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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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70
[詭計多端]
門外傳來沐綾北氣呼呼的聲音，腳步還特別重，可見是真生氣了。
應洛嵐咬了咬牙，“嗖”地一聲變成圓頭圓眼的小蛇，在玉椅上盤著身子，昂著頭。
沐綾北見過他這個樣子，而且還很喜歡，生氣也不用哄。
厚重的殿門被她用力推開，夕陽的餘暉灑進來，門邊被氣息凝結的小冰塊融化了。
“咦？”沐綾北生氣也是假裝，這會兒一看到椅子上那條可愛的小胖蛇再也裝不下去，拎著裙擺跑過去，抱住就舉起來，“原來是因為保持不了人形才跑走的！”
小蛇身上還冷冰冰滑溜溜的，有好多水漬，有點臟兮兮的，對著橘色陽光一看，鱗片還沾上一些粘液。
她對上那雙清冷的眼睛楞了一下：“生氣了？”
托著小蛇的下顎仔細打量：“角角長長了哎！”
原來的角最多就是一個凸起的圓包，今天的角居然有兩節手指這麽長！
“是要變成蛟了嗎？”她翻來覆去地打量。
應洛嵐沒說話，實際上是因為突然二次化形有點力竭，得緩口氣。
“這裏怎麽有道裂痕？是要蛻皮了嗎？”
蛇都是要蛻皮的，也不知道他蛻皮把舊皮扔哪裏了。
她好奇地戳了戳那條裂痕，正好戳中應洛嵐的應激點，整條蛇頓時扭曲起來，圓圓的腦袋甩來甩去，蛇信嘶嘶響，最後竟軟綿綿癱在她手掌上，眼睛都閉上了。
“餵！你怎麽了，快醒醒！”沐綾北嚇了一跳，趕緊蹲下來，將他平放在地上，還丟了個清潔術，把整條蛇清理幹凈。
“你離我遠點……”小蛇有氣無力地幽幽開口。
這人氣息燙得他頭暈，還用手戳他的傷口，清潔術也很燙，氣息差點讓他窒息。
沐綾北趕緊往後挪，拉開兩人的距離，並收斂自己的氣息。
“我又不知道你的情況，不能怪我。”突然跑開，誰都誤會啊。
而且是在她掏出果子討好的時候，她還以為他會很高興來著。體力不支還跑去四方閣幹什麽呀？都說了留在家裏聽人魚唱歌修覆神魂了。
維爾跟她說他很不配合，還把人魚們都狠狠威脅一遍。
一口氣緩過來，胖乎乎的小黑蛇緩慢爬開，尾巴扭曲著，尾巴尖往上翹起來。
爬進陰影裏才放下來，加快速度鉆進墨玉椅下，卷起鏡子的手柄，身上的躁熱才退去。
今天的沐綾北實在是熱氣騰騰，以前都不是這樣。
“對不起啦。”
椅子邊上露出她的白色翹頭靴，上面還綴著三顆又圓又潤的粉色大珍珠。
“我給你做蛋糕吃吧。”她低頭彎腰趴在地上往椅子下邊看。
“我生辰那天的？”小胖蛇卷著鏡子的手柄離她遠點。
“嗯嗯！”說完這個，她又炫耀自己的新靴子，“看我的靴子漂亮吧？”
這些珍珠是維爾的眼淚所化呢！人魚王者的淚真漂亮！
“真醜。”冷冰冰的嫌棄著。
“很漂亮啊。”粉色大珍珠這麽好看，還能凈化濁氣，多少人都求不來呢，是一件極品防具，用法也簡單，就是綴在鞋上或是衣服上，當然，也可以當首飾插在頭上，她頭上也有一套珍珠發簪。
“不是說做蛋糕嗎？快去。”應洛嵐不想跟她討論珍珠。
想不到那個人魚王者還挺小心眼，在她身上綴滿珍珠，難怪他今天狀態極差，甚至穩不住人形。
“你出來，這裏沒有工具，小竹屋才有。”沐綾北朝他招手。
“你做好再過來。”
“可是你怎麽過去？要我過來接你嗎？”沐綾北想到什麽又笑起來，眉眼彎彎的。
“我自己過去。”有時間緩口氣，等他把那些人魚再教訓一回。
沐綾北站直身體：“好吧。”
應洛嵐不喜歡她捧著他走，這家夥自尊心強著呢，反正做蛋糕也要時間，就讓他休息一下。
“小笨蛇，乖呀，我去給你做蛋糕~”她最喜歡刺激他，反正現在他不敢出來。
沐綾北唱著歌，歡快地跑出殿門，遠遠還傳來她自創的跑調歌聲。
“我有一條小胖蛇，嬌氣又淘氣~愛吃蛋糕和小魚……”
應洛嵐：“……”
太陽落下，黑暗的大殿裏沒點燈，只有兩顆夜明珠發出幽幽的綠光。巨大的影子投在簾上，張牙舞爪，氣勢龐大，利爪一掃，木柱瞬間被撓成碎屑，聲音卻沒傳到殿外，但是島主府的仆人們都擔心地湊在一起。
閔婆婆憂心重重：“尊上這次特別生氣。”
“最近都這樣，是怎麽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伸長脖子。
另有兩個躲在花叢裏，聞言探出腦袋：“尊上是不喜歡人魚吧，但是小北養了那麽多條。”
“對哦，忘了上次那條老人魚，還試圖用歌聲切碎尊上的神魂。”
“老祖忘記了嗎？還讓他去試試。”
“我剛才看見小北身上到處都是珍珠，就知道那些人魚不死心。”
“得想個辦法把那些人魚弄走才行。”
有一個俊秀的小男孩子好奇探頭：“上次的事不是說是範子諾幹的嗎？那老人魚被他控制了。”
“控制？看著不像傀儡呢。”
“說不定是一種更高級的契約，像小北那樣的，使令契。”
“都閉嘴，尊上出來了！”
……
石階上，應洛嵐一身滯凈白衣，長發披在肩頭沒有束起，面無表情地看著小竹屋方向。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的尊上終於不穿奇怪的衣服了，前陣子天天粉色長袍！
還是白衣好看，當然，最好看是玄衣，不過他高興才會穿白衣呢。
小竹屋這邊，沐綾北剛搓好米團，嘴裏哼著歌，正在攪拌甜味醬。
應洛嵐不喜歡太甜的，甜味醬要稀釋才行，要不然他又不高興，覺得她敷衍。
想起來他喜歡的東西不多，只是對蛋糕很執著，變著法子讓她做，每次都是他生辰的那款，做多了熟能生巧，效率高，時間也能縮短不少。
突然腳上一重，她低頭一看，是小烏龜抱住了她的腿在蹭蹭。
小烏龜也喜歡吃蛋糕，但是要放小魚。
“寶寶先等一下，你的排在後面呢。”
“噗噗。”小烏龜張開沒牙的嘴巴。
大家都說它要長牙，結果到現在還是沒牙。不過好在現在已經可以根據它發出的聲音代表的意思，一聲是開心，兩聲是嘲笑，三聲就是生氣。
這會兒它能嘲笑什麽呢？剛才它是在小竹屋的院子裏，現在爬進廚房，又發出這聲音，只能說明應洛嵐來了。
小烏龜跟應洛嵐是死對頭，起因還是寵物房。
最近它經常是在庭院醒來，爬回去一看，小窩裏躺著小胖蛇，哪還有不明白的，它這是家被人搶了。
小竹屋裏有一個鋪著柔軟小被子的窩，就放在門邊，本來是它專屬，結果被某條厚臉皮的蛇占了。
“好了？”沐綾北轉身看到門邊修長的身影，心裏松了口氣，“先坐著等一會兒，還沒開始蒸。”
應洛嵐看了她一眼，發現她身上沒有珍珠，於是走過去，探頭看她手裏的糖水。
“喝嗎？好喝的。”沐綾北笑出八顆牙，眼睛瞇起來，“我在山上采了一些蜂蜜。”
采菌菇時發現的蜂蜜，混合一點點甜味醬沒有那麽甜膩。
她舉杯餵他。
應洛嵐比她高得多，即便是少年版也比她高，她要踮起腳尖才把碗送到他嘴邊。
他低頭正好看到她的頭頂，發髻裏還藏著一顆珍珠，應該是匆忙間遺漏了，頭發都弄亂了。
