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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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虞枝，你要學會利用我。”◎
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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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符紙點燃, 到彌夜收到消息趕來，不過一炷香的工夫。
只是他尚未走進屋子，只是站在那客棧外, 便已經感受到了沖天的龍氣。
那是龍族之外的人，所感知不到的東西。
那龍氣的洶湧，就算是從前也少見。
彌夜心中咯噔一下，他顧不上店小二的呼喚, 幾乎是沖上了二樓的房間，那龍氣最密集的地方。
謝折的龍角龍尾已然畢現，聽到聲音。他猛然擡頭，眸光冰冷, 朝著門邊看去。
彌夜心中一驚，他擡手道，“少主，是我。”
謝折這才收了殺氣, 他收回落在彌夜身上的目光, 聲音清冷, 不帶一絲起伏, “別讓人靠近這裏。”
彌夜斂眉恭順地道了一聲是。
方才他見謝折身上龍氣翻湧, 大抵猜到了他是當年褪鱗之刑的舊傷覆發, 雖垂著眸出了屋子。
彌夜擡手撚訣, 將謝折那幾乎要沖破天氣的龍氣遮掩了兩三分。
一門之隔，裏面卻沒有半分聲音洩出來。
彌夜垂著眼，平日總是沒什麽正行的少年臉上，竟是難得多了幾分不忍與內疚。
他宛若一尊雕像, 只是站著, 連呼吸都感受不到半分。
虞枝本以為現下正在凈水鎮的, 該是旁的師伯的徒弟，她正踟躕著該如何與那些師兄弟開口討要救命的傷藥，卻不想，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滿慈師姐！”虞枝楞在院外。
而原本背對著她而站的人在聽到虞枝的聲音後，猛地轉過身來，“阿枝，當真是你！”
何滿慈臉上，是壓不住的高興，她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跑到了虞枝身側，“你怎麽來了？可是出了什麽事兒？”
見是何滿慈，虞枝松了一口氣，她看向面前的人，“滿慈師姐，能將離月宗充盈體內靈氣的丹藥給我些嗎？”
聽虞枝這樣說，何滿慈先是應了一聲好，旋即又有些緊張地看向面前的人，“怎麽來討傷藥了？可是哪裏受了傷？”
“不是我。”虞枝搖了搖頭。
聽虞枝這樣說，何滿慈臉上的緊張散了兩分，她從袖中摸出一個小瓷瓶，遞給了虞枝，“不是你受傷，那是……”她頓了頓，“那日自稱龍主的那人受了傷？”
虞枝抿了抿唇，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何滿慈見狀眉心微皺，顯然對那位自稱龍主的人不大相信，“他若是龍族，怎麽會輕易受傷呢？若是他受傷了，是不是不大護得住你了。阿枝，現在也沒有旁人在，不如你同我回離月宗吧。”
虞枝握緊了手中的瓷瓶，她搖了搖頭，“滿慈師姐，若是我現在回去，倘若蒼羽宗仍舊拿異世之魂的事情說事，原先的困擾仍舊是在的。更何況……”
虞枝沒有說下去，她擡眼看向何滿慈笑了笑，“謝折待我不錯，師姐無須擔心我，反倒是師姐為何會在凈水鎮？”
何滿慈臉色微變，她垂眸看向虞枝，擡手替面前的人理了理鬢角的碎發，“你先將這藥給那人送過去，晚些時候，我再去尋你。”
聽何滿慈這樣說，虞枝沒有再堅持什麽，她點了點頭，“師姐，那我便先回客棧去了。”
何滿慈送著虞枝出了離月宗的據點。
街道上的人漸漸變得多了起來，虞枝裹緊了鬥篷，加快了步子。
回到客棧時，店小二正一臉苦惱地坐在大堂裏，見到虞枝，他仿若見到了什麽救命稻草一般，猛地跳起身，朝著虞枝跑了過去，“姑娘，您幫幫忙吧！”
虞枝叫那店小二嚇了一跳，手中捏著的小瓷瓶也險些滑落。
那店小二滿臉愁苦，“姑娘，您離開後，來了一位公子，他守在二樓那兒，誰也不讓過，這可叫我們如何做生意呀！”
聽那店小二的描述，虞枝猜測應當是彌夜趕到了。
她看了面前愁苦萬分的人一眼，從懷裏摸出一錠金子，塞進了店小二的手中，“這個你先收著，就當是我們暫時包了二層。”
