氣之前解釋，“師妹，你以前也在這裏長大。”
沐綾北知道他說的是原主，不過她沒有收到原主這段記憶，大概是被人抹去了。
“那以前我認識你嗎？”她滿是好奇。
聽他的話，好像兩人關系還不錯。
範衡硯笑著指了指神樹所在的地方：“以前那裏有個秋千，你最喜歡讓我給你蕩秋千。你小時候很乖，只有晚上會哭鬧，只要在秋千上晃著，你就會安靜下來。”
聽他這麽說，沐綾北腦海裏也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面，記憶裏有個很美的女人十分溫柔地將她抱在懷裏，輕輕哄她。
幾人正說著話，突然遠處洶湧河水像是從天邊傾倒而下，沖撞著地脈裏的山巖，山洞裏頓時像是被洪水沖刷。
只有神樹所在的地方河水繞了過去。
應洛嵐反應也快，瞬間破了陣法，帶著大家躲了進去。
奔騰的河水瞬間消失，就像是目的達成，功成身退，而他們剛走到神樹之下，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
恢覆意識時，沐綾北猛地坐起，東張西望。
入眼的都是奢華具物，鏤空三足香爐裏清香裊裊，床帳上絲線繡成的花朵比任何的織錦都漂亮。窗邊擺著兩盆開得正艷的牡丹花，花瓣層層疊疊，十分嬌艷。
“醒了？”
床邊有個很美的女人，她傾身過來查看她的情況。
沐綾北不認識她，警惕地看著她。
“你是誰？這是什麽地方？跟我一起的人呢？”
她一邊問了好幾個問題，並暗暗觀察那人的舉動。
“你不記得我了嗎？”那女人傷心落淚。
梨花帶雨的淚顏即便是身為女人的沐綾北都沒能硬下腸。
旁邊的圓桌後面坐著一個年輕人，劍眉星目，氣質矜貴，頭上束著紫金冠，身上穿著淡紫長袍。
隱約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來是誰。
“孩子已經找到了，你不必傷心。”他的聲音溫潤，有一種讓人心安的感覺。
“可是她不認識我了。”美婦依舊哭得傷心。
沐綾北有些手足無措：“你不要哭。”
眼淚會讓她心軟。
其他人去哪裏了？這裏是真實還是幻境？
搞不清楚狀況，她只好靜觀其變。
一連幾天，她都躺在床上，每到某個固定時間就會出現這兩個人，說著固定的話，說是幻境又不太像，說不是又出不去。
沐綾北苦惱極了。
另一邊，其他人直接被河水沖進深潭，從潭裏爬上岸，發現沐綾北不見了。
“人呢？”白和不爽地看著應洛嵐，“剛才不是一直牽著你嗎？”
蒙方也有點火大，閉上眼睛放出靈識到處找，結果是一點痕跡都沒找到。
天空似乎像一面境子，仰頭看時，有什麽東西緩緩流過，像是湖水，又像是海水。
明漣滴了一滴血進深潭，頓時水平像鏡子一樣映出周圍影像。
潭底有座宮殿，宮殿外立著巨大的骨架，凹陷下去的雙眼，巨大的龍角，雖死，氣勢猶在，仿佛誰也不能讓它屈服。
大家都看向應洛嵐。
任誰看到自己的魔體真身被拿來當看門狗都心情不爽。
應洛嵐握了握拳頭。
“別沖動，那裏邊的可是天道靈體。”白和攔住他，“小北應該就在裏面。”
利真左看右看，試圖找到打開宮門的地方。
“用這個。”範衡硯手裏拿著一塊符紙形狀的鏡子，“這是母親保存在我的血脈裏的神鏡。”
“要不試試？”利真小聲問應洛嵐。
若是以前，他早就沖過去了，哪裏像今天這麽舉棋不定，看來應洛嵐也跟他一樣，有了軟肋，行事再也不敢隨心所欲。
“試。”他只說了一個字，然後讓出位置讓範衡硯上前。
“等等，我覺得你恢覆記憶再進去的好。”白和連忙阻止。
記憶不完整就越容易被幻境困住，不是每次都能靠運氣脫離，上一次在引夢藤的夢境裏，應洛嵐的神魂就受了傷，還不願意讓沐綾北看到，以致於出來後的幾天都精神不濟。
也就是他隱藏得好，沐綾北又是個粗心大意的人，要是她知道還不得哭死？
“你的記憶是如何丟的？”蒙方第一次知道應洛嵐記憶不完整。
其他人也是一臉好奇，只有白和知道一些，但也不算完全了解。
應洛嵐掃了眾人一眼，又看向那副龍骨架，沈聲道：“上次大戰之後，神帝被吞噬之前，曾經與我有一戰，就在這神池裏，他們想為天道尋找一幅新的軀體，被我識破計劃，天道靈體被我傷到，只能投身凡胎，天道降災只不過是隱藏他們剝離我神魂的遮羞布。他們不敢讓魔祖知道，只留了十分之一的血脈修為給我，我的修為就時高時低是因為我現在的魔體是一條普通黑龍，並非我的真身，甚至為了不讓我察覺，還修改了我的記憶。”
“無恥，太無恥了！”鐵盾怒火沖天。
他就說怎麽尊上外出回來就變得不一樣，修為跌落居然會變小黑蛇，那分明就是普通黑龍化龍之前的模樣，尊上天生就是龍，怎麽可能有蛇的模樣？
“沖進去，把天道滅了！”鐵盾是個火爆脾氣，當下就想闖門。
既然記憶尋回來了，那還等什麽！
延維也是一臉怒火。
正當他們怒火中燒之時，宮門之上出現不少人影，墻頭上，為首的那人溫潤如玉，身姿挺拔，手上盤著兩顆黑色的珠子。
誰都能想得到他手裏拿的是什麽。
龍珠。
“想不到你能找到這裏來。”那人聲音溫潤，面色溫和，誰不想不到天道是這個樣子。
看著翩翩君子，實則惡毒無恥，連搶人軀體的事情都幹得出來。
應洛嵐突然識海翻騰，雙腳也不由自主地走向龍骨架。
“之前本尊一直沒想明白，為什麽這副軀體始終無法與本尊融合，原來是缺一不可，沒有這一分，那九分也形同虛設。”
“應洛嵐！”蒙方回過神來，猛地伸手將他拽回，“不要被他激怒，想想小北。”
他們魔族可不怕天道，是天道怕他們。
