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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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枯枝難活◎
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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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枝因著銅錢的事兒有些懨懨, 她搖了搖頭，“也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 虞枝一直用餘光去撇謝折手上捏著的兩枚銅錢，她想要同謝折討過來，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謝折是一直知道虞枝的心思的。
這一路上，看著身側小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樣, 謝折只覺得心間似有一汪泉水淌過。
眼瞧著快到雲來客棧了，虞枝仍舊是攪著衣服沒有開口。
謝折有些無奈道，“虞枝。”
虞枝停下步子，突然有人喊自己, 她有些茫然地應了一聲。
轉過頭，才發現是謝折。
謝折往前走了半步，他垂下頭，伸手在虞枝的劍穗上擺弄著什麽。
等他再次擡起頭, 虞枝才發現, 那兩枚銅錢中的一枚, 正掛在她的劍穗上, 與離月宗的弦月玉佩貼在一起。
“這一枚暫時存放在你那兒。”謝折笑了一聲, 他手中還握著另外一枚銅錢。
就在虞枝的視線中, 謝折將那枚銅錢掛在了腰間。
雖然只得到了一枚, 但應當問題也不大。
虞枝揪著的心松了半分，她擡頭正要對謝折說些什麽的時候，視線突然飄到了謝折的身後。
臉上的神色也多了幾分疑惑。
謝折見狀轉頭看去，是那個賣燙菜的, 穿綠衣的姑娘。
那位綠衣女子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個, 我找謝公子有些事。”
謝折微微挑眉，沒動。
見謝折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那綠衣女子看起來有些尷尬，臉頰也染了一層淡淡的粉。
虞枝忍不住伸手推了一把謝折，“別人找你呢，我先回客棧啦。”說著，虞枝對著謝折擺了擺手，半步都沒有停一下，便小跑著進了雲來客棧的大門。
綠衣女子這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兩步，她停在了謝折身前，咬了咬牙道，“謝公子，我是關影宗如今的宗主寧雁靈，有些事情，想同謝公子談一談。”
若是細看，會發現寧雁靈的手在輕輕顫抖。
對著謝折的時候，她似是十分害怕，怕到即便穿的是有些厚的襖子，也仍舊止不住地覺得周身發寒。
謝折微微擡眼，沒說話。
寧雁靈頗有些不安地咽了一口口水，她側過身，示意謝折跟她去避人的地方細談。
謝折盯著寧雁靈好一會兒，才擡腳跟了上去。
寧雁靈在雲來客棧中預定了一間包房，現在將門窗都關上，屋子裏便是一片死寂。
“謝公子，我……”寧雁靈坐在謝折對面，她垂著眼，不大敢去看謝折的眼睛，放在膝蓋上的手也死死扣在一起，好像這般，就能夠鼓足勇氣，將想說的話一股腦說出來一般。
謝折對著虞枝以外的人，並沒有什麽多餘的耐心。
他食指微曲，輕輕扣在桌面上，篤篤聲一下一下，宛若扣在寧雁靈的心上。
寧雁靈猛地一顫，她咽了一口口水，雙眼一閉，“我知曉謝公子所圖，今日來，是想表誠心，請求謝公子日後，放關影宗一馬。”
篤篤聲停了下來。
謝折終於睜開眼，看向了面前的女人。
“這話，謝某聽不大懂。”
寧雁靈聞言，臉上染上了一絲絕望，她睜開眼，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謝折口中說著聽不懂，可是面上殺氣卻是凜冽。
寧雁靈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而後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謝公子，若是我有心與你為難，在知曉你身份的時候便已經告知了其餘宗門。”寧雁靈咬著牙道，“倘若我沒有猜錯，公子如今還未曾得到想要的。此時若是七大宗門聯手，公子不見得能全身而退。”