店小二原本還滿臉為難，待他看清手中的東西後，便囁嚅兩下應了下來，臉上的喜意半點壓抑不住。
虞枝安撫好店小二後，忙不疊擡腳朝著二樓去了。
彌夜面無表情地守在門外。
聽到樓梯處有腳步聲傳來，他滿臉的不耐，手腕一動，抽出了腰間佩劍。
鏗鏘的劍鳴叫虞枝的腳步停了一瞬，她看向彌夜，眼底染著些許疑惑，“你做什麽呢？”
見是虞枝，彌夜面上的神色楞了楞，他動了動唇，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收回佩劍，溫暾道，“少主現下龍氣翻湧，我不讓人靠近，是為了他們好。”
虞枝眉頭皺得更緊了，她將手中的瓷瓶遞給了彌夜，“這是我們離月宗的秘藥，吃下去後能夠讓體內靈氣充盈，我不知謝折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所以先去討來了一份。”
彌夜看著虞枝手中的藥瓶，眉眼柔和了些，他半垂著眼小聲道，“虞姑娘無須過於擔心，待少主體內龍氣趨於平穩，自是不會像現在這般失控。”
只是彌夜的話並沒有能叫虞枝提起的心放下，她擡眸看向面前的少年，開口詢問，“謝折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自我與他……遇見，他便是三天一吐血，五天一大病的，究竟為何會如此？”
彌夜眼尾微垂，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緊閉的房門。
房門後，寂靜無聲，一片死寂，如若死地。
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道，“不知姑娘可曾聽說過褪鱗之刑。”
褪鱗之刑，於龍族而言，不啻人族的淩遲。
遭逢褪鱗之刑的龍族，會叫行刑人先灌入無法保持龍身或是人形的藥水。
龍族若是龍形，那一身金鱗堅硬無比，莫說是褪鱗，便是想要刺穿鱗片，都是一樁難事。
可龍族若是人形，那身上便是一片鱗片都沒有的，又談何褪鱗之刑。
是以，只有讓要遭受褪鱗之刑的龍族人喝下那藥水，才能讓他在脆弱的人形時，顯現出身上的鱗片，龍角，龍尾。
施行褪鱗之刑的匕首也很有講究，必須得是由千年隕鐵，經由千萬次的錘煉，淬火融冰直至吹發立斷的鋒利。
匕首尖沒入鱗片一端，將其緩緩翹起，當鱗片半翹起後，剩下的半截與皮肉相連的鱗片，不能由著隕鐵匕首挑斷，得用鈍刀。
鈍刀順著方才翹起的縫隙抵進去，將那仍有鱗片相連的皮肉一點一點地割開。
鈍刀割肉，本就是一種折磨。
沒動一下，疼痛都在累積。
“少主雙臂與背部的鱗片，都叫聞人羽以褪鱗之刑，剔了個幹凈。”彌夜低聲道，他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垂著眼，半點不敢叫虞枝看見他眼尾泛起的濕意。
虞枝的呼吸都放得有些緩慢。
光是聽彌夜的描述，她便覺得手臂上的皮肉像是被什麽揪著疼，疼得她腰都有些直不起來。
“褪鱗，只是褪鱗之刑的第一步。”彌夜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褪鱗，斷尾，取角，剔骨，這四樣連起來，才是真正完整的褪鱗之刑。”
虞枝猛地擡頭看向彌夜，她開口，聲音有些顫，“可是……”
她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可是了許久，才吐出剩下的話來，“可是我見過謝折的龍身，他的龍角龍尾分明是完整的。”
彌夜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虞姑娘可曾見過農人宰魚殺豬？”
虞枝輕輕點了點頭，眼中卻是有些茫然，她並不知道彌夜為何這樣問。
還不等她想出個什麽所以然，便又聽面前的人開口道，“褪鱗之刑完整地一套做下來，等到剔骨時，少主便已經斷了氣。”
“可死去的龍族身上的龍骨，遠不如活取的龍骨那般珍貴。”
“所以，聞人羽跳過了斷尾取角，他要謝折活著，清醒地，被他剝去一身龍骨。”
“別說了。”虞枝開口打斷了彌夜的話，她半垂著眼眸，唇色有些發白。
鬥篷罩著的纖弱身子，似乎也在輕輕顫抖著。
片刻後，她才緩過那口氣來，虞枝擡頭看向彌夜，“聞人……聞人羽對謝折做出這樣的事來，他如今為何還敢出現在謝折面前？！難道他不怕謝折報覆嗎？”
