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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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愛恨此消彼長。◎
五十三
-
虞枝整個人驚坐起時, 胸口處，被貫穿的疼痛仍舊一陣一陣的。
她整個人仍舊是脫力的，從高樓中箭後的墜落之感仍舊將虞枝整個裹挾, 讓她一時有些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又是假。
四周是皚皚雪地。
崎嶇的山路幾乎都叫白雪覆蓋，擡眼去看，宛若置身於連綿不絕的雪山。
【宿主，你還好嗎？】系統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虞枝跪坐在雪地之中, 積雪被她身上的溫度融化，一點一點地將她身上的衣服浸濕。
身上的冰冷讓虞枝緩過神來，她打了個哆嗦，有些艱難地爬起了身。
不知是因為先前的疼痛還殘留著, 還是她在雪地裏待得太久，虞枝每動一下，身上的骨頭將僵硬地哢哢作響。
看起來，她回到了離月宗。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死後究竟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會再次回到離月宗, 虞枝還是決定先回去將這一身被雪浸透的衣服換掉。
然後……
虞枝眸光暗了暗, 她搓了搓發僵發痛的指節, 將腦子裏那亂得快要炸開的思緒擯除。
虞枝不再胡思亂想, 她跌跌撞撞地往離月宗的方向走了過去。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雪地難行, 虞枝並沒有走出去特別遠的距離，只是她仍舊停下了腳步。
不遠處，雪地中，一個穿著黑衣的人倒在那兒。
多麽熟悉的一幕啊。
恍若就是不久前才見到過一般, 虞枝的呼吸陡然重了兩分, 現在, 即便是這樣遠遠地看著，虞枝都能想起心臟被貫穿，然後重重落在地上時的疼痛。
她眼眶底有些發燙。
從前對於謝折的那些親近也好，最初的懼怕也罷，似乎都在那樣的疼痛中灰飛煙滅。
愛恨此消彼長。
原來從不是一句謊言，那些若有似無的愛意也好，依賴也罷，似乎都在這一刻，化作了濃重的恨意。
“我回到了初見謝折的那天，是嗎？”虞枝突然開口，詢問系統道。
系統楞了好一會兒，片刻後才似乎有些不情不願道了一聲是。
“也就是上一次，我失敗了，沒有能救贖謝折。所以又讓我重來一次，如果這次我仍舊失敗呢？”
【宿主，你想做什麽？】不知為何，虞枝竟是從系統的機械音裏，聽到了些許慌亂。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謝折時，你說倘若我殺死他，那麽任務就算是直接失敗了。”虞枝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抽出了腰間佩劍，她擡腳，朝著那團黑走了過去，“既然失敗了就能重來，那再失敗一次，也沒什麽的吧？”
系統似乎察覺到了虞枝的想法，有些急急忙忙地開口。
【這次重生是意外，我也沒有找到能夠回到這個時間點的原因，宿主，我們不能魯莽行事，還是按照上次那樣，先將人救……】
虞枝已經走到了那團黑前。
那穿著黑衣，身上染血的男人，不是謝折又是誰呢。
虞枝的視線緩緩上擡，卻在看清謝折頭頂的數字時猛地一楞。
她分明記得，初次見到謝折時。
謝折對自己的好感是負數，可是現在，謝折頭上的好感分明是滿分。
虞枝手中握著的劍險些擡不起來。
她盯著面前的人，心中思緒千轉百回。
而謝折同樣擡眸看向虞枝，他眼眸中眸色深沈覆雜，那雙薄唇輕動，似有無數想說的話，可是最後，卻是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虞枝眼尾發燙，心口發疼。
她死死握著手中的長劍，突然一擡——
劍尖沒入心口處的皮肉，一點一點向內。
溫熱的血在這冰天雪地中湧出來，竟是帶著一絲白霧，只是很快，那血看著也像是被凍成了冰一般。
【等等，宿主，我找到解決方法了——】虞枝腦子裏，那系統的聲音堪稱是嘶吼，【這一次，你可以殺死謝折了，但不是現在，要等劇情線走完才行。】
