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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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35
丹丹和石瑤之間的矛盾還是爆發了。
平日丹丹雖看石瑤不順眼, 但有花神明顯的縱容在，她也認了，可面對石瑤時, 她還是忍不住態度挑剔, 很多事石瑤沒放在心上, 丹丹卻怎麽都不爽快。
事情起由是靜靜突然同石瑤分享, 丹丹看著正經又嚴肅，卻特別容易受到驚嚇, 好幾次被花瓣上爬過來的大肉蟲嚇得失聲尖叫。
石瑤就忽然想起她在姚家花田和丹丹說話時, 丹丹也嚇著尖叫跑掉了。
再一次被丹丹嚴厲斥責不許靠近花神時, 石瑤挑了下眉，難道我真的看著像沒脾氣的人嗎？
於是石瑤抓蚯蚓嚇她，在她身後突然喊她嚇她，給花圃澆水時猛然拿水沖她，丹丹失聲叫著飛遠, 又渾身濕漉漉氣洶洶跑回來瞪她。
石瑤：“哎呀, 我不小心的。”
丹丹更氣了，又沒法奈何她。
丹丹一走, 石瑤扭頭笑倒在花神身側, 花神語氣無奈：“調皮。”
大概是氣著氣著氣多了, 丹丹對石瑤好歹寬容了點，這種感覺就像嚴肅的老母親對兒媳婦橫豎都不滿意，可架不住兒子喜歡, 只能妥協著嘗試接受。
可惜的是，這個嘗試不太成功。
一日石瑤正對著雕塑獻花說情話, 這個流程基本每天都要走一遍，石瑤不厭其煩, 花神也聽得微笑，丹丹在一旁難言又嫌棄，特別是瞥到有意無意觸碰的手，就忍不住想要捂著胸口，生怕自己心梗死。
丹丹猛吸口氣，又吸口氣，還是無法接受，扇著翅膀消失了。
講真，每次看到丹丹這樣，石瑤就有種在封建大家長眼皮底下偷偷談戀愛的錯覺，刺激！
不過丹丹被刺激過度，兩天都沒見人影，還是靜靜通過野生蘭花找到她。
石瑤覺得自己有必要走個正常流程，婆媳這關得過，便主動去找丹丹。
現在已經進入涼秋，草叢裏的野菊花被風吹得沙沙響，還有不知飄來的桂香，石瑤心裏想著待會兒要折枝桂花回去。
丹丹正站在一朵野菊的花盤上發呆，石瑤難得看到她這樣不尖銳不嚴厲的一面，倒是有些茫然和呆萌。
石瑤走過去：“在想巧巧？”
丹丹看是她又恢覆肅然神情，抱著胳膊不想搭理。
石瑤伸手戳戳她腳下的花盤，看她一晃一晃的，帶著半哄的語氣笑著說：“哎呀，別生氣啦，你一千多歲的大人，就別和十九歲不懂事的小姑娘計較啦！”
丹丹哼一聲：“輕浮。”
石瑤：“是是是，丹丹說得對！”
丹丹被她氣習慣了，突然這麽一哄，有點不知道怎麽接下去，於是冷哼著不說話。
石瑤嘆了下，捋著裙擺在她旁邊坐下來，支著下巴看遠方田野，紫色小朵菊花點綴著大片的青黃，隨著蕩開的綠波一點一點的。
“我最近總是想起巧巧。”
丹丹狐疑看她，石瑤笑著說：“別這樣看我嘛，想師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丹丹：“你想她什麽？”
石瑤：“emmm，想師父給的花種真厲害，成活率幾乎百分百呢！”
丹丹語氣不自覺驕傲起來：“那自然！”
說著她又忍不住刻薄起來：“巧巧的花種加上花神大人的力量加持，若是這樣都能讓花種死去，你如何稱得上巧巧徒弟？”
石瑤：“是呀是呀。”
這沒所謂的態度，丹丹壓抑的怒氣一下子爆發，語氣也更加不客氣：“你言行輕浮、粗俗、無禮，一言一行都是對神明最臟汙的褻瀆！我不管你怎麽得到花神大人的認可，但在我看來，你壓根不配當花神大人的信徒！”
