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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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91
[以命相隨]
璀璨星空下，山脈連綿起伏，綠色變得深沈靜謐，若隱若無的銀色絲線伸展其中，又延伸到遠方。
沐綾北順著絲線尋找源頭，發現延維浮在半空，身上蕩漾著瑩潤的白光，而在他的正下方，白和手上拿著一支筆正在奮筆疾書，在他周圍飄浮著一張會變大的紙，有點像地契文書那樣的紙。
“他們在幹什麽？”沐綾北有點好奇。
應洛嵐眉眼舒展，額間不時閃過一個圖案，快得她看不清是什麽。
“延維的天賦是偽裝天命，瞞天過海，他們現在是追蹤利朔的因果，順便瞞過天道，省卻不必要的麻煩。”
“天道也能瞞？”沐綾北睜大眼睛，這些聽起來不明覺厲。
修真界的修士辛辛苦苦修煉才悟出一絲天機，入道飛升，島上的妖卻是天生就會，這麽一對比，怎麽看都是島上的妖更厲害呢。
她飛快看了一眼應洛嵐，他的天賦是什麽？
現在想來，爺爺派過來的都是妖呢，白哥哥是狐妖，延維大叔是蛛妖，鐵盾大叔的真身她沒見過，但是氣息和人不太一樣，應該也是妖族。
啊，這麽多大妖進入修真界，確實是需要隱瞞一番。
沐綾北自顧自地想了一大堆。
“自然可以。”應洛嵐的口氣不以為然，並不覺得天道有什麽了不起的，“等到星光遮過，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他擡頭望向高空。
星星一眨一眨的，銀河的光淡了下去，有幾顆特別亮的星星大放光芒之後也隱在薄霧裏。
片刻之後又重新亮起，沐綾北仰著脖子看來看去都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同，脖子都看酸了。
果然，這是她的認知之外。
人貴在自知之明，她沒有沮喪，暗暗捏緊拳頭。她也有她的用處，絕不拖後腿。
應洛嵐暗暗發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小北，修真界有很多好吃的，你這回就吃遍天下吧。”
以後估計不會再來這邊。
沐綾北：“……”
這個安慰真有些紮心。
過了一會兒，空中無端響了一聲雷鳴，嚇了沐綾北一跳，還沒等她捂住耳朵，就被應洛嵐捂進懷裏。
“打雷都怕，你就專心修煉你靈府裏的核好了，不用管金丹。”
修煉金丹會有雷劫，最重要的是，金丹是升仙成神的標識。神仙有什麽好的呢，天道他都看不上，更別說天道庇護之下的那些神仙。
小北當然是修魔好。
沐綾北被他按在懷裏，耳朵貼著他的心臟，臉頰燙了半晌才發覺聽不到他的心跳聲，她自己卻心跳如擂鼓，這家夥連心跳都沒有？
一陣雷聲過後，霧散雲收，天邊現出魚肚白。
延維已經落下去，白和也收起了筆，捧著畫卷在看。
“我們下去？”沐綾北掩飾似地狂揉臉，“你看那邊，太陽要升起來了。”
應洛嵐還怕初生太陽蘊含的紫氣。
“你不是說要看日出嗎？這會正好。”應洛嵐倒是臉上帶笑，滿不在乎。
倒是沐綾北舍不得，萬一被紫氣曬到，他的手背上又會起嚇死人的黑斑，之前有一次她說要看海上日出，他帶她去看，結果回來，白凈的手背上就長了好多黑斑，他氣息也弱了好多，足足三天，黑斑才退下去。
爺爺說那是被初升太陽的紫氣曬傷。
他就是這麽一條嬌氣的蛇。
偏偏初升太陽的紫氣是她靈府裏那紫色核最喜歡的。
“現在我就不冷了。”她把外袍脫下來，披到他身上，又把他的寬寬的袍袖扯起來，遮好他的手背，又掏出一個有兜帽的鬥篷給他披上，把他全幅武裝。
包好之後還打量一下，直到滿意才開口：“就一會兒，等我吸收完紫氣我們就走。”
應洛嵐被她包得像顆粽子，連眼睛都沒露出來，聲音悶悶地說：“好。”
這個好字帶著笑意，雖然看不見，但她知道他肯定是笑了。
太陽一點一點露出來，山間染上金紅的色彩，風景壯麗，但是她顧不上看，面對著太陽，閉上眼睛，運行爺爺唯一教過她的一套心法。
修真界的紫氣好像更多，比小島上的更亮，吸收起來更容易，體內的紫核又大了一丟丟，感覺全力一擊，應該可以一拳打倒一個元嬰修士。
渾身暖洋洋的，特別舒爽，可惜這種感覺維持不了太久。
沐綾北睜開眼睛時，太陽已經升高，山間薄霧散去，綠意盎然，空氣清新，靈氣雖然稀薄，但是也算精純，遠處有一座山上有個小宗門，弟子們早起練劍，劍光亂飛。
距離這麽近都沒發人發現昨晚的異常，是真的瞞過去了吧，畢竟連天道都瞞過去了。
“應哥哥，我們下去吧。”她一邊解開黑色鬥篷的兜帽一邊說。
然後很慶幸這鬥篷有用，裏面的人安然無恙，冷白皮膚幹幹凈凈，手上也沒有黑斑。
“下次也這麽辦。”沐綾北躍躍欲試。
既然有了準備，她要在修真界提升修為，無論在哪裏，自身修為過硬總會避開很多致命的危險。
“好。”應洛嵐寵溺一笑，順手又把外袍披在她身上，牽著她的手腕淩空走下高山。
“這是追蹤圖。”白和看到他們下來，沒好氣地遞過去，半夜他們都在忙，這兩人倒好，看完星星看日出，是欺負他們這些孤家寡人還是怎麽回事？
白和的不爽那麽明顯，沐綾北都察覺了，紅著臉有心要解釋，卻沒有應洛嵐快。
應洛嵐：“這圖是不是潦草了點？地名都沒寫對。”
“哪裏？”白和不服氣。
天賦技能不可能出錯。
“這裏以前叫神池。”應洛嵐指著地圖右上角。
畫上的文字沐綾北不認識，是島上特有的文字，那兩個字十分覆雜，她沒見過。
“不是叫龍冢？”白和皺眉，他確實感應到的名字叫這個，“你以前去過？”
“跟你文鬥之前去過。”應洛嵐睨了他一眼。
“那都多久了，都有……”他看了一眼沐綾北，“滄海桑田，改名字了也說得通。”
沐綾北附和地點點頭：“時間長了是這樣，地名會變化。”
就像她上一世，網上流行一張全國地名前後對比，很多地方改了之後都不如之前的好聽。
不過，圖上密密麻麻的標識，顯然利朔曾經在那裏頻繁出入。
延維也湊過來，看了一眼：“對，當時我就是在這裏救下我妻。”
頓了一下他又道：“雖然圖上看似就在修真界，真實那邊有界域，當時那附近流傳著一個故事，界域是山巔巨池，穿過神池就能升仙，每年春初很多人去那裏碰運氣，不過我經過時，已經改名叫龍冢。”
“看吧，我沒寫錯，延維去過那裏，那就叫龍冢。”白和終於抓住機會再次反擊。
眼看他們有吵架的趨勢，沐綾北趕緊問：“那我們是直接去那裏嗎？”
鐵盾突然湊過來，他不了解修真界，只癡迷於煉器，這會兒聽他們討論，也插了一句：“我聽說這邊也有一個金家，經營著天下大半材料，我看我們得休整休整，準備一番。”
休整什麽都是借口，主要是他想去見識一下修真界最厲害的煉器師，聽說有神劍出沒。
他煉制的魔劍到底能不能對抗這什麽神劍，得提早做準備，以免哪天修真界又突然冒出來打得個措手不及。
這大概是老祖同意他跟來的原因。
延維同意他的看法，看了沐綾北一眼：“小北初次穿越界域需要休養一陣，島主說不著急，不能讓小北累著。”
確實如此，修為越低，穿越界域的時候壓力越大，沐綾北第一次誤闖，足足一個月才醒過來，又休養了一個月才恢覆。
