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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 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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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第 95 章

◎鬼裁縫◎

在兩人灼灼的目光盯視下, 燕回取出金絲甲,硬著頭皮走上前時還不小心踩到了什麽,足下發出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響, 她心知不妙,低頭細看,才發現自己踩爆了一只鬼族的眼球。

“……抱歉。”

老嫗淡定瞥了一眼:“沒事。”

還挺好說話, 燕回深呼吸, 把金絲甲遞上前:“腹部左下方, 開了道口子。”

“行,”老嫗提來油燈照著細看,“沒問題, 小事一樁。”

燕回遲疑地看了一眼她手中發出森暗詭芒的銀針,想到那東西曾在鬼族身體裏穿插而過, 難免有些別扭。

老嫗察覺了她的心思:“放心,我有正常的針線。”

“您有正常的針線?”燕回重覆。

“不然呢?”老嫗白她一眼,“我這個老婆子平日裏的衣物被子不需要縫縫補補的?”

“……”

“行了,你們兩個坐會兒,我馬上就好。”

燕回和薛宴驚並肩坐在板凳上,看著周圍堆滿山壁的瓶瓶罐罐, 終於忍不住問道:“這裏到底是做什麽的?”

“修真者嘛,總有些怪癖,”老嫗壓低了聲音, 用陰森的語調給她解惑, “把鬼族的皮完整剝下來,晾幹後縫制成布娃娃, 有些修士就喜歡收藏這個, 說是栩栩如生。”

“……”

薛宴驚摘了面紗, 拎了油燈提到下巴處,將自己的面孔映照得有些可怖,配合著老嫗的故事繼續道:“有的凡人也喜歡用鬼族的皮行巫蠱厭勝之事,售價極其昂貴。據說那些鬼族的皮,會忽然活過來。”

燕回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幼不幼稚?”

薛宴驚故意唬人,見師姐不上當,只能放下油燈,吐了吐舌頭:“好吧,不逗你了,我們兩個剛剛都是說笑的。這行當,在三界之內,被稱為‘鬼裁縫’。”

“鬼裁縫?”燕回將信將疑,“那不是話本裏的情節嗎?受過情傷的女子,在月圓之夜投繯自盡,便能溝通鬼神,淪為三界皆不容的鬼裁縫,只有剝掉活人的一張皮,用其來頂替自己,才能得以解脫。”

“荒謬!狗屁情傷!”老嫗氣得摔了手中鬼族的皮,一指薛宴驚,“我去取合用的線,你給她講好了。”

她轉身進了後室,在掀開簾子那一瞬間,燕回看到後室裏似乎有一個很大的空間,密密麻麻地懸掛了許多鬼族的皮。

“我知道的故事版本,和傳說不盡相同,”老嫗離開房間後,薛宴驚垂眸,斂去了剛剛的玩笑之色,“大概除了‘三界皆不容’這一點。”

燕回微怔。

“你知道,鬼族細分下來,有太多太多族類,其中有一種鬼物很難被殺死,刀砍斧鑿都無法對它們造成傷害,除了我的業火,就只有修士自爆的能量能在一瞬間將它們炸為齏粉,”薛宴驚難得神色凝重,燕回立時便知道她說得是真話,“由此,三界內便有‘鬼裁縫’應運而生,他們用某種手段將鬼族重新縫合,把它們的魂魄禁錮在這個重新縫合的軀體內,防止它們逃脫後再去附身害人。”

“……”

“說是三界不容可能有些誇張,”薛宴驚目光落在石室中虛空一點,“但這份行業要求他們離群索居,一個人經年累月地生活在人跡罕至之處。而常年和鬼族打交道,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鬼物會想盡辦法影響人的神智,占據人的身體。鬼裁縫們常常會給自己搞一道保險的機關,一旦他們被鬼族引誘或侵蝕,機關就會殺死他們,生默然,死無聞。”

燕回肅然起敬。

半晌後才想起要問:“你是怎麽知道的?這些事應該算是某種密辛?”

薛宴驚略帶恍惚地搖了搖頭:“我的記憶可能是有些松動了,踏入此間之後,我就知道自己曾經來過這裏,但記不起具體是何時,也無從得知當時發生了什麽。”

“要我告訴你嗎?”老嫗手裏拿著一把金線從裏間出來——這個裁縫十分稱職,她甚至特地挑選了和燕回的金絲甲相稱的顏色。

薛宴驚看起來有些遺憾:“如果我能早些想起鬼裁縫一事,我該在散功前留下些業火的。”

老嫗露出了她們踏足此地後的第一個笑容:“你上次來的時候,便送過我一朵業火。”

薛宴驚怔了怔,她一向覺得沒有了當年的記憶,她和歸一未必就能算是同一個人,但機緣巧合之下,天命似乎總是會讓她走上曾經走過的路。

“那您怎麽……”燕回欲言又止,但餘下兩人都猜到了她要問什麽,既然有了業火,老嫗為何還困在這裏縫縫補補。

老嫗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了石室角落的櫃子,挺珍惜地捧出一只罐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掀開上面的布簾,露出透明罐子裏兀自燃燒的一星火焰。