虞枝手中的動作停了一瞬。
正是這一停，不遠處飛來的石子擊中了她的手腕，長劍應聲而落。
“少主——”清亮的少年音從不遠處傳來，披有黑色大氅的少年迎著風雪朝著謝折的方向疾行而來。
虞枝擡眸去看，是彌夜。
她有一絲恍惚，上一回，自己早早地就將謝折帶回了離月宗，所以彌夜沒能趕得上。
這一次，因為她醒來後恍惚了許久，所以路上耽擱了許久，正好撞上了彌夜來尋謝折。
彌夜看清謝折身上那沒入心口的長劍後，面容一凜，看向虞枝的眼神中，也帶了殺意。
“退下。”謝折擡手，他握住了劍刃，猛地一拔，鮮血湧出，謝折唇舌之間，也湧出了一絲悶哼。
“少主，她是……”彌夜手中長劍仍舊是指著虞枝，他微微彎腰，將謝折攙扶起來。
只是等謝折站穩，他便揮了揮手，示意彌夜在一旁等著就行。
他往前走了兩步，垂眸看向了虞枝，“你……”
虞枝擡眸看著謝折，沒有說話。
謝折垂眸，將要說的話盡數吞沒，他轉頭看向了彌夜，“她是離月宗的弟子，將人帶回去，看押起來。”
彌夜的視線落在了虞枝身上，片刻後，他輕應了一聲是。
虞枝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覺，她下意識退了半步，可脖子後方卻是一疼，而後人便失去了意識。
在虞枝被彌夜的手刀打昏時，謝折伸手，接住了她。
只是他身上本就傷著，動作間難免扯到傷口，一時間，謝折的臉色都白了兩分。
彌夜見狀伸手道，“少主，我來吧。”
謝折輕輕咳嗽了一聲，他聲音微涼，“你如今，話倒是多得很。”
彌夜臉上閃過一絲茫然。
謝折卻是沒有要搭理彌夜的意思，只是將虞枝抱起，穩穩地擡腳離開。
而彌夜跟在謝折背後，頗有幾分茫然地撓了撓頭，如今他真是越發看不明白謝折了。
就像先前，將那些麒麟救出來時，他們明明可以全身而退的，可謝折偏留了個破綻給那些修士。
不過幾個修士，照理來說，傷不到謝折分毫，可謝折偏叫那群修士在他身上留下不少傷來。
簡直是莫名其妙，自討苦吃。
還有剛剛那個離月宗的小啞巴。
離月宗這個宗門，若不是離他們棲身的瘴氣之地最近，彌夜都不會知曉離月宗這個名字。
謝折倒好，日理萬機的，倒還能關註到，離月宗有個這樣的弟子呢。
腹誹歸腹誹，彌夜仍是將他們出現過的痕跡小心翼翼地斂去，提氣跟上了謝折。
回到剎地龍族棲居的村子，彌夜便看到了彌月。
彌月看起來有些恍惚。
“姐？”彌夜喊住了彌月，“你怎麽了？”
“剛剛，我遇見了少主。”彌月回過神，她看向彌夜，眉心微皺，“這次不是做足了準備嗎？為何少主還受了那樣重的傷？”
彌夜擺了擺手，“誰知少主想些什麽，我們原本都全身而退了，他突然……”彌夜頓了頓，話音一轉道，“方才少主不是帶回了一個姑娘嗎？他們人呢？”
彌月微微側了側身，擡了擡下巴。
“那位姑娘，是什麽人？”彌月問道。
彌夜的視線則是投向了彌月示意的地方，那是謝折平日住著的地方，離村子裏其他人都很遠，依山而建的一座閣樓。
那閣樓平日裏沒有人能輕易上去。
有時候，彌夜都覺得這個謝折，好像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謝折一樣。
只是，任誰從那樣的地獄爬出來，也許都是會變的。
彌夜眸光暗了暗，他看向彌月，“是離月宗的弟子，路上遇見的。”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看起來是個啞巴。”
彌月點了點頭，她拉住了想要往閣樓去的彌夜，微微蹙眉，“你幹什麽去？”
“去找少主，這次將那群人藏麒麟的老窩給端了，總要去問問他是怎麽想的。”彌夜道，滿臉的理直氣壯。
彌月有些想翻白眼，她深吸一口，拉住了彌夜的手腕，“先陪我去看看哥哥，你有段日子沒有見過哥哥了。”
彌星已經叫謝折救回來有挺長一段日子了。
與他一同被謝折帶回來的，有兩個人，一個是蒼羽宗的修士，另一個是個普通人。
只是說來也怪，謝折將那兩個人關起來後，便再也沒有管過那兩人。
除了隔三差五會去地牢送飯的龍族，幾乎沒人記得那兩個人。
彌月心中念頭轉了幾轉，她看向彌夜，“你先去大哥那兒，我得去找少主一趟。”
依山而建的閣樓中，虞枝被謝折放在了軟榻上。
虞枝醒過來時，擡眼盯著上方的床幔許久才緩緩坐起了身。
謝折已經換了一身白衣。
他盤腿坐在軟墊上，面前是一卷攤開的竹簡。
聽到響動，他擡眸朝著虞枝的方向看了過去，聲音清潤，“你想殺了我？”
虞枝聞言偏頭看向了謝折，謝折已經緩緩站起了身，他停在了床前。眸光落在了虞枝身上。