關系到沐綾北，應洛嵐跟白和不吵了，異口同聲：“那就先去點金城。”
大家拿定主意，紛紛上靈舟，白和還體貼地為沐綾北重新畫一張圖，這張圖的文字就是她能看懂的文字，不過是畫在普通的紙張上，她看的時候鋪在地上，盤腿坐著，頭腦垂得很低，脖子微微伸長，白皙地脖頸近看還有細小的絨毛，在太陽底下顏色淺淡，被風一吹，顫顫巍巍。
應洛嵐的視線掃過，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移開，過一會兒，又掃一下。
其實地脈共享，他所知的，她只要認真些也知道，不過她從來不利用這份便利，就是樂於他慢慢教。
地圖有點大，把修真界所有宗門都列了出來，沐綾北一眼就看到行雲宗，那裏被白和特別標出來方便她識別。
點金城離行雲宗不遠，禦劍的話大概半天時間，離上次她遇到應洛嵐的醫修秘境也不遠。
也不知道現在那些人怎麽樣了。
突然想起什麽，她轉頭去看應洛嵐：“萬一有人認出我怎麽辦？”
雖然她的長相有變化，但是跟原主有七八分像，很可能會被人認出來。
“哈哈哈，小北這才想起來要擔心嗎？”白和大笑，和延維對視一眼。
沐綾北急了：“我是真擔心。”
畢竟以明湖和牧晏的小心眼程度，她一出現肯定會找上來。找她不要緊，她擔心影響到他們的大事。
“昨晚已經順便改了你的因果，他們現在不認識你。”延維溫和解釋。
還能這樣？沐綾北大開眼界。
確實如此，當他們到達點金城時，碰巧遇到了原主的小師弟金左彥，結果大冤種迎面而來，擦肩而過，就是沒認出她來，她還故意又退回去，裝作不經意地撞到他，他居然嬉皮笑臉湊上來問名字，覺得她好看，還狗腿地叫她姐姐。
“在這裏，城主都聽我爹的，你想買什麽盡管開口留我的名字。”他炫耀家世。
最後是應洛嵐不耐煩，氣息一凝才把他嚇走。
想到之前金左彥還給她傳過幾個消息，現在居然就認不出來了，修改因果的法子確實強大。
一行人找了個客棧住下。
點金城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大城，十分繁華，人滿為患，街上都是佩劍的修士，鱗次櫛比的商鋪裏，掌櫃和夥計都是修士，就連跑堂的都有築基修為。
為了方便，延維還給他們弄了一套身份，名字還是原來的名字，但是宗門捏出了一個偏遠的小宗門，跟金家有著一絲淵源。
應洛嵐跟白和都長像十分俊俏，坐在客棧一樓窗邊喝茶的時候，引得路人紛紛圍觀，特別是女修士，有大膽的還上前來詢問姓名宗門。
“在下白和，是千風島無影宗的弟子，這位是在下師弟應洛嵐。”白和笑得一派溫文爾雅地介紹著，“這位是小師妹沐綾北。那是在下的兩位師叔。”
“原來是無影宗的，幸會幸會，我是行雲宗範玄珠。”對面笑得大方的女修士爽朗地說。
這個名字沐綾北有點耳熟。原主在行雲宗雖然比較低調，認識的人不多，不過範玄珠算是一個，想不到她變化還挺大，以前就是個十四五歲營養跟不上發育不良的的小姑娘，現在居然長成了一個身材高挑長相英氣的大姑娘。
範玄珠是原主師伯的徒弟，是個醫修。
“原來是範姑娘。”白和依舊笑瞇瞇的。
範玄珠感興趣的人是應洛嵐，目光一直停在他身上。
沐綾北不著痕跡地挪了挪位置。
應洛嵐見她靠過來，眼睛彎了彎，唇角有了些許笑意。別說是近處的範玄珠，就連旁邊坐著的人，也別管男女老少，都紛紛深吸一口氣。
這千風島無影宗怎麽這麽會收徒弟，模樣俊美不說，修為還挺高，白衣和黑衣的兩位年輕弟子修為已到分神，就連那小小年紀的女弟子也臨近結嬰。
怎麽這宗門從來沒聽過？
不過修真界太大，有些低調的小宗門不足為奇，大家也不在意，只覺得這一行五人，個個一表人才。
沐綾北這麽一表現，範玄珠笑自己失態，很顯然人家這是一對小情侶呢，她湊什麽熱鬧啊，當下幹脆利落轉移目標，與白和談笑風生。
她出身大宗門，眼界見識絕佳，白和對她還是很欣賞的，眉眼笑得有些真誠。
“這麽說我們這次歷紀來得正是時候。”白和微微一笑，分別給大家倒茶。
範玄珠略一欠身謝過他的茶，笑道：“這是自然，明師叔大婚，結契大典就在一個月後，這會兒大家都出門準備賀禮來著，我也是聽說點金這邊有高階靈株現世才回來碰碰運氣。”
她說話的時候眉飛色舞，十分活潑，沐綾北接收到的記憶裏，她就是一個愛笑愛跳的姑娘，她師父就她一個徒弟，待遇還是不錯的，偶爾下山玩還會給原主帶些有趣的東西，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原主占用了一點自家師父的時間和憐愛，平時對原主有些不高興，不過這姑娘生氣快，消氣也快，但是原主卻是個心思敏感的，兩人相處的時候不自在，所以不怎麽往她身邊湊，兩人關系平平，她認不出來也正常，更別說還有瞞天過海的法術在。
聽她所說，明湖終於要成親了，也就是說，這書的大結局已經在鋪墊了，只是不知道風雲霧塵那段劇情還在不在。
“白大哥，我家就在那邊那座宅院，對點金城很熟，你們初來乍到一定不知道哪裏好玩有趣，有需要的話盡管開口。”有意結交的意圖很明顯了。
她拿出傳訊符就要交換。
白和笑起來：“範仙子快人快語，我們又聊得這麽愉快，我也不跟你客氣。”
爽快跟她交換傳訊符。
目的達到，範玄珠高興得很，飲了一杯茶之後，自覺離開，沒有過多打擾。
“這姑娘人不錯。”白和讚道。
“是你運氣不錯，遇到一個範家人。”鐵盾沒好氣地將杯中茶一飲而盡。
沐綾北嚇了一跳：“蛇人？”
看著不像呀，範玄珠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應洛嵐搖了搖頭：“不過是旁支，血脈已經很淡了。”
“淡有淡的好，原來他們膽子大到在如此大城中繁衍生息。”白和擡頭看遠處那座豪華大宅，“在修仙世家的眼皮子底下膽子這麽足，有幾分能力。”
“你懷疑是他們幹的？”鐵盾只會煉器，不過事關魔島，他好奇心還是有的。
延維一直默默喝茶，此時擡頭看向對面，壓低聲音道：“那裏氣息很正常。”
也就是說沒有魔息，不是老巢。
沐綾北開始擔心大師兄和師伯有沒有事，按照原劇情，明湖大婚前，行雲宗發生一件大事，書上寫著是有妖族和魔族同時入侵。
這也是這本書唯一一次提到魔族，兩人就是這個事件裏的炮灰。
不過看範玄珠的樣子不太像師父遭遇不幸。她對自己的師父感情還是很深的，若是師父有事，她不可能這麽輕松快活。
也有可能劇情還沒到那個點上，或是因為她的到來，劇情出現了變化。
剛才應該問她現在尹夕樂怎麽樣了，心疾治好了嗎？
“在想什麽？”手腕一涼，是應洛嵐握住了她的手。
她懊惱地小聲說：“我忘了問大師兄和顧師伯的情況，他們以前對我很好。”
“你可以給她傳音。”應洛嵐撇了旁邊一眼。
剛才沐綾北下意識地靠近讓他很高興，把白和推出去應付範玄珠也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小北，拿去。”白和把傳訊符扔到她面前，挑釁一般看著應洛嵐。
眼見兩人又有打起來的趨，沐綾北趕緊擺了擺手：“不問也行，蒙方大叔也在行雲宗，遲早我們也會去一次。”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不少穿著行雲宗宗門袍服的年輕人走過，還看見金左彥抱著一堆盒子帶著一幫人得意洋洋經過。
