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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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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是她◎

“姑娘可知, 這縣衙門口鬧什麽是非呢?”

九姬見這人一邊跟她打聽,一邊往人群裏看去,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她瞧了一眼這人道。

“我也不知道, 只看這些人都快打起來了,還是別往裏面擠了。”

她說著,緊接著就問了一句。

“你是外地來的吧,怎麽來我們這山野小縣城了?”

少年見她並不知道眼下的事, 不過倒是同自己搭話, 便回道。

“我只是個過路的, 不過卻聽說你們這邊有個端氏縣,縣裏有好些妖, 人和妖都住在一起,你可知道?”

九姬聽得心下哼笑。

好麽, 她還沒正經問他兩句呢, 他倒是自己先說了。

原來他是奔著端氏縣開過妖鎮的事來的。

這事前後發生也不過半月, 這人是什麽千裏眼順風耳,怎麽就知道了?

“郎君這是從何處得知呢?”

少年見她不回,反而又問他,他便笑了。

“看來姑娘知道此事, 卻不想告訴我一個外人, 這又是何緣故呢?”

他這話一出,九姬便暗暗到了聲“賊”。

這人夠賊的, 分明是他來打聽事,還反過來怪人家不肯告訴他, 懷疑裏面有內情。

九姬心下哼哼, 恰這時縣衙門開了, 高坪縣的縣令從裏面走了出來。

這位縣令是個中年男子, 嗓音嘹亮,便是遠在路的另一邊,他的話也一清二楚地傳了過來。

九姬當下聽那縣令道。

“本官都聽見你們的說法了。你們都說晚上做夢,夢見妖魔殺人。可說來說去,也不過是夢而已,妖魔又沒真的來殺人。你們讓本官如何給你們做主啊?”

他問出口,下面便有人大聲回道。

“縣尊大人,這並非只是夢而已。若只是尋常的夢,我們這些人怎麽都做了同樣的夢?怎麽都夢見妖怪進城殺人了?”

“是啊,這不是一般的夢,昨晚上就有兩人被那夢嚇得半夜跑出家門,一個磕到了石頭上,要了半條命,另一個直接凍死在水溝裏了!”

眾人說著,都又嚷鬧了起來。

“一定有妖物作祟,那端氏縣比咱們高坪縣還小,都住了幾十戶妖。咱們這城裏面,還不知道住了多少妖魔鬼怪!非我族類,誰知道他們都是什麽心思,眼下鬧出了人命,縣尊不能不為我們做主啊... ...”

吵嚷之間,九姬聽明白了幾分。

而不用她講,旁邊那人也聽懂了,當下他笑道。

“原來這端氏縣人妖混居的事情,鬧到高坪縣來了。”他說著瞧著九姬,“這些人都這麽害怕,姑娘你就不怕嗎?”

他說著,上下打量了九姬一眼,突然開口。

“難不成,姑娘你是妖?”

九姬沒什麽好否認的。

他不也一樣嗎?

少年一看她默認了,佯裝害怕地呀呀了兩聲。

九姬心熊瞎子學繡花,你在這裝什麽模做什麽樣呢?

她立著不動,抱臂盯著他。

少年微怔,讀懂了她神情裏的意思。

他被她看出來了。

怎麽,他身上妖氣重,還是頭上的角忘了收回去了?如若不然,那她是在哪見過他嗎?

他瞧著她不開口,只一臉不耐地盯著他。

他便也不裝了,直接開了口。

“明人不說暗話,你我乃是同族。雖不知姑娘是不是在哪見過我,但我是九洲王城妖廷裏面來的人,妖廷裏對於那端氏縣開了妖鎮的事頗為好奇,你可否把這事前後都同我講一講?”

他還道,“我沒有惡意。”

只有惡人才會強調自己沒有惡意。

九姬翻了個白眼。

她沒應他的話,她說妖廷裏的人多了。

“你是哪一位?”