薛宴驚湊近,盯住那點可憐的火星:“這禮物送的未免也太寒酸了些。”

怪不得老嫗還困在這裏,這點火星簡直杯水車薪,眼看便要燃盡了。

老人笑了起來:“你當初送了我一大朵燃燒的海棠花,浮空燃在罐子中央特別漂亮特別絢爛。當時我還想,你這孩子,送朵業火都要送得花裏胡哨的,簡直是天生的風流種子。”

“那海棠花呢?”薛宴驚選擇性無視了最後一句。

“我分了花瓣給一些同行,”老嫗道,“你現在看到的是剩下的花心,但也足夠我用了,它幫了我很大的忙,給我減輕了不少活計。”

燕回心下再度起了些敬意:“恕我冒昧,敢問閣下名姓?”

“幽居於此千年,早忘了凡塵名姓,”老嫗想了想,“當年,江湖上有人稱我為璇璣。”

燕回一驚:“璇璣仙子?”

老嫗失笑:“現在怕是該改口叫璇璣老人了。”

這便是不否認了,居然真的是她……燕回心下五味雜陳:“我聽過您的很多傳說,原來您最終沒有飛升。”

“很失望?”

“當然沒有!”燕回連忙否認,“只是……有些意外。”畢竟璇璣仙子當年也算是一代天驕了。

“總有人要為修真界縫縫補補,是我還是別人其實也沒什麽差別,”老嫗輕描淡寫,收了針線,把金絲甲向燕回面前一推,“縫好了,你試試。”

“……多謝。”

燕回一邊試穿金絲甲,一邊偷眼去看老嫗,見後者神色平靜,只是袖著手安靜地等她試穿。

也許傳奇總要落幕,傳奇本人不覺得有什麽,只是旁人在替她們遺憾罷了。

燕回又下意識看向從適才起便一直安靜的師妹,正見後者手忙腳亂地撲騰起來。

“怎麽了?!”燕回一驚,連忙湊上前,看到那包裹業火的罐子已經消失無蹤,一點星火燙穿了木桌,正向下墜去,眼看要落在地面上。

燕回也不知道這少得可憐的一點業火落到地上會不會直接熄滅,連忙拿了一只空罐子去接,被老嫗攔住:“那個接不住的。”

“抱歉,”薛宴驚語速飛快,“我剛剛只是想看看是什麽罐子能盛得住業火。”

老嫗無奈告知:“是你的法力凝成的罐子。”

“我已經意識到了,在罐子順著我的手流入經脈以後,”薛宴驚接住那一星業火,被燙得齜牙咧嘴,只能兩只手互相拋接著不令它墜落,“幫忙想想辦法?”

燕回一怔:“那罐子是你的法力凝成,它重新流入你的經脈,豈不是神功又回來了?等等……這意味你又不能飛升了?”

這很令人遺憾,畢竟又不是所有神功都回來了,為了罐子這點零星的法力放棄飛升實在不太值得。

“我也不清楚。”

薛宴驚閉目,把那微弱的法力從經脈中逼出來,凝在手心,托舉著一點星火,終於暫且讓它有了容身之處。

這法力曾經陪伴了她太多年,再熟悉不過,此時運用起來仍是如臂指使,不過轉瞬,又在手心重新凝成了一只透明罐子,將那點星火包裹其中。

她不敢再亂動,小心地將那罐子重新放回桌面上。

燕回搖晃著她,恨不得要把那一點法力從她身體裏晃出來似的:“還有嗎?”

“應該沒了,”薛宴驚閉目檢視內腑,“你別激動。”

燕回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迅速放開她冷靜下來。

“師姐,”薛宴驚輕輕撞了撞她的肩,“你這是怎麽了?”

燕回嘆了口氣,給她理了理發絲:“二師兄進入渡劫期了,我遲早也要……我不想有朝一日,我們都飛升了,只留你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

薛宴驚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她握住師姐的手,眉眼微彎:“放心,有你們惦念著我,我永遠不會覺得孤單。你們是我……若有朝一日,我丟失了關於你們的記憶,一定拼了命也要把它找回來。”

“真感人,”老嫗評價,“看著比鬼族順眼多了。”

“多謝您這麽高的評價,”薛宴驚掏出靈石付了裁縫的費用,順便賠償了師姐踩碎的那一只鬼族眼球,“我們告辭了。”

老嫗把那罐子業火遞給她:“把這個帶上吧。”

薛宴驚有些不解:“可它是曾經的我贈給您的。”

老人的眼神沈靜而明睿,似乎能看透很多東西:“我一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天意指引你回來,想必其中自有其用意。”

薛宴驚回身望了一眼停泊在門口的“天意”,“天意”正老老實實地飄浮在空中,等著載她回去,全然不知自己成為了某種指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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