應洛嵐赤紅的雙目漸漸清明。對，他不應該再上他們的當，當年已經上過一次當了，代價慘重。
他們用激將法將他引到這裏，又瞞過老祖，如此大費周章，真的只是融合他的魔體嗎？
手握龍珠的天道見這次騙不了他，冷哼一聲，轉頭看身後，立刻有人離開，不一會兒，利真就被那人拽出來，吊在宮門之上。
應洛嵐擡頭看他：“過去這麽久你還是只會利用人質，你不會已經修為全無，變得比凡人還弱吧？”
若天道真的還有那麽大威力，又何需那麽麻煩？
“不要上他的當，這個是假的！”被吊在宮門的利真大聲喊叫，宮墻上有尖刺，握著繩索的人晃來晃去，尖刺刺入他的後背，頓時血肉模糊。
範衡硯雖然不認他，但此時卻也擔心起來，擡起頭，睜大眼睛看著。
利真的肩胛骨已經被折斷，身上衣服破破爛爛，顯然受了不少折磨。
“無恥。”蒙方與利真最熟悉，當下氣得化出真身。
巨大玄武浮在半空中，長長蛇頸猛甩，後背撞過去，宮門上的尖刺根根斷裂，宮墻也塌了，轟降聲中墻上那些天族連忙後退，護著那位假天道飛快離開。
他們想走，蒙方可不讓他們走，直接撲過去，一爪將那位天道化身拍在地上，他手裏的龍珠滾落，被蒙方伸爪子踢到應洛嵐面前。
“還楞著幹什麽？”
他大喝一聲，大家被震醒，連忙上前阻擋那些沖出來的天族，為應洛嵐爭取時間。
此時他已經跑到骨架之前，遇到兩個擋道之人。
明漣他們修為太低，只好找地方藏好，不拖後腿。
一時間，場面混亂。
另一邊，沐綾北找準時機，破陣溜走，只是地方太大，她轉來轉去都找不到出路，剛跑到後殿，就聽到有人說話。
“主子已經弱成這樣了，再不吃東西會魂飛魄散的。”
“好不容易找到小公子，道君卻不讓她知道。”
“好了，我們只管聽從吩咐。”
兩個小侍女腳步匆匆，沐綾北用掉一張隱匿符跟在她們身後，走了好長一段時間，跨了幾座院子，她們才走進一處金碧輝煌的大殿。
幻境裏的美麗女子此時憔悴地坐在窗前。
她的臉即使憔悴不堪也無損她的美貌，那種精致易碎感，是誰都不忍心為難她。
窗前有一顆樹，枝繁葉茂，葉片都是鏡子。
沐綾北剛偷偷走過去，鏡子裏就全是她的身影。
“你又淘氣。”窗前女子嗔怪地看她。
她還以為是幻像，誰知道是真的，不好意思地停下腳步，垂頭站在那裏。
“進來坐。”女人的聲音婉轉如黃鶯，聽著就解去一切煩惱。
沐綾北不自覺走進去，乖乖坐在她面前，回過神來時，又害怕得不敢看她。
女子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你都長這麽大了，你母親知道一定很高興。”
“你認識我母親？”沐綾北小聲問。
“自然認識，她是我看著長大的。”那女子微微一笑，滿院繁花盛開。
“看到那顆樹了嗎？本來那邊也有一顆，可惜被送走了。”女人擡手指了指空蕩蕩的地方，“他們說，她死了。”
雖然她很美，但是她的話真的很瘆人，沐綾北還是害怕，想離開。
“她生病了嗎？”她母親死了？剛湧上心頭的欣喜又沈了下去。
她以為這一世會有父母，結果還是沒有。
“枯萎了，樹子掉落。”那女人嘆了口氣，“我想起來了，你不是她的孩子。”
她起身走到她身邊，居高臨下打量她，舉止怎麽看怎麽不正常，沐綾北不敢相信她的話，身子也不由的往後靠，試圖遠離她。
“哈哈哈哈……我想起來你是誰的孩子了。”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人族沒一個好東西！”
“主子。”兩個侍女端著托盤走進來，“您該吃藥了。”
她們的到來讓沐綾北松了口氣，趕緊趁她們不註意飛快跑出房門。
這地方太奇怪，她不敢再待下去，可是在這裏，地脈共享居然無效，她聯系不上應洛嵐。
地方還大得離譜，她又不分東南西北，只顧埋頭就跑，害怕那些人會來追她，結果跑了半天，並沒有人追來。
這宮殿大得像是一座小城，她跑了跑去沒出城，好在這裏的禁制並沒有阻攔她，不管多覆雜的禁制，她都能跑過去。
轉了一圈，累得氣喘籲籲，躲在一處小院裏休息，遠遠還聽到有劍氣聲傳來。
她探頭往那邊看，只見那裏有一只巨大的玄武，無數劍光朝玄武刺去。
“蒙方叔叔！”沐綾北眼睛一亮，立刻禦劍沖過去。
正跟天族打得熱火朝天的蒙方聽到她的叫聲，猛地轉頭：“小北，快到這裏來。”
邊說邊往她的方向沖，誰知道暗中有人使壞，她被一道從天而降的透明光罩罩住。
“小北！”
蒙方想來救她，被那些天族拼命攔住。
光罩被一只靈氣化成的手拎起來，她像是只失去自由的鳥雀，拍打著透明界壁。
突然一道白光射來，罩子應聲而碎，她害怕地尖叫著往下墜。
“別怕，白哥哥不會讓你掉下去的。”白和揶揄的聲音傳來。
沐綾北就落在他懷裏。
她眨了眨眼：“其他人呢？”
怎麽沒看到應洛嵐？
“你太沒良心了。”白和沒好氣地放她下來，有意阻住她的視線。
在他身後的城門外，應洛嵐站在龍骨架的頭骨之中，他的身影淺淡，神魂之上有虛影，一條模模糊糊的龍影出現，和骨架漸漸合為一體。
吼！
一聲龍吟傳向四方，龍骨架漸漸長出血肉。
沐綾北被龍吟震得耳朵發麻，探頭想看城外是什麽，被白和攔住：“外面很危險，他們正在阻止魔龍蘇醒。”
他一本正經的胡謅，沐綾北信以為真，在她的角度，只看到一截龍角。
黑色的龍角不是很光滑，像是泥塑似的，還有裂口，她覺得可能是準備蘇醒工作沒做好，所以應洛嵐他們打算趁它病要它命。
“白和哥哥，我知道神樹在那裏，我帶你去。”
她拉著白和就往來時的方向跑。
白和知道她有神樹樹靈的血脈，在這宮殿裏，也只有她能找到樹靈。