身後有張桌子坐著幾個藍衣白裳的少年，高聲闊論。
“明湖仙尊不是尹仙子的師父嗎？師徒之戀也太刺激了點吧！”
“那可不，朝夕相處，日久生情，再說尹仙子那樣美貌，明湖仙尊又風流多情，嘖嘖嘖。”
“得了吧你，當年執音仙子那才叫美呢，尹夕樂差得遠了，不過是有幾分像。”
“嘿，你膽子不小，敢提這個！”
“他都敢娶，我為何不敢提？”
“……”
在茶館坐上一會兒，修真界近況就打聽清楚了，對於明湖大婚這事，有人看好，有人不屑，不過提起兩人的感情深，那是誰都能說上一兩個小事件，秀恩愛秀得天下皆知。
他們歷經波折，最後行雲宗上下被他們感動，還準備給他們的大典大辦特辦，光是準備宴客用的靈獸就養了百座山園，有不少弟子被打發去養靈獸。
聽到百山靈獸時，應洛嵐耳尖動了動。
白和眉眼飛揚：“這裏的茶有點淡，味道不行。”
聞言沐綾北掏出儲物袋，取出煮茶爐。
修士出門在外，喝不慣別家的茶也是正常，所以她的舉動沒引起他人註意。待到茶水煮開，那茶香彌漫，不少人紛紛轉頭，鼻翼猛動，有些忍不住起身來問。
這茶沒有名字，是她家後院山上的茶樹，因為她愛喝茶，育幼殿小崽子們漫山遍野的找，終於找到一個老樹，葉子曬幹泡水香氣撲鼻。
用北孤城花樹下埋的雪水煮了之後味道更佳。
煮完白和的茶，在應洛嵐臉沈下來前又取出他的茶煮起來，忙忙碌碌，像只勤勞的小蜜蜂。
延維和鐵盾不高興了，小北是他們人人都寵著的小家夥，怎麽會給他們煮茶，是魔尊又如何。
“小北，來，這塊糕點味道不錯，你吃一個。”鐵盾大手掌一揮，臨時表演了一個關愛後輩弟子的師門長輩，將碗碟推到她面前。
四個大男人明爭暗鬥各顯神通吸引她的註意力，不一會兒，她面前就堆滿了糕點。
晚上，應洛嵐終於受不了，拉著她的手就撇開另外三人，混入人群。
“白哥哥他們不見了。”沐綾北拼命回頭看，沒感應到幾人的氣息。
街上人實在太多了，有些地方擠都擠不過去，應洛嵐緊緊牽著她的手，微微護住她，兩人周圍有了一圈兒空地，大家都下意識避開。
點金城不愧是座大城，街上什麽都有，還有修士擺地攤，沐綾北邊擔心其他人走散了，回頭東張西望。
這次出門，她帶了不少靈石，足夠她看上什麽就買什麽。
在買買買之下她也忘了找人，反正是大人，實力又強大，不怕他們走丟。
前面有一條街巷十分熱，不知道那邊是什麽，一圈人圍著叫好。沐綾北喜歡熱鬧，反向拉著應洛嵐的手跑過去，往人群裏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進核心圈，只不過一看圈裏倒在地上傷得血淋淋的人，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是一個長著蛇尾的男人，面相清秀，身材纖細，不強壯，修為也低，脖子和後背都是血跡，血染紅了白衣，他的蛇尾是黑色的，以一種艱難的角度盤在一起，有一瞬間沐綾北仿費看到是應洛嵐的模樣。
她往後踉蹌，眼眶發紅。
“真晦氣，竟是一條蛇妖。”
“孽蓄受死！”
“無知孽女竟與妖相戀！”
“孽徒！從今往後，你不再是山華宗的弟子！”
“師父，你明明知道真相……”
“……”
耳邊聲音嗡嗡，她聽不清是什麽，只覺得這一切太荒唐了。人又如何，妖又如何，真心相愛難道還看對方是什麽族的嗎？
“小北，小北。”應洛嵐伸手接住她，以為她被這樣血腥場面嚇到，護著她往人群外走。
突然，有人朝地上那蛇妖扔了塊石頭，石頭不偏不移砸到沐綾北腳邊。
應洛嵐猛一擡頭，氣息全開，寒冰瞬間彌漫開來。
“不要。”沐綾北趕緊抱住他。現在的氣息可是妖氣，萬一這裏的人都沖過來怎麽辦？她又打不過這麽多人。
看她眼淚汪汪的，應洛嵐心疼極了，收斂氣息，輕拍她的背。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不怕。”
膽子這麽小還跟過來，以前肯定被人欺負慘了。
應洛嵐暗暗下定決心，等到行雲宗就大開殺戒。
被鎮在當場的那些看熱鬧的人驚恐瞪大眼睛。
魔……魔尊？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快逃啊！”
瞬間這圈人跑的跑摔的摔，還有人禦劍升空，更有甚者直接自爆，神魂脫逃。
不一會兒跑了個幹凈，地上只有那個昏迷的蛇妖和哀泣撲倒在情郞身上的女孩子。
應洛嵐的聲音輕柔又溫暖，指腹輕輕擦去她的眼淚。沐綾北漸漸回過神來，看到他好好地站著，沒有受傷，身上很幹凈，冷白的臉和脖頸都沒傷痕。
“應哥哥。”她眨了眨眼，淚珠掉落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
“嗯，我在。”
沐綾北的臉瞬間通紅，小小聲道：“我以為是你受傷了。”
“笨蛋，我不是牽著你嗎？”
旁邊那個女孩子突然起身往他們面前一跪：“求仙君救救二郎。”
她用力磕頭，雪白的額頭都磕破了。
“姐姐快起來。”沐綾北哪見過這種場面，趕緊扶她站起來。
那女孩子拉著她到二郎身邊：“仙子，你一定有辦法救他，你是醫修。”
“你怎麽知道她是醫修？”應洛嵐蹙眉。
他們從來沒提過小北是醫修。
“我……”女孩子怕他，後退一步，垂眸不敢看他，“我聞到她身上的藥味。”
沐綾北蹲在昏迷的蛇妖邊上，回頭讚道：“姐姐真厲害，我的藥全在儲物袋裏都能聞到味道。”
她臉上還有淚，眼睛紅紅的，讓人對她沒有戒心。
“山華宗是馴獸宗，平時有練嗅覺。”
女孩子穿著藍白相間的宗門袍服，外袍有很多口袋，一只小小的白兔從她腰間的背袋裏探出腦袋，長長的兔耳朵一折又豎起，圓圓的紅眼睛倒是跟此刻的沐綾北有點相似。
她對沐綾北好感倍增：“我叫明漣，他姓周，沒有名字，家裏行二，是半妖。”
沐綾北飛快給周二郎餵了顆止血丸，又察看他的傷勢，然後才站起來。
“我叫沐綾北，”轉頭看向應洛嵐，“他是我二師兄應洛嵐。”
“原來是沐妹妹。”她謹慎地朝應洛嵐行了個禮，“應仙君。”
應洛嵐微微點頭，神色淡淡的。
“周哥哥傷勢太重，最好能找個安靜的地方，我給他再煉丹藥。”沐綾北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和明漣都是小個子，背周二郎實在有點困難，於是她看向應洛嵐，“二師兄，你來背他好不好？”
應洛嵐：“……”
但凡換個人，他能把對方踢出城外。
明漣住在附近的客棧，又臟又破，瓦上滴下隔夜寒霜融化的水滴，庭院淒涼，只有一個頭發雪白的老夥計。
應洛嵐潔癖發作，丟了好幾個清潔術才把周二郎弄幹凈，又拉著沐綾北到房門外，也給她放了三回清潔術。
她剛才檢查周二郎的時候，雙手都沾了血。
“嵐哥哥最好。”她抱著他的胳膊笑得甜甜的。
每次叫嵐哥哥，就是她最依賴他的時候，不用她說，應洛嵐也知道她要做什麽，在破客棧畫了個陣，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
明漣默默看著他們忙碌，心裏滿是感激。
這師兄妹都是好人，她會報答他們的。
