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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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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漂泊◎

李老道長在先前人煙稀少的村子裏, 給眾人尋了一處落腳的住所。

這裏的百姓能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也在一場一場災難裏死了,房屋沒了主, 落滿了塵。

眾人並不介意,簡單收拾了一下,九姬把鐘鶴青帶到了院中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來。

“你想好了?不用我把你打暈?”

鐘鶴青笑了一聲。

“不用,只是難耐些, 又不是耐不住的。若真到了那等地步, 自然會痛暈過去, 煩請阿幺到時候扶我一把。”

九姬:“... ...”

有道理。

她見他果真不怕,只好無奈搖頭。

只是她身子尚在恢覆之中, 雙姒讓她也去一旁坐了,“我來吧。”

可她還沒上前, 就見孫元景攔了她。

“雙姒姑娘也歇著吧。我也是用得了此術的。”

九姬不懂這事上, 兩人還客氣起來。

九姬想到雙姒招桃花的命格, 心想孫元景這等自幼入道門,道心甚是堅定的人,難不成也能被雙姒招了去?

她不由就笑道了一句。

“孫道長對我姐姐,真是照顧頗多呀?”

她這一開口, 孫元景臉色都不自在了起來。

雙姒忙瞥了九姬一眼, “難道道長平日裏不照顧你嗎?”

她說著,又同孫元景道, “她是個沒心沒肺的,道長別聽她胡言亂語。”

孫元景低著頭不敢擡起來, 還是鐘鶴青又替他解圍。

“道長若是準備好了, 就開始吧。”

他這話終於把方才的話頭都岔開了去, 孫元景屏氣凝神, 利用道家術法符咒,施展出了水月幻憶之術。

人清醒著,卻從他的腦海之中強行取出記憶,用水月光影現於眼前。

孫元景此術甫一開始,鐘鶴青臉色便白了幾分,但他手下緊握無有所動,孫元景便繼續抽動他的記憶。

一點一點,如同抽絲剝繭一般,鐘鶴青額頭細汗漸出,但男人始終不發一言。

九姬也只能在旁仔細看著他,替他捏住一把汗,直到水月幻影的霧氣裏,逐漸有了光影變幻。

... ...

或許時間過於久遠,又或是與後面的經歷相差太多,他最初在父母身邊的記憶都是模糊的。

看不清父母長輩的臉,但男孩生在清貴的門庭,自幼便聽著父祖論及朝野內外的事;

也會穿著母親親手縫制的錦緞小襖,被人簇擁著在冬日的雪地裏跑跳;

會在世交來做客的時候,聽著長輩的話,乖巧地叫人;

還會在父親想念過世的祖母時,伸出小手,輕輕替他拭去眼淚... ...

家人愛他如珍如玉,母親總是抱著他,說,“我的小郎,什麽時候能長成清逸俊秀的年輕郎君?”

可那年,朝野各處受災,一筆數目巨大的賑災銀糧突然失蹤震驚朝野,祖父和父親令皇命徹查此案。

京城湧來好些難民,他隨著母親到城外施粥的時候,突然被綁走了。

自被綁架的這日起,他記憶的幻影全然變得昏暗下來,好似烏雲壓在頭頂,天空不再放晴。

劫走他的是一夥裝作流民的水匪。

他們綁走了他,就藏在外城的一處民房之中。

他被綁住手腳,捂住嘴巴,丟在漆黑不見手指的土房之中,有碩大的老鼠不斷發出吱吱的聲響,不斷在向著他靠近。

孩子驚壞了,有人進來給他餵飯,松開了他的嘴巴,他忍不住大叫起來。

但叫聲沒能引來尋他的家人,卻惹惱了水匪的頭領。

那水匪頭子暴戾極了,徑直從房角裏拿來一根細竹竿,他用竹竿直接抽打到了孩子身上。

彼時竹竿破空而來的聲音,在水月幻影裏響起。

九姬心下一緊,下意識竟想去阻擋,擡了手才想起這些早已成為回憶。

那一下重重抽在身上,不知是驚還是疼,小小的孩子昏倒在地。

九姬攥了手,轉頭看向男人,見他似是早就不記得了,只眼眸輕垂地看著自己曾遭受的一切。

之後的幾天裏,水匪接到命令,商議如何迫使鐘家停止調查,並沒有避著他。

他們提及了那姓範的漕運上的官員的名字,此番綁架,確實如之後的調查結果一樣,是此人支使。

可惜這些水匪綁架了鐘鶴青,以此威脅鐘家,卻沒有令鐘氏妥協。

相反,鐘老太爺放出了話去,他要查,還要狠狠地查!

