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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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他就是瘋了。◎
第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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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枝遲疑著接過了那頭小麒麟。
當小麒麟被虞枝抱住的時候, 一直閉著的眼睛竟是突然睜了開來。
小麒麟的眼睛宛若一對寶藍色的寶石。
而在寶藍色的寶石中，墜有細碎的金粉，看得人半點移不開視線。
虞枝幾乎是下意識伸手, 輕輕碰了碰那小麒麟的鼻子。
而小麒麟也是仰起頭，似是想要好好貼住虞枝一樣。
見一人一獸相處得這般和諧，謝芳菲臉上的笑也濃了些，她下意識轉過頭, 像是想要從影影綽綽的窗邊看清謝折的臉。
只是窗戶模糊，從裏面往外看，並不能看清長廊中是否站著人。
天色漸暗，謝芳菲又陪了虞枝一會兒, 便也到了回去的時候。
虞枝獨自陪著那只小麒麟。
小麒麟甚是通人性，從睜眼到現在，不過是一個時辰，現在便已經能在虞枝身邊上上下下地爬來爬去了。
在虞枝碰到小麒麟的下巴時, 小獸會仰起頭, 喉嚨中發出呼嚕的聲響。
虞枝歪著腦袋陪了小麒麟許久, 都未曾覺得肚餓。
還是謝折自己拖著餐食進了閣樓, 虞枝才恍然發覺天色竟是這樣晚了。
謝折走進了屋子後, 原本與虞枝玩作一團的小麒麟像是受了什麽驚嚇一般, 縮著腦袋, 躲在虞枝身後。
虞枝擡眸看了眼走進來的人，而後微微側過身，將小麒麟護在了身後。
謝折的視線從虞枝身上掃過，他停在了一旁的桌子前, 將手上端著的餐食放下後, 才開口道, “坐下用飯吧。”
虞枝沒動。
她只是微微側過身，渾身上下好似都寫滿了對謝折的抗拒。
謝折已經在桌邊坐了下來，他擡眸看了眼面前的人，開口道，“不用晚膳嗎？夜裏餓了，可沒有人給你送吃的來。”
虞枝抿了抿唇，她回眸看了桌上的菜色一眼，過了好一會兒，又重新垂下眼去，那意思明顯。
謝折似乎並不在意虞枝的反應，他夾起了面前的菜，輕聲道，“你不用膳，說明白日裏謝芳菲沒有陪盡興，那麽她明日一整日，也不要想著吃東西了。”
“謝折！”虞枝終於開口，只是語氣中帶著些許厭惡，“你威脅我？”
謝折擡眸看向面前的人，他眸光坦坦蕩蕩，好似威脅虞枝，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你向來聰明，我既然將你帶來這兒，你應當知道為何。”
聽到謝折的話，虞枝心中似有一團火氣燃了起來，她騰一下站起身，死死盯著面前的人。
“我應當知道為何？”虞枝冷笑一聲，屋子裏的銀灰炭不曾斷過，這叫虞枝就算只穿著羅襪就踩在地上，也絲毫不覺得冷，“我就是知道為何，這才覺得你不可理喻！”
謝折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擡眸看向面前的人。
少女臉色稍稍有些蒼白，眉頭微微皺起，說話時，臉頰微微鼓起，貝齒死死咬著唇面，好像這樣，才能忍住不罵出聲來。
“謝折，你如今種種表現，說明你記得上一回的事，對吧？”虞枝盯著謝折，挑破了兩人之間那點子根本遮不住什麽的窗戶紙。
謝折眉尾微挑，他沒有開口，卻是微微頷首，算是默認了虞枝的話。
虞枝見狀嗤笑一聲，“謝折，那要不要我幫你回憶回憶，是誰殺死了我？是誰讓我摔了個粉身碎骨？！”
謝折緩緩站起身，他走到了虞枝面前，自上而下，垂眸看著虞枝，“那你呢？倘若那日你沒有出現，如今的你又在哪裏？”
虞枝聞言雙眸瞪得大了些，她退了半步，腿窩抵在了床邊。
謝折看著，絲毫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男人微微垂首，陰影將虞枝一整個包裹，“虞枝，我問你，你接近我，是不是為了離開這裏，回到你的世界去？”
虞枝眼眸中閃過駭然，她緊盯著謝折，雖什麽都沒有說，可那意思卻是明顯極了。
謝折見狀冷笑了一聲，他緩緩擡手，微涼的指腹按在了虞枝的下巴上。
虞枝不得不仰起頭，與謝折那雙涼意入骨的眼睛對視。
她閉了閉眼，“是。”