“小漣……”身後傳來周二郎虛弱的聲音。
明漣趕緊轉身跑到床邊：“在呢。”
他傷那麽重，能這麽快醒來，沐綾北的丹藥很有效果。
“他們有沒有打你？”周二郎上下打量她，急切想看她有沒有被傷到，看到她額頭上一片紅，自責起來：“都怪我不好。”
“不是，是他們不好。”明漣撲到他臉上大哭。
她的師門知道他是半妖，騙他上山，偷偷取他的血用於馴獸，壞透了！
“那位是……”周二郎清神不濟，掙紮著將她護在身後。
“他們是好人，是沐妹妹的藥救了你，那邊的是應仙君。”明漸一一為他介紹。
他堅持要拜謝恩人。
沐綾北轉頭看他。這時候，他的蛇尾已經收回去了，撐著床沿，瘦弱的雙腿站在地上，整個人很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刮走。
他慢慢跪到地上磕頭，白皙的額頭磕出與自己戀人同款紅腫，脖子上有血珠滲出。
“多謝兩位的大恩大德。”
“周哥哥，你快躺好，傷口會裂開。”沐綾北趕緊阻止。
應洛嵐站在窗邊，神色淡淡，視線掃過沒有停留。
窗外，年老的夥計端來燭火和飯食，幽暗破敗的房間才有了亮光。整個客棧就只有他們這間住了人。
飯食也很簡單，是普通的包子和一碟醬菜。包子很硬，醬菜碟邊沿崩了個口子，還有一道很明顯的裂痕。
“小店簡陋，客人見諒。”老夥計蒼老的聲音帶著濃重的沙啞。
說完，他看了一眼沐綾北的煉丹爐，鼻翼輕動，突然眼前閃過一道光，目光又變得茫然，佝僂著身子，緩步走出門去。
客棧周圍沒有宅子，只有一片林子，時不時傳來兩聲瘆人的鳴叫聲，庭院裏的樹葉被風刮得沙沙作響。
房間裏的燭火被夜風吹得顫顫巍巍，沐綾北怕黑，擔心燈被吹滅了，百忙之中掏出一顆夜明珠。
明漣目光掃過時頓了一下。
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大這麽亮的夜明珠，光線柔和，品質上乘，集山華宗所有財力可能都買不到一顆。
再看兩人身上的衣著，頭上的飾物，無一不精致，他們的氣質更是小宗門養不出來的矜貴傲氣。
越發堅信他們不是小宗門的人，不由得更是拘束。
他們有需要到她的時候嗎？
“明姐姐，你來，我教你餵藥的法子。”
終於大功告成，沐綾北松了口氣，鼻尖沁著細小汗珠。應洛嵐站在她身側，又悄悄放了一回清潔術。
她這一爐丹藥煉出了三顆丹藥，一金兩紫。
“早上天剛亮的時候吃這顆金色的，溫水送服，午後吃這兩顆紫色，以茶送服，這是茶葉。”沐綾北將紙包遞到她手上。
“這……”明漣接了藥，不敢再收她的茶，轉身將自己的儲物袋拿了出來，取出一塊精美的玉璧非要送給她。
沐綾北想到她可能是沒有靈石，於是笑道：“這茶倒也不貴就是有藥性，只有千風島才有賣，其他茶葉沒藥效，我喜歡明姐姐頭上那朵珠花，你送給我可好？”
她其實不缺靈石，這些藥也不賺難，她在花中世界鐲種有不少。
應洛嵐眉峰微動，他察覺到那玉璧的光很特別，不是玉石光芒。
“收下玉璧。”他給沐綾北傳音。
沐綾北尷尬想撓頭，她都說要珠花了，現在又要玉璧，怎麽看都有點不好呀。
還好明漣不送珠花，紅著臉搖頭：“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念想，不能送給你，這塊玉璧對我沒什麽用處，但是對醫修還有點用，它靠近靈植會發亮。”
她有些窘迫，擔心她不收。她身後的周二郎從袖中取出一顆紅彤彤的珠子：“沐仙子，這個給你，可煉丹。”
珠子妖氣濃郁，一看就知道是內丹之類的東西。
沐綾北嚇得後退，她從來沒拿過內丹，也不會用內丹煉藥，趕緊接過玉璧：“這個就足夠了。”
說完跑回爐子邊，把玉璧塞給應洛嵐，轉身收拾自己的煉丹爐，拉著應洛嵐就跑。
兩人想追，但是周二郎傷重，摔回床上，明漣扶他躺好，再追出來時，已經不見兩人的蹤影。
夜已深了，街角橘色燈光柔和地灑在緩緩走過的兩人身上。
“應哥哥，你要那玉璧做什麽？”沐綾北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努力跟應洛嵐的腳尖齊平，他邁右腳，她也邁右腳，自得其樂。
“鑒通神樹上的鏡子。”應洛嵐取出玉璧，修長的手彈敲了敲，玉璧裂開，露出裏面光滑的圓形鏡子。
“真的呀！”沐綾北吃驚，眼睛瞪圓。
看到她的圓眼睛，應洛嵐莫名心情雀躍。
“嗯。”他點頭。
沐綾北也高興起來：“又有一條新線索。上次的那面你說是尹家的，那這面就是明家的，也就是說，延維大叔曾經去過的那個王朝肯定跟神樹有關！快，我們快回去找他，現在就去龍池。”
她興高采列往前跑，察覺到他還是慢悠悠地走，回轉身，倒退著走：“快點呀。”
“是龍冢。”他溫聲更正。
“嗯嗯，龍冢。”沐綾北跑回來拉他的手，迫切希望找到方法讓他恢覆修為。
回到客棧，竟然一個都不在。
本來他們想每人一間房，不過最後客棧人滿為患，只剩下兩間，應洛嵐不想回去坐等，留在沐綾北的房間裏。
沐綾北開始犯困，眼睛快睜不開了，還陪他下棋。
“應哥哥，你說神樹為什麽在範城呀？”不說話老想睡覺，她從來沒通宵過。
她突發奇想：“當時神樹是突然長出來的，是不是有人帶著種子去種？”
應洛嵐對天界的事情不清楚，而且他丟失了不少記憶，不過他很樂意跟沐綾北說這些。
“可能是天族帶下去的吧？”應洛嵐猜測，“之前我們不是抓了一個嗎？從她口中得中，神帝經常派人去範城。”
“為什麽呢？”那是神帝哎，神仙們的皇帝，那麽多人辛辛苦苦修煉，飛升最多也就是仙，沒有成神的。
“我也不知道。”應洛嵐落下棋子，“你又輸了。”
“哦。”沐綾北眼皮沈重，趴在桌上。
橘色燈光灑在她身上，額前的頭發微微翹起來，發質軟柔，她呼氣的時候，垂在頰邊的頭發就會輕輕飄動。
應洛嵐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她睡沈了才抱起送到床上，輕輕脫掉靴子，蓋好被子，掖好被角。
布好隔音陣才推門出去，一擡頭就看到似笑非笑的白和靠在木制欄桿上。
應洛嵐不願意回房跟另外三個人擠，站在回廊沒動。
白和也沒想進房間。兩人相對無言，默默站了一會兒，同時擡頭看對方。
“你不去找利真，站在這裏幹什麽？”
“你不打算告訴小北，利朔是誰嗎？”
還沒等他們接著往下互嘲，房間突然傳來“啪”的一聲，緊接著傳來沐綾北傷心的哭泣。
“不要打他……”
應洛嵐立刻闖門而入，白和慢了一步，被倒下的門板擋了一下。
房中不知道何時長滿了藤蔓，床上的沐綾北被藤蔓纏繞，可愛的包子臉煞白，滿是淚痕，而且她邊哭邊掙紮，黑色藤蔓把她雪白的脖子都勒紅了。
“引夢藤。”
白和輕彈手指，一道白光閃電般地刺入床邊藤蔓的根部，滿室藤蔓瞬間枯萎。
可惜沐綾北依舊沒有醒過來，應洛嵐快步走到床邊，緊緊握入她的手，倒在床前。
床邊掉了一地的鏡子碎片，鏡光映出無數畫面。
“應洛嵐呀應洛嵐，竟以命相隨。”
白和無奈一笑，伸手一握，那些鏡子碎片化為塵埃，飛出窗外，然後他盤腿坐在床邊為他們護法。
◎作者有話說：
還是周末大肥章！