“你站好。”他扶著她的肩膀，“糖水都灑了。”
確實有糖水灑在她身上，白衣服上有幾點深色。
“怎麽不戴珍珠了？”他接過白瓷碗，嘗了一小口，甜味直達心底。
兩人站得近，氣息交纏，沐綾北往後退了退，小聲回答：“進廚房不方便。”
誰進廚房還盛裝打扮啊。
原來是這樣，就知道她不是為了他才摘下。應洛嵐放下碗：“快點蒸蛋糕。”
現在不能讓她閑著，會發現人魚們的躁動不安。
隔壁院子，湖底，人魚圍在維爾身邊，滿臉慌張。
“怎麽辦？主上聯系不到我們。”
“要按魔尊的話去做嗎？他真的會殺了我們？”
“得讓主上離他遠遠的！”
“王，你說怎麽辦？這湖水被汙染了。”
維爾擡頭看水面那層黑霧，皺著眉頭，珍珠還是讓那魔頭發現了。
他壓下心中憂慮：“主上不會有事的。”
魔頭現在也不敢對她怎麽樣。
“可是，她天天跟魔尊在一起，萬一討厭天族的魔尊知道她的身世怎麽辦？”
“是啊，沒想到主上有天族血脈，我們要不要告訴她這裏就是魔界？”
“不可！”維爾趕緊出言阻止，“她孤單在此，若是知道自己是天族而這裏是魔族，一定無法隱瞞過去，萬一她被發現是天族，我們又不能保護她離開。你們千萬要管住腦子，一絲都不能想。”
“是。”人魚們一陣後怕。
他們落在魔族地盤，得想辦法保護主上才行。
月亮升起來的時候，一陣香味彌漫開來，蛋糕終於蒸熟了。沐綾北將它端到庭院的竹林邊。
“吃吧。”月色多好，遠處深藍的大海波光粼粼，映著月光，開起一片片蜃花。
這是大海獨有的影像，月光照在蜃氣上開出的花朵，潔白無瑕，只有月彎如鉤的晚上才會出現。
一邊賞景一邊吃多開心！
“給！”沐綾北挖了一大勺送到他嘴邊。
應洛嵐一口吞下。
小烏龜眼巴巴地看著，不過當沐綾北給它挖了一小勺的時候，應洛嵐一把端走盤子跑了。
別的他都不怎麽在乎，唯獨蛋糕想獨享。
沐綾北找了好久才在靈舟裏找到他，就坐在上次他們吃生辰宴的地方，圓桌上擺著一個空盤子。
“小氣。”她大步走進去，坐在他對面，“像幼崽一樣。”
孩子才這麽霸道，她沒想到這個活了那麽多年的蛇妖也會這樣。
“你已經成年啦。”聽說成年的妖會開始在意自己的形像，就像雙生子，最近老是到處溜跶找可以送紅色羽毛扇的對象。
他們成年更久，更迫切，聽說還有什麽情潮問題，總之，餘墨講得很嚴肅，但是她沒看出來應洛嵐有這麽嚴重的心理問題。
“小北，你不要被假相騙了，少島主他詭計多端。”餘墨十分嚴肅認真，小大人似的背著手再次強調，“他是詭計多端的尊上！”
他都看見他偷看小北，還藏靈石，還會晚上偷偷努力轉換魔息成為靈石，要不然他怎麽會老是力竭，又沒大戰又不去對面幹架。
真的像餘墨說的那樣，他在偷偷醞釀什麽大計劃？
沐綾北捧著臉頰打量他。憑心而論，應洛嵐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比氣運之子明湖還好看，眼神很清澈，眼睛黑白分明，五官恰到好處的精致，多一分就太娘，少一分則太粗糙，不說話的時候是個高冷大酷哥，但是跟她說話就會變成小傲嬌。
想想好像是因為她捏過他，還捏了不少次，所以他對她高冷不起來。
一定是這樣！
沐綾北重重點頭。
“你點頭就是答應了。”對面的人露出一絲笑容。
“等一下，我答應什麽了？”敢趁她失神的時候提要求，這還不是詭計多端？
應洛嵐擡起下巴：“新宅子有我的一份，基陣我都布置了一部分，當然，剩下的我也可以繼續。”
冷□□致的下頜線弧度十分完美。
在魔族，如果願意分享地脈，關系就會是最親近的，就算道侶都比不上。
道侶算什麽，當然是分享地脈才是最好的選擇，這樣他就可以帶她回黑冰淵，也可以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及時感知。
主人出事，地脈首先會有反應，而且他的一切靈石和領土也都歸她。
她就不用為靈石發愁了。他有很多很多靈石，但是以前她不願意白拿他的靈石，成了親密小夥伴之後自然就不分彼此了。
本來沐綾北就想過給他蓋個小院子，聽到他這話松了口氣，這要求不難。
“有呀，我今天特地劃了一塊地出來呢。”
反正地那麽大，多一個院住這有什麽，執音姐姐的小院也有哥哥住的小院，她的宅子當然會有應洛嵐住的小院，畢竟他們是好玩伴嘛。
爺爺說過的，好玩伴就要對對方最好，拿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交換，她最珍貴的東西就是房子，而應洛嵐最珍貴的東西就是上次他給的鱗片，爺爺說這是他現在能拿出來的最珍貴的東西，讓她收好。
這樣一來，他們的關系就更好了，省得他沒安全感，以為小烏龜還有人魚們搶走她的關註，天天幼稚的欺負小烏龜。
“當真？”應洛嵐也沒想到這麽順利她就答應了，完全沒用上延維給的書上的計謀。
“當然是真的了，我又不會騙你。不信我們現在去看。”靈舟飛過去一眨眼就到，方便得很。
月光淡而朦朧，工地上一片安靜，今天填好的大坑從高空看上去禿了一塊就像個中年禿頂的男人，但是周圍的樹木很精神，在夜風裏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樹影拂過去，像是要把禿頂遮起來。
“看見那邊了吧？”沐綾北指著一個角落，那裏畫著一個框，面積挺小巧，蓋起來應該也不大，估計就跟現在的小竹屋差不多大。
應洛嵐楞了一下，這麽小，他的真身都放不下，怎麽讓她劃塊大一點的地？要是布置了基陣就改不了了。
“小北，你看現在小竹屋都有些擠，而且不到我寢殿的五分之一。”瘋狂暗示。
沐綾北從空中俯瞰，點了點頭：“好像是小了些，不過，你真身那麽小，不用那麽大的房子。”
看來她並不打算擴大一點兒，應洛嵐的主意打到那些山嶺上：“我用海邊靠近煉器房的空地跟你交換那兩座山。”
就在剛填上大坑的山嶺旁邊，不靠近海，山上也沒什麽特別的靈植。
“那邊我準備種東西哎。”沐綾北想在山上種荔枝，本來以為島上沒有，結果摘菌菇的時候發現了兩顆。
連續兩次拒絕好像不太好，她對了對手指：“最多後院都歸你了，前院不能再動啦。”
她的海景大別墅！再說了，他的寢殿那麽大，也不會老跑到她這小宅子來。
後院全是山嶺，應洛嵐勉強滿意，等以後他會偷偷把後山也買下來。
兩人各懷心思，在高空欣賞一翻之後都子夜了。
與此同時，燈火通明的浣花樓裏，樓下一片鶯歌燕舞，魔女們纖細的腰肢舞動著，公子們舉杯邀飲，醉意朦朧，樓上卻有兩間房亮著燈，分別處在回廊兩頭。
左邊那頭隱約傳來清朗的笑聲，右邊那間則安靜很多，但是人影不少，很顯然設置了隔音陣。
有夥計端了美酒美食也只有一雙略顯蒼白的手接進去。
不過幸虧左邊兩位長得一模一樣的小魔尊十分大方，不但賞他們魔靈石，還點了那麽大一桌。
“其實吧，我聽說小北的手藝不錯，可惜吃不上。”風雲靠在椅北上，姿勢懶散，眼尾帶著一絲脂胭紅，紅色外袍散開，露出冷白的前胸，像足了尋歡作樂的紈絝。