謝折捏著虞枝下巴的手似是猛地一顫，他垂眸看著面前的人，許久未曾說話。
而虞枝卻終是睜開了眼睛，她看向面前的人，眼角有淚滑落，“我有自己的父母親人，他們在等著我回到他們的身邊去。”
“我小心翼翼地……”虞枝頓了頓，她的聲音有些破碎，不光是聲音，她整個人叫熏黃色的光包裹著，似是一塊又一塊的碎片，又恍若天際投來的幻影。
那般虛幻不真實。
“我小心翼翼地活著，為的便是回家去。”虞枝低聲道，“謝折，我要回家去，這兒沒有我的家。”
謝折垂眸盯著他指腹捏著的地方。
少女的下巴白皙柔軟，在他大力地揉搓下，泛出淡淡的紅來。
“所以從前種種全是假的。”謝折看著面前的人，“你數次不顧安危救我，待我好，都是假的。”
虞枝擡眸看向謝折，淚眼蒙眬中，謝折的面容顯得那般遙遠，好似擡手不可碰的月。
“是。”虞枝低聲道。
謝折倏然俯身湊了過來，他的鼻尖幾乎與虞枝的鼻尖相貼，“所以你能夠離開的條件是什麽？”
虞枝垂眼不答。
可謝折手上的力道卻是重了兩分，他迫使面前的人仰頭看向自己，半點躲不得自己的視線。
“所以，就算再來一次，你仍舊要離開？”謝折聲音低了兩分，“可是虞枝，這一次，我什麽都知道了，不會再受你蒙騙了。”
虞枝被迫仰起頭來，這樣的姿勢下，她恍惚間覺得自己落下的淚重新滾進了眼眶中，惹得她眼角冰涼，不得不眨眼，才能勉強好受半分。
“我一定要離開，也一定會離開。”虞枝咬著牙開口道，“謝折，若是你不想日日擔憂自己被身邊的人殺死，還是送我回離月宗吧。”
“我們總會再相見。”虞枝低聲道，“到那時，上一回的恩怨也好，什麽都好，總會有個了結。”
“了結……”謝折嗤了一聲，他松開了手，垂眸看著面前的人，“虞枝，你憑什麽覺得我是那樣好說話的人。”
“你想殺了我替上一回的自己報仇是嗎？你想要離開這兒，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是嗎？”謝折的聲音高了兩分，他方才捏著虞枝下巴的手緩緩向下，竟是輕輕握住了虞枝纖細的脖頸，此時此刻，他只要輕輕一用力，面前的少女便會破碎在他面前。
可是謝折手底的動作卻是無比溫和，他微微有些粗糙的指腹，順著虞枝潔白的脖子緩緩動著。
“虞枝，倘若你想殺死我，那便老老實實地留在我身邊。”謝折聲音有些喑啞，他垂在身側，一直沒有什麽動作的手，突然又有了動作。
虞枝眼底染上驚駭，她低頭去看，謝折盡是將一把匕首塞進了她的手掌當中。
虞枝雙手微微顫著，似是有些握不住那匕首。
可謝折卻是帶著她的手，緩緩往前送，匕首尖抵在了謝折的胸膛處。
“你連刀都握不穩，憑什麽將殺了我漸漸說說得那般輕易？！”謝折的聲音陡然變高，他手上的力氣也變大了許多，虞枝幾乎要感受不到自己手上的動作，她眼睛瞪得大了些，腦子裏，系統的聲音幾乎是報警般響徹整個腦袋。
【不能殺，不能殺，不能殺！宿主，現在還不能殺他！】系統嗚嗚渣渣的，似乎哭腔都彌漫出來了，【快，快，快安撫住謝折的情緒，他要瘋了！他瘋了我們誰都別想好過了，宿主！你先別因為上一回的事情賭氣了，正事要緊！】
虞枝眨了眨眼，眼前的淚似是幹了些，面前一直朦朧的畫面也變得清晰。
謝折那雙深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虞枝，只聽咣當一聲，虞枝手中的匕首落在了地上。
謝折嘴角滿是嗤笑，他垂眸看著面前的人，“虞枝，這便是你說的，要殺了我替自己報仇嗎？”
虞枝指節僵硬，她盯著面前的人，沒有說話。
可謝折的陰影卻是猛然將虞枝一整個籠罩。
虞枝鼻翼前，全是淡淡的苦味，那是外敷草藥的味道，謝折身上一直帶著這種味道。
謝折垂首，將虞枝抱進了懷裏。
那力道，似是要將虞枝的肋骨箍斷。
“虞枝，你乖乖留在我身邊。”謝折的聲音很低，宛若絮語，“你留在我身邊，便時時刻刻日日夜夜都有殺死我的機會，也有無數次失敗的機會。”
“倘若……”謝折的聲音更低了，還不敵虞枝的呼吸聲重，“……這點時間都不願意……，我一定不會叫你如願。”
兩人之間陷入了良久的沈默。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謝折忽然收斂了所有的情緒，他微微躬身，將光腳踩在地上的人打橫抱起。
“用些吃的吧。”謝折將人放在了桌邊的椅子上，他垂著眸，將桌上的菜每一樣都夾起一點放在了虞枝面前的小碗裏。“聽他們說，你中午便沒有吃什麽。”
虞枝看著面前的小碗，過了好一會兒，她緩緩擡手，握住了碗邊竹筷。
“留在這兒可以。”虞枝低聲道，“但我想見一見師姐，有些事，我要告訴師父。”