◎最新評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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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命相隨]
璀璨星空下，山脈連綿起伏，綠色變得深沈靜謐，若隱若無的銀色絲線伸展其中，又延伸到遠方。
沐綾北順著絲線尋找源頭，發現延維浮在半空，身上蕩漾著瑩潤的白光，而在他的正下方，白和手上拿著一支筆正在奮筆疾書，在他周圍飄浮著一張會變大的紙，有點像地契文書那樣的紙。
“他們在幹什麽？”沐綾北有點好奇。
應洛嵐眉眼舒展，額間不時閃過一個圖案，快得她看不清是什麽。
“延維的天賦是偽裝天命，瞞天過海，他們現在是追蹤利朔的因果，順便瞞過天道，省卻不必要的麻煩。”
“天道也能瞞？”沐綾北睜大眼睛，這些聽起來不明覺厲。
修真界的修士辛辛苦苦修煉才悟出一絲天機，入道飛升，島上的妖卻是天生就會，這麽一對比，怎麽看都是島上的妖更厲害呢。
她飛快看了一眼應洛嵐，他的天賦是什麽？
現在想來，爺爺派過來的都是妖呢，白哥哥是狐妖，延維大叔是蛛妖，鐵盾大叔的真身她沒見過，但是氣息和人不太一樣，應該也是妖族。
啊，這麽多大妖進入修真界，確實是需要隱瞞一番。
沐綾北自顧自地想了一大堆。
“自然可以。”應洛嵐的口氣不以為然，並不覺得天道有什麽了不起的，“等到星光遮過，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他擡頭望向高空。
星星一眨一眨的，銀河的光淡了下去，有幾顆特別亮的星星大放光芒之後也隱在薄霧裏。
片刻之後又重新亮起，沐綾北仰著脖子看來看去都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同，脖子都看酸了。
果然，這是她的認知之外。
人貴在自知之明，她沒有沮喪，暗暗捏緊拳頭。她也有她的用處，絕不拖後腿。
應洛嵐暗暗發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小北，修真界有很多好吃的，你這回就吃遍天下吧。”
以後估計不會再來這邊。
沐綾北：“……”
這個安慰真有些紮心。
過了一會兒，空中無端響了一聲雷鳴，嚇了沐綾北一跳，還沒等她捂住耳朵，就被應洛嵐捂進懷裏。
“打雷都怕，你就專心修煉你靈府裏的核好了，不用管金丹。”
修煉金丹會有雷劫，最重要的是，金丹是升仙成神的標識。神仙有什麽好的呢，天道他都看不上，更別說天道庇護之下的那些神仙。
小北當然是修魔好。
沐綾北被他按在懷裏，耳朵貼著他的心臟，臉頰燙了半晌才發覺聽不到他的心跳聲，她自己卻心跳如擂鼓，這家夥連心跳都沒有？
一陣雷聲過後，霧散雲收，天邊現出魚肚白。
延維已經落下去，白和也收起了筆，捧著畫卷在看。
“我們下去？”沐綾北掩飾似地狂揉臉，“你看那邊，太陽要升起來了。”
應洛嵐還怕初生太陽蘊含的紫氣。
“你不是說要看日出嗎？這會正好。”應洛嵐倒是臉上帶笑，滿不在乎。
倒是沐綾北舍不得，萬一被紫氣曬到，他的手背上又會起嚇死人的黑斑，之前有一次她說要看海上日出，他帶她去看，結果回來，白凈的手背上就長了好多黑斑，他氣息也弱了好多，足足三天，黑斑才退下去。
爺爺說那是被初升太陽的紫氣曬傷。
他就是這麽一條嬌氣的蛇。
偏偏初升太陽的紫氣是她靈府裏那紫色核最喜歡的。
“現在我就不冷了。”她把外袍脫下來，披到他身上，又把他的寬寬的袍袖扯起來，遮好他的手背，又掏出一個有兜帽的鬥篷給他披上，把他全幅武裝。
包好之後還打量一下，直到滿意才開口：“就一會兒，等我吸收完紫氣我們就走。”
應洛嵐被她包得像顆粽子，連眼睛都沒露出來，聲音悶悶地說：“好。”
這個好字帶著笑意，雖然看不見，但她知道他肯定是笑了。
太陽一點一點露出來，山間染上金紅的色彩，風景壯麗，但是她顧不上看，面對著太陽，閉上眼睛，運行爺爺唯一教過她的一套心法。
修真界的紫氣好像更多，比小島上的更亮，吸收起來更容易，體內的紫核又大了一丟丟，感覺全力一擊，應該可以一拳打倒一個元嬰修士。
渾身暖洋洋的，特別舒爽，可惜這種感覺維持不了太久。
沐綾北睜開眼睛時，太陽已經升高，山間薄霧散去，綠意盎然，空氣清新，靈氣雖然稀薄，但是也算精純，遠處有一座山上有個小宗門，弟子們早起練劍，劍光亂飛。
距離這麽近都沒發人發現昨晚的異常，是真的瞞過去了吧，畢竟連天道都瞞過去了。
“應哥哥，我們下去吧。”她一邊解開黑色鬥篷的兜帽一邊說。
然後很慶幸這鬥篷有用，裏面的人安然無恙，冷白皮膚幹幹凈凈，手上也沒有黑斑。
“下次也這麽辦。”沐綾北躍躍欲試。
既然有了準備，她要在修真界提升修為，無論在哪裏，自身修為過硬總會避開很多致命的危險。
“好。”應洛嵐寵溺一笑，順手又把外袍披在她身上，牽著她的手腕淩空走下高山。
“這是追蹤圖。”白和看到他們下來，沒好氣地遞過去，半夜他們都在忙，這兩人倒好，看完星星看日出，是欺負他們這些孤家寡人還是怎麽回事？
白和的不爽那麽明顯，沐綾北都察覺了，紅著臉有心要解釋，卻沒有應洛嵐快。
應洛嵐：“這圖是不是潦草了點？地名都沒寫對。”
“哪裏？”白和不服氣。
天賦技能不可能出錯。
“這裏以前叫神池。”應洛嵐指著地圖右上角。
畫上的文字沐綾北不認識，是島上特有的文字，那兩個字十分覆雜，她沒見過。
“不是叫龍冢？”白和皺眉，他確實感應到的名字叫這個，“你以前去過？”
“跟你文鬥之前去過。”應洛嵐睨了他一眼。
“那都多久了，都有……”他看了一眼沐綾北，“滄海桑田，改名字了也說得通。”
沐綾北附和地點點頭：“時間長了是這樣，地名會變化。”
就像她上一世，網上流行一張全國地名前後對比，很多地方改了之後都不如之前的好聽。
不過，圖上密密麻麻的標識，顯然利朔曾經在那裏頻繁出入。
延維也湊過來，看了一眼：“對，當時我就是在這裏救下我妻。”
頓了一下他又道：“雖然圖上看似就在修真界，真實那邊有界域，當時那附近流傳著一個故事，界域是山巔巨池，穿過神池就能升仙，每年春初很多人去那裏碰運氣，不過我經過時，已經改名叫龍冢。”
“看吧，我沒寫錯，延維去過那裏，那就叫龍冢。”白和終於抓住機會再次反擊。
眼看他們有吵架的趨勢，沐綾北趕緊問：“那我們是直接去那裏嗎？”
鐵盾突然湊過來，他不了解修真界，只癡迷於煉器，這會兒聽他們討論，也插了一句：“我聽說這邊也有一個金家，經營著天下大半材料，我看我們得休整休整，準備一番。”
休整什麽都是借口，主要是他想去見識一下修真界最厲害的煉器師，聽說有神劍出沒。
他煉制的魔劍到底能不能對抗這什麽神劍，得提早做準備，以免哪天修真界又突然冒出來打得個措手不及。
這大概是老祖同意他跟來的原因。
延維同意他的看法，看了沐綾北一眼：“小北初次穿越界域需要休養一陣，島主說不著急，不能讓小北累著。”
確實如此，修為越低，穿越界域的時候壓力越大，沐綾北第一次誤闖，足足一個月才醒過來，又休養了一個月才恢覆。
關系到沐綾北，應洛嵐跟白和不吵了，異口同聲：“那就先去點金城。”