少年見她警惕的很,只抱臂冷眼看他,無奈好笑。

“你還真把我當惡人了?行吧,那我就拿出點誠意自報家門。”

他說著,也學著她的樣子抱了臂。

“我乃妖君座下三太子是也。”

這話一出,九姬白眼快翻上天了。

她翻白眼,男人好笑著搖頭嘆氣。

“我說的都是實話,沒騙你。”

九姬哼了一聲。

“那我也實話告訴你,我是山之阿的新妖主。”

少年又是笑,“你這實話讓人無法相信。我才剛到山之阿治下的縣城,隨便找了個人問了一句,恰就遇上貍主了,那我得是什麽運道?”

這話九姬直接原封不動送還給了他。

“我隨便下山來找點東西吃,路上正好有個人問路,他自稱是妖君座下三太子,豈不是更離譜?”

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都不信誰。

少年低頭呵呵地笑了一陣。

九姬卻懶得跟他扯來扯去了,直接道。

“端氏縣是開了妖鎮,讓妖眾現了身,這事沒什麽可藏著掖著的。但你若是想要借機幹點什麽壞事,我勸你最好不要,不然山之阿讓你有來無回。”

九姬把話撂下,記下了此人樣貌氣息,一閃身直接走了。

“... ...”少年攤了手。

他這般英俊相貌,難道是一副要幹壞事的模樣嗎?

風中殘留著九姬瀟灑離去的氣息。

山之阿漫山遍野都是貍貓,“她這小貍貓夠傲的呀。”

他笑嘖了一聲,卻不由地想起大半年前,自己卻玉鼠洞宮的時候,也見過一個倨傲的人。

那人分明只是用幻珠假扮成了旁人的模樣,卻傲得很,不給他讓座倒沒什麽,但滿廂的人都站著,那人還能穩坐座椅之上,半分都不慌。

他好笑暗暗搖頭。

但高坪縣衙門口仍在吵鬧不休,他放下心思,近前仔細聽了一陣。

*

山之阿,南山妖宮。

九姬回來的時候,從山坡竹林邊緣路過,恰一眼看到了竹林裏正在下棋的兩人。

易長老捋著胡子全神貫註地看著棋盤,思量下一步該走往何處。

而他對面坐著的男人,並沒有將這全副心神都投入棋盤之中,她擡眼看去,他正看了過來。

四目相接的瞬間,九姬不由想起了清晨與他之間發生的事。

那時她的反應確實有點大了。

她沒法跟他解釋,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解釋,反正她不喜歡那種毫無間隙、無法喘息的感覺。

他要是非讓她解釋,非要強求更多,那她只能單方面和他斷開所有關系了... ...

九姬念及此,只覺山之阿的風都寒涼若從冰山而出。

可是,她以為的會前來問個明白的人,卻只是輕輕看了她幾眼。

而這時易長老的棋子落了下來,道。

“老夫下好了,該少卿了。”

易長老說完,他便道了一聲“好”,什麽都沒問她,甚至沒有走過來跟她多說什麽話,只是跟她隔著翠竹點了點頭,示意他要跟易長老下棋了。

九姬腳步離開竹林附近的時候,人還有點恍惚。

他... ...沒來問她,也沒再繼續強求什麽。

... ...

鐘鶴青一顆棋子落定,就輪到了易長老長長久久地思索的時間。

鐘鶴青不打擾他老人家,只是耳中聽著那腳步從遲疑到決絕,而後又頓了頓,接著慢慢有幾分輕快了。

更遠的腳步,是凡人耳力所不能及,但只最後那幾分輕快,便好像噠噠地踩在了他心頭上,他心下也跟這輕快了幾分。

他跟易長老又過了幾招,只幾招下去,易長老的棋便有了明顯的頹勢。

他在這個時機上叫了停,笑問。

“您是許久都沒下棋了吧?”