霧塵端著一個綠玉酒盞，擰眉沈思：“今天利家跟我們搶浣海泥是何意？”
“得了吧，就你想得多，父親才老是給你派活！”風雲哈哈大笑著給自己倒酒，還順便揮退侯在一邊的店夥計。
頓了一會兒，他又嚷嚷起來：“要不是你跟應洛嵐打那一架，虛鳴山又怎麽會裂。”
也只有霧塵這種呆子會在自家門口打，要打也是在都川打。
“你想打架？”霧塵睨了自己兄弟一眼。
風雲拋出酒盞跟他碰了一杯：“你明知我誰都打不過。”
比他修為低的他不想打，修為高的又打不過。
霧塵擡眼看了看墻壁。那面墻隔幾間屋子就是範子諾的手下，他身上肯定還有浣海泥，修為剛好跟風雲不相上下。
“還是你懂我，”風雲笑著放下酒杯，手指對著霧塵虛點了點，“這次不用你插手，要是我贏，你得叫小北給咱們做一桌宴席。”
霧塵冷哼一聲：“以往挑戰百次，你得勝五十四次。”
這勝率當然沒什麽吸引人的。上次他們偷偷帶小北上虛鳴山，應洛嵐把他們列為頭號死敵，白天在四方閣時就差點被他轟成渣渣。
讓他去面對應洛嵐，他可不笨！
“霧塵，那邊人真的很多！又不是只有崔瑕。”他要以一敵六呢。
霧塵慢條斯理地端起酒盞：“有兩個是天族，是白送的。”
他們天生克制那兩個天族。
“我有個主意。”風雲招了招手，示意霧塵湊耳過來，“今天我看見那兩個家夥一直賊眉鼠眼盯著小北，要是把他們抓起來審問一翻……”
“今天那兩個已經被老祖抓走了，這兩個是新來的，笨蛋。”
跟小北分不清妖和魔，風雲也分不清天族，所有天族在他眼裏都一個樣。
風雲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反正都一路的，抓來問問就知道了。”
說完瀟灑起來，走到門邊時回頭開始點菜：“我聽都川的小崽子們說最好吃的是蛋糕，這道菜必須要有。”
清冷的霧塵忍不住把手裏的酒盞扔過去：“滾蛋。”
他靈巧避開酒盞，腳步輕松地邁出房門。
對面正好有夥計上菜，門開著，裏面安靜，也沒有隔音陣，應該是說完正事了。
風雲扶著門框往裏探頭：“各位晚上好呀。”
自來熟地邁步進入。
這間房裏分開六張桌案，崔瑕坐在右下首，上座是一位冷臉的青衣少年，兩個天族坐在另一邊，離門最近的是兩個範家青年。
他一近來，離門最近的兩位範家精英立刻拔劍。雪白劍光劃過，他頰邊掉了兩根頭發。
風雲本來不是多穩重的性子，有人對他揚劍，立刻就反擊回去，啪啪兩聲，那兩人各中一巴掌，臉頰都腫起來。
他們的家主都不敢對他如此呢。
“你！”本來只是下意識的反應，這會兒才看清是虛鳴山的墮落鳳凰，那兩個也心虛了，捂著臉往後挪。
其他人都沒動作，依舊是該幹嘛幹嘛，徹底無視。
“所以說，我最煩就是你們這種打啞迷的，非要讓人猜，我就不一樣，我今晚過來，是想買浣海泥，你們有就賣一點，沒有就回家挖一點來。”
風雲拎起門左邊的矮桌走到上座階下，徑直坐在矮桌上，像是在耍酒瘋似的，眼神亂掃。
上座的少年看向崔瑕，崔瑕連忙站起來，恭身作揖：“少主，這位是虛鳴山的君上。”
他一時看不出來是哪個，雙生子都長得一模一樣，看動作像是風雲，看氣質又像霧塵，一時難定。
“範少君，這位是風雲，別看那些呆毛鳥都一個樣，名字都在額間呢。”左下首的一位白胡子老者撫了撫胡子，眼神睥睨。
風雲哈哈大笑：“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沒角的廢物。”
有些出生在天界與生俱來擁有最好的資源，但是也有那種怎麽修煉都煉不出什麽來的，就比如眼前這位，就是天界貴族無角龍，僅憑著一絲神帝血脈就到處耀武揮威，也就下界這些沒見識的會被他唬住。
另一位天族則更加不如，是原來鳳凰一族的叛徒，害得他祖上被迫墮落，真身是寮鷹。
這只應該是僅存的兩只之一，也敢混進魔島，看來天族又開始狂妄起來了。
墮落鳳凰額間有天道烙印，裏面自然有名字，世世代代都會有這個烙印。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風雲就炸了，起身一腳踹開無角龍的矮桌，手裏金黃折扇一甩，寮鷹身上的護體靈氣罩就破了。
“你！”兩人慘叫一聲，天族在魔島一旦失了保護，等待他們的就是魔息的汙染。
風雲不管他們倆，收起折扇變成一柄長劍直刺上座的少年，以為崔瑕會救主，結果他很淡定地坐著，倒是少年擡手一擋，長劍與他的手掌相擊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音，斷成三截。
他的劍雖說不是名品，但是要對付一般人絕對是足夠的，現在卻一招就毀了，可見眼前的少年比崔瑕厲害得多。
果然每次跟霧塵打賭他都輸。
既然打不過，當然挑軟柿子捏，他手一松，扔開斷劍，轉向崔瑕，距離太近又事出突然，崔瑕應付起來也倉促。
短兵相接，毀敵一千，自傷八百。
兩人唇邊都有血絲溢出。
“聽說虛鳴山的死對頭是應洛嵐。”青衣少年穩穩坐在椅子上，眉眼淡漠，並沒有二打一的打算。
風雲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目光灼灼：“這你可說錯了，應洛嵐跟我們可好了，你可以試試，要是你弄傷了我，回頭他就找你算賬。”
“憑你？”青衣少年明顯不信。
“你現在就是在分我心神，讓你的手下好找我的弱點，告訴你吧，我心神不是弱點。”
雙生子的好處就是心神共享，這會兒霧塵剛好告訴他崔瑕有小動作。
見騙不了他，青衣少年拔劍而出。
他的長劍銳氣逼人，冰冷氣息隨著劍光鋪開，屋內頓時鋪上薄冰，矮桌承受不住紛紛化成飛灰。
也幸好風雲在長年風雪的虛鳴山住了上萬年，又是在那裏出生，早就不懼嚴寒。
樓上打起來動靜不小，樓下歌舞再大聲，被突然裂開的地板一嚇，也有人意識到樓上的不對勁。
能進浣花樓尋樂的哪個沒有些能力傍身，一意識到不對趕緊跑路，一時間跑掉一半，有一半是生性嗜殺好戰留下看熱鬧的，看上面打得激烈還紛紛叫好。
二打一反而讓風雲越戰越勇，他不同於霧塵，雖然戰力沒霧塵高，破壞外卻極大，浣花樓的屋頂都被他掀飛。
“哎哎，別打別打。”浣花樓主人在樓下仰頭擺手苦著臉勸架。
然而回應他的是兩道劍光外加一束火焰。
他好歹也是都川裏的大魔，那些人卻不把他放在眼裏，氣得他化出真身，巨大高壯的魔角閃著鋒利的光芒，一頭奔上二樓，沖進戰圈。
無差別對打，局勢頓時逆轉，終於有人忍不住也跟著下場，打得個天昏地暗，打得暢快淋漓。
都川城主帶著城衛趕來，把所有人都帶走。風雲擠在人堆裏嘿嘿一笑，朝霧塵眨了眨眼。
他身上有不少血漬，但是左手衣袖鼓鼓的，顯然藏著東西。他一邊笑著一邊往霧塵的方向擠去，路上還踩了崔瑕一腳，壓低聲音對他說：“你們被禁止來都川，還敢惹事，就等著老祖的懲罰吧！”
“是誰剛從禁地放出來？”崔瑕一點也不怕他。
風雲嘿嘿一笑，昂首挺胸：“你主子想進禁地都不能呢。”
禁地不是想進就能進的。