樹靈能帶他們離開這裏。
身後有人追來，除了天道的走狗，還有利真父子。宮門破開的時候，範衡硯的修為就恢覆了，
他也有樹靈血脈。
四人邊打邊退，天道的護衛很多，而且都是天族，修為比渡劫期高很多，這時候白和與利真也不隱藏修為了，全力以赴，打得酣暢淋漓。
沐綾北修為低，只能補刀，看到有人被打掉落就上去戳一劍，小圓臉上染了不少血跡，奶兇奶兇的。
身後龍吼聲越來越大，某一時刻像是垂死掙紮，她不由得十分擔外應洛嵐，他會不會被黑龍打傷？
她要盡快找到能讓他修覆實力的那面鏡子，他說他的力量被封印在鏡子裏。
“快快，神樹在這邊。”這時候，她沒有迷路，神樹所在的院子清晰的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就像是無形中有人指引她前進的方向，就連哪一面鏡子有應洛嵐的力量她都一清二楚。
真奇怪，剛才明明就從樹下經過，卻沒有這種感覺，現在反而感覺強烈。
早這樣她就不亂跑了，直接摘下鏡子走人。
離神樹越來越近的時候，龍吼聲沒有了，也不知道後面是什麽情況。
沐綾北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摘下鏡子。
近了，她已經能看到那些閃閃發光的鏡子，還有金黃的枝椏。
那只剛才抓住她的透明大手又出現，白和只好轉身擋住，被一掌掀飛，撞到旁邊的墻上，噴出一口血。
“白哥哥！”她心一慌，趕緊朝他跑過去。
白和捂著胸口，吐掉口中淤血：“我沒事。你快去取下那面鏡子。”
只有她能取下那面鏡子。
空中透明大手又多了兩只，利真父子倆也抽開不身。
“好，”她握緊藍色劍，“我去。”
劍和主人的心情共鳴，藍光流轉，張開一道護體劍氣，護著她朝神樹跑去。
空中透明大手的主人更著急，氣急敗壞地朝她壓過來，把院墻都壓塌了。
沐綾北左閃右躲，身體靈活，像只小雀鳥一樣避開那只大手，腳踩在庭院裏的花樹上，飛奔向神樹。
神樹搖晃，無數面鏡子閃光，光線朝她射來，映得她眼睛發幹發澀，幾乎看不到東西。
即使眼睛這麽幹，也會有眼淚，淚珠灑在地上，草芽瘋狂成長，灌木長成大樹，神樹周圍雜草叢生。
那些侍女全都執劍護在樹下。
沐綾北卻不管這些，她眼中只有那面鏡子。
那樹上唯一的黑色境子，鏡的背面有著龍鱗一樣的花紋，手柄處貼著符紙。
只差一點她就摘到了，身後有劍光傳來，她一咬牙，依舊沒有閃身避開，直接伸手把符紙揭掉，另一只手用力一扯，鏡子就從樹上脫落。
本以為身後的靈劍會刺入她的後背，結果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麽疼痛，她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她仰頭看到那雙漆黑眼睛。
那雙好看的眼睛裏有她的影子。
“這麽危險，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應洛嵐抱著她從空中落下。
她楞楞地看著他，總覺得他哪裏不一樣了。
“怎麽了？”應洛嵐按了按她的腦袋，“不認識了嗎？”
他與魔軀還沒融合好，又和之前長得不太一樣，擔心沐綾北認不出他來。
“你是應洛嵐。”雖然跟之前長得不一樣，氣息也不同，她還是從眼神從出他，把手裏的鏡子遞過去，“你看，我幫你把力量取回來了。”
臟兮兮的小臉上滿是得意。
“嗯。小北很厲害。”他彎腰親了親她的額頭。
沐綾北臉頰發燙，踮起腳尖也親了親他的額頭，小聲說：“我說話算話的。”
應洛嵐笑了：“嗯，我知道。”
他握上鏡子手柄的那一刻，強大的氣息席卷開來，威壓蔓延，無論是天族還是魔族，都臣服在他腳下。
只有沐綾北，那些威壓避開了她，任由她站在他身邊。
他們就這麽並肩而立，看著神樹上無數的鏡片同時碎裂。
◎作者有話說：
祝寶子們在新的一年事事順利，財源滾滾來！
◎最新評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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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龍之軀]
皇陵極大，整整齊齊的陵寢建築像是雨後春筍一樣立在皇家龍脈的入口處。正在修建的這一座是當今的皇帝。
皇帝還沒死已經開始為自己建造豪華陵寢，還到處挑選某個特殊日期出生的童男童女，供自己死後享樂用，是一個暴君，各地暴動都滅不了這個王朝，人們漸漸變得麻木。
“禁地裏的神樹是假的。”明漣邊說邊帶他們避開護陵軍的駐地，“真正的神樹在明湖手裏。只要他不死，這王朝就永不滅亡。”
而明湖現在是渡劫期，又有天界護持，想讓他死沒那麽容易。
她就是被明湖選中，送去山華宗學藝的明家後人，每隔十年，王朝就會選一批資質好的少年男女進入修真界，下好禁制之後被送往各大宗門，只要被逐出師門，修為就會被廢，自動遣返，無論逃到哪裏，都會回來。
“沒想到人族的心思這麽覆雜。”白和聽了大聲感慨。
時間一長，整個修真界說不定真的全是明湖的人。
說話間，他們登上山頂。放眼望去，這個名為胤盛的王朝十分廣闊，王宮像是一座仙宮，仙霧繚繞，巍峨壯麗，白墻紅瓦，氣勢森然。
“皇城裏有修士，大約是元嬰修為。皇帝壽命也長，幾乎都過百歲，子孫極多，互相爭權奪利，皇帝昏庸，百姓苦不堪言。”