大家拿定主意，紛紛上靈舟，白和還體貼地為沐綾北重新畫一張圖，這張圖的文字就是她能看懂的文字，不過是畫在普通的紙張上，她看的時候鋪在地上，盤腿坐著，頭腦垂得很低，脖子微微伸長，白皙地脖頸近看還有細小的絨毛，在太陽底下顏色淺淡，被風一吹，顫顫巍巍。
應洛嵐的視線掃過，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移開，過一會兒，又掃一下。
其實地脈共享，他所知的，她只要認真些也知道，不過她從來不利用這份便利，就是樂於他慢慢教。
地圖有點大，把修真界所有宗門都列了出來，沐綾北一眼就看到行雲宗，那裏被白和特別標出來方便她識別。
點金城離行雲宗不遠，禦劍的話大概半天時間，離上次她遇到應洛嵐的醫修秘境也不遠。
也不知道現在那些人怎麽樣了。
突然想起什麽，她轉頭去看應洛嵐：“萬一有人認出我怎麽辦？”
雖然她的長相有變化，但是跟原主有七八分像，很可能會被人認出來。
“哈哈哈，小北這才想起來要擔心嗎？”白和大笑，和延維對視一眼。
沐綾北急了：“我是真擔心。”
畢竟以明湖和牧晏的小心眼程度，她一出現肯定會找上來。找她不要緊，她擔心影響到他們的大事。
“昨晚已經順便改了你的因果，他們現在不認識你。”延維溫和解釋。
還能這樣？沐綾北大開眼界。
確實如此，當他們到達點金城時，碰巧遇到了原主的小師弟金左彥，結果大冤種迎面而來，擦肩而過，就是沒認出她來，她還故意又退回去，裝作不經意地撞到他，他居然嬉皮笑臉湊上來問名字，覺得她好看，還狗腿地叫她姐姐。
“在這裏，城主都聽我爹的，你想買什麽盡管開口留我的名字。”他炫耀家世。
最後是應洛嵐不耐煩，氣息一凝才把他嚇走。
想到之前金左彥還給她傳過幾個消息，現在居然就認不出來了，修改因果的法子確實強大。
一行人找了個客棧住下。
點金城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大城，十分繁華，人滿為患，街上都是佩劍的修士，鱗次櫛比的商鋪裏，掌櫃和夥計都是修士，就連跑堂的都有築基修為。
為了方便，延維還給他們弄了一套身份，名字還是原來的名字，但是宗門捏出了一個偏遠的小宗門，跟金家有著一絲淵源。
應洛嵐跟白和都長像十分俊俏，坐在客棧一樓窗邊喝茶的時候，引得路人紛紛圍觀，特別是女修士，有大膽的還上前來詢問姓名宗門。
“在下白和，是千風島無影宗的弟子，這位是在下師弟應洛嵐。”白和笑得一派溫文爾雅地介紹著，“這位是小師妹沐綾北。那是在下的兩位師叔。”
“原來是無影宗的，幸會幸會，我是行雲宗範玄珠。”對面笑得大方的女修士爽朗地說。
這個名字沐綾北有點耳熟。原主在行雲宗雖然比較低調，認識的人不多，不過範玄珠算是一個，想不到她變化還挺大，以前就是個十四五歲營養跟不上發育不良的的小姑娘，現在居然長成了一個身材高挑長相英氣的大姑娘。
範玄珠是原主師伯的徒弟，是個醫修。
“原來是範姑娘。”白和依舊笑瞇瞇的。
範玄珠感興趣的人是應洛嵐，目光一直停在他身上。
沐綾北不著痕跡地挪了挪位置。
應洛嵐見她靠過來，眼睛彎了彎，唇角有了些許笑意。別說是近處的範玄珠，就連旁邊坐著的人，也別管男女老少，都紛紛深吸一口氣。
這千風島無影宗怎麽這麽會收徒弟，模樣俊美不說，修為還挺高，白衣和黑衣的兩位年輕弟子修為已到分神，就連那小小年紀的女弟子也臨近結嬰。
怎麽這宗門從來沒聽過？
不過修真界太大，有些低調的小宗門不足為奇，大家也不在意，只覺得這一行五人，個個一表人才。
沐綾北這麽一表現，範玄珠笑自己失態，很顯然人家這是一對小情侶呢，她湊什麽熱鬧啊，當下幹脆利落轉移目標，與白和談笑風生。
她出身大宗門，眼界見識絕佳，白和對她還是很欣賞的，眉眼笑得有些真誠。
“這麽說我們這次歷紀來得正是時候。”白和微微一笑，分別給大家倒茶。
範玄珠略一欠身謝過他的茶，笑道：“這是自然，明師叔大婚，結契大典就在一個月後，這會兒大家都出門準備賀禮來著，我也是聽說點金這邊有高階靈株現世才回來碰碰運氣。”
她說話的時候眉飛色舞，十分活潑，沐綾北接收到的記憶裏，她就是一個愛笑愛跳的姑娘，她師父就她一個徒弟，待遇還是不錯的，偶爾下山玩還會給原主帶些有趣的東西，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原主占用了一點自家師父的時間和憐愛，平時對原主有些不高興，不過這姑娘生氣快，消氣也快，但是原主卻是個心思敏感的，兩人相處的時候不自在，所以不怎麽往她身邊湊，兩人關系平平，她認不出來也正常，更別說還有瞞天過海的法術在。
聽她所說，明湖終於要成親了，也就是說，這書的大結局已經在鋪墊了，只是不知道風雲霧塵那段劇情還在不在。
“白大哥，我家就在那邊那座宅院，對點金城很熟，你們初來乍到一定不知道哪裏好玩有趣，有需要的話盡管開口。”有意結交的意圖很明顯了。
她拿出傳訊符就要交換。
白和笑起來：“範仙子快人快語，我們又聊得這麽愉快，我也不跟你客氣。”
爽快跟她交換傳訊符。
目的達到，範玄珠高興得很，飲了一杯茶之後，自覺離開，沒有過多打擾。
“這姑娘人不錯。”白和讚道。
“是你運氣不錯，遇到一個範家人。”鐵盾沒好氣地將杯中茶一飲而盡。
沐綾北嚇了一跳：“蛇人？”
看著不像呀，範玄珠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應洛嵐搖了搖頭：“不過是旁支，血脈已經很淡了。”
“淡有淡的好，原來他們膽子大到在如此大城中繁衍生息。”白和擡頭看遠處那座豪華大宅，“在修仙世家的眼皮子底下膽子這麽足，有幾分能力。”
“你懷疑是他們幹的？”鐵盾只會煉器，不過事關魔島，他好奇心還是有的。
延維一直默默喝茶，此時擡頭看向對面，壓低聲音道：“那裏氣息很正常。”
也就是說沒有魔息，不是老巢。
沐綾北開始擔心大師兄和師伯有沒有事，按照原劇情，明湖大婚前，行雲宗發生一件大事，書上寫著是有妖族和魔族同時入侵。
這也是這本書唯一一次提到魔族，兩人就是這個事件裏的炮灰。
不過看範玄珠的樣子不太像師父遭遇不幸。她對自己的師父感情還是很深的，若是師父有事，她不可能這麽輕松快活。
也有可能劇情還沒到那個點上，或是因為她的到來，劇情出現了變化。
剛才應該問她現在尹夕樂怎麽樣了，心疾治好了嗎？
“在想什麽？”手腕一涼，是應洛嵐握住了她的手。
她懊惱地小聲說：“我忘了問大師兄和顧師伯的情況，他們以前對我很好。”
“你可以給她傳音。”應洛嵐撇了旁邊一眼。
剛才沐綾北下意識地靠近讓他很高興，把白和推出去應付範玄珠也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小北，拿去。”白和把傳訊符扔到她面前，挑釁一般看著應洛嵐。
眼見兩人又有打起來的趨，沐綾北趕緊擺了擺手：“不問也行，蒙方大叔也在行雲宗，遲早我們也會去一次。”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不少穿著行雲宗宗門袍服的年輕人走過，還看見金左彥抱著一堆盒子帶著一幫人得意洋洋經過。