一時之間,不管是姓範的官員還是這群綁架了孩子的水匪,都亂了方寸。

鐘家瘋了,孩子不要了,也要把這案子查到底。

那幾日的記憶尤其黑暗,水匪頭領發現鐘家真的非要徹查之後,他直接闖進了關著孩子的黑屋裏。

他一把抓住小男孩的領口,將小小的孩子徑直提了起來。

“你爹娘祖父都不要你了,沒人要你了!沒想到是個沒用的累贅,摔死你算了!”

男孩驚恐不已,水匪頭領惡狠狠的嘴臉不斷放大在臉前,放大在記憶深處變幻而出的水月幻影裏。

但有人沖過來攔住了那頭領,說他們不若先帶著孩子逃跑,如果鐘氏查得過於厲害,他們也可以用這個孩子來保命。

頭領覺得不無道理,這才把小孩扔開了去。

他逃出一命,卻也曉得爹娘祖父都不要他了,他找不到家了,他只能被這些水匪攜著離開京城。

然而那貪官範氏在漕運上多年,手中的水匪不止一夥。

鐘鶴青被帶離的過程中,小耳朵裏聽到了關於那批賑災銀糧的前後。

那時的他根本聽不懂這些話,可記憶卻把這些言語都留存了下來。

原來那年洪水泛濫,從穎陳州到東面徐州府都被大水淹沒大片的田地,朝廷一連撥銀糧賑災數次,徐州府等地陸陸續續收到了銀子糧食,但最後一筆銀糧,給到穎陳州及其周遭地方的時候,卻失蹤了。

那筆銀糧根本不是失蹤了,是被那範貪官夥同水匪,把銀糧全都扣了下來。

而他之所以這般膽大妄為,是更上面的人,給了他這“旨意”。

所謂“旨意”,其實是讓他扣掉一半的運往穎陳州的銀糧,但此事出了差錯。

他本想偷偷弄走一半的銀糧,叫了幾夥水匪幫襯,從朝廷的船上竊取。

誰想那日風高浪急,船竟然傾倒了。

這些糧食銀錢都進了湖裏,而水匪卻不肯白白跑這一趟,他們一不做二不休,把剩下的賑災銀糧全都截了。

那姓範的官員見狀,也只能認了,心想著自己還有上面的人兜著,在謊報一個船沈了沒辦法了,也就逃脫了朝廷的追查。

然而大理寺其實吃幹飯的?竟然沒過多久就查到了他頭上來。

他去找上面的人來保自己,但上面的人卻讓他自己弄出的漏子,自己來解決。

上面的人晾了他,他心一急,就出了綁架的昏招。

眼下大理寺已經將他徹查了出來,此人很快死在了牢獄裏。

而他手下幾夥水匪有上百人,全成了無頭蒼蠅。

有些沒怎麽作惡的,想著要不自首算了,興許朝廷看在他們自首的份上,讓他交代一些知道的事,還能繞過他們。

但也有些人惴惴不安,覺得沒那麽簡單。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聯系上了這些水匪,說上面的人願意收留他們,只要他們不胡言亂語,繼續向上攀扯。

這些水匪一聽到這個消息,全都大松了口氣。

他們覺得上面的人必然也是害怕了,這樣更好,他們不僅不會被官府抓去,說不定還能拿到一筆不菲的封口錢。

而他們人數眾多,散在外面很是危險,上面來接洽他們的人,引著他們往一處山中而來。

鐘鶴青自然也跟著這些水匪,到了這片山裏。

這片山裏有一個山莊,這山莊不是旁的地方,正是東方氏在穎陳州的三山山莊。

水月幻憶之中出現了三山山莊的模樣。

李老道長在旁看著,人都激動了起來。

“原來少卿真的來過!”

雙姒也小松了口氣,她確實沒有看錯。

而九姬則手下攥了起來,“原來那範姓貪官上面的人,是東方氏!東方氏是想要那筆賑災糧還是錢嗎?他們一族在凡間繁盛百年,還差這點錢嗎?”

她緊緊壓著眉頭問出口。

鐘鶴青忍著水月幻憶帶來的痛感,回了一句。

“應該不是錢的事,還是和穎陳州有關。”

對,兜兜轉轉,東方氏的事都和穎陳州密切相關。

他們在這裏,到底有什麽秘密?

說話之間,鐘鶴青被看守他的水匪娘子抱著,跟在人群後面,往三山山莊裏走了進去。

外面看著平平無奇的山莊,從側門進去,卻好像進了迷宮,迎門墻迎了一道又一道,盆景花樹也看了一遍又一遍,流水假山繞了一圈又一圈,搞的這些水匪頭暈眼花,才終於走了進來。

水月幻影外,李老道長見到了進入的法門,連忙記了下來。

九姬他們也都默默記了。

九姬問了一句,“時隔這麽久,進出的陣法會否更改?”