謝折把玩著腰間的匕首——那是虞枝先前帶著的一把，因著換了新的，舊的便叫謝折討了過來。
這把舊匕首仍是鋒利的，不過輕輕一拋，便直挺挺地紮進了面前桌子裏，一道裂縫自匕首與桌子的相接處緩緩出現。
寧雁靈呼吸一滯，她垂下頭，咬著牙逼迫自己繼續說下去，“雁靈今日來尋謝公子，便是投誠。”
“不，你不是投誠。”謝折搖了搖頭，他嗤笑一聲，“你只是知道，就算你將消息傳出去，你寧雁靈也活不出這凈水鎮。”
聽謝折將事情挑明，寧雁靈渾身的力氣恍若被抽走了一般，她強撐著，才叫自己不曾癱軟在地上。
“關影宗以占蔔問道揚名在外。”謝折嗤了一聲，垂眼看向寧雁靈時，仿佛是在看一個死人，“我猜猜，你來之前，定是替自己占蔔過很多次。”
“難道寧姑娘不曾發現，無論如何占蔔，你今日，都是一個死字嗎？”
寧雁靈不可控地顫抖起來，她咽了一口口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的確，從占蔔出的卦象來看，各個是死路，但生門未嘗不是藏在死路當中。
寧雁靈閉上眼，她想起自己的父親也就是關影宗的上一任宗主在臨死前與自己說的話，長長吐出一口氣。
“謝公子你不會殺我。”寧雁靈睜開眼，她終於是擡起頭，與謝折對視。
謝折的右瞳已經微微泛紅，細看，瞳孔之中似有繁覆的紋路。
寧雁靈知道，只是最接近神脈的龍族想要吞噬旁人魂魄時的反應。
“當年參與進去的關影宗宗人，已經都死了。”寧雁靈看著謝折，她死死扣著牙關，不叫自己露怯，“包括……包括我的父親。”
“父親是自戕而亡。”寧雁靈的聲音發幹發澀，她從隨身的煙羅袋裏捧出一個木盒子來。
木盒子打開，裏面放著的是一把匕首。
“倘若謝公子不信，可觀這匕首上的拓印。”
寧雁靈手中的匕首並非俗物，它能將所有死於其下的人，死前的景象記錄下來。
謝折不置可否，他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匕首。
四周出現幻想。
那該是一個山洞。
山洞中，一個略有些瘋癲的男人站在其中。
謝折瞇著眼認了許久，才認出那人的確是關影宗的上一任宗主。
那個瘋癲的男人披頭散發，突然轉過身。
他像是知曉謝折會看到，能看到一樣，忽然跪了下去，以頭搶地。
直到額頭血肉模糊了，那人才停了下來。
他對著謝折的方向，張了張唇，似是說了什麽。
只是這匕首雖能拓印這人死前的情景，卻是無法記錄下聲音。
謝折盯著那人一分一合的雙唇，面上沒有半點變化。
至於跪在一旁的寧雁靈，早在自己的父親出現的瞬間便低下頭去。那場景她為了關影宗的生路看了許多許多次，現在，卻是不想再看了。
幻影當中的人握著匕首，緩緩落刀。
原來寧雁靈口中的自戕而亡，是這樣個自戕法。
先是以周身靈氣護住心脈，確保不會半道就失血過多而亡。
而後再一片一片，將身上的肉割下來，直到最後只剩骨架上留著零星的肉末。
那場景，便是只看一眼，都得做上一年的噩夢。
看得久了，身上更是隨著畫面中人的動作而隱隱作痛。
可謝折卻像是絲毫感覺都沒有一般，直勾勾地看著幻境中的人。
直到那把匕首，重重刺進了心臟。
原本還跳動著的心臟，在匕首沒入後，又彈跳兩下，徹底沒了動靜。
幻影消散。
謝折松開手，匕首落在了寧雁靈腳邊。
“他不過一人，即便是以一換一，你們關影宗的人，也不過只能抵得了十之一二。”
寧雁靈垂眸苦笑一聲，她對著謝折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是，雁靈也不期望只父親一人的死便能叫謝公子消氣，只是父親曾說，這世上有一人，可以換我關影宗上下百十來口人的命。”
只見寧雁靈從自己的袖中摸出了一截樹枝。
——最普通不過的樹枝，路邊隨處可見的枯枝。
謝折的右瞳卻在看見那截枯枝後，緩緩褪去了繁覆紋樣，他伸手，從寧雁靈手中接過了那截枯枝。
“雁靈叩靈問道的水平不足父親一成，這枯枝，是父親死前交給我的。”寧雁靈垂首道，“父親還托我給謝公子帶一句話。”
“枯枝難活。”寧雁靈終於擡頭，她看向了謝折，“想要從天道手中救活枯枝，謝公子，你需要關影宗。”
謝折沒有說話，他只是垂眸看著被他撚在手中的枯枝。
見謝折沒有像先前那般，周身的殺氣也散了不少。