他給了臺階,易長老如何不知他的好意。

老人家活了二百多歲了,哪還在乎什麽輸贏。

他說在山之阿找不到幾個會下棋的,“確實下的不多。但少卿的棋技卻當真不錯,少卿可要在山之阿多住些時日,老朽要好好跟你領教一番。”

鐘鶴青連道不敢,剛要說易長老若要下棋,隨時叫他便是,不巧孫元景這時尋到了此地。

他腳步略顯匆促,說是留在凡間縣城裏的廖寺丞給少卿遞來了消息。

“端氏縣出事了?”鐘鶴青問。

孫元景說不是端氏縣,“是端氏縣的近鄰高坪縣,縣城裏出了些古怪... ...”

他連忙把高坪縣的百姓反映,連續幾日都做了關於妖怪殺人的噩夢的事情說了,也把昨晚有人被夢境惑著離了家門,一人受傷,一人則凍死在水溝裏的情形,也都告訴了鐘鶴青。

莫說鐘鶴青肅了臉色,連易長老都挑了眉。

“要說凡人百姓聽聞坊間有妖,害怕做噩夢是有的,但那麽多人都做了同樣的夢,還有人因此而死,是有些不太對勁了。”

他同鐘鶴青道。

“明日就是主君的授璽大典。等大典一過,我同主君和丞相商議,派人過去看看吧。”

畢竟端氏縣剛把有妖鎮在城中的事情,公之於眾,百姓們尚且還在試著接受的階段。

可他這般提議,卻見鐘鶴青搖了頭。

“主君大典緊要,但鐘某也負有大理寺少卿的責任,今日便先下山去吧。”

易長老連道“少卿不必著急”,還想再勸他好歹等九姬的授璽大典結束之後再下山。

不過鐘鶴青確實準備走了,一來凡間又出了古怪,不能再像端氏縣的血波之術那般耽誤下去,平白死掉許多人,二來她需要自己的空間,他不在她身邊反而讓她輕松。

鐘鶴青謝了易長老的挽留,同孫元景商量了一下,回去收拾了東西,當天就離開山之阿去了高坪縣。

*

翌日,授璽大典的正日。

九姬早間看到三花侍衛花森一直在她寢宮外打轉,把人叫進來問了,才知道鐘鶴青昨天下晌就走了。

“... ...他那些書和隨身行裝,也都帶走了?”

花森點頭。

九姬正由著宮人為她打扮,小鱻這會把一只珍珠發冠戴在了她頭上,那發冠壓在頭上,壓得頭皮生疼。

她默然在袖子下攥了攥手。

她什麽都沒再多說,只“嗯”了一聲。

但花森又道了一句。

“孫道長也走了,因為高坪縣出了些事,少卿和道長不便耽誤凡間的事,只能請主上見諒。”

是因為高坪縣的事才走的?

九姬攥著的手一松。

花森卻還有話沒說完,這又繼續道。

“少卿和道長都給主上留了賀禮,交由小人轉贈。”

他說著從袖中拿出兩樣東西來。

一件是孫道長送的兩顆金丹,“孫道長說,這兩顆金丹分別在月初和月中服下,主君能強健體魄,修覆法力。”

九姬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重禮。

她估摸著孫元景也早就認出了她是鐘鶴青的“假妻”,因著在東京城裏傷了她,這才送上重禮,半是賀禮半是賠罪。

九姬讓人收下了。

但她又看向了花森手裏另一只盒子,那是一只紅木雕花的巴掌大小的精巧匣子。

是那人給她的東西。

九姬看了幾眼。

花森立刻問。“主上要打開看看嗎?”

九姬正被宮人們整理著繁覆的衣裳配飾,她沒動手,也不想親自動手,甚至還沒想好看不看。

花森卻已經將那小匣子打開了來。

匣子甫一打開,滿室流光溢彩。

宮人們全被匣子裏仿佛流動而出的光華驚到了,皆停下手上動作看了過來。

小鱻離得最近,她一眼看去,呀了一聲。

“這是... ...南海銀珠貝刻成的貝牌?”