正在施放水月幻憶之術的孫元景,對於陣法更加熟悉,他騰出精力回道。

“應該不會,此陣法是與宅院鑲嵌起來,我觀其中變幻路徑之物,皆出自宅院之中,若是隨意更改,便是把宅院也得完全改了才是。”

李老道長連忙道,“老朽在此地數十年,這山莊自建成便沒有再動過土。”

那便是沒改過了,那麽鐘鶴青記憶裏的線路還有用。

九姬不由看向男人,他跟她輕輕點了點頭。

雖然得了路線,但若能以鐘鶴青記憶裏的視角進去,先窺探一番,豈不是穩妥?

鐘鶴青示意孫元景繼續。

水月幻影繼續流轉,上百名水匪陸陸續續進到了山莊之中。

這山莊看著不大,但裏面一個院子連著一個院子,走到了後面,竟然是一派村莊模樣。

村莊還未蓋完,但一眾水匪三三兩兩地,都分到了各自的院落。

他們都是些在水上漂泊的人,住進這般舒心的院子裏,恨不能倒頭就睡。

但幾夥水匪的頭領並不覺得有這麽簡單,他們是來避難,順便討一筆封口錢的,萬一這山莊的主子不想給錢,把他們都毒死怎麽辦?

這些水匪警惕,進山莊時帶了口糧,進來之後便要走了竈房,自己做飯吃,不勞旁人操心。

他們只想等著避些時日,外面緝捕的人手撤了,便離開。

他們先住了兩三日,一切安穩無憂。

只是帶著鐘鶴青的,是一對水匪夫妻。

這對夫妻也是流民過不下去落了草的,但他們家中還有孩子,兩人只想拿了錢就走。

可起初從姓範的漕運貪官處沒有弄來錢,眼下又在這裏等來等去。

那夫妻裏的丈夫覺得不妥,“進門時陣仗忒般覆雜,這裏恐怕不是尋常之地,我覺得不安,不若我們不要錢了,趕緊走了算了。”

那妻子也是這麽想的,尤其看著小小的鐘鶴青,想著家中的孩兒,便讓丈夫跟頭領商量,他們夫妻不要錢了,以後也不幹這行了,能不能讓他們出去?

誰料頭領一棍子將兩人打了回來,“你二人若是出去洩露了秘密,我們不都得死?!既然來了,誰都不許走!”

夫妻二人一看這情況,更覺得此事不能善了。

兩人逃走之心更重。

而這妻子有個獨特的本事,不管是水路還是陸路,但凡是她走過的路,沒有不記得的。

這晚眾人都睡熟了,夫妻二人卻偷偷起了身。

兩人一向負責看管鐘鶴青,若是此時他們跑了,小孩子卻忽的醒了,他們必然要被追殺。還不如帶上小男孩,萬一被追到,手裏還有個人質。

小鐘鶴青被捂了嘴,跟著這對夫妻就要尋路逃出。

只是他們剛離開眾人落腳的大片院落,竟覺周圍冷氣森森,好似闖進了鬼門關一樣。

他們看到有兩個人的影子,被墻下的大紅燈籠投在地面上,幽幽顫動。

其中一人看著水匪的宿處,忽的笑了一聲,“上百人呢,你說一會能殺完嗎?”

這話一出,水匪夫妻皆是一楞。

兩人也算是在水上燒殺搶掠多年,乍一聽這話雖然驚怕,但還穩得住。

然而影子裏另一個人卻開了口。

“怎麽殺不完,我只掏心吃,一口一顆心,要不了半個時辰,就吃完了。”

他話音未落,地上的影子忽的顯出兩顆半尺長的獠牙來。

那夫妻連同小鐘鶴青,都擡頭向那兩個影子看去,透過窸窸窣窣的樹葉,他們看到那說話的哪裏是人,竟是兩個長著碩大虎頭的虎妖!

說話之間,從暗處竟然又走出五六只虎妖來,各個伸著獠牙,摩拳擦掌。

他們說吃人是要被煞氣侵體的,但是若是用上特殊的術法陣仗,便能把煞氣屏蔽在外,到時候再吃人,只會吃到人肉的美味,吸到人血的鮮嫩。

他們說了這些話,周遭的森冷之氣更重了。

接著,他們自四面八方向水匪們所在的院子裏走去。

不過須臾的工夫,驚叫聲與大笑聲交混在了起來,血染紅了半邊天空,水匪夫妻的頭領還想帶著人對抗,但虎妖不只是吃人的虎,還是法力強大的妖,只伸手一握,水匪手裏的木棍就折斷了去。

接下去折斷的,便是那頭領的脖頸... ...