寧雁靈心中松了一口氣，她繼續道，“為表關影宗的誠心，在父親身亡後，關影宗便不再修習問道，除了叩靈占蔔之術，關影宗人與尋常農人並沒有什麽不同。”
……
虞枝再見到寧雁靈的時候，她正坐在大堂裏吃東西。
寧雁靈看著有些失神，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險些摔倒。
“姑娘——”虞枝對著寧雁靈擺了擺手，見寧雁靈擡眼朝著自己看過來，她頗有些擔憂，“你還好嗎？謝……我師弟性子有些乖戾，可是與你起了什麽爭執？”
寧雁靈回神，她將先前的事情從腦海中摒去，搖了搖頭道，“我與謝公子有些舊交，方才只是聊了聊。”
虞枝楞了楞，舊交兩個字在她耳朵裏轉了轉，面上的神色也有些凝固。
只是下一刻，虞枝臉上的笑更濃了些，“既然與師弟有些舊交，那這生意便更好做了。”
說著，虞枝轉頭看向一旁的何滿慈，“滿慈師姐，這位便是我先前同你說的做出燙菜的人。”
何滿慈點了點頭，她轉過頭看向寧雁靈，顯然，何滿慈是比虞枝知道得多些的，至少她知道寧雁靈的名姓。“寧姑娘，離月宗有些事想要與您商議。”
寧雁靈打了個哆嗦，她連連擺手道，“只管說便是。”
何滿慈領著人在桌邊坐下，將虞枝先前的想法說了出來。
“關影宗在種植富含靈氣的蔬果這事兒，我有些耳聞，今日我師妹嘗過你們的菜，發現的確靈氣充沛，看來你們是找到了種植之法？”
寧雁靈笑了笑，她搓了搓手臂道，“是摸出些許門道，說來慚愧。如今關影宗宗人，於求仙問道沒什麽興趣，反倒各個喜歡栽在地裏。”
何滿慈搖了搖頭，滿臉正色，“人各有志罷了。我鬥膽，想與寧姑娘談一筆生意。”
“當然可以。”不等何滿慈說出想要談的生意是什麽，寧雁靈便忙不疊地答應了下來。
先前在包間裏，謝折雖的確如父親所說的那樣，會答應寧雁靈的請求，可寧雁靈心中仍舊有些忐忑。
從叩靈問道的數次來看，謝折可不是什麽好說話的善男信女，誰知道他會不會轉臉就變了心思，又如同父親先前占蔔那般，屠了關影宗滿門，就連宗中之人活在凡世的親人都一個不曾放過。
可如今看起來，謝折與離月宗似有些糾葛，若是他們也能與離月宗有些糾葛。
那日後，謝折想要翻臉時，總要多些顧慮。
寧雁靈的臉色好了不少，她看向何滿慈，“還請這位師姐詳細說說，是什麽生意。”
“我們想從你們那兒進購蔬果。”何滿慈自己看起來也有些沒底氣，她垂了垂眸，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我們離月宗小門小戶，你們許是……”
“行，當然行。”寧雁靈果斷道，她握住了何滿慈的手背，滿臉誠懇，“這位師姐，與你說一句實話，我父親死後，關影宗雖仍是在七大宗門中占一個名頭，卻早是叫眾人看不起了，宗中開銷本就有些緊手，你如今願意從我們這兒買那些蔬果，我自是高興都來不及呢。”
何滿慈沒想到寧雁靈竟是一下就答應了。
她原先開口，也只是因為虞枝央著她，才想著隨口一問罷了。
現在寧雁靈答應了，這事兒倒也不是她自個兒就能說的了。
何滿慈沈吟片刻，看向虞枝道，“阿枝，你用雪雀給師父傳個信，將這件事與他詳細說說。”
“寧姑娘，不知你在凈水鎮還會待幾日？”
寧雁靈怔怔看著虞枝，似是沒聽到何滿慈的話。
“寧姑娘？”直到何滿慈又喊了她一聲，寧雁靈才回過神來。
“還會待上五六日。”寧雁靈喃喃道，她看向虞枝，“你叫……阿枝？”
虞枝正要起身去給師父傳信，聽到寧雁靈的問題時有些茫然地擡手指了指自己，“我？”
見寧雁靈點頭。
虞枝才繼續道，“我叫虞枝，虞美人的虞，枝條的枝。若是寧姑娘願意，喚我阿枝也是行的。”
寧雁靈口中低喃了好幾遍阿枝，才緩緩垂下頭去。
原來父親口中的枯枝難活竟是這個意思。
虞枝看著面前的人頗有些不解，她眨了眨眼，正要開口問時，卻聽謝折的聲音在斜上方響起。
“虞枝，過來。”謝折斜靠在樓梯上，垂眸看向虞枝的方向。
寧雁靈同樣擡頭朝著謝折的方向看了過去。
見謝折喊她，虞枝一面吹響了喚雪雀的哨子，一面朝著謝折的方向跑了過去。
寧雁靈定定地看著站在樓梯邊的兩個人。
何滿慈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小聲道，“我這師弟與阿枝關系極好，平日總是與阿枝在一塊。兩個孩子心性，聚在一起，便忘了待客之道了，寧姑娘你別往心裏去。”
“挺好。”寧雁靈搖了搖頭，她看向謝折與虞枝的方向，小聲重覆了一遍，“挺好的。”
虞枝停在了謝折面前，擡頭看他，“什麽事兒？”
謝折壓低了聲音，“想不想報仇？”
虞枝有些疑惑，不明白謝折口中說的報仇是什麽意思。