彌夜苦笑一聲，“虞姑娘，少主的龍骨還在聞人羽手中呢。”
“更何況，少主想要龍族好好地生活在日光之下，現在就不能對聞人羽動手。”彌夜一改平日吊兒郎當的模樣，竟是顯得有幾分嚴肅，他看向虞枝，“龍族人皆知少主曾遭受過什麽，是以大家都十分感激他，敬重他。”
“而我也發過誓，等到時機成熟，一定要叫聞人羽也嘗一嘗淩遲的滋味。”說到最後，彌夜語氣裏已經浸滿了恨意。
虞枝的心咚咚跳了兩跳。
她咽了一口口水，退了兩步，手中將那小藥瓶握得更緊了，“我能進去看看謝折嗎？”
彌夜有些遲疑，片刻後，他側過身，讓出了被他擋著的房門。
“虞姑娘，少主龍氣紊亂時，不大認人，這個給你。”彌夜將自己身上的玉佩遞給了虞枝，“有著玉佩在，即便少主認不出你，也會察覺到我的氣息，不會對你動手。”
虞枝點了點頭，將彌夜塞來的玉佩隨手掛在了腰間。
推開門，虞枝雖感受不到那洶湧的，撲面而來的龍氣。
卻是隱約感受到一股陰涼不已的風在這屋子中亂竄。
盤腿坐在床上的人閉著眼，感受到有人推門進來，自是覺得是彌夜，他聲音有些冷硬，“不是同你說過了嗎，守在外面，不要讓人靠近。”
等了半晌，不見彌夜回答。
謝折頗有些不耐地睜開眼，他低斥一聲，“滾出去。”
只是當謝折睜開眼，視線對上面前的人時，眼中的狠戾卻是漸漸染上了一絲茫然。
“阿枝？”謝折有些不確信地開口。
虞枝擡腳，正要朝著謝折的方向走過去時，卻又看到盤腿坐著的人半垂著頭，嗤笑一聲，竟是擡手，隨意將手腕上的那串串珠拆下，而後朝著虞枝的方向擲了過來。
那些串珠上並沒有什麽力道，只是那樣柔柔朝著虞枝的方向飛了過來。
有些撞在了她的鬥篷上，更多的，卻是落在了虞枝的腳邊，丁零當啷，滾了滿屋。
“謝折，你發什麽瘋——”虞枝叫謝折的動作惹得滿心疑惑，她擡腳走到了床邊，垂首去看謝折的情況，“我去取了藥來，雖不能叫你立刻好起來，卻也是能讓你體內靈氣充盈，至少可以好受些。”
謝折沒動，只是擡眸看向停在了床邊的人。
只見他緩緩伸出手——
猛地捏住了虞枝的下巴，“佛珠也不能叫你這癡念妄想退散麽。”
虞枝吃痛，眉心微蹙。
什麽癡念妄想。
虞枝費了些力氣，掙脫了謝折的桎梏。
她的喘氣聲變得稍有些急促，虞枝擡眼看向面前的人，眼尾微紅，瞳孔漆黑，隱隱約約有著繁覆的紋路。
只是被虞枝推開的謝折似是有些不滿，他伸手拉住了虞枝的手腕，猛地一拽。
虞枝身子晃了晃，若不是扶住了一旁的床柱子，便要整個人栽在地上了。
“謝折！”虞枝又開口道，“彌夜只說你龍氣有些翻湧，不曾說你不認人——”
謝折手上的力道重了些，他眉心微蹙，似是有些不滿道，“為何要提彌夜的名字？”
“你這幻象，怎得與阿枝一樣不乖？”
虞枝手腕叫寫著握得生疼，她疑心面前的人能夠活活將她手骨握斷。
而在那絲絲的疼中，虞枝總算是聽明白了謝折的意思。
這位正受龍氣折磨的人，將自己當作了想象出來的幻象。
虞枝忍著疼，另一只手捏上了謝折的臉頰。
謝折似是叫這動作驚住了，他的眼眸微微瞪圓了些，死死盯著面前的人，半晌沒有說話。
“什麽幻象，謝折，你睜開眼好好瞧瞧，我究竟是不是幻象。”
虞枝手腕上的力道好似在一瞬間消失了。
屋子中，寂靜無聲，比起先前，似是還要再安靜些。
只餘那道風橫沖直撞——
而站在屋外的彌夜，則是頗有些擔憂地看了眼緊閉的房門。
這龍氣怎麽肆虐得更加洶湧了？！
彌夜動了動腿，不知自己是不是該進去。
掙紮了好一會兒，彌夜仍舊是有些不安，他擡腳，走到門邊，伸手，按在了門上，而後輕輕用力。
木門被推開時，發出一聲綿長的吱呀聲。
房門剛剛叫彌夜推開一條縫，他還沒來得及跨進屋子，便聽到屋子裏傳來冷冷一聲，“滾出去。”
“好嘞。”彌夜忙不疊關上了門，連退數步，好似方才開門的人不是他一般。
能這樣清晰地讓他滾出去，那麽少主一定是清醒的，無須擔心他傷到虞姑娘。
虞枝看著面前的人面色陡然變冷，卻又在房門重新被彌夜關上後，神色重新變得溫和，不再帶方才的戾氣。
“松手。”虞枝擡了擡手臂，將自己的手腕從謝折的手掌當中抽了出來，
謝折的手仍懸在半空，似是還沒有回過神來一般。
虞枝瞥了他一眼。
而後又將手中的瓷瓶丟進了謝折的懷裏。
謝折的視線動得有些緩慢，先是落在了身上的那個小瓷瓶上，過了好一會兒，又緩緩擡頭看向了面前的虞枝。
“你……沒走？”謝折開口，聲音裏帶著不確信。