虞枝叫謝折打量地心煩意亂。
她微微蹙眉，索性整個人轉過去，不願意與謝折對視。
可站在軟榻邊的人，卻是擡手按在了虞枝的肩上。
虞枝吃痛，不得不轉過身來。
謝折捏著虞枝的下巴，迫使虞枝與自己對視，“你若是想殺我，那便乖乖留在我身邊。”謝折低聲道，眼眶微微有些發紅，“留在我身邊，那便每時每刻都有殺我的機會。”
虞枝叫謝折這話說得想要發笑，她擡眸看向面前的人。
當時殺了自己的是他，現在做出這副模樣的仍舊是他，怎麽著，她虞枝看起來是什麽很好欺騙，又或是什麽很好哄的人嗎？
“少主。”房間外，傳來稍低的女聲。
謝折眸光閃了閃，輕輕松開了捏著虞枝下巴的手，被他捏著的地方隱隱有些泛紅。
謝折眼眸微垂，看著眸色濃了兩分，指腹輕輕在虞枝的下巴上摩挲兩下，他才緩緩松開手，轉身往外走去。
緊閉的房門被謝折從裏面打開。
彌月的餘光瞥見了坐在軟榻上的女人。
女人生得嬌小漂亮，眼睛很大，眼尾還有些泛紅，頭發也有些許淩亂。
彌月的視線被謝折關上的門擋住了。
謝折垂眸看向了彌月，“有什麽事嗎？”
彌月搓了搓指頭，“那些麒麟的狀況不好，我想著，該尋個地方給他們好好繁衍，至於取麒麟寶給族人治傷的事情，也許可以推遲一段時間。”
謝折應了一聲，他眼眸微斂，“這些事情，由你做主就行了。”
彌月看著有些踟躕，她擡眼看向謝折，緩緩開口道，“兄長這兩日清醒的時間長了起來，少主什麽時候去看看他？”
謝折應了一聲，“空下來後，我會去的。”
說著，謝折便要擡腳離開。
彌月咬了咬唇，她跟了上去，“少主，彌夜說，您帶回來了一名女子，不知……”
謝折腳步頓了頓，他偏頭看向彌月，“阿枝日後便住在閣樓上，你記得吩咐給我送餐食的廚房，再多準備一人的飯菜。”
“少主與那女子是舊相識？”彌月追問道。
謝折的眸光中染了一絲不耐，“是。”
“可屬下瞧那女子，不像是自願來的模樣。”彌月的聲音微微有些發硬，“少主，那位姑娘看著年紀尚小。於我們龍族而言，不過還是個小孩子，您做出這樣強人所難的事情，怕是不大好。”
謝折笑了一聲，他垂眼看向彌月，笑意未曾到眼底，“彌月。”
彌月咬唇，擡頭與謝折對視。
“今日你的所言所做，不大似往日的你。”謝折道。
彌月心中一顫。
的確，謝折帶回一個女子，只要不影響到龍族其他人的安危，彌月是不會去管的。
可方才，她與那女子不過對視了一眼，便覺得自己該替她說些什麽，就好像裏面的人，彌月從前就認識一般。
“是我逾矩。”彌月垂下眼，“少主，閣樓是你先前的住所，那女子許是多有不便，我與她同為女子，不如由我去與她聊一聊，問問她需要些什麽吧？”
這一回，謝折並沒有立刻回答彌月。
他似是垂眸思索著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微微頷首道，“她若想要什麽，你都替她置辦好。”
“是。”彌月應道，心中松了一口氣。
虞枝盤腿坐在軟榻上，垂著眼思索自己該怎麽辦。
只是腦子裏，原先那個像是死了的系統，一下就活了，嘰裏呱啦，聒噪不已。
【宿主，這是個好機會，你就留在他身邊，安安心心地等劇情走完，然後殺了他，一切就都了結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次的劇情有了些偏差，但是大體上還是大差不差的，對於我們而言，是好事！】
【何況你若是現在走了，那便沒什麽機會能夠接觸到謝折了，到時候無論是殺他還是攻略他，對於我們而言，都是難上加難！】
虞枝被腦子裏的聲音吵得頭疼。
索性整個人一歪，重新倒了下去，腦袋重重磕在了床板上。
發出嘭一聲巨響。
而剛剛推門進來的彌月，則是叫這動靜嚇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姑娘，你還好嗎？”
虞枝神色微僵，她轉頭朝著來人看過來，見是彌月，臉上又閃過一絲訝異。
“少主與你是有什麽誤會嗎？”彌月在床邊坐了下來，見面前的人微微瞪著眼，一副驚訝不已的模樣，突然想起了彌夜說的話，她從腰間取出紙筆，遞到了虞枝面前，“姑娘寫下來告知我，也是行的。”
虞枝看著那紙筆楞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道，“我與謝折沒什麽誤會。”
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虞枝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是沙啞得可怖。
