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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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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失憶

◎t z我不記得你◎

哄鬧過後,屋子很快恢覆了寂靜。

蘇枳悄然睜開眼,在確認屋內空無一人之後暗自舒了口氣,這會兒府裏都圍著死而覆生的魏小郎君,怕是沒有人在乎她的生死,更不會請大夫來瞧她。

從地上爬起來,掀開衣袖果然看到白嫩的手臂上有幾道青紫的掐痕,剛剛那兩個丫頭力氣可真是大,想到此她不由摸了摸臉,雙頰一陣刺痛。

蘇枳急忙奔至銅鏡前,對著燭火仔細觀察銅鏡中的美人。

美人杏眼潮濕,膚白如玉,只雙頰留下了幾個深深的指印。

蘇枳輕輕嘆了口氣,有些氣餒地叩下銅鏡,現在魏樅回來了,她的謊言馬上就要被戳穿了,此時若不逃走定然要被魏家抓去送官的。

她輕手輕腳地靠近大門,發現門被人從外面鎖上了,透過門縫她甚至看到了守在外面的兩個婢子,看來魏家人一早便防著她。

既然出不去她也不作無謂掙紮,隨意撿了供桌上的糕點來食,魏夫人既拿餵了毒的銀耳羹來灌她,自是不會多此一舉地在糕點上下毒,更何況這原是來祭奠魏樅的糕點。

提心吊膽地忙活了一天,她也困了,用了些糕點便倒在婚床上睡了過去。

她睡覺一貫警醒,那日不知怎地睡得很沈,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看著自己,讓她輾轉反側不得安寧。

新房內八角金爐溢出裊裊香煙,彌漫煙霧中響起悠遠的簫聲。

蘇枳睜開眼惺忪睡眼,一眼撞見的便是背立於窗前黯然吹簫的男子。

她心下微驚,下意識地環視周身衣裳,察覺無異後再次擡眼看向窗前的男子,他身姿修長,迎窗而立,長袖飄飄,隱約可見袖口銀色暗紋。

只是簫聲過處,山風嗚咽,殘陽如血。

她微微訝異,咦了一聲,簫聲因此斷絕,玉質金相的男子轉過身,因是逆著光,蘇枳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覺那光線下的剪影是世上難得的美人骨。

金色的光影投向她時,她下意識地擡手擋住了眉眼。

“蘇枳。”男子幹凈純粹的聲音沾染了陽光的味道,輾轉於唇齒之間的那兩個字也似有了暖意。

明明做好了一切準備,為何在重逢的那刻,她卻是莫名的心慌。

他慢慢走近,光影在身後漸行漸遠。

蘇枳終於看清了他的面容,記憶中金冠顫翼,白袍翻飛的少年郎不知何時眉間已多了輕愁,望向她時瞳仁中也沒了笑意。

魏樅雙眸緊盯著她,嘴角微彎,笑道:“委屈你了,聽母親說我不在的這一年你常常與他們說起我們從前的事兒……”

他話鋒一轉,嘴角的笑意陡然消失,冷然道:“只不知我們從前有什麽事兒?”

蘇枳感覺周圍的空氣陡然凝滯,似有無形的殺氣逼近,她呼吸為之一滯,小心咽了口唾沫,再擡起眸子,已是淚眼婆娑,道:“郎君,你、怎能這般無情?!”

美人長發逶迤,杏眼潮濕,淚水簌簌落了滿腮,任是誰看了不心疼,偏偏面前的少年郎新冷如鐵,他忽然欺身上前,擡手掐住她的下頜,強迫她擡起頭,陰惻惻笑道:“聽說我與你郎情妾意,為了你甚至不顧軍中禮法,將你扮作親衛時時伺候在旁。”

蘇枳聲音帶著哭腔,睜著楚楚可憐的明媚大眼,淚水沿著發紅的眼角垂落,啪嗒啪嗒落在他的手背上。

“那時你受了重傷,高熱不斷,為了照顧你我才迫不得已扮作親衛。”她忽然擡手向他胸前襲來,下一瞬手被人大力攥住。

蘇枳驚呼了一聲,瞪著兔子般的紅眼睛哭訴道:“你弄疼我了。”

魏樅是下意識的防備姿勢,力道用了六成,不承想對方委屈至此。

她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陰影,瞪向他時那含嬌帶媚的那一眼,令他有些渾身不自在,竟是不自覺地就放開了她的手。

下一刻,她再次擡手,上來就扒他胸前衣襟。

魏樅一驚,厲聲道:“你作甚?”

蘇枳白嫩的手指攥住他胸前衣襟,哽咽道:“你這裏的刀傷,一寸長,還是我給你上的藥,你都忘了嗎?”

她哭得梨花帶雨,幽怨的眼神讓他不由自省自己是否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

他這裏的確有刀傷,那還是承平三年的事兒,那時他帶領三千精兵孤軍深入敵方奇襲,不慎為北狄第一猛將巴魯所傷。

蘇枳一把推開魏樅,哽咽道:“既然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賴在這兒,我現在就走。”

她身上還穿著昨日的嫁衣,足上未著絲履,一把將他推開,踉蹌著就朝門口走去。

猶疑只是一瞬,在魏樅腦子尚未下達指令之前,他的手已先一步拽住了她。

鮮紅的嫁衣在空中劃過旖旎的弧度,她踉蹌著跌入他懷中,手指觸上男子寬闊的胸膛,擡眼便望入一雙幽深的眸子裏。

蘇枳怔了一瞬,猛然推開他,垂下頭小聲囁嚅道:“幹嘛拉我?”