“我自有安排。”謝折道，他突然擡手，從衣袖中摸出一卷系好的紙。
只見他緩緩擡手，解開了那卷紙上方的系帶。
謝折手腕一抖，紙張展開，上面寫的字也顯露於虞枝面前。
虞枝微微皺眉，瞇起眼去看那紙上的內容。
“……僅以木劍與虎妖纏鬥，修習術法，練習劍法，修補長槍，照顧小麒麟……”虞枝念著念著，眉頭皺得更緊了，她擡眼看向面前的人，頗有幾分莫名其妙，“這是什麽？”
謝折將紙展好，放在了虞枝面前。
“這是我給你安排的行程。”謝折垂著眸道，“之後會有人每天來看著你，確保你半點沒有偷懶。”
虞枝面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僵硬，她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竹筷，擡手捏住了那張薄紙的上下兩角。
練劍，修習。
她並沒有什麽不同意的。
就算方才謝折同意了將她送回離月宗，虞枝也會好好修習練劍，畢竟照系統所說，這次可以等劇情走完後，將謝折殺死便可終結一切。
她總不能奢望謝折自個兒站在那兒，等著她去殺吧。
可是……
謝折安排的這些，任意一項，都能用上虞枝一天的精力。
現在，謝折要她每天都要完成這樣多的事情。
虞枝的長睫輕輕顫了顫，她緩緩擡眸，看向了謝折。
謝折正垂眸吃飯，並沒有看虞枝，只是察覺到虞枝偷來的視線，他淡聲道，“怎麽？覺得事情不夠多？”
虞枝騰一下站起身，她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咬著牙低聲道，“我要休息了 ，請你出去。”
謝折微微挑眉，慢條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竹筷。
他擡眸看了好一會兒虞枝，才緩緩站起身，甩了甩衣袖，往外走去。
等到門背上也印不出謝折的影子，虞枝才坐回了椅子上，她靠著椅背，看著有些生無可戀。
【宿……宿主……往好處想，這對我們是一件好事。】系統的聲音在虞枝的腦子裏響了起來，【剎地龍族之人，修為深厚，有自己的一套修煉法子，倘若你能得到他們的指點，說不定修為能夠大有長進呢？到那時，想要殺死謝折離開這個世界，不是易如反掌？】
虞枝有點煩躁地擡手蓋住了自己的耳朵。
可惜系統的聲音是直接在她腦袋裏出現的，並不需要經過她的耳朵。
系統仍舊在絮絮叨叨著，好像要把上一回沒說了的話全部補回來一樣。
虞枝撒開手，【現在謝折也帶著上一回的記憶，你所說的什麽故事線，當真還能好好地走下去嗎？】
系統被虞枝問得一楞，過了好一會兒，有些低的聲音才再一次響起。
【照理說，謝折殺了你，說明我們的救贖失敗了，他仍舊是開啟了滅世的故事線。】系統的聲音頓了頓，仿佛當真在找些什麽，【滅世之後，這個世界應該會崩潰，可是不知為何，世界沒有崩潰，時間反倒回到了你遇見謝折的時候……】
虞枝換了個姿勢坐著，伸手托著下巴。
而系統分析的聲音仍舊在繼續。
【宿主，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我們的任務是成功了的，只是之間出了什麽岔子，才會造成你身死，謝折也帶著記憶回到現在的這個局面。】
“呵——”虞枝笑了一聲，“任務成功了？任務成功了我會叫一箭射死？與其懷疑這個，不如懷疑是謝折腦袋上代表好感的數字出了問題。又或者，他就是瘋了。”
徹頭徹尾地瘋了。
畢竟，哪有一個正常人，會將一個隨時想要殺死自己的人放在身邊啊。
系統好像還想說些什麽，可虞枝已經開口制止了它。
“與其去想那些已經發生了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我有沒有什麽法子充盈體內的靈氣，總不能在故事線走完時，還是現在這副樣子，到時候，除了叫謝折再殺一次，根本沒有半點還手之力。”虞枝低聲道，她站起身，躺上了床，將自己整個用被子包裹了起來。
-
離月宗，聽風閣。
明遠面色鐵青，他擡起頭，冷眼看向站在下方的祝知禮。
祝知禮背脊挺得筆直，就算明遠那有些紮人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他仍舊穩穩站在那兒，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
明遠皺眉，聲音厲了兩分，“我說了，阿枝的事無須你擔憂，為師自會去見你說的那個人，將阿枝平平安安地救出來，你無需在這兒杵著，我是不會帶著你一道去見那個人的。”