彌月聞言面上神色楞了楞，她抿了抿唇，“少主從前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所以我以為他與姑娘之間有什麽誤會才是。”
若是有誤會，彌月想著自己從中說和，將誤會說開了便是。
不知為何，彌月覺得面前的姑娘十分親近，所以想要幫一幫她，若是能將誤會解開，將人送回離月宗也是一件好事。
虞枝聞言垂了垂眸，“多謝你的好意，只是我與謝折之間，並沒有什麽誤會。”
兩人之間，的確沒什麽誤會。
若非要說，也是虞枝自己誤會了她救贖了謝折，誤會了在謝折的覆仇大計前，自己也是有分量的。
彌月聞言輕輕嘆了一口氣，她看向虞枝，“那姑娘若有什麽需要的，可以同我說，若是能夠替姑娘尋來的，我一定會尋來的。”
“彌月。”虞枝看向彌月，帶了幾分誠懇，“多謝你了。”
彌月記下了虞枝想要的東西，這些東西並不難尋，也不是什麽危險的東西，不過是些解悶的小玩意兒，只要出村一趟，便能全部準備齊全。
只是……
彌月突然停下了步子，方才她有與那位姑娘介紹自己嗎？
那位姑娘是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呢？
……
離月宗鎖妖塔內。
祝知禮靠著墻壁閉目養神，何滿慈手裏托著糕點走了過來，她在祝知禮身側坐下，聲音裏帶著笑，“阿枝不過剛走，你便看著有些心神不定了。”
“師姐何故又取笑我。”祝知禮睜開眼，偏頭看向了何滿慈，嘴角噙著有些無奈的笑。
何滿慈笑了一聲，她咬了一口手中的糕點，眨了眨眼，“知禮，若有什麽事，我們之間沒什麽不可說的，”
祝知禮臉上的笑似乎淡了一分，他看著何滿慈，“我有些不明白師姐的意思。”
何滿慈瞥了祝知禮一眼，擡手撞了撞他的肩，“你對我們阿枝，是不是有些非分之想？”
祝知禮微楞，他看向何滿慈沒說話。
何滿慈臉上卻是帶著笑，她擡手掩唇擋住笑，“知禮，你如今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若是當真喜歡阿枝，那便去與阿枝說。”
“師姐又在拿我取笑。”祝知禮垂下眼，他臉上神色松了兩分，“也不知阿枝回到離月宗沒有。”
兩人閑聊的工夫，何妙意臉上略帶著些焦急，她執劍走了進來，在眾人眼中梭巡一圈，“有妖獸逃脫，你們與我一同去尋。這次事態嚴重，整個離月宗的人都要出去尋找逃脫的妖獸。”
何妙意頓了頓，臉上帶著一絲嘲弄的笑意，“當然，除了宗主那個沒什麽用的小徒弟。”
祝知禮與何滿慈臉色皆是一變。
趁著何妙意往外走的功夫，何滿慈湊到祝知禮耳邊壓低了聲音，“我有些擔心阿枝，你幫我遮掩一番，我回去看一看阿枝。”
祝知禮輕輕眨了眨眼，他長睫輕顫，突然伸手扣住了何滿慈的手腕，“師姐，我回去看一趟吧。”
何滿慈聞言也沒有覺得什麽不對的，她看了一眼祝知禮，“那你快去快回，路上我會給你留下記號。”
祝知禮點了點頭，他避開人群回到了離月宗。
在離月宗外，一人一虎悠悠靠在大樹上，祝知禮微微蹙眉，“怎麽是你。”
來人是扈易軒。
見到祝知禮，扈易軒站直了身子，“小公子，我與師父正在凈水鎮辦事兒，收到你的傳信我便上山來了。”
“只是小公子，你傳來的情報似是有誤。”扈易軒頓了頓，“院子裏沒有人。”
祝知禮聞言臉色微變，“你說阿枝不在？”
扈易軒點了點頭，祝知禮擡腳往裏走，聲音冷了兩分，“你在外面等著，我進去查看情況。”
扈易軒應下，領著白虎藏於暗處。
而祝知禮則是大步走向虞枝住著的院子，“阿枝——”
院子裏十分安靜，沒有人回應祝知禮的呼喊。
他推開房門，屋子裏也冷冷清清的。
冬日裏，虞枝的屋子裏銀灰炭從來不斷的。
祝知禮大步走到炭盆旁，裏面的炭灰已經冰冷了，顯然屋子裏很久不曾有人了。
虞枝沒有回來，她從鎖妖塔離開後，便沒有回到離月宗。
祝知禮周身的溫度驟然冷了下來。
他轉過身往外走，卻忽然聽得一聲虎嘯。
祝知禮微微凝眸，出了屋子。
扈易軒帶來的白虎背上，坐著一個人，而扈易軒則是坐在高樹下，不見動彈，也不知是死是活。
“你是什麽人。”祝知禮聲音微微有些發冷。
坐在虎背上的人長袖一甩，聲音中聽不出喜怒，“我只是來通知你們一聲，阿枝日後便在我那兒住下了。”