雪白的玉足在嫁衣下若隱若現,似乎察覺到他的註視,小小圓潤的腳趾微微蜷縮著,悄然縮回裙裾之下。

頭頂是男子清淺的呼吸,蘇枳能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心中亦是如擂鼓般忽上忽下,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她快要撐不住時,耳畔傳來一聲男子的嘆氣:“我不記得你了。”

蘇枳啞然擡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水潤的大眼睛裏盈滿了淚珠,下一刻就要砸了下來,卻聽魏樅幽幽說道:“我失憶了。”

一顆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配上女子呆滯的面容,實在是可憐又可愛。

魏樅喉結微動,偏過頭望著窗前的一株蘭草,聲音有些遲疑:“你……可以幫我找回失去的三年記憶嗎?”

蘇枳眼波微動,裙裾下蜷縮的腳趾微微舒張,勾唇露出一個甜美的笑,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

魏家作為靈州城首屈一指的名門望族,魏樅的生死牽動了太多人的利益,是以魏樅死而覆生的消息很快驚動了整個薊州城,自他回來的第二日府內便接到了許多拜見的帖子。

魏夫人將帖子盡數翻看了一遍,蹙眉道:“刺史府沒有送帖子嗎?”

坐於下首的魏樅又仔細詢問了門房確認未曾漏掉任何帖子,這才沈吟道:“我如今是戴罪之身,想必朝廷的旨意不日便到,張大人有意避嫌也是意料之中,母親不必介懷。”

魏夫人卻心有不甘,早幾年刺史府魏府相交甚篤,甚至在魏樅出事之前,兩家已有了結親之意,如今魏府有難他卻躲得幹凈。

一年前,大將軍奉命出征西戎,時任驍騎將軍的魏樅為先鋒,領三千餘騎從東路奇襲,東路迂回,且水草稀缺,與途中遭遇西戎主軍圍剿,四面兜擊,全軍覆沒。

魏樅手指摩挲著手中的白瓷杯面,蹙眉道:“請母親替我回絕這些拜帖,便說兒子有傷在身不便見客。”

一聽到有傷在身,魏夫人便有些坐不住忙走到兒子近前,憂心忡忡地上下打量魏樅,著急道:“你哪裏有傷?”

問罷也不等魏樅回話便沖婢女喚道:“快去請大夫來!”

魏樅連聲拒絕卻拗不過自己的母親,由著大夫將他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檢查個遍兒,他這廂正與大夫交談,那廂母親已從小丫鬟口中得知了內情。

不等魏樅穿好外衫,便急匆匆地闖了進來,見著魏樅便抹著眼淚兒哭訴道:“我兒受苦了,這一年你究竟是如何熬過來的?”

他身上遍布傷痕,即便過了一年有餘,那些猙獰的疤痕依舊令人心驚膽戰。

魏樅快速穿好衣衫,瞥了一眼魏夫人身旁的婢子,後者匆忙垂下頭。

“母親,這些傷只是看著嚇人罷了,兒子如今已是無恙。”

魏夫人哪裏肯信他的話,仔仔細細地詢問了一遍大夫,得知他如今已無大礙方才松了口氣。

他離開主院時已近黃昏,西天晚霞如火,亭臺金碧,葳蕤草木間依稀聽得窸窣聲響。

“誰?”魏樅一聲厲喝,接著便是重物落地之聲。

魏樅緊走幾步,穿過石子路,繞到聲音來處,依稀可見一株不甚高大的果樹後露出的玉藍色衣角。

他頓足,微微蹙眉,下一刻轉身便走。

倏地,身後傳來一陣細微聲響,一個又紅又大的蘋果咕嚕嚕滾至腳邊。

魏樅低眉沈眸盯著草地上的紅蘋果,忽然彎腰拾了起來,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回身果然就見到樹下怯生生立著的女子。

她身著玉藍色掐金柳絮碎花長裙,有些羞惱地悄然望了他一眼,迅速垂下頭,嫩白的雙手兜著一袋子紅彤彤的蘋果,察覺到落在自己裙擺上的目光,蘇枳兜著衣裙的手指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小聲囁嚅道:“我、我見園裏果子生得好,便想給你做些糕點……”

蘇枳話未說完便被魏樅打斷了,他瞧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蘋果,淡淡道:“不用了。”

說t z罷,轉身就要走,身後傳來女子焦急的聲音:“少蘊哥哥……哎喲……”

伴著一聲驚呼,一兜子的紅蘋果骨碌碌滾落,少女踉蹌著跌倒在地。

夕陽晚照,草木葳蕤,碎金穿過疏枝落在她毛茸茸的發頂,楚楚可憐的少女擡起濕漉漉的雙眸怯怯望著他,好似迷途的小鹿一下子撞上了他的心間。

魏樅有那麽一刻的悸動,但他很快收斂了心緒,沈聲道:“怎麽了?”

蘇枳低垂下頭,長而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帶著哭腔道:“剛剛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崴了腳。”

魏樅微一思量便知是方才自己出聲呵斥,驚嚇到了在樹上摘果子的她,他初初聽到的撲通聲響該是來源於此。

他本不欲多管閑事,自打他十四五歲起便時常有妙齡女子在眼前摔倒,他早已對這樣的場面見慣不怪,既無意拆穿更無意搭理,只是觸及到少女那雙純澈的眸子時,不知怎地就心軟了。

一只手握著她的腳踝,高大的身子垂下來,透過樹枝落下的霞光恰好落在他半邊側臉上。

半明半昧的光影裏,他的五官更顯精致、深邃,令蘇枳心口怦怦直跳,甚至都沒有聽見魏樅的說話聲。

“你說什麽?”她垂下眸遮擋住眸中來不及收去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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