祝知禮卻是絲毫未動，他眸光閃了閃，擡起頭看向明遠，聲音清潤，卻是帶著些堅定，“師父，那男子十分可疑，我不放心阿枝。”
明遠臉色更加難看了，他擡手，聚氣凝掌，落在了祝知禮的右肩，“你是不放心阿枝還是不放心我？祝知禮，你不要仗著我平日對你寵愛，便愈發沒有規矩！”
祝知禮吃痛，身形晃了晃，他擡頭看向明遠，眸子明亮，“師父，阿枝失蹤這樣的大事，你卻不許我告知旁人，這種時候，自是要舉全宗之力救回阿枝，你卻叫師姐師叔一行繼續去追繳什麽逃脫的妖獸！”
“脫逃的妖獸……”明遠的聲音低了一分，他輕呵了一聲，擡眸看向祝知禮，眸子裏竟是突然多了許多濃重的失望之色，“祝知禮，你當真覺得師父我是傻的不成，那逃脫的妖獸是什麽，難道你不比我清楚得多嗎？”
祝知禮聞言眼眸中染上一絲駭然，他擡頭看向面前的人，一時之間，並沒有開口說話。
而明遠也只是垂眸看著祝知禮，眉宇之間染著一層淡淡的頹色。
師徒二人，竟是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好似只要有什麽說出來，便什麽事都會被改變。
“我還以為，明遠師父你一直被蒙在鼓裏。”橫梁上方響起聲音。
明遠手腕赫然一轉，一拔飛刃朝著藏匿在黑暗中的人飛去。
只聽蹭蹭蹭三聲響，飛刃似是被人輕輕松松擋下，紮進了另一側的墻裏。
謝折從橫梁上跳了下來，他穿著黑衣，衣袖處以金線繡有紋樣。
光是站在那兒，便叫明遠有些呵斥不出。
祝知禮看清謝折臉的瞬間，便擡劍上前，“師父，當日擄走阿枝的，正是這個賊人。”
謝折連頭都未曾回過，他擡手一揮，輕輕松松地擋下了祝知禮的襲擊。
“明遠師父，我與你有事相談，你這徒弟看著不大懂事。”謝折唇角微勾，他擡眼看向明遠，聲音放緩，“不若我替你教一教徒弟？”
明遠看向祝知禮，“還不下去！”
祝知禮動作一頓，垂著眼，停在了那處。
明遠聲音厲了兩分，“倘若你還想認我這個師父，那便給我滾出去。”
明遠言盡至此，祝知禮只得收劍退了出去。
直到腳步聲越來越遠，謝折才看向明遠，若有似無道了一句，“明遠師父這位弟子，看著倒是不將您放在眼裏。”
對著謝折這個不知來歷的，擄走了阿枝的人，明遠也生不出什麽好感來，他將謝折上下打量一番，冷哼一聲，“你是什麽人，為何帶走阿枝？！阿枝如今狀況如何？”
“還請放心，阿枝如今叫我好吃好喝地養著，也尋了人好生教她劍術，絕不會叫她受半分委屈。”
聽了謝折的話，明遠懸著的心仍舊未能放下來，他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少年。
少年面容生得俊秀昳麗，倘若從前見過，那麽他一定是記得的，可是，明遠偏偏尋不到與面前的少年見過的記憶。
但是，看著面前的人，明遠卻又覺得熟悉。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與他一定是有什麽交集的。
謝折看向明遠，“現在，還請明遠師父移步，領我去你們離月宗的煉龍法陣。”
明遠臉色一變。
“你是從何得知，我離月宗存在煉龍陣法？！”
謝折未答，只見他從衣袖裏摸出了什麽，朝著明遠扔了過去。
明遠擡手一接——
待他看清方才接到的東西，臉色神色卻是變了又變。
明遠擡眼看向謝折，過了許久，才擡腳往內室走去。
離月宗的煉龍法陣，真正的入口，並不在那能夠逃生的井下密道，而是在明遠的臥房。
明遠臥房中，有三盞從不點亮的油燈。
所以並沒有人知曉，只要同時點亮那三盞油燈，這屋子裏，藏在書架邊的密室通道便會緩緩打開。
等到通道打開，露出了黝黑的臺階。
明遠伸手取下一盞油燈，順著那黝黑的臺階拾級而下。
謝折跟在他身後三兩步的樣子，兩人沒有誰率先開口打破沈默。
直到這長長的一道階梯走到了盡頭，明遠才轉頭看了謝折一眼，他擡手，將手中的東西遞還給謝折。
謝折擡手一揮。
原本只有油燈亮著的空間，突然亮如白晝。
青磚壘出的墻壁上，嵌有數顆拳頭大小的珠子，那些珠子，現在正發出明亮的光來。
而在謝折與明遠面前矗立著的，是九根雕有龍相的青玉柱子。
傳言，倘若能順利打開這陣法，經受陣法洗禮的人，便能褪去凡骨，得一身神骨，當即化神立道，超脫三界天道。
只是，煉龍法陣從前只是傳言。