“只不過……”謝折頓了頓，擡手輕輕順著身下白虎的鬃毛，“竟是還有些意外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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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枝整個人驚坐起時, 胸口處，被貫穿的疼痛仍舊一陣一陣的。
她整個人仍舊是脫力的，從高樓中箭後的墜落之感仍舊將虞枝整個裹挾, 讓她一時有些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又是假。
四周是皚皚雪地。
崎嶇的山路幾乎都叫白雪覆蓋，擡眼去看，宛若置身於連綿不絕的雪山。
【宿主，你還好嗎？】系統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虞枝跪坐在雪地之中, 積雪被她身上的溫度融化，一點一點地將她身上的衣服浸濕。
身上的冰冷讓虞枝緩過神來，她打了個哆嗦，有些艱難地爬起了身。
不知是因為先前的疼痛還殘留著, 還是她在雪地裏待得太久，虞枝每動一下，身上的骨頭將僵硬地哢哢作響。
看起來，她回到了離月宗。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死後究竟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會再次回到離月宗, 虞枝還是決定先回去將這一身被雪浸透的衣服換掉。
然後……
虞枝眸光暗了暗, 她搓了搓發僵發痛的指節, 將腦子裏那亂得快要炸開的思緒擯除。
虞枝不再胡思亂想, 她跌跌撞撞地往離月宗的方向走了過去。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雪地難行, 虞枝並沒有走出去特別遠的距離，只是她仍舊停下了腳步。
不遠處，雪地中，一個穿著黑衣的人倒在那兒。
多麽熟悉的一幕啊。
恍若就是不久前才見到過一般, 虞枝的呼吸陡然重了兩分, 現在, 即便是這樣遠遠地看著，虞枝都能想起心臟被貫穿，然後重重落在地上時的疼痛。
她眼眶底有些發燙。
從前對於謝折的那些親近也好，最初的懼怕也罷，似乎都在那樣的疼痛中灰飛煙滅。
愛恨此消彼長。
原來從不是一句謊言，那些若有似無的愛意也好，依賴也罷，似乎都在這一刻，化作了濃重的恨意。
“我回到了初見謝折的那天，是嗎？”虞枝突然開口，詢問系統道。
系統楞了好一會兒，片刻後才似乎有些不情不願道了一聲是。
“也就是上一次，我失敗了，沒有能救贖謝折。所以又讓我重來一次，如果這次我仍舊失敗呢？”
【宿主，你想做什麽？】不知為何，虞枝竟是從系統的機械音裏，聽到了些許慌亂。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謝折時，你說倘若我殺死他，那麽任務就算是直接失敗了。”虞枝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抽出了腰間佩劍，她擡腳，朝著那團黑走了過去，“既然失敗了就能重來，那再失敗一次，也沒什麽的吧？”
系統似乎察覺到了虞枝的想法，有些急急忙忙地開口。
【這次重生是意外，我也沒有找到能夠回到這個時間點的原因，宿主，我們不能魯莽行事，還是按照上次那樣，先將人救……】
虞枝已經走到了那團黑前。
那穿著黑衣，身上染血的男人，不是謝折又是誰呢。
虞枝的視線緩緩上擡，卻在看清謝折頭頂的數字時猛地一楞。
她分明記得，初次見到謝折時。
謝折對自己的好感是負數，可是現在，謝折頭上的好感分明是滿分。
虞枝手中握著的劍險些擡不起來。
她盯著面前的人，心中思緒千轉百回。
而謝折同樣擡眸看向虞枝，他眼眸中眸色深沈覆雜，那雙薄唇輕動，似有無數想說的話，可是最後，卻是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虞枝眼尾發燙，心口發疼。
她死死握著手中的長劍，突然一擡——
劍尖沒入心口處的皮肉，一點一點向內。
溫熱的血在這冰天雪地中湧出來，竟是帶著一絲白霧，只是很快，那血看著也像是被凍成了冰一般。
【等等，宿主，我找到解決方法了——】虞枝腦子裏，那系統的聲音堪稱是嘶吼，【這一次，你可以殺死謝折了，但不是現在，要等劇情線走完才行。】
虞枝手中的動作停了一瞬。
正是這一停，不遠處飛來的石子擊中了她的手腕，長劍應聲而落。