身後有張桌子坐著幾個藍衣白裳的少年，高聲闊論。
“明湖仙尊不是尹仙子的師父嗎？師徒之戀也太刺激了點吧！”
“那可不，朝夕相處，日久生情，再說尹仙子那樣美貌，明湖仙尊又風流多情，嘖嘖嘖。”
“得了吧你，當年執音仙子那才叫美呢，尹夕樂差得遠了，不過是有幾分像。”
“嘿，你膽子不小，敢提這個！”
“他都敢娶，我為何不敢提？”
“……”
在茶館坐上一會兒，修真界近況就打聽清楚了，對於明湖大婚這事，有人看好，有人不屑，不過提起兩人的感情深，那是誰都能說上一兩個小事件，秀恩愛秀得天下皆知。
他們歷經波折，最後行雲宗上下被他們感動，還準備給他們的大典大辦特辦，光是準備宴客用的靈獸就養了百座山園，有不少弟子被打發去養靈獸。
聽到百山靈獸時，應洛嵐耳尖動了動。
白和眉眼飛揚：“這裏的茶有點淡，味道不行。”
聞言沐綾北掏出儲物袋，取出煮茶爐。
修士出門在外，喝不慣別家的茶也是正常，所以她的舉動沒引起他人註意。待到茶水煮開，那茶香彌漫，不少人紛紛轉頭，鼻翼猛動，有些忍不住起身來問。
這茶沒有名字，是她家後院山上的茶樹，因為她愛喝茶，育幼殿小崽子們漫山遍野的找，終於找到一個老樹，葉子曬幹泡水香氣撲鼻。
用北孤城花樹下埋的雪水煮了之後味道更佳。
煮完白和的茶，在應洛嵐臉沈下來前又取出他的茶煮起來，忙忙碌碌，像只勤勞的小蜜蜂。
延維和鐵盾不高興了，小北是他們人人都寵著的小家夥，怎麽會給他們煮茶，是魔尊又如何。
“小北，來，這塊糕點味道不錯，你吃一個。”鐵盾大手掌一揮，臨時表演了一個關愛後輩弟子的師門長輩，將碗碟推到她面前。
四個大男人明爭暗鬥各顯神通吸引她的註意力，不一會兒，她面前就堆滿了糕點。
晚上，應洛嵐終於受不了，拉著她的手就撇開另外三人，混入人群。
“白哥哥他們不見了。”沐綾北拼命回頭看，沒感應到幾人的氣息。
街上人實在太多了，有些地方擠都擠不過去，應洛嵐緊緊牽著她的手，微微護住她，兩人周圍有了一圈兒空地，大家都下意識避開。
點金城不愧是座大城，街上什麽都有，還有修士擺地攤，沐綾北邊擔心其他人走散了，回頭東張西望。
這次出門，她帶了不少靈石，足夠她看上什麽就買什麽。
在買買買之下她也忘了找人，反正是大人，實力又強大，不怕他們走丟。
前面有一條街巷十分熱，不知道那邊是什麽，一圈人圍著叫好。沐綾北喜歡熱鬧，反向拉著應洛嵐的手跑過去，往人群裏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進核心圈，只不過一看圈裏倒在地上傷得血淋淋的人，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是一個長著蛇尾的男人，面相清秀，身材纖細，不強壯，修為也低，脖子和後背都是血跡，血染紅了白衣，他的蛇尾是黑色的，以一種艱難的角度盤在一起，有一瞬間沐綾北仿費看到是應洛嵐的模樣。
她往後踉蹌，眼眶發紅。
“真晦氣，竟是一條蛇妖。”
“孽蓄受死！”
“無知孽女竟與妖相戀！”
“孽徒！從今往後，你不再是山華宗的弟子！”
“師父，你明明知道真相……”
“……”
耳邊聲音嗡嗡，她聽不清是什麽，只覺得這一切太荒唐了。人又如何，妖又如何，真心相愛難道還看對方是什麽族的嗎？
“小北，小北。”應洛嵐伸手接住她，以為她被這樣血腥場面嚇到，護著她往人群外走。
突然，有人朝地上那蛇妖扔了塊石頭，石頭不偏不移砸到沐綾北腳邊。
應洛嵐猛一擡頭，氣息全開，寒冰瞬間彌漫開來。
“不要。”沐綾北趕緊抱住他。現在的氣息可是妖氣，萬一這裏的人都沖過來怎麽辦？她又打不過這麽多人。
看她眼淚汪汪的，應洛嵐心疼極了，收斂氣息，輕拍她的背。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不怕。”
膽子這麽小還跟過來，以前肯定被人欺負慘了。
應洛嵐暗暗下定決心，等到行雲宗就大開殺戒。
被鎮在當場的那些看熱鬧的人驚恐瞪大眼睛。
魔……魔尊？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快逃啊！”
瞬間這圈人跑的跑摔的摔，還有人禦劍升空，更有甚者直接自爆，神魂脫逃。
不一會兒跑了個幹凈，地上只有那個昏迷的蛇妖和哀泣撲倒在情郞身上的女孩子。
應洛嵐的聲音輕柔又溫暖，指腹輕輕擦去她的眼淚。沐綾北漸漸回過神來，看到他好好地站著，沒有受傷，身上很幹凈，冷白的臉和脖頸都沒傷痕。
“應哥哥。”她眨了眨眼，淚珠掉落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
“嗯，我在。”
沐綾北的臉瞬間通紅，小小聲道：“我以為是你受傷了。”
“笨蛋，我不是牽著你嗎？”
旁邊那個女孩子突然起身往他們面前一跪：“求仙君救救二郎。”
她用力磕頭，雪白的額頭都磕破了。
“姐姐快起來。”沐綾北哪見過這種場面，趕緊扶她站起來。
那女孩子拉著她到二郎身邊：“仙子，你一定有辦法救他，你是醫修。”
“你怎麽知道她是醫修？”應洛嵐蹙眉。
他們從來沒提過小北是醫修。
“我……”女孩子怕他，後退一步，垂眸不敢看他，“我聞到她身上的藥味。”
沐綾北蹲在昏迷的蛇妖邊上，回頭讚道：“姐姐真厲害，我的藥全在儲物袋裏都能聞到味道。”
她臉上還有淚，眼睛紅紅的，讓人對她沒有戒心。
“山華宗是馴獸宗，平時有練嗅覺。”
女孩子穿著藍白相間的宗門袍服，外袍有很多口袋，一只小小的白兔從她腰間的背袋裏探出腦袋，長長的兔耳朵一折又豎起，圓圓的紅眼睛倒是跟此刻的沐綾北有點相似。
她對沐綾北好感倍增：“我叫明漣，他姓周，沒有名字，家裏行二，是半妖。”
沐綾北飛快給周二郎餵了顆止血丸，又察看他的傷勢，然後才站起來。
“我叫沐綾北，”轉頭看向應洛嵐，“他是我二師兄應洛嵐。”
“原來是沐妹妹。”她謹慎地朝應洛嵐行了個禮，“應仙君。”
應洛嵐微微點頭，神色淡淡的。
“周哥哥傷勢太重，最好能找個安靜的地方，我給他再煉丹藥。”沐綾北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和明漣都是小個子，背周二郎實在有點困難，於是她看向應洛嵐，“二師兄，你來背他好不好？”
應洛嵐：“……”
但凡換個人，他能把對方踢出城外。
明漣住在附近的客棧，又臟又破，瓦上滴下隔夜寒霜融化的水滴，庭院淒涼，只有一個頭發雪白的老夥計。
應洛嵐潔癖發作，丟了好幾個清潔術才把周二郎弄幹凈，又拉著沐綾北到房門外，也給她放了三回清潔術。
她剛才檢查周二郎的時候，雙手都沾了血。
“嵐哥哥最好。”她抱著他的胳膊笑得甜甜的。
每次叫嵐哥哥，就是她最依賴他的時候，不用她說，應洛嵐也知道她要做什麽，在破客棧畫了個陣，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
明漣默默看著他們忙碌，心裏滿是感激。
這師兄妹都是好人，她會報答他們的。
“小漣……”身後傳來周二郎虛弱的聲音。
明漣趕緊轉身跑到床邊：“在呢。”
他傷那麽重，能這麽快醒來，沐綾北的丹藥很有效果。