虞枝走到桌邊坐了下來，她皺眉看向了床上的人，滿臉疑惑，“謝折，你在說什麽呢？我先前出去時，不是同你說過了嗎，我只是去尋離月宗的同門，去討些秘藥來。我走到哪兒去？”
“去祝知禮身邊。”謝折低聲道，“祝知禮不是在凈水鎮嗎？”
虞枝聽到謝折的話，更是滿頭霧水，一臉莫名，“我為何要去祝知禮身邊？等著他取走我體內的鎮山骨嗎？”
“謝折，你當我是什麽傻的不成，自個兒送上門，等他將我給殺了？”
謝折直勾勾地盯著虞枝。
目光灼熱，半點沒有躲閃的意思。
虞枝叫謝折這樣盯著，坐著也有些難安，索性站起身，重新走到了謝折面前。
“你當真還好嗎？”虞枝看著謝折有幾分擔憂道，“我聽彌夜說了些你身上傷的事兒，沒什麽法子能夠根治嗎？不然隔兩日便吐血的，就算你是龍族，也不見得有這般多的血給你吐。”
謝折緩緩眨了眨眼，“多嘴。”
這一句，在罵彌夜。
許是虞枝提到了彌夜，謝折總算察覺到了違和感，他從虞枝身上感受到了彌夜的龍氣。
視線在虞枝身上上下梭巡，最後落在了虞枝的腰間。
謝折擡手，尾指輕輕一勾，被虞枝隨意掛在腰上的玉佩便落進了謝折的手掌當中。
虞枝看到玉佩，解釋了一嘴道，“彌夜怕你龍氣翻湧之下傷到我，就將他的玉佩暫時借給了我。”
謝折看了虞枝一眼，沒說話，他只是微微擡高聲音，“彌夜——”
也就幾個呼吸來回的功夫，彌夜推開門，探進來一個腦袋，“少主，您喚我。”
下一刻，彌夜哎喲一聲，扶著腦袋，連退了好幾步。
“你的玉佩收好。”謝折道，聲音有些低沈，“我的人，用不著戴著你的玉佩。”
彌夜正擡手揉著腦袋呢，聽到謝折的話，滿臉莫名，他撇了撇嘴，“還不是怕您不清醒下傷了虞姑娘，真是不識好人心。”
彌夜撿起了玉佩，看著臉上有些不滿，還有些委屈。
謝折擡手掩唇，輕咳了一聲，“我體內龍氣已不似方才那般洶湧，你無須在這兒守著我了，忙自己的去吧。”
“知道了。”彌夜將玉佩收好，聲音聽起來硬邦邦的，只是轉頭看向虞枝時，臉色又柔和下來，“虞姑娘，那便辛苦你照顧少主了。”
虞枝笑了笑，“不妨事，你去忙吧。”
彌夜點了點頭，他對著虞枝擠眉弄眼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了。
方才彌夜的動作叫謝折盡收眼底。
他看向了笑著喝茶的虞枝，低聲道，“我竟是不知，你何時與彌夜這般親近了。”
虞枝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她轉頭看向謝折，臉上寫有疑惑，“先前不是你叫彌夜看著我的嗎？怎麽還來問我何時與他這般親近了。”
謝折叫虞枝的話噎得一楞，他盯著虞枝，過了好一會，才擡手道，“過來。”
虞枝沒有立刻動，在謝折的目光中磨蹭了好一會兒，才走到了床邊坐下。
“你去尋離月宗的人討要秘藥，不曾叫他們教訓一頓嗎？畢竟你現在，可是背著異世之魂，魔修之亂的罪名。”
虞枝瞪了謝折一眼，“我遇見的是滿慈師姐，謝折，回頭，我可能不能同你一路回村子了。”
謝折原本柔和的目光在虞枝的話語中，一點一點地涼了下來，他擡眸盯著虞枝，“你要去哪兒？同何滿慈回離月宗去。”
虞枝搖了搖頭，“先前我從祝知禮口中得知，師父如今在聞人開霽處，我得去找師父。”
謝折眸光閃了閃，沒說話。
“我猜師姐先前說晚些時候來尋我，便是要同我說師父的事兒。”虞枝低聲道，“於公，師父教導我，養育我，我不能袖手旁觀。”
“於私，若非師父，我早就死在繈褓中了，師父於我，說是半個父親也不為過，我更不能叫師父因為我，被困在聞人開霽府中。”虞枝頓了頓，她垂著眼，遮掩住了眼眸中的情緒，“師父那樣的人，若是叫他幽困於聞人開霽府中，定是難過極了。”
虞枝深吸了一口氣，她擡眼看向謝折，“雖然現在還沒有什麽好的法子，但我總能想到的，等我找到師父，便回到村裏去。”
謝折盯著虞枝。
面前的人用了回這個字眼。
謝折感覺自己的心恍若都在顫，他張唇，聲音有些喑啞，“回村裏去？你不同你的師父師姐，回離月宗嗎？”
聽到謝折的話，虞枝頗有些疑惑地看向謝折，“我先前不是答應了你，會留在你身邊嗎？”
兩人目光於半空中相接。
過了好一會兒，謝折仿若才找回自己四散的魂魄，他看向虞枝，而後輕聲道，“那我總是要陪你一起去找師父的。”
“虞枝，你要學會利用我。”