“少主——”清亮的少年音從不遠處傳來，披有黑色大氅的少年迎著風雪朝著謝折的方向疾行而來。
虞枝擡眸去看，是彌夜。
她有一絲恍惚，上一回，自己早早地就將謝折帶回了離月宗，所以彌夜沒能趕得上。
這一次，因為她醒來後恍惚了許久，所以路上耽擱了許久，正好撞上了彌夜來尋謝折。
彌夜看清謝折身上那沒入心口的長劍後，面容一凜，看向虞枝的眼神中，也帶了殺意。
“退下。”謝折擡手，他握住了劍刃，猛地一拔，鮮血湧出，謝折唇舌之間，也湧出了一絲悶哼。
“少主，她是……”彌夜手中長劍仍舊是指著虞枝，他微微彎腰，將謝折攙扶起來。
只是等謝折站穩，他便揮了揮手，示意彌夜在一旁等著就行。
他往前走了兩步，垂眸看向了虞枝，“你……”
虞枝擡眸看著謝折，沒有說話。
謝折垂眸，將要說的話盡數吞沒，他轉頭看向了彌夜，“她是離月宗的弟子，將人帶回去，看押起來。”
彌夜的視線落在了虞枝身上，片刻後，他輕應了一聲是。
虞枝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覺，她下意識退了半步，可脖子後方卻是一疼，而後人便失去了意識。
在虞枝被彌夜的手刀打昏時，謝折伸手，接住了她。
只是他身上本就傷著，動作間難免扯到傷口，一時間，謝折的臉色都白了兩分。
彌夜見狀伸手道，“少主，我來吧。”
謝折輕輕咳嗽了一聲，他聲音微涼，“你如今，話倒是多得很。”
彌夜臉上閃過一絲茫然。
謝折卻是沒有要搭理彌夜的意思，只是將虞枝抱起，穩穩地擡腳離開。
而彌夜跟在謝折背後，頗有幾分茫然地撓了撓頭，如今他真是越發看不明白謝折了。
就像先前，將那些麒麟救出來時，他們明明可以全身而退的，可謝折偏留了個破綻給那些修士。
不過幾個修士，照理來說，傷不到謝折分毫，可謝折偏叫那群修士在他身上留下不少傷來。
簡直是莫名其妙，自討苦吃。
還有剛剛那個離月宗的小啞巴。
離月宗這個宗門，若不是離他們棲身的瘴氣之地最近，彌夜都不會知曉離月宗這個名字。
謝折倒好，日理萬機的，倒還能關註到，離月宗有個這樣的弟子呢。
腹誹歸腹誹，彌夜仍是將他們出現過的痕跡小心翼翼地斂去，提氣跟上了謝折。
回到剎地龍族棲居的村子，彌夜便看到了彌月。
彌月看起來有些恍惚。
“姐？”彌夜喊住了彌月，“你怎麽了？”
“剛剛，我遇見了少主。”彌月回過神，她看向彌夜，眉心微皺，“這次不是做足了準備嗎？為何少主還受了那樣重的傷？”
彌夜擺了擺手，“誰知少主想些什麽，我們原本都全身而退了，他突然……”彌夜頓了頓，話音一轉道，“方才少主不是帶回了一個姑娘嗎？他們人呢？”
彌月微微側了側身，擡了擡下巴。
“那位姑娘，是什麽人？”彌月問道。
彌夜的視線則是投向了彌月示意的地方，那是謝折平日住著的地方，離村子裏其他人都很遠，依山而建的一座閣樓。
那閣樓平日裏沒有人能輕易上去。
有時候，彌夜都覺得這個謝折，好像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謝折一樣。
只是，任誰從那樣的地獄爬出來，也許都是會變的。
彌夜眸光暗了暗，他看向彌月，“是離月宗的弟子，路上遇見的。”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看起來是個啞巴。”
彌月點了點頭，她拉住了想要往閣樓去的彌夜，微微蹙眉，“你幹什麽去？”
“去找少主，這次將那群人藏麒麟的老窩給端了，總要去問問他是怎麽想的。”彌夜道，滿臉的理直氣壯。
彌月有些想翻白眼，她深吸一口，拉住了彌夜的手腕，“先陪我去看看哥哥，你有段日子沒有見過哥哥了。”
彌星已經叫謝折救回來有挺長一段日子了。
與他一同被謝折帶回來的，有兩個人，一個是蒼羽宗的修士，另一個是個普通人。
只是說來也怪，謝折將那兩個人關起來後，便再也沒有管過那兩人。
除了隔三差五會去地牢送飯的龍族，幾乎沒人記得那兩個人。
彌月心中念頭轉了幾轉，她看向彌夜，“你先去大哥那兒，我得去找少主一趟。”
依山而建的閣樓中，虞枝被謝折放在了軟榻上。
虞枝醒過來時，擡眼盯著上方的床幔許久才緩緩坐起了身。
謝折已經換了一身白衣。
他盤腿坐在軟墊上，面前是一卷攤開的竹簡。
聽到響動，他擡眸朝著虞枝的方向看了過去，聲音清潤，“你想殺了我？”
虞枝聞言偏頭看向了謝折，謝折已經緩緩站起了身，他停在了床前。眸光落在了虞枝身上。
虞枝叫謝折打量地心煩意亂。
她微微蹙眉，索性整個人轉過去，不願意與謝折對視。