“他們有沒有打你？”周二郎上下打量她，急切想看她有沒有被傷到，看到她額頭上一片紅，自責起來：“都怪我不好。”
“不是，是他們不好。”明漣撲到他臉上大哭。
她的師門知道他是半妖，騙他上山，偷偷取他的血用於馴獸，壞透了！
“那位是……”周二郎清神不濟，掙紮著將她護在身後。
“他們是好人，是沐妹妹的藥救了你，那邊的是應仙君。”明漸一一為他介紹。
他堅持要拜謝恩人。
沐綾北轉頭看他。這時候，他的蛇尾已經收回去了，撐著床沿，瘦弱的雙腿站在地上，整個人很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刮走。
他慢慢跪到地上磕頭，白皙的額頭磕出與自己戀人同款紅腫，脖子上有血珠滲出。
“多謝兩位的大恩大德。”
“周哥哥，你快躺好，傷口會裂開。”沐綾北趕緊阻止。
應洛嵐站在窗邊，神色淡淡，視線掃過沒有停留。
窗外，年老的夥計端來燭火和飯食，幽暗破敗的房間才有了亮光。整個客棧就只有他們這間住了人。
飯食也很簡單，是普通的包子和一碟醬菜。包子很硬，醬菜碟邊沿崩了個口子，還有一道很明顯的裂痕。
“小店簡陋，客人見諒。”老夥計蒼老的聲音帶著濃重的沙啞。
說完，他看了一眼沐綾北的煉丹爐，鼻翼輕動，突然眼前閃過一道光，目光又變得茫然，佝僂著身子，緩步走出門去。
客棧周圍沒有宅子，只有一片林子，時不時傳來兩聲瘆人的鳴叫聲，庭院裏的樹葉被風刮得沙沙作響。
房間裏的燭火被夜風吹得顫顫巍巍，沐綾北怕黑，擔心燈被吹滅了，百忙之中掏出一顆夜明珠。
明漣目光掃過時頓了一下。
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大這麽亮的夜明珠，光線柔和，品質上乘，集山華宗所有財力可能都買不到一顆。
再看兩人身上的衣著，頭上的飾物，無一不精致，他們的氣質更是小宗門養不出來的矜貴傲氣。
越發堅信他們不是小宗門的人，不由得更是拘束。
他們有需要到她的時候嗎？
“明姐姐，你來，我教你餵藥的法子。”
終於大功告成，沐綾北松了口氣，鼻尖沁著細小汗珠。應洛嵐站在她身側，又悄悄放了一回清潔術。
她這一爐丹藥煉出了三顆丹藥，一金兩紫。
“早上天剛亮的時候吃這顆金色的，溫水送服，午後吃這兩顆紫色，以茶送服，這是茶葉。”沐綾北將紙包遞到她手上。
“這……”明漣接了藥，不敢再收她的茶，轉身將自己的儲物袋拿了出來，取出一塊精美的玉璧非要送給她。
沐綾北想到她可能是沒有靈石，於是笑道：“這茶倒也不貴就是有藥性，只有千風島才有賣，其他茶葉沒藥效，我喜歡明姐姐頭上那朵珠花，你送給我可好？”
她其實不缺靈石，這些藥也不賺難，她在花中世界鐲種有不少。
應洛嵐眉峰微動，他察覺到那玉璧的光很特別，不是玉石光芒。
“收下玉璧。”他給沐綾北傳音。
沐綾北尷尬想撓頭，她都說要珠花了，現在又要玉璧，怎麽看都有點不好呀。
還好明漣不送珠花，紅著臉搖頭：“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念想，不能送給你，這塊玉璧對我沒什麽用處，但是對醫修還有點用，它靠近靈植會發亮。”
她有些窘迫，擔心她不收。她身後的周二郎從袖中取出一顆紅彤彤的珠子：“沐仙子，這個給你，可煉丹。”
珠子妖氣濃郁，一看就知道是內丹之類的東西。
沐綾北嚇得後退，她從來沒拿過內丹，也不會用內丹煉藥，趕緊接過玉璧：“這個就足夠了。”
說完跑回爐子邊，把玉璧塞給應洛嵐，轉身收拾自己的煉丹爐，拉著應洛嵐就跑。
兩人想追，但是周二郎傷重，摔回床上，明漣扶他躺好，再追出來時，已經不見兩人的蹤影。
夜已深了，街角橘色燈光柔和地灑在緩緩走過的兩人身上。
“應哥哥，你要那玉璧做什麽？”沐綾北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努力跟應洛嵐的腳尖齊平，他邁右腳，她也邁右腳，自得其樂。
“鑒通神樹上的鏡子。”應洛嵐取出玉璧，修長的手彈敲了敲，玉璧裂開，露出裏面光滑的圓形鏡子。
“真的呀！”沐綾北吃驚，眼睛瞪圓。
看到她的圓眼睛，應洛嵐莫名心情雀躍。
“嗯。”他點頭。
沐綾北也高興起來：“又有一條新線索。上次的那面你說是尹家的，那這面就是明家的，也就是說，延維大叔曾經去過的那個王朝肯定跟神樹有關！快，我們快回去找他，現在就去龍池。”
她興高采列往前跑，察覺到他還是慢悠悠地走，回轉身，倒退著走：“快點呀。”
“是龍冢。”他溫聲更正。
“嗯嗯，龍冢。”沐綾北跑回來拉他的手，迫切希望找到方法讓他恢覆修為。
回到客棧，竟然一個都不在。
本來他們想每人一間房，不過最後客棧人滿為患，只剩下兩間，應洛嵐不想回去坐等，留在沐綾北的房間裏。
沐綾北開始犯困，眼睛快睜不開了，還陪他下棋。
“應哥哥，你說神樹為什麽在範城呀？”不說話老想睡覺，她從來沒通宵過。
她突發奇想：“當時神樹是突然長出來的，是不是有人帶著種子去種？”
應洛嵐對天界的事情不清楚，而且他丟失了不少記憶，不過他很樂意跟沐綾北說這些。
“可能是天族帶下去的吧？”應洛嵐猜測，“之前我們不是抓了一個嗎？從她口中得中，神帝經常派人去範城。”
“為什麽呢？”那是神帝哎，神仙們的皇帝，那麽多人辛辛苦苦修煉，飛升最多也就是仙，沒有成神的。
“我也不知道。”應洛嵐落下棋子，“你又輸了。”
“哦。”沐綾北眼皮沈重，趴在桌上。
橘色燈光灑在她身上，額前的頭發微微翹起來，發質軟柔，她呼氣的時候，垂在頰邊的頭發就會輕輕飄動。
應洛嵐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她睡沈了才抱起送到床上，輕輕脫掉靴子，蓋好被子，掖好被角。
布好隔音陣才推門出去，一擡頭就看到似笑非笑的白和靠在木制欄桿上。
應洛嵐不願意回房跟另外三個人擠，站在回廊沒動。
白和也沒想進房間。兩人相對無言，默默站了一會兒，同時擡頭看對方。
“你不去找利真，站在這裏幹什麽？”
“你不打算告訴小北，利朔是誰嗎？”
還沒等他們接著往下互嘲，房間突然傳來“啪”的一聲，緊接著傳來沐綾北傷心的哭泣。
“不要打他……”
應洛嵐立刻闖門而入，白和慢了一步，被倒下的門板擋了一下。
房中不知道何時長滿了藤蔓，床上的沐綾北被藤蔓纏繞，可愛的包子臉煞白，滿是淚痕，而且她邊哭邊掙紮，黑色藤蔓把她雪白的脖子都勒紅了。
“引夢藤。”
白和輕彈手指，一道白光閃電般地刺入床邊藤蔓的根部，滿室藤蔓瞬間枯萎。
可惜沐綾北依舊沒有醒過來，應洛嵐快步走到床邊，緊緊握入她的手，倒在床前。
床邊掉了一地的鏡子碎片，鏡光映出無數畫面。
“應洛嵐呀應洛嵐，竟以命相隨。”
白和無奈一笑，伸手一握，那些鏡子碎片化為塵埃，飛出窗外，然後他盤腿坐在床邊為他們護法。
◎作者有話說：
還是周末大肥章！
◎最新評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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