“昨日來客棧的那個，正是先前摸上離月宗的人。”謝折道，“我現下找到了她的行蹤，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去。”虞枝下意識拒絕，只是很快她又反應過來，謝折問的不是要不要去，而是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想清楚其中關節，虞枝有些踟躕，她擡眼看向謝折，聲音壓低，“謝折，凈水鎮現在人多著呢，若是捅出簍子，不好收場。”
“誰說要殺她了。”謝折伸手，半摟著虞枝往外走，“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人背後究竟是什麽人。”
說是問虞枝想不想去。
可這說話的功夫，虞枝已經叫謝折攬著出了雲來客棧。
謝折攬著虞枝的腰，於屋檐上方疾行。
他們並未引起什麽註意。
即便有人發現有人正在屋檐上疾行，也只當是初初下山的毛頭小子，並未放在心上。
謝折帶著虞枝，停在了一片沒有點燈的民居裏。
四下黑漆漆的，虞枝屏住了呼吸，湊到了謝折耳邊，生怕驚到什麽人，“這是什麽地方？那人躲在這兒嗎？”
“這一片住著的，都是蒼羽宗的人。”謝折學著虞枝的模樣，湊到了身側人的耳邊，“我猜那個叫崔九娘的，也是蒼羽宗的人。”
聽了謝折的話，虞枝仍舊有些疑惑，“可是蒼羽宗向來以君子自居，那個崔九娘……”虞枝頓了頓，緩緩道，“行事作風，不大像是蒼羽宗人。”
謝折沒說話，他伸手，將虞枝整個護在懷裏，兩個人藏在黑暗當中。
正當虞枝覺得奇怪時，有火光從遠處漸漸靠近。
有人來了。
虞枝屏住呼吸，一錯不錯地盯著面前的小道，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完全叫謝折抱在了懷裏。
“這消息，是公子告訴你的？”
舉著火把而來的人似乎要好幾位，光是聽腳步聲，便有五種不同的腳步聲。
“是。”這聲音嬌俏，虞枝是聽過的，正是崔九娘的聲音。
“公子還要崔九將這信帶給師叔。”
腳步聲停了一瞬，似是那幾人同時停下了步子。
片刻後，先前那道男聲響起，“既然如此，那你便不用留在凈水鎮了，先回山上去吧。”
崔九娘並未立刻回答，似是在等著什麽。
直到另一道聲音響起，“既然師兄這樣說了，崔九，那你先回去吧，記得給李玉山傳信，讓他早些回山去，莫要在外面逗留。”
“是，師父。”崔九娘的聲音再次響起。
幾人的腳步聲從他們面前經過，而後漸漸遠了。
謝折這才松開了護住虞枝的手，他垂眸看向虞枝，卻見被自己抱在懷裏的人似是僵住了一般。
“虞枝？”
沒什麽反應，謝折有些慌亂，他忙伸手去扣虞枝的手腕。
“阿枝？”
虞枝的眼珠子這才動了動，她看向謝折，聲音有些虛，“說話的男人裏，有一個我見過的。”
那個聲音，雖然乍一聽有些陌生，但虞枝想，自己應當是沒有記錯。
方才與崔九娘一道的人裏，有一個，正是當日出現在陳家大宅中的人。
謝折聞言心中思緒轉了幾圈，他擡手，揉了揉虞枝的腦袋，“陳家應當也是為了他們遮掩些什麽，我進入陳家後，便叫他們舍棄了陳家。”
“無妨，我們跟著崔九娘，總能知曉他們究竟是什麽人。”
虞枝沒動，她突然伸手，死死扣住了謝折的手腕。
“這兒是蒼羽宗裏的人住著的地方。”虞枝的聲音中，含著一絲恐懼，“謝折，那是蒼羽宗。”
這世上，強者為尊。
而蒼羽宗便是那個強者。
眼下最明智的事情，便是避開他們，就算知道他們似乎有所圖謀，也最好不要撕破臉來。
許是看出了虞枝的害怕，謝折擡手，將人的腦袋按進了自己懷裏。
“虞枝，你該再信我一些。”
“蒼羽宗三番兩次對你有所圖謀，若是不搞清楚究竟是蒼羽宗的什麽人在搞鬼，我們便永遠落於下風。”
虞枝沒說話，她的額頭抵在謝折的肩膀上。
過了許久，她才悠悠道，“可是蒼羽宗為何對我有所圖謀呢？”
“哪怕是，他們覬覦離月宗的什麽寶貝，也好過覬覦我啊？”虞枝擡起頭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所以謝折，師公當年，究竟是用什麽救活了我？”
謝折垂眸看著虞枝，他伸手，蓋住了那雙波光瀲灩的眼睛。
“阿枝，現在要弄清楚的不是救活你的是什麽寶器。而是蒼羽宗為何會知道，你身上會有那件寶器。”
這離月宗在這般偏遠的地方。