可站在軟榻邊的人，卻是擡手按在了虞枝的肩上。
虞枝吃痛，不得不轉過身來。
謝折捏著虞枝的下巴，迫使虞枝與自己對視，“你若是想殺我，那便乖乖留在我身邊。”謝折低聲道，眼眶微微有些發紅，“留在我身邊，那便每時每刻都有殺我的機會。”
虞枝叫謝折這話說得想要發笑，她擡眸看向面前的人。
當時殺了自己的是他，現在做出這副模樣的仍舊是他，怎麽著，她虞枝看起來是什麽很好欺騙，又或是什麽很好哄的人嗎？
“少主。”房間外，傳來稍低的女聲。
謝折眸光閃了閃，輕輕松開了捏著虞枝下巴的手，被他捏著的地方隱隱有些泛紅。
謝折眼眸微垂，看著眸色濃了兩分，指腹輕輕在虞枝的下巴上摩挲兩下，他才緩緩松開手，轉身往外走去。
緊閉的房門被謝折從裏面打開。
彌月的餘光瞥見了坐在軟榻上的女人。
女人生得嬌小漂亮，眼睛很大，眼尾還有些泛紅，頭發也有些許淩亂。
彌月的視線被謝折關上的門擋住了。
謝折垂眸看向了彌月，“有什麽事嗎？”
彌月搓了搓指頭，“那些麒麟的狀況不好，我想著，該尋個地方給他們好好繁衍，至於取麒麟寶給族人治傷的事情，也許可以推遲一段時間。”
謝折應了一聲，他眼眸微斂，“這些事情，由你做主就行了。”
彌月看著有些踟躕，她擡眼看向謝折，緩緩開口道，“兄長這兩日清醒的時間長了起來，少主什麽時候去看看他？”
謝折應了一聲，“空下來後，我會去的。”
說著，謝折便要擡腳離開。
彌月咬了咬唇，她跟了上去，“少主，彌夜說，您帶回來了一名女子，不知……”
謝折腳步頓了頓，他偏頭看向彌月，“阿枝日後便住在閣樓上，你記得吩咐給我送餐食的廚房，再多準備一人的飯菜。”
“少主與那女子是舊相識？”彌月追問道。
謝折的眸光中染了一絲不耐，“是。”
“可屬下瞧那女子，不像是自願來的模樣。”彌月的聲音微微有些發硬，“少主，那位姑娘看著年紀尚小。於我們龍族而言，不過還是個小孩子，您做出這樣強人所難的事情，怕是不大好。”
謝折笑了一聲，他垂眼看向彌月，笑意未曾到眼底，“彌月。”
彌月咬唇，擡頭與謝折對視。
“今日你的所言所做，不大似往日的你。”謝折道。
彌月心中一顫。
的確，謝折帶回一個女子，只要不影響到龍族其他人的安危，彌月是不會去管的。
可方才，她與那女子不過對視了一眼，便覺得自己該替她說些什麽，就好像裏面的人，彌月從前就認識一般。
“是我逾矩。”彌月垂下眼，“少主，閣樓是你先前的住所，那女子許是多有不便，我與她同為女子，不如由我去與她聊一聊，問問她需要些什麽吧？”
這一回，謝折並沒有立刻回答彌月。
他似是垂眸思索著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微微頷首道，“她若想要什麽，你都替她置辦好。”
“是。”彌月應道，心中松了一口氣。
虞枝盤腿坐在軟榻上，垂著眼思索自己該怎麽辦。
只是腦子裏，原先那個像是死了的系統，一下就活了，嘰裏呱啦，聒噪不已。
【宿主，這是個好機會，你就留在他身邊，安安心心地等劇情走完，然後殺了他，一切就都了結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次的劇情有了些偏差，但是大體上還是大差不差的，對於我們而言，是好事！】
【何況你若是現在走了，那便沒什麽機會能夠接觸到謝折了，到時候無論是殺他還是攻略他，對於我們而言，都是難上加難！】
虞枝被腦子裏的聲音吵得頭疼。
索性整個人一歪，重新倒了下去，腦袋重重磕在了床板上。
發出嘭一聲巨響。
而剛剛推門進來的彌月，則是叫這動靜嚇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姑娘，你還好嗎？”
虞枝神色微僵，她轉頭朝著來人看過來，見是彌月，臉上又閃過一絲訝異。
“少主與你是有什麽誤會嗎？”彌月在床邊坐了下來，見面前的人微微瞪著眼，一副驚訝不已的模樣，突然想起了彌夜說的話，她從腰間取出紙筆，遞到了虞枝面前，“姑娘寫下來告知我，也是行的。”
虞枝看著那紙筆楞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道，“我與謝折沒什麽誤會。”
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虞枝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是沙啞得可怖。