老島主大晚上的聽說有人鬧事，放下正在研究的新菜，氣哼哼地出門，擡頭看到剛飛回來的靈舟更加不高興，擡手一點，靈舟不偏不倚地停在小竹屋上面。
“爺爺。”沐綾北往下探頭，看見他趕緊飛撲下來，落在他面前，“你要出去嗎？這麽晚了。”
不出去不會點她的靈舟，爺爺有自己的靈舟，但老愛用她的，說她的靈舟舒服。
“大晚上不睡覺又出去野。”老島主故意不看她，背著雙手越過他們，經過應洛嵐的時候冷哼一聲，“你們就在家裏呆著。”
應洛嵐低頭看了他一眼，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爺爺，我也想跟你去。”即使到了睡覺的點，沐綾北卻一點困意也沒有。
爺爺這麽晚出門肯定是有好玩的事情，上一次半夜出門是去審問兇犯，牢房裏的花樣真多，爺爺什麽都沒用，滿臉大胡子的兇犯就痛哭流涕，乖乖認罪。
有時候她也喜歡去看爺爺審案，挺有意思的。
“這次不行。”老島主搖了搖頭。
“為什麽呀？”沐綾北追在他後面，“今天的犯人特別兇嗎？”
“因為今天的犯人特別多，我會很忙，顧不上你。”
“那好吧。”她很乖的，不會打擾大家的工作，“爺爺要小心呀。”
島上的犯人手段稀奇古怪，一不小心就著道，上次應洛嵐出去辦事，就中了幻術，回來還有幻術後遺癥，分不清現實和幻像，總以為她是幻像，時不時捏一下她的臉。
目送爺爺控制著靈舟飛走，她本來是想回房的，轉頭看見應洛嵐也跟了過來。
“你來幹嘛？”不是嫌棄小竹屋小嗎？
小竹屋裏都是她的寶貝，竹床竹桌竹椅，還有竹籃子裝了好多果子，其中還有讓他見了就嫌棄跑掉的那個紅色油栗。
應洛嵐背著雙手在屋裏走了一圈，看見墻壁上掛著歪歪扭扭的畫，唇角抽了抽。
寫字醜就算了，畫畫也沒有天賦。
“你不是說想學新東西嗎？陣法都學膩了。”
“是什麽？”
她學了好多陣紋，最近想學些新東西，但是育幼殿還在假期中，聽說老殿長回鄉未歸，應皎又有事情要忙，幼崽們天天擠在隔壁院子跟執音學琴。
她沒有彈琴的天賦，每次琴音都嚇得小湖裏的魚都飛出來了。
“今天教你劍法。”應洛嵐手一伸，長劍憑空而現。
黝黑的劍身古樸低調，冰冷氣息彌漫開來。
“好。”正擔心拿回藍色劍沒有配得上的劍招。
應洛嵐用劍在庭院畫了個圈：“就在這個圈裏，出圈就要被罰。”
新手練劍控制不住劍氣，要精準控制得地方越小越好。
“罰什麽？”沐綾北握劍進圈。
月光灑在她身上，藍色劍光襯得她皮膚更加雪白，圓圓的杏眼滿是不服輸。
“有一道劍光飛出去打一次手掌心。”
話本上是這麽寫的，應洛嵐覺得挺好。不過話本上用鎮尺打，他就不用鎮尺了，直接打吧。
應洛嵐偷偷看了一眼沐綾北握劍的手，鎮尺打會打爛的吧？
要是把她打疼了她肯定會生氣。
“打就打，還怕了你不成！”
沐綾北擡手一揮，劍氣化成十道靈劍直沖應洛嵐。
這是她最新學會的劍招，雖然劍法她不怎麽在行，但是學得很快，主要是覺得揮劍動作很酷。
不過她最厲害的一招放出來，應洛嵐輕輕松松接下，連劍都沒揮出，靈劍剛到他身前就冰裂碎成渣渣。
“教你一招，看好了。”
他單手執劍斜刺，激起數十道靈劍圍成一個圈，瞬間將沐綾北所有退路封住。
“等一下，我沒看清楚。”
盡管他動作放慢了好幾倍，沐綾北還是沒看出來靈氣運轉的方向，連忙喊停。
不得已，應洛嵐收回圍住她的靈劍，重新演示了一遍。這一次，沐綾北瞪大眼睛看。她的眼瞳大，又很黑，眼白很薄，濃密的睫毛把眼白遮住了，黑溜溜的眼珠靈氣十足，全神貫註盯著應洛嵐的手。
凝神看了一會兒，她才眼睛一亮，難怪她剛才沒看見，原來他的動作這麽快，快到你沒察覺他動了。靈氣運轉到他的手腕時分成五股流輕每根手指，又沿著劍刃纏繞一周從劍尖出發在空氣裏瞬間分成無數道靈劍封住對手退路，讓人逃無可逃。
她以前很少看見他認真用劍。
原來他用劍是這個樣子！又酷又仙又帥氣！
她還以為他最厲害的是陣法，現在才發現劍法應該是他最拿手的。
動作慢了這麽多，劍氣的威力依舊讓滿庭院的竹葉簌簌作響，要是真正全力而為，那必定是驚天一劍。
可是她根本學不會。
垂頭看握劍的手，她沒辦法那麽精妙的控制靈氣運轉。
看見她垂頭喪氣，應洛嵐揉了揉她的腦袋：“慢慢來，等你學會這招再教你更厲害的。”
“你是跟誰學的劍術？”沐綾北仰頭看他。
“沒有人教，自己學會的。手給我。”應洛嵐放開劍，手掌心著上朝她伸過來。
她把手遞過去：“幹嘛呀？”
“閉眼。”應洛嵐的手蓋在她的手掌上，從指尖出發，靈氣順著指尖上行，匯聚在手腕擰成一股，沿著手臂一直朝上。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靈氣運轉的方向，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看靈氣運轉，想記不住都難。
應洛嵐的靈力微涼，沿著她的指尖進出，她頭腦一激靈，記憶力變得格外好。
“記住了嗎？”手掌心被敲了敲，耳邊傳來他清清冷冷的聲音，“快試試，出這個圈就會被打手掌。”
他的手幹燥溫暖，沒有他的氣息那麽冰冷。
“試就試。”沐綾北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大晚上的，這家夥捧著她的手目光溫情脈脈，說的話卻十分無情，全是威脅。
沐綾北心裏憋著氣，握劍的手一翻，靈力從靈府反推，順著剛才相反的路線運轉，只是靈力抵達指尖的時候控制不住，兩道靈劍嗖嗖兩聲音飛出圈外，其餘靈劍也沒形成包圍圈，晃晃悠悠亂飛，有些差點飛出圈外，她一急趕緊召回才避免它們飛出去。
“這個不算，第一次總會這樣不熟練，得給多幾次機會。”
不是她耍無賴，誰一學就會啊，肯定要多練才行。
“給你兩次機會，再飛出去，雙倍罰。”應洛嵐早就摸清她的套路，每次教她陣法都耍賴。
“雙倍？為什麽劍法特別嚴？陣法都不會被罰。”
沐綾北不服氣，揮劍張牙舞爪，氣呼呼的模樣要多可愛有多可愛。應洛嵐覺得自己變得更壞了，喜歡惹她生氣。
“那就三倍。”他愉快低語，眉眼都是笑意，“不過如果你不要那兩次試試的機會，做得好有獎。”
“是什麽？”聽到有獎，沐綾北總算不氣了。
“等你做到再說。”怎麽可能現在拿出來。
是賭一把還是罰三倍？
沐綾北在腦海裏劇烈掙紮，左右搖擺。
“你們大晚上的練什麽劍啊。”玉鐘的大嗓門傳過來，“小北趕緊睡覺去。”
“馬上就去。”沐綾北應了一聲，不再猶豫，“不用試啦，一次過，你就等著吧！”
速戰速決，剛才她已經接近成功，根本不用再試。
只要她控制得更精準些，多的不行就少些。
劍光漸起，數量少了一半的靈劍瞬間圍住應洛嵐，雖然不是那麽整齊，但是要害都照顧到了，沒有遺漏。
“怎麽樣？你服不服？”
沐綾北收回靈劍，笑得張狂又得意。
“服。”這家夥還會討巧，不服不行。
“那獎品呢？快拿出來。”
◎作者有話說：
大家聖誕快樂！今天又是大肥章～