蒼羽宗人，憑什麽那般確定，鎮山骨會在離月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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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枝難活◎
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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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枝因著銅錢的事兒有些懨懨, 她搖了搖頭，“也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 虞枝一直用餘光去撇謝折手上捏著的兩枚銅錢，她想要同謝折討過來，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謝折是一直知道虞枝的心思的。
這一路上，看著身側小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樣, 謝折只覺得心間似有一汪泉水淌過。
眼瞧著快到雲來客棧了，虞枝仍舊是攪著衣服沒有開口。
謝折有些無奈道，“虞枝。”
虞枝停下步子，突然有人喊自己, 她有些茫然地應了一聲。
轉過頭，才發現是謝折。
謝折往前走了半步，他垂下頭，伸手在虞枝的劍穗上擺弄著什麽。
等他再次擡起頭, 虞枝才發現, 那兩枚銅錢中的一枚, 正掛在她的劍穗上, 與離月宗的弦月玉佩貼在一起。
“這一枚暫時存放在你那兒。”謝折笑了一聲, 他手中還握著另外一枚銅錢。
就在虞枝的視線中, 謝折將那枚銅錢掛在了腰間。
雖然只得到了一枚, 但應當問題也不大。
虞枝揪著的心松了半分，她擡頭正要對謝折說些什麽的時候，視線突然飄到了謝折的身後。
臉上的神色也多了幾分疑惑。
謝折見狀轉頭看去，是那個賣燙菜的, 穿綠衣的姑娘。
那位綠衣女子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個, 我找謝公子有些事。”
謝折微微挑眉，沒動。
見謝折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那綠衣女子看起來有些尷尬，臉頰也染了一層淡淡的粉。
虞枝忍不住伸手推了一把謝折，“別人找你呢，我先回客棧啦。”說著，虞枝對著謝折擺了擺手，半步都沒有停一下，便小跑著進了雲來客棧的大門。
綠衣女子這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兩步，她停在了謝折身前，咬了咬牙道，“謝公子，我是關影宗如今的宗主寧雁靈，有些事情，想同謝公子談一談。”
若是細看，會發現寧雁靈的手在輕輕顫抖。
對著謝折的時候，她似是十分害怕，怕到即便穿的是有些厚的襖子，也仍舊止不住地覺得周身發寒。
謝折微微擡眼，沒說話。
寧雁靈頗有些不安地咽了一口口水，她側過身，示意謝折跟她去避人的地方細談。
謝折盯著寧雁靈好一會兒，才擡腳跟了上去。
寧雁靈在雲來客棧中預定了一間包房，現在將門窗都關上，屋子裏便是一片死寂。
“謝公子，我……”寧雁靈坐在謝折對面，她垂著眼，不大敢去看謝折的眼睛，放在膝蓋上的手也死死扣在一起，好像這般，就能夠鼓足勇氣，將想說的話一股腦說出來一般。
謝折對著虞枝以外的人，並沒有什麽多餘的耐心。
他食指微曲，輕輕扣在桌面上，篤篤聲一下一下，宛若扣在寧雁靈的心上。
寧雁靈猛地一顫，她咽了一口口水，雙眼一閉，“我知曉謝公子所圖，今日來，是想表誠心，請求謝公子日後，放關影宗一馬。”
篤篤聲停了下來。
謝折終於睜開眼，看向了面前的女人。
“這話，謝某聽不大懂。”
寧雁靈聞言，臉上染上了一絲絕望，她睜開眼，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謝折口中說著聽不懂，可是面上殺氣卻是凜冽。
寧雁靈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而後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謝公子，若是我有心與你為難，在知曉你身份的時候便已經告知了其餘宗門。”寧雁靈咬著牙道，“倘若我沒有猜錯，公子如今還未曾得到想要的。此時若是七大宗門聯手，公子不見得能全身而退。”