即便是祝知禮，也從來不知，這離月宗的山體裏，竟是當真存在一個這樣的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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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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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枝遲疑著接過了那頭小麒麟。
當小麒麟被虞枝抱住的時候, 一直閉著的眼睛竟是突然睜了開來。
小麒麟的眼睛宛若一對寶藍色的寶石。
而在寶藍色的寶石中，墜有細碎的金粉，看得人半點移不開視線。
虞枝幾乎是下意識伸手, 輕輕碰了碰那小麒麟的鼻子。
而小麒麟也是仰起頭，似是想要好好貼住虞枝一樣。
見一人一獸相處得這般和諧，謝芳菲臉上的笑也濃了些，她下意識轉過頭, 像是想要從影影綽綽的窗邊看清謝折的臉。
只是窗戶模糊，從裏面往外看，並不能看清長廊中是否站著人。
天色漸暗，謝芳菲又陪了虞枝一會兒, 便也到了回去的時候。
虞枝獨自陪著那只小麒麟。
小麒麟甚是通人性，從睜眼到現在，不過是一個時辰，現在便已經能在虞枝身邊上上下下地爬來爬去了。
在虞枝碰到小麒麟的下巴時, 小獸會仰起頭, 喉嚨中發出呼嚕的聲響。
虞枝歪著腦袋陪了小麒麟許久, 都未曾覺得肚餓。
還是謝折自己拖著餐食進了閣樓, 虞枝才恍然發覺天色竟是這樣晚了。
謝折走進了屋子後, 原本與虞枝玩作一團的小麒麟像是受了什麽驚嚇一般, 縮著腦袋, 躲在虞枝身後。
虞枝擡眸看了眼走進來的人，而後微微側過身，將小麒麟護在了身後。
謝折的視線從虞枝身上掃過，他停在了一旁的桌子前, 將手上端著的餐食放下後, 才開口道, “坐下用飯吧。”
虞枝沒動。
她只是微微側過身，渾身上下好似都寫滿了對謝折的抗拒。
謝折已經在桌邊坐了下來，他擡眸看了眼面前的人，開口道，“不用晚膳嗎？夜裏餓了，可沒有人給你送吃的來。”
虞枝抿了抿唇，她回眸看了桌上的菜色一眼，過了好一會兒，又重新垂下眼去，那意思明顯。
謝折似乎並不在意虞枝的反應，他夾起了面前的菜，輕聲道，“你不用膳，說明白日裏謝芳菲沒有陪盡興，那麽她明日一整日，也不要想著吃東西了。”
“謝折！”虞枝終於開口，只是語氣中帶著些許厭惡，“你威脅我？”
謝折擡眸看向面前的人，他眸光坦坦蕩蕩，好似威脅虞枝，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你向來聰明，我既然將你帶來這兒，你應當知道為何。”
聽到謝折的話，虞枝心中似有一團火氣燃了起來，她騰一下站起身，死死盯著面前的人。
“我應當知道為何？”虞枝冷笑一聲，屋子裏的銀灰炭不曾斷過，這叫虞枝就算只穿著羅襪就踩在地上，也絲毫不覺得冷，“我就是知道為何，這才覺得你不可理喻！”
謝折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擡眸看向面前的人。
少女臉色稍稍有些蒼白，眉頭微微皺起，說話時，臉頰微微鼓起，貝齒死死咬著唇面，好像這樣，才能忍住不罵出聲來。
“謝折，你如今種種表現，說明你記得上一回的事，對吧？”虞枝盯著謝折，挑破了兩人之間那點子根本遮不住什麽的窗戶紙。
謝折眉尾微挑，他沒有開口，卻是微微頷首，算是默認了虞枝的話。
虞枝見狀嗤笑一聲，“謝折，那要不要我幫你回憶回憶，是誰殺死了我？是誰讓我摔了個粉身碎骨？！”
謝折緩緩站起身，他走到了虞枝面前，自上而下，垂眸看著虞枝，“那你呢？倘若那日你沒有出現，如今的你又在哪裏？”
虞枝聞言雙眸瞪得大了些，她退了半步，腿窩抵在了床邊。
謝折看著，絲毫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男人微微垂首，陰影將虞枝一整個包裹，“虞枝，我問你，你接近我，是不是為了離開這裏，回到你的世界去？”
虞枝眼眸中閃過駭然，她緊盯著謝折，雖什麽都沒有說，可那意思卻是明顯極了。
謝折見狀冷笑了一聲，他緩緩擡手，微涼的指腹按在了虞枝的下巴上。
虞枝不得不仰起頭，與謝折那雙涼意入骨的眼睛對視。
她閉了閉眼，“是。”
謝折捏著虞枝下巴的手似是猛地一顫，他垂眸看著面前的人，許久未曾說話。
而虞枝卻終是睜開了眼睛，她看向面前的人，眼角有淚滑落，“我有自己的父母親人，他們在等著我回到他們的身邊去。”
“我小心翼翼地……”虞枝頓了頓，她的聲音有些破碎，不光是聲音，她整個人叫熏黃色的光包裹著，似是一塊又一塊的碎片，又恍若天際投來的幻影。
那般虛幻不真實。