◎最新評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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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計多端]
門外傳來沐綾北氣呼呼的聲音，腳步還特別重，可見是真生氣了。
應洛嵐咬了咬牙，“嗖”地一聲變成圓頭圓眼的小蛇，在玉椅上盤著身子，昂著頭。
沐綾北見過他這個樣子，而且還很喜歡，生氣也不用哄。
厚重的殿門被她用力推開，夕陽的餘暉灑進來，門邊被氣息凝結的小冰塊融化了。
“咦？”沐綾北生氣也是假裝，這會兒一看到椅子上那條可愛的小胖蛇再也裝不下去，拎著裙擺跑過去，抱住就舉起來，“原來是因為保持不了人形才跑走的！”
小蛇身上還冷冰冰滑溜溜的，有好多水漬，有點臟兮兮的，對著橘色陽光一看，鱗片還沾上一些粘液。
她對上那雙清冷的眼睛楞了一下：“生氣了？”
托著小蛇的下顎仔細打量：“角角長長了哎！”
原來的角最多就是一個凸起的圓包，今天的角居然有兩節手指這麽長！
“是要變成蛟了嗎？”她翻來覆去地打量。
應洛嵐沒說話，實際上是因為突然二次化形有點力竭，得緩口氣。
“這裏怎麽有道裂痕？是要蛻皮了嗎？”
蛇都是要蛻皮的，也不知道他蛻皮把舊皮扔哪裏了。
她好奇地戳了戳那條裂痕，正好戳中應洛嵐的應激點，整條蛇頓時扭曲起來，圓圓的腦袋甩來甩去，蛇信嘶嘶響，最後竟軟綿綿癱在她手掌上，眼睛都閉上了。
“餵！你怎麽了，快醒醒！”沐綾北嚇了一跳，趕緊蹲下來，將他平放在地上，還丟了個清潔術，把整條蛇清理幹凈。
“你離我遠點……”小蛇有氣無力地幽幽開口。
這人氣息燙得他頭暈，還用手戳他的傷口，清潔術也很燙，氣息差點讓他窒息。
沐綾北趕緊往後挪，拉開兩人的距離，並收斂自己的氣息。
“我又不知道你的情況，不能怪我。”突然跑開，誰都誤會啊。
而且是在她掏出果子討好的時候，她還以為他會很高興來著。體力不支還跑去四方閣幹什麽呀？都說了留在家裏聽人魚唱歌修覆神魂了。
維爾跟她說他很不配合，還把人魚們都狠狠威脅一遍。
一口氣緩過來，胖乎乎的小黑蛇緩慢爬開，尾巴扭曲著，尾巴尖往上翹起來。
爬進陰影裏才放下來，加快速度鉆進墨玉椅下，卷起鏡子的手柄，身上的躁熱才退去。
今天的沐綾北實在是熱氣騰騰，以前都不是這樣。
“對不起啦。”
椅子邊上露出她的白色翹頭靴，上面還綴著三顆又圓又潤的粉色大珍珠。
“我給你做蛋糕吃吧。”她低頭彎腰趴在地上往椅子下邊看。
“我生辰那天的？”小胖蛇卷著鏡子的手柄離她遠點。
“嗯嗯！”說完這個，她又炫耀自己的新靴子，“看我的靴子漂亮吧？”
這些珍珠是維爾的眼淚所化呢！人魚王者的淚真漂亮！
“真醜。”冷冰冰的嫌棄著。
“很漂亮啊。”粉色大珍珠這麽好看，還能凈化濁氣，多少人都求不來呢，是一件極品防具，用法也簡單，就是綴在鞋上或是衣服上，當然，也可以當首飾插在頭上，她頭上也有一套珍珠發簪。
“不是說做蛋糕嗎？快去。”應洛嵐不想跟她討論珍珠。
想不到那個人魚王者還挺小心眼，在她身上綴滿珍珠，難怪他今天狀態極差，甚至穩不住人形。
“你出來，這裏沒有工具，小竹屋才有。”沐綾北朝他招手。
“你做好再過來。”
“可是你怎麽過去？要我過來接你嗎？”沐綾北想到什麽又笑起來，眉眼彎彎的。
“我自己過去。”有時間緩口氣，等他把那些人魚再教訓一回。
沐綾北站直身體：“好吧。”
應洛嵐不喜歡她捧著他走，這家夥自尊心強著呢，反正做蛋糕也要時間，就讓他休息一下。
“小笨蛇，乖呀，我去給你做蛋糕~”她最喜歡刺激他，反正現在他不敢出來。
沐綾北唱著歌，歡快地跑出殿門，遠遠還傳來她自創的跑調歌聲。
“我有一條小胖蛇，嬌氣又淘氣~愛吃蛋糕和小魚……”
應洛嵐：“……”
太陽落下，黑暗的大殿裏沒點燈，只有兩顆夜明珠發出幽幽的綠光。巨大的影子投在簾上，張牙舞爪，氣勢龐大，利爪一掃，木柱瞬間被撓成碎屑，聲音卻沒傳到殿外，但是島主府的仆人們都擔心地湊在一起。
閔婆婆憂心重重：“尊上這次特別生氣。”
“最近都這樣，是怎麽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伸長脖子。
另有兩個躲在花叢裏，聞言探出腦袋：“尊上是不喜歡人魚吧，但是小北養了那麽多條。”
“對哦，忘了上次那條老人魚，還試圖用歌聲切碎尊上的神魂。”
“老祖忘記了嗎？還讓他去試試。”
“我剛才看見小北身上到處都是珍珠，就知道那些人魚不死心。”
“得想個辦法把那些人魚弄走才行。”
有一個俊秀的小男孩子好奇探頭：“上次的事不是說是範子諾幹的嗎？那老人魚被他控制了。”
“控制？看著不像傀儡呢。”
“說不定是一種更高級的契約，像小北那樣的，使令契。”
“都閉嘴，尊上出來了！”
……
石階上，應洛嵐一身滯凈白衣，長發披在肩頭沒有束起，面無表情地看著小竹屋方向。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的尊上終於不穿奇怪的衣服了，前陣子天天粉色長袍！
還是白衣好看，當然，最好看是玄衣，不過他高興才會穿白衣呢。
小竹屋這邊，沐綾北剛搓好米團，嘴裏哼著歌，正在攪拌甜味醬。
應洛嵐不喜歡太甜的，甜味醬要稀釋才行，要不然他又不高興，覺得她敷衍。
想起來他喜歡的東西不多，只是對蛋糕很執著，變著法子讓她做，每次都是他生辰的那款，做多了熟能生巧，效率高，時間也能縮短不少。
突然腳上一重，她低頭一看，是小烏龜抱住了她的腿在蹭蹭。
小烏龜也喜歡吃蛋糕，但是要放小魚。
“寶寶先等一下，你的排在後面呢。”
“噗噗。”小烏龜張開沒牙的嘴巴。
大家都說它要長牙，結果到現在還是沒牙。不過好在現在已經可以根據它發出的聲音代表的意思，一聲是開心，兩聲是嘲笑，三聲就是生氣。
這會兒它能嘲笑什麽呢？剛才它是在小竹屋的院子裏，現在爬進廚房，又發出這聲音，只能說明應洛嵐來了。
小烏龜跟應洛嵐是死對頭，起因還是寵物房。
最近它經常是在庭院醒來，爬回去一看，小窩裏躺著小胖蛇，哪還有不明白的，它這是家被人搶了。
小竹屋裏有一個鋪著柔軟小被子的窩，就放在門邊，本來是它專屬，結果被某條厚臉皮的蛇占了。
“好了？”沐綾北轉身看到門邊修長的身影，心裏松了口氣，“先坐著等一會兒，還沒開始蒸。”
應洛嵐看了她一眼，發現她身上沒有珍珠，於是走過去，探頭看她手裏的糖水。
“喝嗎？好喝的。”沐綾北笑出八顆牙，眼睛瞇起來，“我在山上采了一些蜂蜜。”
采菌菇時發現的蜂蜜，混合一點點甜味醬沒有那麽甜膩。
她舉杯餵他。
應洛嵐比她高得多，即便是少年版也比她高，她要踮起腳尖才把碗送到他嘴邊。
他低頭正好看到她的頭頂，發髻裏還藏著一顆珍珠，應該是匆忙間遺漏了，頭發都弄亂了。
“你站好。”他扶著她的肩膀，“糖水都灑了。”
確實有糖水灑在她身上，白衣服上有幾點深色。
“怎麽不戴珍珠了？”他接過白瓷碗，嘗了一小口，甜味直達心底。