明漣甚至厭惡自己身上流著明氏的血。
沐綾北迎著陽光，瞇著眼睛看那一片金碧輝煌的宮殿群，長命百歲的暴君真的是惡夢呀，推又無法推翻，逃了無處可逃，天上神仙也不管，這樣的世界真的是地獄級別。
“延維大叔，你當時生活的村子怎麽樣？”
她轉頭去看沈默不語的延維。大家也很想聽聽他當時的經歷。
“那裏很窮，但是相對於外面的世界，那裏是個世外桃園。”嗡嗡腹語十分低沈，大約是舊地重游，他回記起不少畫面，“當時的皇帝貪戀美色，廣征美人，底下官員也趁機討好，四處尋美，我當時遇到我妻才體驗感情滋味，為之前所見無動於衷的自己感到羞愧，曾經想過幫助他們毀去王朝，結果我妻的家人出賣了我們，之後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
他之前說過他妻子死後，他憤而離開。
“其實離開前，我去過皇宮，殺死皇帝的兩個兒子。”過後不久，他又開口。
看到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接著又說：“之後誤闖禁地，見過一個人，大家叫他小太子，但是他比當時的皇帝年紀還大，皇帝叫他皇叔祖。我本想殺掉他為我妻報仇，但是他實力極強。”
他擡頭看向應洛嵐：“僅比島主差一線。”
在場的人大受震憾。
“那我們要小心些。”沐綾北握住應洛嵐的手，“我們這次悄悄毀掉他們的龍脈，還用瞞天過海，他就不知道了。”
應洛嵐溫柔一笑，既沒讚成，也沒反對，她就當他默認了。
皇陵離龍脈很近，附近有很多防護大陣，還有很多祭臺，每到一處祭臺，範衡硯都會發病，只好停下來給他治病。
時不時有追兵追上來，全都由傷好的利真出面解決。
範衡硯的病越嚴重，瞞天過海的效果就越差，幾天之後，他認出了沐綾北。
“小師妹，原來是你。”他溫和地笑了笑。
沐綾北這幾天一直叫他利小公子，這會兒才甜甜叫了一聲：“大師兄。”
“師父當時收你為徒，你年紀還小，可能不記得了，你也是他從這裏帶回去的。”
範衡硯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喜歡學劍，跟著顧師伯學煉丹，害得三師妹也想跟著學。”
他拜師時間最長，很長一段時間，明湖只有他一個徒弟，後來才有幾個師弟師妹。
應洛嵐聽到他們說話，轉身回頭。
前面就是皇陵深處，再往裏就是龍脈入口，但是戒備森嚴，有修士把守。
以往不是沒有人想過毀掉龍脈的方法，但是武藝再高強，遇到修士還是只有死路一條。
地上到處是森森白骨，高大的樹木葉子綠得詭異，樹蔭底下寒氣逼人。
明漣和半妖蛇人周二郎都猛打寒顫，唇色發紫。
他們修為低，明漣修為被廢後，體質變差，十分虛弱，又被逼辛苦勞作，這時候臉色蒼白，周二郎心疼她，一直背著她，單薄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
“你們留在這裏吧。”沐綾北不打算讓他們涉險。
明漣搖了搖頭：“裏面有個地方用到明氏血脈，沒我的我血，你們會觸動小太子的護衛。”
她堅持要去，蒙方上前從周二郎的背上將她轉移到自己的背上。她瘦弱，背著她對蒙方來說不成問題。
鐵盾想了想，走上去，背起周二郎。
白和哈哈大笑：“你們倆啊，現在都到地方了裝什麽好人，早不背晚不背，現在背。”
鬧得明漣面紅耳赤。一行人滿不在乎的神情讓她對自身安全放了心，並不是很害怕。
應洛嵐想背著沐綾北走，可惜她沒那自覺，一直緊跟在隊伍前邊，不是扶著利真，就是扶著範衡硯，要不就是給明漣餵顆回靈丹，忙碌得很。
她嬌氣也看場合，人多的時候會害羞，決不嬌氣。
無法禦劍，光靠兩條腿，上山下山，體力不好的人真的不行，但是沐綾北全程臉不紅氣不喘，小臉蛋幹幹凈凈，汗都沒有一滴。
其實也不是沒有流汗，而是一流汗就被清潔術清幹凈了。
走走停停，避開兩批禦劍巡邏的修士，終於看見那座隱在密林裏的祭臺。
祭臺之後就是龍脈入口，有兩個修為大約分神的修士守著，兩人正在一顆樹後下象棋。
“我去引開他們。”利真最近十分主動，想將功折罪。
應洛嵐不置可否，視線掃過蒙方背上的明漣。
他們所站的位置已經不能往前，她從蒙方背上下來，回頭看了大家一眼。
“我去引開他們。”
要是他們死了，會出來更多，所以引開他們是最好的。
“那你等會怎麽回來？”沐綾北不讚同地搖頭。
“我去。”周二郎深深看了明漣一眼，他知道，他只能跟著她到這裏，進入龍脈，他無自保能力，在外面還更安全些。
“不行！”明漣一口反對，“你不能冒險。”
看著他們情意切切，白和彎了彎唇：“送死的事還是別搶了，讓傀儡過去吧，只需要你一滴血。”
他白色袍袖一揮，憑空出現一個木頭美人，木偶面容精致，幾乎和真人一模一樣，只是目光呆滯。
“將手指咬破，點在眼睛上。”他對明漣輕聲說。
明漣依言而作，那個木傀儡瞬間活了，變得跟她一模一樣，從氣息到容貌，無一處不同。
木傀儡緩緩轉身朝那兩個守脈人走過去，連走路的動作都像。
大約是有明氏血脈在，她一直走到那兩人面前才被發覺。
大家的心提到嗓子眼，躲在樹後看它，它先行了一禮，聽到它用明漣的聲音說：“陛下命我來迎小太子回宮。”
“怎麽只你一個人？”守脈人上下打量它，“其他人呢？”
“其他人在山路那邊等候，此處聖地豈能讓臟汙血脈踏足？”它傲氣不屑的神情取悅了守脈人，那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道：“你去回稟脈主，我過去看看。”