彌月聞言面上神色楞了楞，她抿了抿唇，“少主從前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所以我以為他與姑娘之間有什麽誤會才是。”
若是有誤會，彌月想著自己從中說和，將誤會說開了便是。
不知為何，彌月覺得面前的姑娘十分親近，所以想要幫一幫她，若是能將誤會解開，將人送回離月宗也是一件好事。
虞枝聞言垂了垂眸，“多謝你的好意，只是我與謝折之間，並沒有什麽誤會。”
兩人之間，的確沒什麽誤會。
若非要說，也是虞枝自己誤會了她救贖了謝折，誤會了在謝折的覆仇大計前，自己也是有分量的。
彌月聞言輕輕嘆了一口氣，她看向虞枝，“那姑娘若有什麽需要的，可以同我說，若是能夠替姑娘尋來的，我一定會尋來的。”
“彌月。”虞枝看向彌月，帶了幾分誠懇，“多謝你了。”
彌月記下了虞枝想要的東西，這些東西並不難尋，也不是什麽危險的東西，不過是些解悶的小玩意兒，只要出村一趟，便能全部準備齊全。
只是……
彌月突然停下了步子，方才她有與那位姑娘介紹自己嗎？
那位姑娘是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呢？
……
離月宗鎖妖塔內。
祝知禮靠著墻壁閉目養神，何滿慈手裏托著糕點走了過來，她在祝知禮身側坐下，聲音裏帶著笑，“阿枝不過剛走，你便看著有些心神不定了。”
“師姐何故又取笑我。”祝知禮睜開眼，偏頭看向了何滿慈，嘴角噙著有些無奈的笑。
何滿慈笑了一聲，她咬了一口手中的糕點，眨了眨眼，“知禮，若有什麽事，我們之間沒什麽不可說的，”
祝知禮臉上的笑似乎淡了一分，他看著何滿慈，“我有些不明白師姐的意思。”
何滿慈瞥了祝知禮一眼，擡手撞了撞他的肩，“你對我們阿枝，是不是有些非分之想？”
祝知禮微楞，他看向何滿慈沒說話。
何滿慈臉上卻是帶著笑，她擡手掩唇擋住笑，“知禮，你如今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若是當真喜歡阿枝，那便去與阿枝說。”
“師姐又在拿我取笑。”祝知禮垂下眼，他臉上神色松了兩分，“也不知阿枝回到離月宗沒有。”
兩人閑聊的工夫，何妙意臉上略帶著些焦急，她執劍走了進來，在眾人眼中梭巡一圈，“有妖獸逃脫，你們與我一同去尋。這次事態嚴重，整個離月宗的人都要出去尋找逃脫的妖獸。”
何妙意頓了頓，臉上帶著一絲嘲弄的笑意，“當然，除了宗主那個沒什麽用的小徒弟。”
祝知禮與何滿慈臉色皆是一變。
趁著何妙意往外走的功夫，何滿慈湊到祝知禮耳邊壓低了聲音，“我有些擔心阿枝，你幫我遮掩一番，我回去看一看阿枝。”
祝知禮輕輕眨了眨眼，他長睫輕顫，突然伸手扣住了何滿慈的手腕，“師姐，我回去看一趟吧。”
何滿慈聞言也沒有覺得什麽不對的，她看了一眼祝知禮，“那你快去快回，路上我會給你留下記號。”
祝知禮點了點頭，他避開人群回到了離月宗。
在離月宗外，一人一虎悠悠靠在大樹上，祝知禮微微蹙眉，“怎麽是你。”
來人是扈易軒。
見到祝知禮，扈易軒站直了身子，“小公子，我與師父正在凈水鎮辦事兒，收到你的傳信我便上山來了。”
“只是小公子，你傳來的情報似是有誤。”扈易軒頓了頓，“院子裏沒有人。”
祝知禮聞言臉色微變，“你說阿枝不在？”
扈易軒點了點頭，祝知禮擡腳往裏走，聲音冷了兩分，“你在外面等著，我進去查看情況。”
扈易軒應下，領著白虎藏於暗處。
而祝知禮則是大步走向虞枝住著的院子，“阿枝——”
院子裏十分安靜，沒有人回應祝知禮的呼喊。
他推開房門，屋子裏也冷冷清清的。
冬日裏，虞枝的屋子裏銀灰炭從來不斷的。
祝知禮大步走到炭盆旁，裏面的炭灰已經冰冷了，顯然屋子裏很久不曾有人了。
虞枝沒有回來，她從鎖妖塔離開後，便沒有回到離月宗。
祝知禮周身的溫度驟然冷了下來。
他轉過身往外走，卻忽然聽得一聲虎嘯。
祝知禮微微凝眸，出了屋子。
扈易軒帶來的白虎背上，坐著一個人，而扈易軒則是坐在高樹下，不見動彈，也不知是死是活。
“你是什麽人。”祝知禮聲音微微有些發冷。
坐在虎背上的人長袖一甩，聲音中聽不出喜怒，“我只是來通知你們一聲，阿枝日後便在我那兒住下了。”
“只不過……”謝折頓了頓，擡手輕輕順著身下白虎的鬃毛，“竟是還有些意外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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