“我小心翼翼地活著，為的便是回家去。”虞枝低聲道，“謝折，我要回家去，這兒沒有我的家。”
謝折垂眸盯著他指腹捏著的地方。
少女的下巴白皙柔軟，在他大力地揉搓下，泛出淡淡的紅來。
“所以從前種種全是假的。”謝折看著面前的人，“你數次不顧安危救我，待我好，都是假的。”
虞枝擡眸看向謝折，淚眼蒙眬中，謝折的面容顯得那般遙遠，好似擡手不可碰的月。
“是。”虞枝低聲道。
謝折倏然俯身湊了過來，他的鼻尖幾乎與虞枝的鼻尖相貼，“所以你能夠離開的條件是什麽？”
虞枝垂眼不答。
可謝折手上的力道卻是重了兩分，他迫使面前的人仰頭看向自己，半點躲不得自己的視線。
“所以，就算再來一次，你仍舊要離開？”謝折聲音低了兩分，“可是虞枝，這一次，我什麽都知道了，不會再受你蒙騙了。”
虞枝被迫仰起頭來，這樣的姿勢下，她恍惚間覺得自己落下的淚重新滾進了眼眶中，惹得她眼角冰涼，不得不眨眼，才能勉強好受半分。
“我一定要離開，也一定會離開。”虞枝咬著牙開口道，“謝折，若是你不想日日擔憂自己被身邊的人殺死，還是送我回離月宗吧。”
“我們總會再相見。”虞枝低聲道，“到那時，上一回的恩怨也好，什麽都好，總會有個了結。”
“了結……”謝折嗤了一聲，他松開了手，垂眸看著面前的人，“虞枝，你憑什麽覺得我是那樣好說話的人。”
“你想殺了我替上一回的自己報仇是嗎？你想要離開這兒，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是嗎？”謝折的聲音高了兩分，他方才捏著虞枝下巴的手緩緩向下，竟是輕輕握住了虞枝纖細的脖頸，此時此刻，他只要輕輕一用力，面前的少女便會破碎在他面前。
可是謝折手底的動作卻是無比溫和，他微微有些粗糙的指腹，順著虞枝潔白的脖子緩緩動著。
“虞枝，倘若你想殺死我，那便老老實實地留在我身邊。”謝折聲音有些喑啞，他垂在身側，一直沒有什麽動作的手，突然又有了動作。
虞枝眼底染上驚駭，她低頭去看，謝折盡是將一把匕首塞進了她的手掌當中。
虞枝雙手微微顫著，似是有些握不住那匕首。
可謝折卻是帶著她的手，緩緩往前送，匕首尖抵在了謝折的胸膛處。
“你連刀都握不穩，憑什麽將殺了我漸漸說說得那般輕易？！”謝折的聲音陡然變高，他手上的力氣也變大了許多，虞枝幾乎要感受不到自己手上的動作，她眼睛瞪得大了些，腦子裏，系統的聲音幾乎是報警般響徹整個腦袋。
【不能殺，不能殺，不能殺！宿主，現在還不能殺他！】系統嗚嗚渣渣的，似乎哭腔都彌漫出來了，【快，快，快安撫住謝折的情緒，他要瘋了！他瘋了我們誰都別想好過了，宿主！你先別因為上一回的事情賭氣了，正事要緊！】
虞枝眨了眨眼，眼前的淚似是幹了些，面前一直朦朧的畫面也變得清晰。
謝折那雙深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虞枝，只聽咣當一聲，虞枝手中的匕首落在了地上。
謝折嘴角滿是嗤笑，他垂眸看著面前的人，“虞枝，這便是你說的，要殺了我替自己報仇嗎？”
虞枝指節僵硬，她盯著面前的人，沒有說話。
可謝折的陰影卻是猛然將虞枝一整個籠罩。
虞枝鼻翼前，全是淡淡的苦味，那是外敷草藥的味道，謝折身上一直帶著這種味道。
謝折垂首，將虞枝抱進了懷裏。
那力道，似是要將虞枝的肋骨箍斷。
“虞枝，你乖乖留在我身邊。”謝折的聲音很低，宛若絮語，“你留在我身邊，便時時刻刻日日夜夜都有殺死我的機會，也有無數次失敗的機會。”
“倘若……”謝折的聲音更低了，還不敵虞枝的呼吸聲重，“……這點時間都不願意……，我一定不會叫你如願。”
兩人之間陷入了良久的沈默。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謝折忽然收斂了所有的情緒，他微微躬身，將光腳踩在地上的人打橫抱起。
“用些吃的吧。”謝折將人放在了桌邊的椅子上，他垂著眸，將桌上的菜每一樣都夾起一點放在了虞枝面前的小碗裏。“聽他們說，你中午便沒有吃什麽。”
虞枝看著面前的小碗，過了好一會兒，她緩緩擡手，握住了碗邊竹筷。
“留在這兒可以。”虞枝低聲道，“但我想見一見師姐，有些事，我要告訴師父。”
“我自有安排。”謝折道，他突然擡手，從衣袖中摸出一卷系好的紙。
只見他緩緩擡手，解開了那卷紙上方的系帶。
謝折手腕一抖，紙張展開，上面寫的字也顯露於虞枝面前。
虞枝微微皺眉，瞇起眼去看那紙上的內容。
“……僅以木劍與虎妖纏鬥，修習術法，練習劍法，修補長槍，照顧小麒麟……”虞枝念著念著，眉頭皺得更緊了，她擡眼看向面前的人，頗有幾分莫名其妙，“這是什麽？”