兩人站得近，氣息交纏，沐綾北往後退了退，小聲回答：“進廚房不方便。”
誰進廚房還盛裝打扮啊。
原來是這樣，就知道她不是為了他才摘下。應洛嵐放下碗：“快點蒸蛋糕。”
現在不能讓她閑著，會發現人魚們的躁動不安。
隔壁院子，湖底，人魚圍在維爾身邊，滿臉慌張。
“怎麽辦？主上聯系不到我們。”
“要按魔尊的話去做嗎？他真的會殺了我們？”
“得讓主上離他遠遠的！”
“王，你說怎麽辦？這湖水被汙染了。”
維爾擡頭看水面那層黑霧，皺著眉頭，珍珠還是讓那魔頭發現了。
他壓下心中憂慮：“主上不會有事的。”
魔頭現在也不敢對她怎麽樣。
“可是，她天天跟魔尊在一起，萬一討厭天族的魔尊知道她的身世怎麽辦？”
“是啊，沒想到主上有天族血脈，我們要不要告訴她這裏就是魔界？”
“不可！”維爾趕緊出言阻止，“她孤單在此，若是知道自己是天族而這裏是魔族，一定無法隱瞞過去，萬一她被發現是天族，我們又不能保護她離開。你們千萬要管住腦子，一絲都不能想。”
“是。”人魚們一陣後怕。
他們落在魔族地盤，得想辦法保護主上才行。
月亮升起來的時候，一陣香味彌漫開來，蛋糕終於蒸熟了。沐綾北將它端到庭院的竹林邊。
“吃吧。”月色多好，遠處深藍的大海波光粼粼，映著月光，開起一片片蜃花。
這是大海獨有的影像，月光照在蜃氣上開出的花朵，潔白無瑕，只有月彎如鉤的晚上才會出現。
一邊賞景一邊吃多開心！
“給！”沐綾北挖了一大勺送到他嘴邊。
應洛嵐一口吞下。
小烏龜眼巴巴地看著，不過當沐綾北給它挖了一小勺的時候，應洛嵐一把端走盤子跑了。
別的他都不怎麽在乎，唯獨蛋糕想獨享。
沐綾北找了好久才在靈舟裏找到他，就坐在上次他們吃生辰宴的地方，圓桌上擺著一個空盤子。
“小氣。”她大步走進去，坐在他對面，“像幼崽一樣。”
孩子才這麽霸道，她沒想到這個活了那麽多年的蛇妖也會這樣。
“你已經成年啦。”聽說成年的妖會開始在意自己的形像，就像雙生子，最近老是到處溜跶找可以送紅色羽毛扇的對象。
他們成年更久，更迫切，聽說還有什麽情潮問題，總之，餘墨講得很嚴肅，但是她沒看出來應洛嵐有這麽嚴重的心理問題。
“小北，你不要被假相騙了，少島主他詭計多端。”餘墨十分嚴肅認真，小大人似的背著手再次強調，“他是詭計多端的尊上！”
他都看見他偷看小北，還藏靈石，還會晚上偷偷努力轉換魔息成為靈石，要不然他怎麽會老是力竭，又沒大戰又不去對面幹架。
真的像餘墨說的那樣，他在偷偷醞釀什麽大計劃？
沐綾北捧著臉頰打量他。憑心而論，應洛嵐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比氣運之子明湖還好看，眼神很清澈，眼睛黑白分明，五官恰到好處的精致，多一分就太娘，少一分則太粗糙，不說話的時候是個高冷大酷哥，但是跟她說話就會變成小傲嬌。
想想好像是因為她捏過他，還捏了不少次，所以他對她高冷不起來。
一定是這樣！
沐綾北重重點頭。
“你點頭就是答應了。”對面的人露出一絲笑容。
“等一下，我答應什麽了？”敢趁她失神的時候提要求，這還不是詭計多端？
應洛嵐擡起下巴：“新宅子有我的一份，基陣我都布置了一部分，當然，剩下的我也可以繼續。”
冷□□致的下頜線弧度十分完美。
在魔族，如果願意分享地脈，關系就會是最親近的，就算道侶都比不上。
道侶算什麽，當然是分享地脈才是最好的選擇，這樣他就可以帶她回黑冰淵，也可以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及時感知。
主人出事，地脈首先會有反應，而且他的一切靈石和領土也都歸她。
她就不用為靈石發愁了。他有很多很多靈石，但是以前她不願意白拿他的靈石，成了親密小夥伴之後自然就不分彼此了。
本來沐綾北就想過給他蓋個小院子，聽到他這話松了口氣，這要求不難。
“有呀，我今天特地劃了一塊地出來呢。”
反正地那麽大，多一個院住這有什麽，執音姐姐的小院也有哥哥住的小院，她的宅子當然會有應洛嵐住的小院，畢竟他們是好玩伴嘛。
爺爺說過的，好玩伴就要對對方最好，拿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交換，她最珍貴的東西就是房子，而應洛嵐最珍貴的東西就是上次他給的鱗片，爺爺說這是他現在能拿出來的最珍貴的東西，讓她收好。
這樣一來，他們的關系就更好了，省得他沒安全感，以為小烏龜還有人魚們搶走她的關註，天天幼稚的欺負小烏龜。
“當真？”應洛嵐也沒想到這麽順利她就答應了，完全沒用上延維給的書上的計謀。
“當然是真的了，我又不會騙你。不信我們現在去看。”靈舟飛過去一眨眼就到，方便得很。
月光淡而朦朧，工地上一片安靜，今天填好的大坑從高空看上去禿了一塊就像個中年禿頂的男人，但是周圍的樹木很精神，在夜風裏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樹影拂過去，像是要把禿頂遮起來。
“看見那邊了吧？”沐綾北指著一個角落，那裏畫著一個框，面積挺小巧，蓋起來應該也不大，估計就跟現在的小竹屋差不多大。
應洛嵐楞了一下，這麽小，他的真身都放不下，怎麽讓她劃塊大一點的地？要是布置了基陣就改不了了。
“小北，你看現在小竹屋都有些擠，而且不到我寢殿的五分之一。”瘋狂暗示。
沐綾北從空中俯瞰，點了點頭：“好像是小了些，不過，你真身那麽小，不用那麽大的房子。”
看來她並不打算擴大一點兒，應洛嵐的主意打到那些山嶺上：“我用海邊靠近煉器房的空地跟你交換那兩座山。”
就在剛填上大坑的山嶺旁邊，不靠近海，山上也沒什麽特別的靈植。
“那邊我準備種東西哎。”沐綾北想在山上種荔枝，本來以為島上沒有，結果摘菌菇的時候發現了兩顆。
連續兩次拒絕好像不太好，她對了對手指：“最多後院都歸你了，前院不能再動啦。”
她的海景大別墅！再說了，他的寢殿那麽大，也不會老跑到她這小宅子來。
後院全是山嶺，應洛嵐勉強滿意，等以後他會偷偷把後山也買下來。
兩人各懷心思，在高空欣賞一翻之後都子夜了。
與此同時，燈火通明的浣花樓裏，樓下一片鶯歌燕舞，魔女們纖細的腰肢舞動著，公子們舉杯邀飲，醉意朦朧，樓上卻有兩間房亮著燈，分別處在回廊兩頭。
左邊那頭隱約傳來清朗的笑聲，右邊那間則安靜很多，但是人影不少，很顯然設置了隔音陣。
有夥計端了美酒美食也只有一雙略顯蒼白的手接進去。
不過幸虧左邊兩位長得一模一樣的小魔尊十分大方，不但賞他們魔靈石，還點了那麽大一桌。
“其實吧，我聽說小北的手藝不錯，可惜吃不上。”風雲靠在椅北上，姿勢懶散，眼尾帶著一絲脂胭紅，紅色外袍散開，露出冷白的前胸，像足了尋歡作樂的紈絝。
霧塵端著一個綠玉酒盞，擰眉沈思：“今天利家跟我們搶浣海泥是何意？”
“得了吧，就你想得多，父親才老是給你派活！”風雲哈哈大笑著給自己倒酒，還順便揮退侯在一邊的店夥計。