“如今我的身份，還有些好使，若是帶上我，也許你無須去想什麽法子，也能將明遠從聞人開霽那兒帶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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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枝，你要學會利用我。”◎
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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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符紙點燃, 到彌夜收到消息趕來，不過一炷香的工夫。
只是他尚未走進屋子，只是站在那客棧外, 便已經感受到了沖天的龍氣。
那是龍族之外的人，所感知不到的東西。
那龍氣的洶湧，就算是從前也少見。
彌夜心中咯噔一下，他顧不上店小二的呼喚, 幾乎是沖上了二樓的房間，那龍氣最密集的地方。
謝折的龍角龍尾已然畢現，聽到聲音。他猛然擡頭，眸光冰冷, 朝著門邊看去。
彌夜心中一驚，他擡手道，“少主，是我。”
謝折這才收了殺氣, 他收回落在彌夜身上的目光, 聲音清冷, 不帶一絲起伏, “別讓人靠近這裏。”
彌夜斂眉恭順地道了一聲是。
方才他見謝折身上龍氣翻湧, 大抵猜到了他是當年褪鱗之刑的舊傷覆發, 雖垂著眸出了屋子。
彌夜擡手撚訣, 將謝折那幾乎要沖破天氣的龍氣遮掩了兩三分。
一門之隔，裏面卻沒有半分聲音洩出來。
彌夜垂著眼，平日總是沒什麽正行的少年臉上，竟是難得多了幾分不忍與內疚。
他宛若一尊雕像, 只是站著, 連呼吸都感受不到半分。
虞枝本以為現下正在凈水鎮的, 該是旁的師伯的徒弟，她正踟躕著該如何與那些師兄弟開口討要救命的傷藥，卻不想，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滿慈師姐！”虞枝楞在院外。
而原本背對著她而站的人在聽到虞枝的聲音後，猛地轉過身來，“阿枝，當真是你！”
何滿慈臉上，是壓不住的高興，她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跑到了虞枝身側，“你怎麽來了？可是出了什麽事兒？”
見是何滿慈，虞枝松了一口氣，她看向面前的人，“滿慈師姐，能將離月宗充盈體內靈氣的丹藥給我些嗎？”
聽虞枝這樣說，何滿慈先是應了一聲好，旋即又有些緊張地看向面前的人，“怎麽來討傷藥了？可是哪裏受了傷？”
“不是我。”虞枝搖了搖頭。
聽虞枝這樣說，何滿慈臉上的緊張散了兩分，她從袖中摸出一個小瓷瓶，遞給了虞枝，“不是你受傷，那是……”她頓了頓，“那日自稱龍主的那人受了傷？”
虞枝抿了抿唇，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何滿慈見狀眉心微皺，顯然對那位自稱龍主的人不大相信，“他若是龍族，怎麽會輕易受傷呢？若是他受傷了，是不是不大護得住你了。阿枝，現在也沒有旁人在，不如你同我回離月宗吧。”
虞枝握緊了手中的瓷瓶，她搖了搖頭，“滿慈師姐，若是我現在回去，倘若蒼羽宗仍舊拿異世之魂的事情說事，原先的困擾仍舊是在的。更何況……”
虞枝沒有說下去，她擡眼看向何滿慈笑了笑，“謝折待我不錯，師姐無須擔心我，反倒是師姐為何會在凈水鎮？”
何滿慈臉色微變，她垂眸看向虞枝，擡手替面前的人理了理鬢角的碎發，“你先將這藥給那人送過去，晚些時候，我再去尋你。”
聽何滿慈這樣說，虞枝沒有再堅持什麽，她點了點頭，“師姐，那我便先回客棧去了。”
何滿慈送著虞枝出了離月宗的據點。
街道上的人漸漸變得多了起來，虞枝裹緊了鬥篷，加快了步子。
回到客棧時，店小二正一臉苦惱地坐在大堂裏，見到虞枝，他仿若見到了什麽救命稻草一般，猛地跳起身，朝著虞枝跑了過去，“姑娘，您幫幫忙吧！”
虞枝叫那店小二嚇了一跳，手中捏著的小瓷瓶也險些滑落。
那店小二滿臉愁苦，“姑娘，您離開後，來了一位公子，他守在二樓那兒，誰也不讓過，這可叫我們如何做生意呀！”
聽那店小二的描述，虞枝猜測應當是彌夜趕到了。
她看了面前愁苦萬分的人一眼，從懷裏摸出一錠金子，塞進了店小二的手中，“這個你先收著，就當是我們暫時包了二層。”
店小二原本還滿臉為難，待他看清手中的東西後，便囁嚅兩下應了下來，臉上的喜意半點壓抑不住。