謝折將紙展好，放在了虞枝面前。
“這是我給你安排的行程。”謝折垂著眸道，“之後會有人每天來看著你，確保你半點沒有偷懶。”
虞枝面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僵硬，她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竹筷，擡手捏住了那張薄紙的上下兩角。
練劍，修習。
她並沒有什麽不同意的。
就算方才謝折同意了將她送回離月宗，虞枝也會好好修習練劍，畢竟照系統所說，這次可以等劇情走完後，將謝折殺死便可終結一切。
她總不能奢望謝折自個兒站在那兒，等著她去殺吧。
可是……
謝折安排的這些，任意一項，都能用上虞枝一天的精力。
現在，謝折要她每天都要完成這樣多的事情。
虞枝的長睫輕輕顫了顫，她緩緩擡眸，看向了謝折。
謝折正垂眸吃飯，並沒有看虞枝，只是察覺到虞枝偷來的視線，他淡聲道，“怎麽？覺得事情不夠多？”
虞枝騰一下站起身，她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咬著牙低聲道，“我要休息了 ，請你出去。”
謝折微微挑眉，慢條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竹筷。
他擡眸看了好一會兒虞枝，才緩緩站起身，甩了甩衣袖，往外走去。
等到門背上也印不出謝折的影子，虞枝才坐回了椅子上，她靠著椅背，看著有些生無可戀。
【宿……宿主……往好處想，這對我們是一件好事。】系統的聲音在虞枝的腦子裏響了起來，【剎地龍族之人，修為深厚，有自己的一套修煉法子，倘若你能得到他們的指點，說不定修為能夠大有長進呢？到那時，想要殺死謝折離開這個世界，不是易如反掌？】
虞枝有點煩躁地擡手蓋住了自己的耳朵。
可惜系統的聲音是直接在她腦袋裏出現的，並不需要經過她的耳朵。
系統仍舊在絮絮叨叨著，好像要把上一回沒說了的話全部補回來一樣。
虞枝撒開手，【現在謝折也帶著上一回的記憶，你所說的什麽故事線，當真還能好好地走下去嗎？】
系統被虞枝問得一楞，過了好一會兒，有些低的聲音才再一次響起。
【照理說，謝折殺了你，說明我們的救贖失敗了，他仍舊是開啟了滅世的故事線。】系統的聲音頓了頓，仿佛當真在找些什麽，【滅世之後，這個世界應該會崩潰，可是不知為何，世界沒有崩潰，時間反倒回到了你遇見謝折的時候……】
虞枝換了個姿勢坐著，伸手托著下巴。
而系統分析的聲音仍舊在繼續。
【宿主，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我們的任務是成功了的，只是之間出了什麽岔子，才會造成你身死，謝折也帶著記憶回到現在的這個局面。】
“呵——”虞枝笑了一聲，“任務成功了？任務成功了我會叫一箭射死？與其懷疑這個，不如懷疑是謝折腦袋上代表好感的數字出了問題。又或者，他就是瘋了。”
徹頭徹尾地瘋了。
畢竟，哪有一個正常人，會將一個隨時想要殺死自己的人放在身邊啊。
系統好像還想說些什麽，可虞枝已經開口制止了它。
“與其去想那些已經發生了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我有沒有什麽法子充盈體內的靈氣，總不能在故事線走完時，還是現在這副樣子，到時候，除了叫謝折再殺一次，根本沒有半點還手之力。”虞枝低聲道，她站起身，躺上了床，將自己整個用被子包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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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月宗，聽風閣。
明遠面色鐵青，他擡起頭，冷眼看向站在下方的祝知禮。
祝知禮背脊挺得筆直，就算明遠那有些紮人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他仍舊穩穩站在那兒，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
明遠皺眉，聲音厲了兩分，“我說了，阿枝的事無須你擔憂，為師自會去見你說的那個人，將阿枝平平安安地救出來，你無需在這兒杵著，我是不會帶著你一道去見那個人的。”