頓了一會兒，他又嚷嚷起來：“要不是你跟應洛嵐打那一架，虛鳴山又怎麽會裂。”
也只有霧塵這種呆子會在自家門口打，要打也是在都川打。
“你想打架？”霧塵睨了自己兄弟一眼。
風雲拋出酒盞跟他碰了一杯：“你明知我誰都打不過。”
比他修為低的他不想打，修為高的又打不過。
霧塵擡眼看了看墻壁。那面墻隔幾間屋子就是範子諾的手下，他身上肯定還有浣海泥，修為剛好跟風雲不相上下。
“還是你懂我，”風雲笑著放下酒杯，手指對著霧塵虛點了點，“這次不用你插手，要是我贏，你得叫小北給咱們做一桌宴席。”
霧塵冷哼一聲：“以往挑戰百次，你得勝五十四次。”
這勝率當然沒什麽吸引人的。上次他們偷偷帶小北上虛鳴山，應洛嵐把他們列為頭號死敵，白天在四方閣時就差點被他轟成渣渣。
讓他去面對應洛嵐，他可不笨！
“霧塵，那邊人真的很多！又不是只有崔瑕。”他要以一敵六呢。
霧塵慢條斯理地端起酒盞：“有兩個是天族，是白送的。”
他們天生克制那兩個天族。
“我有個主意。”風雲招了招手，示意霧塵湊耳過來，“今天我看見那兩個家夥一直賊眉鼠眼盯著小北，要是把他們抓起來審問一翻……”
“今天那兩個已經被老祖抓走了，這兩個是新來的，笨蛋。”
跟小北分不清妖和魔，風雲也分不清天族，所有天族在他眼裏都一個樣。
風雲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反正都一路的，抓來問問就知道了。”
說完瀟灑起來，走到門邊時回頭開始點菜：“我聽都川的小崽子們說最好吃的是蛋糕，這道菜必須要有。”
清冷的霧塵忍不住把手裏的酒盞扔過去：“滾蛋。”
他靈巧避開酒盞，腳步輕松地邁出房門。
對面正好有夥計上菜，門開著，裏面安靜，也沒有隔音陣，應該是說完正事了。
風雲扶著門框往裏探頭：“各位晚上好呀。”
自來熟地邁步進入。
這間房裏分開六張桌案，崔瑕坐在右下首，上座是一位冷臉的青衣少年，兩個天族坐在另一邊，離門最近的是兩個範家青年。
他一近來，離門最近的兩位範家精英立刻拔劍。雪白劍光劃過，他頰邊掉了兩根頭發。
風雲本來不是多穩重的性子，有人對他揚劍，立刻就反擊回去，啪啪兩聲，那兩人各中一巴掌，臉頰都腫起來。
他們的家主都不敢對他如此呢。
“你！”本來只是下意識的反應，這會兒才看清是虛鳴山的墮落鳳凰，那兩個也心虛了，捂著臉往後挪。
其他人都沒動作，依舊是該幹嘛幹嘛，徹底無視。
“所以說，我最煩就是你們這種打啞迷的，非要讓人猜，我就不一樣，我今晚過來，是想買浣海泥，你們有就賣一點，沒有就回家挖一點來。”
風雲拎起門左邊的矮桌走到上座階下，徑直坐在矮桌上，像是在耍酒瘋似的，眼神亂掃。
上座的少年看向崔瑕，崔瑕連忙站起來，恭身作揖：“少主，這位是虛鳴山的君上。”
他一時看不出來是哪個，雙生子都長得一模一樣，看動作像是風雲，看氣質又像霧塵，一時難定。
“範少君，這位是風雲，別看那些呆毛鳥都一個樣，名字都在額間呢。”左下首的一位白胡子老者撫了撫胡子，眼神睥睨。
風雲哈哈大笑：“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沒角的廢物。”
有些出生在天界與生俱來擁有最好的資源，但是也有那種怎麽修煉都煉不出什麽來的，就比如眼前這位，就是天界貴族無角龍，僅憑著一絲神帝血脈就到處耀武揮威，也就下界這些沒見識的會被他唬住。
另一位天族則更加不如，是原來鳳凰一族的叛徒，害得他祖上被迫墮落，真身是寮鷹。
這只應該是僅存的兩只之一，也敢混進魔島，看來天族又開始狂妄起來了。
墮落鳳凰額間有天道烙印，裏面自然有名字，世世代代都會有這個烙印。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風雲就炸了，起身一腳踹開無角龍的矮桌，手裏金黃折扇一甩，寮鷹身上的護體靈氣罩就破了。
“你！”兩人慘叫一聲，天族在魔島一旦失了保護，等待他們的就是魔息的汙染。
風雲不管他們倆，收起折扇變成一柄長劍直刺上座的少年，以為崔瑕會救主，結果他很淡定地坐著，倒是少年擡手一擋，長劍與他的手掌相擊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音，斷成三截。
他的劍雖說不是名品，但是要對付一般人絕對是足夠的，現在卻一招就毀了，可見眼前的少年比崔瑕厲害得多。
果然每次跟霧塵打賭他都輸。
既然打不過，當然挑軟柿子捏，他手一松，扔開斷劍，轉向崔瑕，距離太近又事出突然，崔瑕應付起來也倉促。
短兵相接，毀敵一千，自傷八百。
兩人唇邊都有血絲溢出。
“聽說虛鳴山的死對頭是應洛嵐。”青衣少年穩穩坐在椅子上，眉眼淡漠，並沒有二打一的打算。
風雲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目光灼灼：“這你可說錯了，應洛嵐跟我們可好了，你可以試試，要是你弄傷了我，回頭他就找你算賬。”
“憑你？”青衣少年明顯不信。
“你現在就是在分我心神，讓你的手下好找我的弱點，告訴你吧，我心神不是弱點。”
雙生子的好處就是心神共享，這會兒霧塵剛好告訴他崔瑕有小動作。
見騙不了他，青衣少年拔劍而出。
他的長劍銳氣逼人，冰冷氣息隨著劍光鋪開，屋內頓時鋪上薄冰，矮桌承受不住紛紛化成飛灰。
也幸好風雲在長年風雪的虛鳴山住了上萬年，又是在那裏出生，早就不懼嚴寒。
樓上打起來動靜不小，樓下歌舞再大聲，被突然裂開的地板一嚇，也有人意識到樓上的不對勁。
能進浣花樓尋樂的哪個沒有些能力傍身，一意識到不對趕緊跑路，一時間跑掉一半，有一半是生性嗜殺好戰留下看熱鬧的，看上面打得激烈還紛紛叫好。
二打一反而讓風雲越戰越勇，他不同於霧塵，雖然戰力沒霧塵高，破壞外卻極大，浣花樓的屋頂都被他掀飛。
“哎哎，別打別打。”浣花樓主人在樓下仰頭擺手苦著臉勸架。
然而回應他的是兩道劍光外加一束火焰。
他好歹也是都川裏的大魔，那些人卻不把他放在眼裏，氣得他化出真身，巨大高壯的魔角閃著鋒利的光芒，一頭奔上二樓，沖進戰圈。
無差別對打，局勢頓時逆轉，終於有人忍不住也跟著下場，打得個天昏地暗，打得暢快淋漓。
都川城主帶著城衛趕來，把所有人都帶走。風雲擠在人堆裏嘿嘿一笑，朝霧塵眨了眨眼。
他身上有不少血漬，但是左手衣袖鼓鼓的，顯然藏著東西。他一邊笑著一邊往霧塵的方向擠去，路上還踩了崔瑕一腳，壓低聲音對他說：“你們被禁止來都川，還敢惹事，就等著老祖的懲罰吧！”
“是誰剛從禁地放出來？”崔瑕一點也不怕他。
風雲嘿嘿一笑，昂首挺胸：“你主子想進禁地都不能呢。”
禁地不是想進就能進的。
老島主大晚上的聽說有人鬧事，放下正在研究的新菜，氣哼哼地出門，擡頭看到剛飛回來的靈舟更加不高興，擡手一點，靈舟不偏不倚地停在小竹屋上面。