虞枝安撫好店小二後，忙不疊擡腳朝著二樓去了。
彌夜面無表情地守在門外。
聽到樓梯處有腳步聲傳來，他滿臉的不耐，手腕一動，抽出了腰間佩劍。
鏗鏘的劍鳴叫虞枝的腳步停了一瞬，她看向彌夜，眼底染著些許疑惑，“你做什麽呢？”
見是虞枝，彌夜面上的神色楞了楞，他動了動唇，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收回佩劍，溫暾道，“少主現下龍氣翻湧，我不讓人靠近，是為了他們好。”
虞枝眉頭皺得更緊了，她將手中的瓷瓶遞給了彌夜，“這是我們離月宗的秘藥，吃下去後能夠讓體內靈氣充盈，我不知謝折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所以先去討來了一份。”
彌夜看著虞枝手中的藥瓶，眉眼柔和了些，他半垂著眼小聲道，“虞姑娘無須過於擔心，待少主體內龍氣趨於平穩，自是不會像現在這般失控。”
只是彌夜的話並沒有能叫虞枝提起的心放下，她擡眸看向面前的少年，開口詢問，“謝折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自我與他……遇見，他便是三天一吐血，五天一大病的，究竟為何會如此？”
彌夜眼尾微垂，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緊閉的房門。
房門後，寂靜無聲，一片死寂，如若死地。
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道，“不知姑娘可曾聽說過褪鱗之刑。”
褪鱗之刑，於龍族而言，不啻人族的淩遲。
遭逢褪鱗之刑的龍族，會叫行刑人先灌入無法保持龍身或是人形的藥水。
龍族若是龍形，那一身金鱗堅硬無比，莫說是褪鱗，便是想要刺穿鱗片，都是一樁難事。
可龍族若是人形，那身上便是一片鱗片都沒有的，又談何褪鱗之刑。
是以，只有讓要遭受褪鱗之刑的龍族人喝下那藥水，才能讓他在脆弱的人形時，顯現出身上的鱗片，龍角，龍尾。
施行褪鱗之刑的匕首也很有講究，必須得是由千年隕鐵，經由千萬次的錘煉，淬火融冰直至吹發立斷的鋒利。
匕首尖沒入鱗片一端，將其緩緩翹起，當鱗片半翹起後，剩下的半截與皮肉相連的鱗片，不能由著隕鐵匕首挑斷，得用鈍刀。
鈍刀順著方才翹起的縫隙抵進去，將那仍有鱗片相連的皮肉一點一點地割開。
鈍刀割肉，本就是一種折磨。
沒動一下，疼痛都在累積。
“少主雙臂與背部的鱗片，都叫聞人羽以褪鱗之刑，剔了個幹凈。”彌夜低聲道，他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垂著眼，半點不敢叫虞枝看見他眼尾泛起的濕意。
虞枝的呼吸都放得有些緩慢。
光是聽彌夜的描述，她便覺得手臂上的皮肉像是被什麽揪著疼，疼得她腰都有些直不起來。
“褪鱗，只是褪鱗之刑的第一步。”彌夜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褪鱗，斷尾，取角，剔骨，這四樣連起來，才是真正完整的褪鱗之刑。”
虞枝猛地擡頭看向彌夜，她開口，聲音有些顫，“可是……”
她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可是了許久，才吐出剩下的話來，“可是我見過謝折的龍身，他的龍角龍尾分明是完整的。”
彌夜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虞姑娘可曾見過農人宰魚殺豬？”
虞枝輕輕點了點頭，眼中卻是有些茫然，她並不知道彌夜為何這樣問。
還不等她想出個什麽所以然，便又聽面前的人開口道，“褪鱗之刑完整地一套做下來，等到剔骨時，少主便已經斷了氣。”
“可死去的龍族身上的龍骨，遠不如活取的龍骨那般珍貴。”
“所以，聞人羽跳過了斷尾取角，他要謝折活著，清醒地，被他剝去一身龍骨。”
“別說了。”虞枝開口打斷了彌夜的話，她半垂著眼眸，唇色有些發白。
鬥篷罩著的纖弱身子，似乎也在輕輕顫抖著。
片刻後，她才緩過那口氣來，虞枝擡頭看向彌夜，“聞人……聞人羽對謝折做出這樣的事來，他如今為何還敢出現在謝折面前？！難道他不怕謝折報覆嗎？”
彌夜苦笑一聲，“虞姑娘，少主的龍骨還在聞人羽手中呢。”