祝知禮卻是絲毫未動，他眸光閃了閃，擡起頭看向明遠，聲音清潤，卻是帶著些堅定，“師父，那男子十分可疑，我不放心阿枝。”
明遠臉色更加難看了，他擡手，聚氣凝掌，落在了祝知禮的右肩，“你是不放心阿枝還是不放心我？祝知禮，你不要仗著我平日對你寵愛，便愈發沒有規矩！”
祝知禮吃痛，身形晃了晃，他擡頭看向明遠，眸子明亮，“師父，阿枝失蹤這樣的大事，你卻不許我告知旁人，這種時候，自是要舉全宗之力救回阿枝，你卻叫師姐師叔一行繼續去追繳什麽逃脫的妖獸！”
“脫逃的妖獸……”明遠的聲音低了一分，他輕呵了一聲，擡眸看向祝知禮，眸子裏竟是突然多了許多濃重的失望之色，“祝知禮，你當真覺得師父我是傻的不成，那逃脫的妖獸是什麽，難道你不比我清楚得多嗎？”
祝知禮聞言眼眸中染上一絲駭然，他擡頭看向面前的人，一時之間，並沒有開口說話。
而明遠也只是垂眸看著祝知禮，眉宇之間染著一層淡淡的頹色。
師徒二人，竟是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好似只要有什麽說出來，便什麽事都會被改變。
“我還以為，明遠師父你一直被蒙在鼓裏。”橫梁上方響起聲音。
明遠手腕赫然一轉，一拔飛刃朝著藏匿在黑暗中的人飛去。
只聽蹭蹭蹭三聲響，飛刃似是被人輕輕松松擋下，紮進了另一側的墻裏。
謝折從橫梁上跳了下來，他穿著黑衣，衣袖處以金線繡有紋樣。
光是站在那兒，便叫明遠有些呵斥不出。
祝知禮看清謝折臉的瞬間，便擡劍上前，“師父，當日擄走阿枝的，正是這個賊人。”
謝折連頭都未曾回過，他擡手一揮，輕輕松松地擋下了祝知禮的襲擊。
“明遠師父，我與你有事相談，你這徒弟看著不大懂事。”謝折唇角微勾，他擡眼看向明遠，聲音放緩，“不若我替你教一教徒弟？”
明遠看向祝知禮，“還不下去！”
祝知禮動作一頓，垂著眼，停在了那處。
明遠聲音厲了兩分，“倘若你還想認我這個師父，那便給我滾出去。”
明遠言盡至此，祝知禮只得收劍退了出去。
直到腳步聲越來越遠，謝折才看向明遠，若有似無道了一句，“明遠師父這位弟子，看著倒是不將您放在眼裏。”
對著謝折這個不知來歷的，擄走了阿枝的人，明遠也生不出什麽好感來，他將謝折上下打量一番，冷哼一聲，“你是什麽人，為何帶走阿枝？！阿枝如今狀況如何？”
“還請放心，阿枝如今叫我好吃好喝地養著，也尋了人好生教她劍術，絕不會叫她受半分委屈。”
聽了謝折的話，明遠懸著的心仍舊未能放下來，他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少年。
少年面容生得俊秀昳麗，倘若從前見過，那麽他一定是記得的，可是，明遠偏偏尋不到與面前的少年見過的記憶。
但是，看著面前的人，明遠卻又覺得熟悉。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與他一定是有什麽交集的。
謝折看向明遠，“現在，還請明遠師父移步，領我去你們離月宗的煉龍法陣。”
明遠臉色一變。
“你是從何得知，我離月宗存在煉龍陣法？！”
謝折未答，只見他從衣袖裏摸出了什麽，朝著明遠扔了過去。
明遠擡手一接——
待他看清方才接到的東西，臉色神色卻是變了又變。
明遠擡眼看向謝折，過了許久，才擡腳往內室走去。
離月宗的煉龍法陣，真正的入口，並不在那能夠逃生的井下密道，而是在明遠的臥房。
明遠臥房中，有三盞從不點亮的油燈。
所以並沒有人知曉，只要同時點亮那三盞油燈，這屋子裏，藏在書架邊的密室通道便會緩緩打開。
等到通道打開，露出了黝黑的臺階。
明遠伸手取下一盞油燈，順著那黝黑的臺階拾級而下。
謝折跟在他身後三兩步的樣子，兩人沒有誰率先開口打破沈默。
直到這長長的一道階梯走到了盡頭，明遠才轉頭看了謝折一眼，他擡手，將手中的東西遞還給謝折。
謝折擡手一揮。
原本只有油燈亮著的空間，突然亮如白晝。
青磚壘出的墻壁上，嵌有數顆拳頭大小的珠子，那些珠子，現在正發出明亮的光來。
而在謝折與明遠面前矗立著的，是九根雕有龍相的青玉柱子。
傳言，倘若能順利打開這陣法，經受陣法洗禮的人，便能褪去凡骨，得一身神骨，當即化神立道，超脫三界天道。
只是，煉龍法陣從前只是傳言。
即便是祝知禮，也從來不知，這離月宗的山體裏，竟是當真存在一個這樣的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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