他的同伴點了點頭，轉身拎起自己的長劍走進龍脈入口。
木傀儡帶著那人朝遠處走去。
等他們走遠，白和得意道：“走吧，現在光明正大進去。”
利真挑了挑眉。這狡猾的狐貍能開口絕不動手，上次居然冒充明湖，這次又帶什麽木傀儡，同在禁地幾百年，就沒見他修煉過，當年他到底是怎麽跟應洛嵐打出平手的？
沐綾北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白哥哥怎麽想到這招？”
她還以為要大開殺戒，結果輕輕松松就過去了。
“小北，不如你拜我為師，我教你詭道之法。”白和心情大好，當著應洛嵐的面就想收徒。
在場之人都轉頭去看應洛嵐，相處幾天，範衡硯也知道她喜歡應洛嵐，把他當師父來敬愛，親密又依賴。
沐綾北發窘，臉頰紅撲撲的，低頭絞著手指：“我不拜師。”
眾人哈哈大笑。
一行人毫無阻攔地進了龍脈，裏面靈氣濃郁到嚇人，不時灑下一場雨，空氣濕潤，腳下濕滑，巖石墻壁上長滿各類閃著熒光的小菌子，大家小心翼翼地往裏走。越往裏，地面越幹燥，雨還是在下，只是沒落到地面就被什麽吸走。
龍脈是一條河流，他們順著河往上游走，開始時光線暗淡，越往後越亮，最後是亮如白晝。
“看，那是神樹。”沐綾北一眼就看到那顆夢裏見過的，一人高的金黃神樹，樹下有一張籠著白淡黃金帳的床，看不清裏面，隱約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我的孩子，你來了。”一道溫柔好聽的女聲輕輕傳來。
孩子？是誰？
本以為是因為有血脈氣息就不會驚動裏面的人，結果一進來就遇到這麽詭異的一面？
利真猛地瞪大眼睛：“靈兒？是你嗎？”
他多久沒聽到這個聲音了，他還以為她死了。
話音剛落，大家來不及阻止，利真已經跑過去，掀開床帳，結果連人帶床一起消失了。
“這……”
事發突然，沒有人會想到竟然遇上這種情況，他們想過被人發現來一場惡戰，也想過可能會遇到小太子，從來沒想過會遇到利真的心上人。
大家轉頭看範衡硯。
溫潤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有在行雲宗和範家的記憶，不記得父母。”
言外之意是他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他母親，更不記得自己的過往。
白和拿出那張因果機緣，湊在上面看了又看：“你母親是王朝公主，是第三千九百任皇帝的女兒，父親就是剛才那位。對了，你身上的病是從母親身上帶來的，她中了毒，不過按照情況，她應該活不下來才對。”
“你是說剛才是幻術？”應洛嵐難得開口，表情一本正經。
白和這次沒跟他鬥，嚴肅地說：“半真半假，聲音是真實存在，只不過，那道聲音隔了數百年。”
聲音是真實的，床帳是幻術。這種幻術比他自己的幻術高明多了。
一進來就遇到這種情況，大家不敢掉以輕心，都提起十二分的心神小心應對。沐綾北小聲問：“中幻術的人會怎麽樣？”
居然有這樣的幻術，到底要怎麽防？
沐綾北覺得自己肯定防不住，時刻牽著應洛嵐的手，只相信自己手裏抓的。
白和看得好笑，但是又沒說出真相，有時候手上抓的也不一定是真實。
神樹倒是真的就長在那裏，閃著金光的葉子輕輕搖晃。
像顆發財樹，沐綾北在心裏偷偷點評。
這地方處處詭異，安靜得嚇人，本以為是往前走，結果又回到原地，他們一直圍著神樹繞圈子。
龍脈形成的地下河若隱若現，河水像是從別處湧來，又奔騰向遠方，像銀龍在山間盤旋。
“現在什麽情況？”鐵盾背著周二郎，滿臉汗，汗珠滴落在地，像是冷水滴到熱鍋上，滋滋冒出白汽。
溫度不斷升高，視線都熱模糊了。
沐綾北擔心應洛嵐被這熱氣燙到，不停往他身上放凝冰術。
這是她最近學會的一個新法術，本來她就是金火靈根，學這種法術十分困難，極難學會，但是她花了很多時間學，一有時間就練，終於在前天學會。
應洛嵐本來就不覺得那地氣會傷到他，不過沐綾北覺得他熱，他就配合一下。
“怎麽樣？你還覺得燙嗎？”
沐綾北用額頭貼了貼他的手背，感覺到凝冰術似乎真的有效果，他的手背不燙，還有些微涼，在這種地熱反沖之下，她忍不住朝他靠過去。
這龍脈到底要怎麽毀掉才行？
神樹看著近，實則遠，每當朝它走過去，總是隔著那麽一丈距離，不會是假的吧？
“有陣法。”應洛嵐擡手貼了貼她的額頭。
她的臉紅撲撲的，地熱讓她不舒服，這種熱並沒有她要吸收的紫火。
“陣法？”她有點熱得神智不清，“是我們被發現了嗎？”
剛才沒陣法怎麽這時候出來個陣法，而且他們進來之後，一直沒有發現裏面的人，就算是他們偽裝得再好，剛才不是有個人走進龍脈了嗎？
範衡硯站得離他們有點遠，他眼前的景像跟其他人略有不同，在他眼裏，神樹已經不見了，之前立著神樹的地方出現了兩個人。
他擔心是幻術，一直狠狠掐著掌心，把掌掐出血痕，有血珠落在地上。
“朔兒，來，到母親這裏來。”那道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
他裝作看不見，淡定地轉過頭，看向沐綾北。
自從恢覆記憶，他也想起沐綾北是誰了。
以前他身邊就經常跟著一個小尾巴，母親說是妹妹，要他好好照顧。他真以為是親生的妹妹，對她可好了，有什麽好吃的都給她吃，即便後來在行雲宗裏記不得她，也會下意識對她好。