“更何況，少主想要龍族好好地生活在日光之下，現在就不能對聞人羽動手。”彌夜一改平日吊兒郎當的模樣，竟是顯得有幾分嚴肅，他看向虞枝，“龍族人皆知少主曾遭受過什麽，是以大家都十分感激他，敬重他。”
“而我也發過誓，等到時機成熟，一定要叫聞人羽也嘗一嘗淩遲的滋味。”說到最後，彌夜語氣裏已經浸滿了恨意。
虞枝的心咚咚跳了兩跳。
她咽了一口口水，退了兩步，手中將那小藥瓶握得更緊了，“我能進去看看謝折嗎？”
彌夜有些遲疑，片刻後，他側過身，讓出了被他擋著的房門。
“虞姑娘，少主龍氣紊亂時，不大認人，這個給你。”彌夜將自己身上的玉佩遞給了虞枝，“有著玉佩在，即便少主認不出你，也會察覺到我的氣息，不會對你動手。”
虞枝點了點頭，將彌夜塞來的玉佩隨手掛在了腰間。
推開門，虞枝雖感受不到那洶湧的，撲面而來的龍氣。
卻是隱約感受到一股陰涼不已的風在這屋子中亂竄。
盤腿坐在床上的人閉著眼，感受到有人推門進來，自是覺得是彌夜，他聲音有些冷硬，“不是同你說過了嗎，守在外面，不要讓人靠近。”
等了半晌，不見彌夜回答。
謝折頗有些不耐地睜開眼，他低斥一聲，“滾出去。”
只是當謝折睜開眼，視線對上面前的人時，眼中的狠戾卻是漸漸染上了一絲茫然。
“阿枝？”謝折有些不確信地開口。
虞枝擡腳，正要朝著謝折的方向走過去時，卻又看到盤腿坐著的人半垂著頭，嗤笑一聲，竟是擡手，隨意將手腕上的那串串珠拆下，而後朝著虞枝的方向擲了過來。
那些串珠上並沒有什麽力道，只是那樣柔柔朝著虞枝的方向飛了過來。
有些撞在了她的鬥篷上，更多的，卻是落在了虞枝的腳邊，丁零當啷，滾了滿屋。
“謝折，你發什麽瘋——”虞枝叫謝折的動作惹得滿心疑惑，她擡腳走到了床邊，垂首去看謝折的情況，“我去取了藥來，雖不能叫你立刻好起來，卻也是能讓你體內靈氣充盈，至少可以好受些。”
謝折沒動，只是擡眸看向停在了床邊的人。
只見他緩緩伸出手——
猛地捏住了虞枝的下巴，“佛珠也不能叫你這癡念妄想退散麽。”
虞枝吃痛，眉心微蹙。
什麽癡念妄想。
虞枝費了些力氣，掙脫了謝折的桎梏。
她的喘氣聲變得稍有些急促，虞枝擡眼看向面前的人，眼尾微紅，瞳孔漆黑，隱隱約約有著繁覆的紋路。
只是被虞枝推開的謝折似是有些不滿，他伸手拉住了虞枝的手腕，猛地一拽。
虞枝身子晃了晃，若不是扶住了一旁的床柱子，便要整個人栽在地上了。
“謝折！”虞枝又開口道，“彌夜只說你龍氣有些翻湧，不曾說你不認人——”
謝折手上的力道重了些，他眉心微蹙，似是有些不滿道，“為何要提彌夜的名字？”
“你這幻象，怎得與阿枝一樣不乖？”
虞枝手腕叫寫著握得生疼，她疑心面前的人能夠活活將她手骨握斷。
而在那絲絲的疼中，虞枝總算是聽明白了謝折的意思。
這位正受龍氣折磨的人，將自己當作了想象出來的幻象。
虞枝忍著疼，另一只手捏上了謝折的臉頰。
謝折似是叫這動作驚住了，他的眼眸微微瞪圓了些，死死盯著面前的人，半晌沒有說話。
“什麽幻象，謝折，你睜開眼好好瞧瞧，我究竟是不是幻象。”
虞枝手腕上的力道好似在一瞬間消失了。
屋子中，寂靜無聲，比起先前，似是還要再安靜些。
只餘那道風橫沖直撞——
而站在屋外的彌夜，則是頗有些擔憂地看了眼緊閉的房門。
這龍氣怎麽肆虐得更加洶湧了？！
彌夜動了動腿，不知自己是不是該進去。
掙紮了好一會兒，彌夜仍舊是有些不安，他擡腳，走到門邊，伸手，按在了門上，而後輕輕用力。
木門被推開時，發出一聲綿長的吱呀聲。
房門剛剛叫彌夜推開一條縫，他還沒來得及跨進屋子，便聽到屋子裏傳來冷冷一聲，“滾出去。”
“好嘞。”彌夜忙不疊關上了門，連退數步，好似方才開門的人不是他一般。
能這樣清晰地讓他滾出去，那麽少主一定是清醒的，無須擔心他傷到虞姑娘。
虞枝看著面前的人面色陡然變冷，卻又在房門重新被彌夜關上後，神色重新變得溫和，不再帶方才的戾氣。
“松手。”虞枝擡了擡手臂，將自己的手腕從謝折的手掌當中抽了出來，
謝折的手仍懸在半空，似是還沒有回過神來一般。
虞枝瞥了他一眼。
而後又將手中的瓷瓶丟進了謝折的懷裏。
謝折的視線動得有些緩慢，先是落在了身上的那個小瓷瓶上，過了好一會兒，又緩緩擡頭看向了面前的虞枝。
“你……沒走？”謝折開口，聲音裏帶著不確信。
虞枝走到桌邊坐了下來，她皺眉看向了床上的人，滿臉疑惑，“謝折，你在說什麽呢？我先前出去時，不是同你說過了嗎，我只是去尋離月宗的同門，去討些秘藥來。我走到哪兒去？”
