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家從來沒人敢反駁華太君這個老祖宗，連卓太爺都是哄著。這會兒說一不二，真要卓夷葭坐這兒，倒是沒人說話了。

“可我一個外人，坐這兒怕是要擾了大家的雅興。”卓夷葭面具下的眉頭依舊皺著。她是真不想做卓家這邊。

“誰的雅興？”華太君擡頭，看了一眼卓夷葭，目光又掃過同桌的別的卓家人：“流光將軍坐這兒會掃了誰的雅興？”

同桌卓家人皆是噤聲，一時間無人應答。

華太君轉頭看向卓夷葭：“看吧，沒人會擾到。就坐這兒吧。”說著。拍了拍倚梅端來的凳子。

卓夷葭吐了口氣，皺著眉，點頭：“那便依老夫人言罷。”說罷，走到凳子前，坐下。

倚梅端來新碗筷，放到卓夷葭面前，退到一旁。

“不曾想你一個邊疆馳騁的將軍，還這般講禮。”華太君一旁的高氏，一邊為華太君布著菜，一邊轉頭看著卓夷葭笑道。

華太君年輕時隨軍過，本就有京城貴女們少有的豪邁。久居京城，多年官場沈浮算計，讓她變得難以捉摸。可這病來了，人也越來越老，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如今行事比前些年張狂豪爽。且當時聽到這流光女將時，大概也是想到了自己當年的風華，滿口讚揚。後來這流光將軍的勳功與捷報一波又一波的傳入京師，更是讓華太君敬佩。早早就念著等流光將軍回京，要見上一見。

今日見此，對這流光將軍異常歡喜的姿態，倒是不出她所料。只是高氏有些擔心，自家母親這般肆無忌憚，毫不顧忌這流光將軍的意思，執意留人會得罪了人家。於是態度愈發溫和。

卓夷葭面具外的嘴唇勾了勾，就當是回應了高氏。

華太君拿起筷子，轉頭看向卓夷葭，問道：“孩子你多大了？”

“回太君，下官今年一十有七了。”卓夷葭想了想，還是將自己的真實年紀給報了出來。也跟著拿起了筷子。

她今兒也就上朝之前用了膳，上了朝搞了一天的事，到現在快餓癱了都。

“十七？”華太君一聽，反問道：“對呢，之前跟我講過，十七，你看我這記性，都忘了。”說著，轉頭看了眼自家正低頭酌酒的嫡長孫卓夷旭。又喃喃道：“十七，有些小了呢……不過將就還好。”

卓夷葭手裏的筷子一頓，轉頭不解的看了眼喃喃自語的華太君。

華太君轉過頭，將好對上卓夷葭轉頭看來的目光。面具下那雙璀璨如星光的丹鳳眼一瞬間清晰了起來。那雙眸子美的驚心，像是把整個星夜都裝進去似的。華太君看的一呆，楞了神。

“太君？”卓夷葭喚了喚突然呆楞的華太君，順便夾著一片肉放在嘴裏。常年的軍旅生活讓她的吃相灑脫不拘。

華太君被卓夷葭喚著回過神，看了卓夷葭一眼，而後搖搖頭：“無礙，將才把將軍認錯了。”

說著，華太君有些淒然的笑了笑，轉頭再看了一眼大口吃著肉的卓夷葭。又搖搖頭。將才一瞬，那雙眸子竟然讓她想起了自己那個多年前突然暴斃的小孫女。

現在回過神來倒覺得有些好笑。那孩子好歹也是京師豪門養大的貴女，也算是她卓家禮儀舉止最為得體的女兒。吃東西必是矜持得體，半手遮掩的。

“哦？”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聞言，卓夷葭立馬警惕起來。面上不動聲色端起酒觴，轉頭看著華太君：“不知太君，把我認成了誰。”

華太君聞言，轉頭看了眼卓夷葭，夾著盤子裏的小菜放到卓夷葭的碗裏，慈祥的笑道：“許多年前，我有一個孫女。知書達理，聰慧的緊。不幸夭折，將才突然有一瞬，感覺將軍跟她有些像。”

說著，華太君自個兒都笑了起來：“雖然聽著荒誕的很，將軍不要笑我。人老了，記性不好。只記得那孩子一雙丹鳳眼，美的不像話。看人的時候，裏頭總是看不穿。跟將軍有些像。”

卓夷葭聽著，沒有說話，面具下遮著的臉卻是有些沈了下來。華太君老成這樣，觀察力還這般好？

對面的卓夷旭，不動聲色的擡起頭，看了眼卓夷葭，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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