現在想起來，母親說的妹妹，是因為她也是神樹樹靈的血脈，只不過，她不是母親的孩子，是姨母的後人。
他的姨母喜歡人族，離開龍脈，多年後回到這裏，精氣神枯竭，沒過多久就死了，而他也被帶到修真界，再一次見她，已經不記得她了。
從之前母親的只言片語中猜測，姨母喜歡的人應該是個半魔，但是偽裝成人族接近姨母，兩人的孩子喜歡人族，為了自己孩子的不被人認出來，姨母才用光神血，想洗盡魔血，結果血盡神枯，孩子也下落不明。
還是母親千辛萬苦才找到妹妹，誰知道最後還是被明湖發現，搶走了。
“大師兄？”沐綾北見他楞楞站著不動，以為他出了什麽事，拉著應洛嵐走到他面前，“你怎麽樣？熱嗎？”
說完放開牽著應洛嵐的手，給他一個凝冰術。
“我沒事，不熱，就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範衡硯搖了搖頭，在對面氣息冰冷的魔族生氣之前解釋，“師妹，你以前也在這裏長大。”
沐綾北知道他說的是原主，不過她沒有收到原主這段記憶，大概是被人抹去了。
“那以前我認識你嗎？”她滿是好奇。
聽他的話，好像兩人關系還不錯。
範衡硯笑著指了指神樹所在的地方：“以前那裏有個秋千，你最喜歡讓我給你蕩秋千。你小時候很乖，只有晚上會哭鬧，只要在秋千上晃著，你就會安靜下來。”
聽他這麽說，沐綾北腦海裏也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面，記憶裏有個很美的女人十分溫柔地將她抱在懷裏，輕輕哄她。
幾人正說著話，突然遠處洶湧河水像是從天邊傾倒而下，沖撞著地脈裏的山巖，山洞裏頓時像是被洪水沖刷。
只有神樹所在的地方河水繞了過去。
應洛嵐反應也快，瞬間破了陣法，帶著大家躲了進去。
奔騰的河水瞬間消失，就像是目的達成，功成身退，而他們剛走到神樹之下，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
恢覆意識時，沐綾北猛地坐起，東張西望。
入眼的都是奢華具物，鏤空三足香爐裏清香裊裊，床帳上絲線繡成的花朵比任何的織錦都漂亮。窗邊擺著兩盆開得正艷的牡丹花，花瓣層層疊疊，十分嬌艷。
“醒了？”
床邊有個很美的女人，她傾身過來查看她的情況。
沐綾北不認識她，警惕地看著她。
“你是誰？這是什麽地方？跟我一起的人呢？”
她一邊問了好幾個問題，並暗暗觀察那人的舉動。
“你不記得我了嗎？”那女人傷心落淚。
梨花帶雨的淚顏即便是身為女人的沐綾北都沒能硬下腸。
旁邊的圓桌後面坐著一個年輕人，劍眉星目，氣質矜貴，頭上束著紫金冠，身上穿著淡紫長袍。
隱約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來是誰。
“孩子已經找到了，你不必傷心。”他的聲音溫潤，有一種讓人心安的感覺。
“可是她不認識我了。”美婦依舊哭得傷心。
沐綾北有些手足無措：“你不要哭。”
眼淚會讓她心軟。
其他人去哪裏了？這裏是真實還是幻境？
搞不清楚狀況，她只好靜觀其變。
一連幾天，她都躺在床上，每到某個固定時間就會出現這兩個人，說著固定的話，說是幻境又不太像，說不是又出不去。
沐綾北苦惱極了。
另一邊，其他人直接被河水沖進深潭，從潭裏爬上岸，發現沐綾北不見了。
“人呢？”白和不爽地看著應洛嵐，“剛才不是一直牽著你嗎？”
蒙方也有點火大，閉上眼睛放出靈識到處找，結果是一點痕跡都沒找到。
天空似乎像一面境子，仰頭看時，有什麽東西緩緩流過，像是湖水，又像是海水。
明漣滴了一滴血進深潭，頓時水平像鏡子一樣映出周圍影像。
潭底有座宮殿，宮殿外立著巨大的骨架，凹陷下去的雙眼，巨大的龍角，雖死，氣勢猶在，仿佛誰也不能讓它屈服。
大家都看向應洛嵐。
任誰看到自己的魔體真身被拿來當看門狗都心情不爽。
應洛嵐握了握拳頭。
“別沖動，那裏邊的可是天道靈體。”白和攔住他，“小北應該就在裏面。”
利真左看右看，試圖找到打開宮門的地方。
“用這個。”範衡硯手裏拿著一塊符紙形狀的鏡子，“這是母親保存在我的血脈裏的神鏡。”
“要不試試？”利真小聲問應洛嵐。
若是以前，他早就沖過去了，哪裏像今天這麽舉棋不定，看來應洛嵐也跟他一樣，有了軟肋，行事再也不敢隨心所欲。
“試。”他只說了一個字，然後讓出位置讓範衡硯上前。
“等等，我覺得你恢覆記憶再進去的好。”白和連忙阻止。
記憶不完整就越容易被幻境困住，不是每次都能靠運氣脫離，上一次在引夢藤的夢境裏，應洛嵐的神魂就受了傷，還不願意讓沐綾北看到，以致於出來後的幾天都精神不濟。
也就是他隱藏得好，沐綾北又是個粗心大意的人，要是她知道還不得哭死？
“你的記憶是如何丟的？”蒙方第一次知道應洛嵐記憶不完整。
其他人也是一臉好奇，只有白和知道一些，但也不算完全了解。
應洛嵐掃了眾人一眼，又看向那副龍骨架，沈聲道：“上次大戰之後，神帝被吞噬之前，曾經與我有一戰，就在這神池裏，他們想為天道尋找一幅新的軀體，被我識破計劃，天道靈體被我傷到，只能投身凡胎，天道降災只不過是隱藏他們剝離我神魂的遮羞布。他們不敢讓魔祖知道，只留了十分之一的血脈修為給我，我的修為就時高時低是因為我現在的魔體是一條普通黑龍，並非我的真身，甚至為了不讓我察覺，還修改了我的記憶。”
“無恥，太無恥了！”鐵盾怒火沖天。