“去祝知禮身邊。”謝折低聲道，“祝知禮不是在凈水鎮嗎？”
虞枝聽到謝折的話，更是滿頭霧水，一臉莫名，“我為何要去祝知禮身邊？等著他取走我體內的鎮山骨嗎？”
“謝折，你當我是什麽傻的不成，自個兒送上門，等他將我給殺了？”
謝折直勾勾地盯著虞枝。
目光灼熱，半點沒有躲閃的意思。
虞枝叫謝折這樣盯著，坐著也有些難安，索性站起身，重新走到了謝折面前。
“你當真還好嗎？”虞枝看著謝折有幾分擔憂道，“我聽彌夜說了些你身上傷的事兒，沒什麽法子能夠根治嗎？不然隔兩日便吐血的，就算你是龍族，也不見得有這般多的血給你吐。”
謝折緩緩眨了眨眼，“多嘴。”
這一句，在罵彌夜。
許是虞枝提到了彌夜，謝折總算察覺到了違和感，他從虞枝身上感受到了彌夜的龍氣。
視線在虞枝身上上下梭巡，最後落在了虞枝的腰間。
謝折擡手，尾指輕輕一勾，被虞枝隨意掛在腰上的玉佩便落進了謝折的手掌當中。
虞枝看到玉佩，解釋了一嘴道，“彌夜怕你龍氣翻湧之下傷到我，就將他的玉佩暫時借給了我。”
謝折看了虞枝一眼，沒說話，他只是微微擡高聲音，“彌夜——”
也就幾個呼吸來回的功夫，彌夜推開門，探進來一個腦袋，“少主，您喚我。”
下一刻，彌夜哎喲一聲，扶著腦袋，連退了好幾步。
“你的玉佩收好。”謝折道，聲音有些低沈，“我的人，用不著戴著你的玉佩。”
彌夜正擡手揉著腦袋呢，聽到謝折的話，滿臉莫名，他撇了撇嘴，“還不是怕您不清醒下傷了虞姑娘，真是不識好人心。”
彌夜撿起了玉佩，看著臉上有些不滿，還有些委屈。
謝折擡手掩唇，輕咳了一聲，“我體內龍氣已不似方才那般洶湧，你無須在這兒守著我了，忙自己的去吧。”
“知道了。”彌夜將玉佩收好，聲音聽起來硬邦邦的，只是轉頭看向虞枝時，臉色又柔和下來，“虞姑娘，那便辛苦你照顧少主了。”
虞枝笑了笑，“不妨事，你去忙吧。”
彌夜點了點頭，他對著虞枝擠眉弄眼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了。
方才彌夜的動作叫謝折盡收眼底。
他看向了笑著喝茶的虞枝，低聲道，“我竟是不知，你何時與彌夜這般親近了。”
虞枝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她轉頭看向謝折，臉上寫有疑惑，“先前不是你叫彌夜看著我的嗎？怎麽還來問我何時與他這般親近了。”
謝折叫虞枝的話噎得一楞，他盯著虞枝，過了好一會，才擡手道，“過來。”
虞枝沒有立刻動，在謝折的目光中磨蹭了好一會兒，才走到了床邊坐下。
“你去尋離月宗的人討要秘藥，不曾叫他們教訓一頓嗎？畢竟你現在，可是背著異世之魂，魔修之亂的罪名。”
虞枝瞪了謝折一眼，“我遇見的是滿慈師姐，謝折，回頭，我可能不能同你一路回村子了。”
謝折原本柔和的目光在虞枝的話語中，一點一點地涼了下來，他擡眸盯著虞枝，“你要去哪兒？同何滿慈回離月宗去。”
虞枝搖了搖頭，“先前我從祝知禮口中得知，師父如今在聞人開霽處，我得去找師父。”
謝折眸光閃了閃，沒說話。
“我猜師姐先前說晚些時候來尋我，便是要同我說師父的事兒。”虞枝低聲道，“於公，師父教導我，養育我，我不能袖手旁觀。”
“於私，若非師父，我早就死在繈褓中了，師父於我，說是半個父親也不為過，我更不能叫師父因為我，被困在聞人開霽府中。”虞枝頓了頓，她垂著眼，遮掩住了眼眸中的情緒，“師父那樣的人，若是叫他幽困於聞人開霽府中，定是難過極了。”
虞枝深吸了一口氣，她擡眼看向謝折，“雖然現在還沒有什麽好的法子，但我總能想到的，等我找到師父，便回到村裏去。”
謝折盯著虞枝。
面前的人用了回這個字眼。
謝折感覺自己的心恍若都在顫，他張唇，聲音有些喑啞，“回村裏去？你不同你的師父師姐，回離月宗嗎？”
聽到謝折的話，虞枝頗有些疑惑地看向謝折，“我先前不是答應了你，會留在你身邊嗎？”
兩人目光於半空中相接。
過了好一會兒，謝折仿若才找回自己四散的魂魄，他看向虞枝，而後輕聲道，“那我總是要陪你一起去找師父的。”
“虞枝，你要學會利用我。”
“如今我的身份，還有些好使，若是帶上我，也許你無須去想什麽法子，也能將明遠從聞人開霽那兒帶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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