謝折把玩著腰間的匕首——那是虞枝先前帶著的一把，因著換了新的，舊的便叫謝折討了過來。
這把舊匕首仍是鋒利的，不過輕輕一拋，便直挺挺地紮進了面前桌子裏，一道裂縫自匕首與桌子的相接處緩緩出現。
寧雁靈呼吸一滯，她垂下頭，咬著牙逼迫自己繼續說下去，“雁靈今日來尋謝公子，便是投誠。”
“不，你不是投誠。”謝折搖了搖頭，他嗤笑一聲，“你只是知道，就算你將消息傳出去，你寧雁靈也活不出這凈水鎮。”
聽謝折將事情挑明，寧雁靈渾身的力氣恍若被抽走了一般，她強撐著，才叫自己不曾癱軟在地上。
“關影宗以占蔔問道揚名在外。”謝折嗤了一聲，垂眼看向寧雁靈時，仿佛是在看一個死人，“我猜猜，你來之前，定是替自己占蔔過很多次。”
“難道寧姑娘不曾發現，無論如何占蔔，你今日，都是一個死字嗎？”
寧雁靈不可控地顫抖起來，她咽了一口口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的確，從占蔔出的卦象來看，各個是死路，但生門未嘗不是藏在死路當中。
寧雁靈閉上眼，她想起自己的父親也就是關影宗的上一任宗主在臨死前與自己說的話，長長吐出一口氣。
“謝公子你不會殺我。”寧雁靈睜開眼，她終於是擡起頭，與謝折對視。
謝折的右瞳已經微微泛紅，細看，瞳孔之中似有繁覆的紋路。
寧雁靈知道，只是最接近神脈的龍族想要吞噬旁人魂魄時的反應。
“當年參與進去的關影宗宗人，已經都死了。”寧雁靈看著謝折，她死死扣著牙關，不叫自己露怯，“包括……包括我的父親。”
“父親是自戕而亡。”寧雁靈的聲音發幹發澀，她從隨身的煙羅袋裏捧出一個木盒子來。
木盒子打開，裏面放著的是一把匕首。
“倘若謝公子不信，可觀這匕首上的拓印。”
寧雁靈手中的匕首並非俗物，它能將所有死於其下的人，死前的景象記錄下來。
謝折不置可否，他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匕首。
四周出現幻想。
那該是一個山洞。
山洞中，一個略有些瘋癲的男人站在其中。
謝折瞇著眼認了許久，才認出那人的確是關影宗的上一任宗主。
那個瘋癲的男人披頭散發，突然轉過身。
他像是知曉謝折會看到，能看到一樣，忽然跪了下去，以頭搶地。
直到額頭血肉模糊了，那人才停了下來。
他對著謝折的方向，張了張唇，似是說了什麽。
只是這匕首雖能拓印這人死前的情景，卻是無法記錄下聲音。
謝折盯著那人一分一合的雙唇，面上沒有半點變化。
至於跪在一旁的寧雁靈，早在自己的父親出現的瞬間便低下頭去。那場景她為了關影宗的生路看了許多許多次，現在，卻是不想再看了。
幻影當中的人握著匕首，緩緩落刀。
原來寧雁靈口中的自戕而亡，是這樣個自戕法。
先是以周身靈氣護住心脈，確保不會半道就失血過多而亡。
而後再一片一片，將身上的肉割下來，直到最後只剩骨架上留著零星的肉末。
那場景，便是只看一眼，都得做上一年的噩夢。
看得久了，身上更是隨著畫面中人的動作而隱隱作痛。
可謝折卻像是絲毫感覺都沒有一般，直勾勾地看著幻境中的人。
直到那把匕首，重重刺進了心臟。
原本還跳動著的心臟，在匕首沒入後，又彈跳兩下，徹底沒了動靜。
幻影消散。
謝折松開手，匕首落在了寧雁靈腳邊。
“他不過一人，即便是以一換一，你們關影宗的人，也不過只能抵得了十之一二。”
寧雁靈垂眸苦笑一聲，她對著謝折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是，雁靈也不期望只父親一人的死便能叫謝公子消氣，只是父親曾說，這世上有一人，可以換我關影宗上下百十來口人的命。”
只見寧雁靈從自己的袖中摸出了一截樹枝。
——最普通不過的樹枝，路邊隨處可見的枯枝。
謝折的右瞳卻在看見那截枯枝後，緩緩褪去了繁覆紋樣，他伸手，從寧雁靈手中接過了那截枯枝。
“雁靈叩靈問道的水平不足父親一成，這枯枝，是父親死前交給我的。”寧雁靈垂首道，“父親還托我給謝公子帶一句話。”
“枯枝難活。”寧雁靈終於擡頭，她看向了謝折，“想要從天道手中救活枯枝，謝公子，你需要關影宗。”
謝折沒有說話，他只是垂眸看著被他撚在手中的枯枝。
見謝折沒有像先前那般，周身的殺氣也散了不少。
寧雁靈心中松了一口氣，她繼續道，“為表關影宗的誠心，在父親身亡後，關影宗便不再修習問道，除了叩靈占蔔之術，關影宗人與尋常農人並沒有什麽不同。”
……