“爺爺。”沐綾北往下探頭，看見他趕緊飛撲下來，落在他面前，“你要出去嗎？這麽晚了。”
不出去不會點她的靈舟，爺爺有自己的靈舟，但老愛用她的，說她的靈舟舒服。
“大晚上不睡覺又出去野。”老島主故意不看她，背著雙手越過他們，經過應洛嵐的時候冷哼一聲，“你們就在家裏呆著。”
應洛嵐低頭看了他一眼，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爺爺，我也想跟你去。”即使到了睡覺的點，沐綾北卻一點困意也沒有。
爺爺這麽晚出門肯定是有好玩的事情，上一次半夜出門是去審問兇犯，牢房裏的花樣真多，爺爺什麽都沒用，滿臉大胡子的兇犯就痛哭流涕，乖乖認罪。
有時候她也喜歡去看爺爺審案，挺有意思的。
“這次不行。”老島主搖了搖頭。
“為什麽呀？”沐綾北追在他後面，“今天的犯人特別兇嗎？”
“因為今天的犯人特別多，我會很忙，顧不上你。”
“那好吧。”她很乖的，不會打擾大家的工作，“爺爺要小心呀。”
島上的犯人手段稀奇古怪，一不小心就著道，上次應洛嵐出去辦事，就中了幻術，回來還有幻術後遺癥，分不清現實和幻像，總以為她是幻像，時不時捏一下她的臉。
目送爺爺控制著靈舟飛走，她本來是想回房的，轉頭看見應洛嵐也跟了過來。
“你來幹嘛？”不是嫌棄小竹屋小嗎？
小竹屋裏都是她的寶貝，竹床竹桌竹椅，還有竹籃子裝了好多果子，其中還有讓他見了就嫌棄跑掉的那個紅色油栗。
應洛嵐背著雙手在屋裏走了一圈，看見墻壁上掛著歪歪扭扭的畫，唇角抽了抽。
寫字醜就算了，畫畫也沒有天賦。
“你不是說想學新東西嗎？陣法都學膩了。”
“是什麽？”
她學了好多陣紋，最近想學些新東西，但是育幼殿還在假期中，聽說老殿長回鄉未歸，應皎又有事情要忙，幼崽們天天擠在隔壁院子跟執音學琴。
她沒有彈琴的天賦，每次琴音都嚇得小湖裏的魚都飛出來了。
“今天教你劍法。”應洛嵐手一伸，長劍憑空而現。
黝黑的劍身古樸低調，冰冷氣息彌漫開來。
“好。”正擔心拿回藍色劍沒有配得上的劍招。
應洛嵐用劍在庭院畫了個圈：“就在這個圈裏，出圈就要被罰。”
新手練劍控制不住劍氣，要精準控制得地方越小越好。
“罰什麽？”沐綾北握劍進圈。
月光灑在她身上，藍色劍光襯得她皮膚更加雪白，圓圓的杏眼滿是不服輸。
“有一道劍光飛出去打一次手掌心。”
話本上是這麽寫的，應洛嵐覺得挺好。不過話本上用鎮尺打，他就不用鎮尺了，直接打吧。
應洛嵐偷偷看了一眼沐綾北握劍的手，鎮尺打會打爛的吧？
要是把她打疼了她肯定會生氣。
“打就打，還怕了你不成！”
沐綾北擡手一揮，劍氣化成十道靈劍直沖應洛嵐。
這是她最新學會的劍招，雖然劍法她不怎麽在行，但是學得很快，主要是覺得揮劍動作很酷。
不過她最厲害的一招放出來，應洛嵐輕輕松松接下，連劍都沒揮出，靈劍剛到他身前就冰裂碎成渣渣。
“教你一招，看好了。”
他單手執劍斜刺，激起數十道靈劍圍成一個圈，瞬間將沐綾北所有退路封住。
“等一下，我沒看清楚。”
盡管他動作放慢了好幾倍，沐綾北還是沒看出來靈氣運轉的方向，連忙喊停。
不得已，應洛嵐收回圍住她的靈劍，重新演示了一遍。這一次，沐綾北瞪大眼睛看。她的眼瞳大，又很黑，眼白很薄，濃密的睫毛把眼白遮住了，黑溜溜的眼珠靈氣十足，全神貫註盯著應洛嵐的手。
凝神看了一會兒，她才眼睛一亮，難怪她剛才沒看見，原來他的動作這麽快，快到你沒察覺他動了。靈氣運轉到他的手腕時分成五股流輕每根手指，又沿著劍刃纏繞一周從劍尖出發在空氣裏瞬間分成無數道靈劍封住對手退路，讓人逃無可逃。
她以前很少看見他認真用劍。
原來他用劍是這個樣子！又酷又仙又帥氣！
她還以為他最厲害的是陣法，現在才發現劍法應該是他最拿手的。
動作慢了這麽多，劍氣的威力依舊讓滿庭院的竹葉簌簌作響，要是真正全力而為，那必定是驚天一劍。
可是她根本學不會。
垂頭看握劍的手，她沒辦法那麽精妙的控制靈氣運轉。
看見她垂頭喪氣，應洛嵐揉了揉她的腦袋：“慢慢來，等你學會這招再教你更厲害的。”
“你是跟誰學的劍術？”沐綾北仰頭看他。
“沒有人教，自己學會的。手給我。”應洛嵐放開劍，手掌心著上朝她伸過來。
她把手遞過去：“幹嘛呀？”
“閉眼。”應洛嵐的手蓋在她的手掌上，從指尖出發，靈氣順著指尖上行，匯聚在手腕擰成一股，沿著手臂一直朝上。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靈氣運轉的方向，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看靈氣運轉，想記不住都難。
應洛嵐的靈力微涼，沿著她的指尖進出，她頭腦一激靈，記憶力變得格外好。
“記住了嗎？”手掌心被敲了敲，耳邊傳來他清清冷冷的聲音，“快試試，出這個圈就會被打手掌。”
他的手幹燥溫暖，沒有他的氣息那麽冰冷。
“試就試。”沐綾北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大晚上的，這家夥捧著她的手目光溫情脈脈，說的話卻十分無情，全是威脅。
沐綾北心裏憋著氣，握劍的手一翻，靈力從靈府反推，順著剛才相反的路線運轉，只是靈力抵達指尖的時候控制不住，兩道靈劍嗖嗖兩聲音飛出圈外，其餘靈劍也沒形成包圍圈，晃晃悠悠亂飛，有些差點飛出圈外，她一急趕緊召回才避免它們飛出去。
“這個不算，第一次總會這樣不熟練，得給多幾次機會。”
不是她耍無賴，誰一學就會啊，肯定要多練才行。
“給你兩次機會，再飛出去，雙倍罰。”應洛嵐早就摸清她的套路，每次教她陣法都耍賴。
“雙倍？為什麽劍法特別嚴？陣法都不會被罰。”
沐綾北不服氣，揮劍張牙舞爪，氣呼呼的模樣要多可愛有多可愛。應洛嵐覺得自己變得更壞了，喜歡惹她生氣。
“那就三倍。”他愉快低語，眉眼都是笑意，“不過如果你不要那兩次試試的機會，做得好有獎。”
“是什麽？”聽到有獎，沐綾北總算不氣了。
“等你做到再說。”怎麽可能現在拿出來。
是賭一把還是罰三倍？
沐綾北在腦海裏劇烈掙紮，左右搖擺。
“你們大晚上的練什麽劍啊。”玉鐘的大嗓門傳過來，“小北趕緊睡覺去。”
“馬上就去。”沐綾北應了一聲，不再猶豫，“不用試啦，一次過，你就等著吧！”
速戰速決，剛才她已經接近成功，根本不用再試。
只要她控制得更精準些，多的不行就少些。
劍光漸起，數量少了一半的靈劍瞬間圍住應洛嵐，雖然不是那麽整齊，但是要害都照顧到了，沒有遺漏。
“怎麽樣？你服不服？”
沐綾北收回靈劍，笑得張狂又得意。
“服。”這家夥還會討巧，不服不行。
“那獎品呢？快拿出來。”
◎作者有話說：
大家聖誕快樂！今天又是大肥章～
◎最新評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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