他就說怎麽尊上外出回來就變得不一樣，修為跌落居然會變小黑蛇，那分明就是普通黑龍化龍之前的模樣，尊上天生就是龍，怎麽可能有蛇的模樣？
“沖進去，把天道滅了！”鐵盾是個火爆脾氣，當下就想闖門。
既然記憶尋回來了，那還等什麽！
延維也是一臉怒火。
正當他們怒火中燒之時，宮門之上出現不少人影，墻頭上，為首的那人溫潤如玉，身姿挺拔，手上盤著兩顆黑色的珠子。
誰都能想得到他手裏拿的是什麽。
龍珠。
“想不到你能找到這裏來。”那人聲音溫潤，面色溫和，誰不想不到天道是這個樣子。
看著翩翩君子，實則惡毒無恥，連搶人軀體的事情都幹得出來。
應洛嵐突然識海翻騰，雙腳也不由自主地走向龍骨架。
“之前本尊一直沒想明白，為什麽這副軀體始終無法與本尊融合，原來是缺一不可，沒有這一分，那九分也形同虛設。”
“應洛嵐！”蒙方回過神來，猛地伸手將他拽回，“不要被他激怒，想想小北。”
他們魔族可不怕天道，是天道怕他們。
應洛嵐赤紅的雙目漸漸清明。對，他不應該再上他們的當，當年已經上過一次當了，代價慘重。
他們用激將法將他引到這裏，又瞞過老祖，如此大費周章，真的只是融合他的魔體嗎？
手握龍珠的天道見這次騙不了他，冷哼一聲，轉頭看身後，立刻有人離開，不一會兒，利真就被那人拽出來，吊在宮門之上。
應洛嵐擡頭看他：“過去這麽久你還是只會利用人質，你不會已經修為全無，變得比凡人還弱吧？”
若天道真的還有那麽大威力，又何需那麽麻煩？
“不要上他的當，這個是假的！”被吊在宮門的利真大聲喊叫，宮墻上有尖刺，握著繩索的人晃來晃去，尖刺刺入他的後背，頓時血肉模糊。
範衡硯雖然不認他，但此時卻也擔心起來，擡起頭，睜大眼睛看著。
利真的肩胛骨已經被折斷，身上衣服破破爛爛，顯然受了不少折磨。
“無恥。”蒙方與利真最熟悉，當下氣得化出真身。
巨大玄武浮在半空中，長長蛇頸猛甩，後背撞過去，宮門上的尖刺根根斷裂，宮墻也塌了，轟降聲中墻上那些天族連忙後退，護著那位假天道飛快離開。
他們想走，蒙方可不讓他們走，直接撲過去，一爪將那位天道化身拍在地上，他手裏的龍珠滾落，被蒙方伸爪子踢到應洛嵐面前。
“還楞著幹什麽？”
他大喝一聲，大家被震醒，連忙上前阻擋那些沖出來的天族，為應洛嵐爭取時間。
此時他已經跑到骨架之前，遇到兩個擋道之人。
明漣他們修為太低，只好找地方藏好，不拖後腿。
一時間，場面混亂。
另一邊，沐綾北找準時機，破陣溜走，只是地方太大，她轉來轉去都找不到出路，剛跑到後殿，就聽到有人說話。
“主子已經弱成這樣了，再不吃東西會魂飛魄散的。”
“好不容易找到小公子，道君卻不讓她知道。”
“好了，我們只管聽從吩咐。”
兩個小侍女腳步匆匆，沐綾北用掉一張隱匿符跟在她們身後，走了好長一段時間，跨了幾座院子，她們才走進一處金碧輝煌的大殿。
幻境裏的美麗女子此時憔悴地坐在窗前。
她的臉即使憔悴不堪也無損她的美貌，那種精致易碎感，是誰都不忍心為難她。
窗前有一顆樹，枝繁葉茂，葉片都是鏡子。
沐綾北剛偷偷走過去，鏡子裏就全是她的身影。
“你又淘氣。”窗前女子嗔怪地看她。
她還以為是幻像，誰知道是真的，不好意思地停下腳步，垂頭站在那裏。
“進來坐。”女人的聲音婉轉如黃鶯，聽著就解去一切煩惱。
沐綾北不自覺走進去，乖乖坐在她面前，回過神來時，又害怕得不敢看她。
女子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你都長這麽大了，你母親知道一定很高興。”
“你認識我母親？”沐綾北小聲問。
“自然認識，她是我看著長大的。”那女子微微一笑，滿院繁花盛開。
“看到那顆樹了嗎？本來那邊也有一顆，可惜被送走了。”女人擡手指了指空蕩蕩的地方，“他們說，她死了。”
雖然她很美，但是她的話真的很瘆人，沐綾北還是害怕，想離開。
“她生病了嗎？”她母親死了？剛湧上心頭的欣喜又沈了下去。
她以為這一世會有父母，結果還是沒有。
“枯萎了，樹子掉落。”那女人嘆了口氣，“我想起來了，你不是她的孩子。”
她起身走到她身邊，居高臨下打量她，舉止怎麽看怎麽不正常，沐綾北不敢相信她的話，身子也不由的往後靠，試圖遠離她。
“哈哈哈哈……我想起來你是誰的孩子了。”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人族沒一個好東西！”
“主子。”兩個侍女端著托盤走進來，“您該吃藥了。”
她們的到來讓沐綾北松了口氣，趕緊趁她們不註意飛快跑出房門。
這地方太奇怪，她不敢再待下去，可是在這裏，地脈共享居然無效，她聯系不上應洛嵐。
地方還大得離譜，她又不分東南西北，只顧埋頭就跑，害怕那些人會來追她，結果跑了半天，並沒有人追來。
這宮殿大得像是一座小城，她跑了跑去沒出城，好在這裏的禁制並沒有阻攔她，不管多覆雜的禁制，她都能跑過去。
轉了一圈，累得氣喘籲籲，躲在一處小院裏休息，遠遠還聽到有劍氣聲傳來。
她探頭往那邊看，只見那裏有一只巨大的玄武，無數劍光朝玄武刺去。
“蒙方叔叔！”沐綾北眼睛一亮，立刻禦劍沖過去。
正跟天族打得熱火朝天的蒙方聽到她的叫聲，猛地轉頭：“小北，快到這裏來。”
邊說邊往她的方向沖，誰知道暗中有人使壞，她被一道從天而降的透明光罩罩住。
“小北！”
蒙方想來救她，被那些天族拼命攔住。
光罩被一只靈氣化成的手拎起來，她像是只失去自由的鳥雀，拍打著透明界壁。