虞枝再見到寧雁靈的時候，她正坐在大堂裏吃東西。
寧雁靈看著有些失神，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險些摔倒。
“姑娘——”虞枝對著寧雁靈擺了擺手，見寧雁靈擡眼朝著自己看過來，她頗有些擔憂，“你還好嗎？謝……我師弟性子有些乖戾，可是與你起了什麽爭執？”
寧雁靈回神，她將先前的事情從腦海中摒去，搖了搖頭道，“我與謝公子有些舊交，方才只是聊了聊。”
虞枝楞了楞，舊交兩個字在她耳朵裏轉了轉，面上的神色也有些凝固。
只是下一刻，虞枝臉上的笑更濃了些，“既然與師弟有些舊交，那這生意便更好做了。”
說著，虞枝轉頭看向一旁的何滿慈，“滿慈師姐，這位便是我先前同你說的做出燙菜的人。”
何滿慈點了點頭，她轉過頭看向寧雁靈，顯然，何滿慈是比虞枝知道得多些的，至少她知道寧雁靈的名姓。“寧姑娘，離月宗有些事想要與您商議。”
寧雁靈打了個哆嗦，她連連擺手道，“只管說便是。”
何滿慈領著人在桌邊坐下，將虞枝先前的想法說了出來。
“關影宗在種植富含靈氣的蔬果這事兒，我有些耳聞，今日我師妹嘗過你們的菜，發現的確靈氣充沛，看來你們是找到了種植之法？”
寧雁靈笑了笑，她搓了搓手臂道，“是摸出些許門道，說來慚愧。如今關影宗宗人，於求仙問道沒什麽興趣，反倒各個喜歡栽在地裏。”
何滿慈搖了搖頭，滿臉正色，“人各有志罷了。我鬥膽，想與寧姑娘談一筆生意。”
“當然可以。”不等何滿慈說出想要談的生意是什麽，寧雁靈便忙不疊地答應了下來。
先前在包間裏，謝折雖的確如父親所說的那樣，會答應寧雁靈的請求，可寧雁靈心中仍舊有些忐忑。
從叩靈問道的數次來看，謝折可不是什麽好說話的善男信女，誰知道他會不會轉臉就變了心思，又如同父親先前占蔔那般，屠了關影宗滿門，就連宗中之人活在凡世的親人都一個不曾放過。
可如今看起來，謝折與離月宗似有些糾葛，若是他們也能與離月宗有些糾葛。
那日後，謝折想要翻臉時，總要多些顧慮。
寧雁靈的臉色好了不少，她看向何滿慈，“還請這位師姐詳細說說，是什麽生意。”
“我們想從你們那兒進購蔬果。”何滿慈自己看起來也有些沒底氣，她垂了垂眸，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我們離月宗小門小戶，你們許是……”
“行，當然行。”寧雁靈果斷道，她握住了何滿慈的手背，滿臉誠懇，“這位師姐，與你說一句實話，我父親死後，關影宗雖仍是在七大宗門中占一個名頭，卻早是叫眾人看不起了，宗中開銷本就有些緊手，你如今願意從我們這兒買那些蔬果，我自是高興都來不及呢。”
何滿慈沒想到寧雁靈竟是一下就答應了。
她原先開口，也只是因為虞枝央著她，才想著隨口一問罷了。
現在寧雁靈答應了，這事兒倒也不是她自個兒就能說的了。
何滿慈沈吟片刻，看向虞枝道，“阿枝，你用雪雀給師父傳個信，將這件事與他詳細說說。”
“寧姑娘，不知你在凈水鎮還會待幾日？”
寧雁靈怔怔看著虞枝，似是沒聽到何滿慈的話。
“寧姑娘？”直到何滿慈又喊了她一聲，寧雁靈才回過神來。
“還會待上五六日。”寧雁靈喃喃道，她看向虞枝，“你叫……阿枝？”
虞枝正要起身去給師父傳信，聽到寧雁靈的問題時有些茫然地擡手指了指自己，“我？”
見寧雁靈點頭。
虞枝才繼續道，“我叫虞枝，虞美人的虞，枝條的枝。若是寧姑娘願意，喚我阿枝也是行的。”
寧雁靈口中低喃了好幾遍阿枝，才緩緩垂下頭去。
原來父親口中的枯枝難活竟是這個意思。
虞枝看著面前的人頗有些不解，她眨了眨眼，正要開口問時，卻聽謝折的聲音在斜上方響起。
“虞枝，過來。”謝折斜靠在樓梯上，垂眸看向虞枝的方向。
寧雁靈同樣擡頭朝著謝折的方向看了過去。
見謝折喊她，虞枝一面吹響了喚雪雀的哨子，一面朝著謝折的方向跑了過去。
寧雁靈定定地看著站在樓梯邊的兩個人。
何滿慈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小聲道，“我這師弟與阿枝關系極好，平日總是與阿枝在一塊。兩個孩子心性，聚在一起，便忘了待客之道了，寧姑娘你別往心裏去。”
“挺好。”寧雁靈搖了搖頭，她看向謝折與虞枝的方向，小聲重覆了一遍，“挺好的。”
虞枝停在了謝折面前，擡頭看他，“什麽事兒？”
謝折壓低了聲音，“想不想報仇？”
虞枝有些疑惑，不明白謝折口中說的報仇是什麽意思。