莫說那對夫妻,便是眾人自水月幻憶術裏直接看到,也目露震驚之色。

水匪是該死,在河道上大江裏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就這樣被虎妖生生咬死,掏走心臟,場面還是過於駭人了。

九姬也沒想到,“虎族竟然還敢吃人?他們連人都敢吃,根本沒有把妖界律法放在眼裏!”

而東方氏,就是用這麽簡單的辦法,讓虎妖幫著他們,就把一百多水匪全都封了口。

東方氏和虎妖一族,到底從何時就交結在了一起,又到底想要在這世間興什麽風作什麽浪?

水月幻影裏,那對小夫妻嚇得腿都軟了。

他們倒趁著無人在意,那妻子慌忙領路,帶著鐘鶴青一道自側門的陣法外逃了出去。

他們走出山莊才發現,外面下了大暴雨,山莊之上,電閃雷鳴不斷。

可山莊裏,卻安靜得好似晴朗的夏夜一樣。

這山莊果然有古怪,恐怕還不只是有虎妖吃人這麽簡單!

夫妻二人帶著鐘鶴青奔跑不止,一直跑一直跑,跑下了山去才停了下來。

可惜不久之後,妻子因驚嚇過度又受了風寒,離開三山山莊半月之後,就死了。

丈夫本來想把綁架來的小男孩料理掉,但卻在回鄉路上,遇到了另一夥水匪。

那夥水匪不知從哪聽來些風聲,以為他幹了票大的賺了大錢,非要跟他要錢。

可惜他什麽錢也沒有,與那些人拼殺的時候,被捅死推進了河裏。

鐘鶴青輾轉落到了完全不知根底的人手裏。

而水匪之間全無安穩常態,不久後,這夥水匪也起了內訌,他稀裏糊塗被其中一個水匪綁著上了岸。

那水匪本來想拿他去他家中要錢,可惜小小的孩子受了這一路的驚嚇,早就混混沌沌,記不得事了,完全不知家在何處。

水匪討錢的企圖擱置,倒也沒有直接賣了鐘鶴青,只帶了他四處漂泊。

至此,鐘鶴青開始了他流浪的日子。

後面的記憶,鐘鶴青還想看看有沒有與東方氏或者三山山莊相關的場景。

但是沒有了,孫元景把他的記憶快速過了過去。

他先是跟著水匪,動不動就挨上一頓打,但那水匪也會給他弄些飯吃,好歹算是養了他幾年,不過沒多久,水匪在械鬥中死掉,小男孩開始獨自流浪。

他膽怯地討飯,討不來就只能跟在人身後,吃別人剩下的。只是他生性良善,吃不上飯也不會去偷去搶,只饑腸轆轆地躺在枯樹下面,等著死亡降臨。

那天的記憶都模糊起來,只有枯樹和天上悠悠的雲,最後連視野裏的雲都要消失了。

但他沒死,是位路過的漿洗婆婆撿走了他。

跟著漿洗婆婆的日子,小孩子記憶裏的天空開始放晴,尤其後來私塾先生允許他到院中旁聽之後,水月幻影裏充滿了朗朗的讀書聲和清脆的鳥叫。

九姬不禁看了男人一眼,她見他看到這些場景,眸色也柔和了起來。

他唇下輕動,看著水月幻影裏婆孫二人的那些日子,極輕聲叫著了裏面佝僂著腰背的老婦人。

“阿婆... ...”

那是他的親人。

只可惜幻影裏的阿婆不會回應。

而記憶裏面,再次發了洪水,婆婆去世,先生離開,他那些晴空萬裏的日子,再次被烏雲籠罩。

他又開始流浪了,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先是被旁的乞丐欺負,又險些被買入煙花之地,後來因為讀過書識得字能給有錢人家做事,這家給的銀錢豐厚,他終於又落了腳,過了兩年安定日子。

可安定始終不肯眷顧他,這家突然被人陷害,牽扯進謀逆的案子裏,鐘鶴青不信他們參與謀逆,還曾替東家四處跑腿,希望能有青天大老爺看一眼。

但這一家人得罪了厲害的人物,根本無法翻身,鐘鶴青也因為替他們叫冤,而差點被當地的衙役打死。

他養了一個月的傷,回來之後,東家早就被抄幹凈了,他再次沒了安定的居所,又開始天南地北地漂泊。

身形在漂泊裏漸長,他抄過書,也賣過字,也曾得罪了人,又被驅逐,住過山林,也宿過破廟。

他會在某個霜花降落的深秋夜晚,坐在無人的山丘上,遠遠地看著山下漸次亮起的萬家燈火。

這世上有那麽多家,沒有一個是他的家,這世上有那麽多人,沒有一個是能與他交心的人。

但少年早已習慣了這種孤獨至極的漂泊生活。

他想至少,當終有一日他死去,他會死的靜謐安詳。

不會讓這世上,任何一個人傷心。

作者有話說:

晚上好,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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