突然一道白光射來，罩子應聲而碎，她害怕地尖叫著往下墜。
“別怕，白哥哥不會讓你掉下去的。”白和揶揄的聲音傳來。
沐綾北就落在他懷裏。
她眨了眨眼：“其他人呢？”
怎麽沒看到應洛嵐？
“你太沒良心了。”白和沒好氣地放她下來，有意阻住她的視線。
在他身後的城門外，應洛嵐站在龍骨架的頭骨之中，他的身影淺淡，神魂之上有虛影，一條模模糊糊的龍影出現，和骨架漸漸合為一體。
吼！
一聲龍吟傳向四方，龍骨架漸漸長出血肉。
沐綾北被龍吟震得耳朵發麻，探頭想看城外是什麽，被白和攔住：“外面很危險，他們正在阻止魔龍蘇醒。”
他一本正經的胡謅，沐綾北信以為真，在她的角度，只看到一截龍角。
黑色的龍角不是很光滑，像是泥塑似的，還有裂口，她覺得可能是準備蘇醒工作沒做好，所以應洛嵐他們打算趁它病要它命。
“白和哥哥，我知道神樹在那裏，我帶你去。”
她拉著白和就往來時的方向跑。
白和知道她有神樹樹靈的血脈，在這宮殿裏，也只有她能找到樹靈。
樹靈能帶他們離開這裏。
身後有人追來，除了天道的走狗，還有利真父子。宮門破開的時候，範衡硯的修為就恢覆了，
他也有樹靈血脈。
四人邊打邊退，天道的護衛很多，而且都是天族，修為比渡劫期高很多，這時候白和與利真也不隱藏修為了，全力以赴，打得酣暢淋漓。
沐綾北修為低，只能補刀，看到有人被打掉落就上去戳一劍，小圓臉上染了不少血跡，奶兇奶兇的。
身後龍吼聲越來越大，某一時刻像是垂死掙紮，她不由得十分擔外應洛嵐，他會不會被黑龍打傷？
她要盡快找到能讓他修覆實力的那面鏡子，他說他的力量被封印在鏡子裏。
“快快，神樹在這邊。”這時候，她沒有迷路，神樹所在的院子清晰的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就像是無形中有人指引她前進的方向，就連哪一面鏡子有應洛嵐的力量她都一清二楚。
真奇怪，剛才明明就從樹下經過，卻沒有這種感覺，現在反而感覺強烈。
早這樣她就不亂跑了，直接摘下鏡子走人。
離神樹越來越近的時候，龍吼聲沒有了，也不知道後面是什麽情況。
沐綾北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摘下鏡子。
近了，她已經能看到那些閃閃發光的鏡子，還有金黃的枝椏。
那只剛才抓住她的透明大手又出現，白和只好轉身擋住，被一掌掀飛，撞到旁邊的墻上，噴出一口血。
“白哥哥！”她心一慌，趕緊朝他跑過去。
白和捂著胸口，吐掉口中淤血：“我沒事。你快去取下那面鏡子。”
只有她能取下那面鏡子。
空中透明大手又多了兩只，利真父子倆也抽開不身。
“好，”她握緊藍色劍，“我去。”
劍和主人的心情共鳴，藍光流轉，張開一道護體劍氣，護著她朝神樹跑去。
空中透明大手的主人更著急，氣急敗壞地朝她壓過來，把院墻都壓塌了。
沐綾北左閃右躲，身體靈活，像只小雀鳥一樣避開那只大手，腳踩在庭院裏的花樹上，飛奔向神樹。
神樹搖晃，無數面鏡子閃光，光線朝她射來，映得她眼睛發幹發澀，幾乎看不到東西。
即使眼睛這麽幹，也會有眼淚，淚珠灑在地上，草芽瘋狂成長，灌木長成大樹，神樹周圍雜草叢生。
那些侍女全都執劍護在樹下。
沐綾北卻不管這些，她眼中只有那面鏡子。
那樹上唯一的黑色境子，鏡的背面有著龍鱗一樣的花紋，手柄處貼著符紙。
只差一點她就摘到了，身後有劍光傳來，她一咬牙，依舊沒有閃身避開，直接伸手把符紙揭掉，另一只手用力一扯，鏡子就從樹上脫落。
本以為身後的靈劍會刺入她的後背，結果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麽疼痛，她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她仰頭看到那雙漆黑眼睛。
那雙好看的眼睛裏有她的影子。
“這麽危險，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應洛嵐抱著她從空中落下。
她楞楞地看著他，總覺得他哪裏不一樣了。
“怎麽了？”應洛嵐按了按她的腦袋，“不認識了嗎？”
他與魔軀還沒融合好，又和之前長得不太一樣，擔心沐綾北認不出他來。
“你是應洛嵐。”雖然跟之前長得不一樣，氣息也不同，她還是從眼神從出他，把手裏的鏡子遞過去，“你看，我幫你把力量取回來了。”
臟兮兮的小臉上滿是得意。
“嗯。小北很厲害。”他彎腰親了親她的額頭。
沐綾北臉頰發燙，踮起腳尖也親了親他的額頭，小聲說：“我說話算話的。”
應洛嵐笑了：“嗯，我知道。”
他握上鏡子手柄的那一刻，強大的氣息席卷開來，威壓蔓延，無論是天族還是魔族，都臣服在他腳下。
只有沐綾北，那些威壓避開了她，任由她站在他身邊。
他們就這麽並肩而立，看著神樹上無數的鏡片同時碎裂。
◎作者有話說：
祝寶子們在新的一年事事順利，財源滾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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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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