“昨日來客棧的那個，正是先前摸上離月宗的人。”謝折道，“我現下找到了她的行蹤，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去。”虞枝下意識拒絕，只是很快她又反應過來，謝折問的不是要不要去，而是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想清楚其中關節，虞枝有些踟躕，她擡眼看向謝折，聲音壓低，“謝折，凈水鎮現在人多著呢，若是捅出簍子，不好收場。”
“誰說要殺她了。”謝折伸手，半摟著虞枝往外走，“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人背後究竟是什麽人。”
說是問虞枝想不想去。
可這說話的功夫，虞枝已經叫謝折攬著出了雲來客棧。
謝折攬著虞枝的腰，於屋檐上方疾行。
他們並未引起什麽註意。
即便有人發現有人正在屋檐上疾行，也只當是初初下山的毛頭小子，並未放在心上。
謝折帶著虞枝，停在了一片沒有點燈的民居裏。
四下黑漆漆的，虞枝屏住了呼吸，湊到了謝折耳邊，生怕驚到什麽人，“這是什麽地方？那人躲在這兒嗎？”
“這一片住著的，都是蒼羽宗的人。”謝折學著虞枝的模樣，湊到了身側人的耳邊，“我猜那個叫崔九娘的，也是蒼羽宗的人。”
聽了謝折的話，虞枝仍舊有些疑惑，“可是蒼羽宗向來以君子自居，那個崔九娘……”虞枝頓了頓，緩緩道，“行事作風，不大像是蒼羽宗人。”
謝折沒說話，他伸手，將虞枝整個護在懷裏，兩個人藏在黑暗當中。
正當虞枝覺得奇怪時，有火光從遠處漸漸靠近。
有人來了。
虞枝屏住呼吸，一錯不錯地盯著面前的小道，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完全叫謝折抱在了懷裏。
“這消息，是公子告訴你的？”
舉著火把而來的人似乎要好幾位，光是聽腳步聲，便有五種不同的腳步聲。
“是。”這聲音嬌俏，虞枝是聽過的，正是崔九娘的聲音。
“公子還要崔九將這信帶給師叔。”
腳步聲停了一瞬，似是那幾人同時停下了步子。
片刻後，先前那道男聲響起，“既然如此，那你便不用留在凈水鎮了，先回山上去吧。”
崔九娘並未立刻回答，似是在等著什麽。
直到另一道聲音響起，“既然師兄這樣說了，崔九，那你先回去吧，記得給李玉山傳信，讓他早些回山去，莫要在外面逗留。”
“是，師父。”崔九娘的聲音再次響起。
幾人的腳步聲從他們面前經過，而後漸漸遠了。
謝折這才松開了護住虞枝的手，他垂眸看向虞枝，卻見被自己抱在懷裏的人似是僵住了一般。
“虞枝？”
沒什麽反應，謝折有些慌亂，他忙伸手去扣虞枝的手腕。
“阿枝？”
虞枝的眼珠子這才動了動，她看向謝折，聲音有些虛，“說話的男人裏，有一個我見過的。”
那個聲音，雖然乍一聽有些陌生，但虞枝想，自己應當是沒有記錯。
方才與崔九娘一道的人裏，有一個，正是當日出現在陳家大宅中的人。
謝折聞言心中思緒轉了幾圈，他擡手，揉了揉虞枝的腦袋，“陳家應當也是為了他們遮掩些什麽，我進入陳家後，便叫他們舍棄了陳家。”
“無妨，我們跟著崔九娘，總能知曉他們究竟是什麽人。”
虞枝沒動，她突然伸手，死死扣住了謝折的手腕。
“這兒是蒼羽宗裏的人住著的地方。”虞枝的聲音中，含著一絲恐懼，“謝折，那是蒼羽宗。”
這世上，強者為尊。
而蒼羽宗便是那個強者。
眼下最明智的事情，便是避開他們，就算知道他們似乎有所圖謀，也最好不要撕破臉來。
許是看出了虞枝的害怕，謝折擡手，將人的腦袋按進了自己懷裏。
“虞枝，你該再信我一些。”
“蒼羽宗三番兩次對你有所圖謀，若是不搞清楚究竟是蒼羽宗的什麽人在搞鬼，我們便永遠落於下風。”
虞枝沒說話，她的額頭抵在謝折的肩膀上。
過了許久，她才悠悠道，“可是蒼羽宗為何對我有所圖謀呢？”
“哪怕是，他們覬覦離月宗的什麽寶貝，也好過覬覦我啊？”虞枝擡起頭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所以謝折，師公當年，究竟是用什麽救活了我？”
謝折垂眸看著虞枝，他伸手，蓋住了那雙波光瀲灩的眼睛。
“阿枝，現在要弄清楚的不是救活你的是什麽寶器。而是蒼羽宗為何會知道，你身上會有那件寶器。”
這離月宗在這般偏遠的地方。
蒼羽宗人，憑什麽那般確定，鎮山骨會在離月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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