九姬聞言看著那塊貝牌楞了一楞。

南海銀珠貝早幾百年還能偶爾得見,如今卻越發稀少,更是難以在尋常市面上買到,多半得輾轉讓人從南海附近的妖城裏才能購來此物。

而整個山之阿,九姬只見過丞相嫦熙有一根銀珠貝雕刻的貝簪,也只在重要的場合,她才會戴在發間。

而這匣子裏,是半個手掌大小的整整一塊貝牌。

九姬本不想動手,可指尖自有主張的將那貝牌拿在了手中。

他是把半副身家都換成靈石了嗎?

那貝牌遠看流光溢彩,近看才能看到上面,細細密密刻著的繁覆符箓。貝牌不能直接扔進爐中用法術煉制,而必須要手刻才可。

這麽繁覆的符箓,不知道要手刻多久。

九姬默然看了一陣。

又翻到貝牌另一面,看到用清秀俊逸的刀筆刻下的兩個大字:祈吉。

她一下就想到了她離開東京的時候,沒來得及從煉爐中取出來的,給他的避厄石牌。

避厄,祈吉。

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要給她的回禮... ...

九姬從未聽他提過一個字,眼下,只聽見花森道。

“少卿說這塊貝牌其實尚未完成。因著他不懂法術,哪怕刻完了符箓與紋樣,也無法灌註法力入其中,使貝牌真正起效。”

所以他只能把符箓刻得繁覆又繁覆,希望這些符箓能天然起效。

可惜不能。

她聽花森道。

“少卿只能請主上親自註入法力,讓這塊貝牌為您祈吉。”

*

前一天晚上,山之阿就住滿了人,各城各族都派了人前來恭賀,也在山之阿內走走看看。

城中的夜市稀罕的熱鬧,燈花桃飛滿夜空,街市上人聲鼎沸。

而授璽大典當天,人就更多了。

南山妖宮中,丞相嫦熙與一眾宮臣,一面要請各位貍族長老招待來客,一面還要準備即將開始的授璽大典。

這會宴廳外的花園之中,幻術布成的春日花景引得各族眾妖步入其間,流連其中。

幻術雖然常見,但除了後天刻苦修習之外,也只有貍族、虎族、狐族天生擅長此術,其中以貍族善幻術者最多。旁的妖類修習幻術,多半是要費些氣力的。

這會眾妖三三兩兩步入幻術花景之中,仿若真的春暖花開一般,眾妖皆讚嘆不已。

但也有人心思全然不在花景之上,只站在道路邊緣,一心一意地等著那貍族的新妖主出現。

此人在人群之中並不顯眼,甚至略顯寥落地戴了灰色兜帽在頭上,他身邊立著個小個子長老。

正這時,人群裏一陣安靜,接著鼓樂聲憑空而起,順風而來,有人道。

“貍主來了!”

話音落地,山之阿的新城主、貍族的新妖主出現在了眾妖面前。

眾妖紛紛擡頭看去。

而早就等在道路近旁的兜帽男子,一雙眼睛直直落了過去。

他看過去,他身邊的矮個子長老便低聲問了一句。

“怎麽樣?是你要找的人嗎?”

他問完,只見兜帽下的人攥著的雙手骨節泛白。

“是她,就是她!”

那兜帽下的人一下擡起頭來。

只見他眉目間狹窄緊皺,通身寥落似犯了大罪,被懲處多時。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玉鼠洞宮原本的宮司蜀祿。

蜀祿一眼看到九姬,便道。

“就是此人!此人大半年前就在東京妖坊,與坊中貍妖安三娘相交甚密,她曾出現在玉鼠洞宮門口,而安三娘正有進出玉鼠洞宮的資格!”

他說著,急急看向旁邊的鼠族長老。

“長老,這貍族有一寶物喚作須尺,是千百年來的貍妖們拔須為尺煉成的靈寶,專可輔助貍妖吸食鼬玉。”

他激動了起來。

“當時必是此人用那須尺竊走了鼬玉,才有了如今登臨、授璽,坐上山之阿妖主之座!”

蜀祿說著,恨恨盯向九姬。

“此女害煞我也!”

作者有話說:

是他就是他,我們的朋友小哪咤~

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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