石瑤好半晌沒說話，丹丹以為她說的話奏效了，立即道：“從今往後你離花神大人遠點，收收你的心，做好一個信徒該做的事情，不要肖想不該想的！”
風輕悠悠的，石瑤將吹落的鬢發撩至耳後，忽然問她：“丹丹，你覺得神明應該是怎樣的？”
丹丹：“自然是威嚴、神聖、純凈的，花神大人更是其中之最，任何的無禮都是對他的不敬和造次！”
石瑤輕輕說：“可是我不這樣想，我覺得神明也可以有自己的喜好和性格，喜歡新奇的事物，不喜歡蜻蜓，印了神印就霸道占有，不喜歡的人就使壞，看到新鮮東西會好奇，不開心雖然不說，卻會用花草表達，喜歡被人哄，也很容易相信人。”
她側目去看丹丹，帶著不解的語氣問：“你覺得這樣的花神大人就不算神明了嗎？”
“神明應當平等地愛世間萬物，不該有所偏頗。”丹丹正色道：“神明擁有信仰和能力，若因為偏愛而濫用能力，造成的危害無法估量，也無法成為一個長久的神。”
“你說得很對。”石瑤說：“可花神才五百歲，比丹丹還小呢，我們可以要求一個大人鐵面無私，無情無欲，按規章制度辦事，可怎麽能強行掐滅一個小孩子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呢！倘若他不明白人類的喜怒哀樂，為何愛，又為何恨，又怎麽要求他能辨識信仰的善惡？”
丹丹凜然道：“只要有我在的一天，絕不會讓花神大人被骯臟的信仰汙染！”
石瑤眨眨眼：“那丹丹的判斷就一定是對的嘛？”
丹丹：“你在妄圖狡辯！”
“哎呀，被發現了，”石瑤笑著問她，“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這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一個人喜歡一個神明，就變成大逆不道罪大惡極，為什麽呢？愛也要分高等和低等嗎？丹丹覺得神明該無私無欲不偏不倚，我覺得神明應該擁有自我能高興能生氣，那到底誰才是對的呢？”
丹丹沈默下來：“你想說你是對的？”
石瑤搖了搖頭：“丹丹是對的，還是我是對的，其實不重要。丹丹和巧巧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吧，所以才會在巧巧離世時那麽傷心。可是你看，巧巧活了九十歲，已經是人類中很長壽的了，但在丹丹漫長的生命中，九十年只是很短很短的部分，可能一百年後，五百年後，丹丹再想起巧巧，只會隱約記得，哦，那好像是個喜歡培花的姑娘呢。”
“我也是。”
“我是和巧巧一樣的人類，甚至活不到九十歲，我現在說的話，做的事，在我死去的許多年後，就會無人想起，也變得不值一提。”
“花神是個擁有成千上萬年壽命的神明，我只有幾十年，以後一直能陪著花神的是丹丹，靜靜，香香和小鈴。所以就算花神跟著我做些離經叛道的事情，在丹丹眼裏，也只是偶爾調皮了一瞬，對不對？”
丹丹隨著她的話陷入沈思，好半晌才勉強點了下頭。
“所以嘛，偶爾調皮一下什麽的，也是可以被原諒的呀，”石瑤笑瞇瞇繼續說，“神明的時間那樣漫長，在路途中因為看到漂亮的蝴蝶而開心，往後重新走過時也能展顏一笑，多好的事呀！”
丹丹仰頭看她：“你是那只蝴蝶？”
石瑤：“emmm，蝴蝶呀，野花啦，都行，真要形容的話，我覺得我是煙花吧，嘭——然後消失。”
丹丹莫名想起巧巧，難過的情緒緩緩流淌，一想到石瑤也會如此，之前對她的不滿和氣憤像膨脹的熱氣遇上寒流，噗呲呲變成冷凝的白霧。
石瑤陪著丹丹坐著看了會兒風景，縈繞在鼻尖的桂花香誘得石瑤心動不已，她忽然朝丹丹伸出食指，丹丹不明所以地望她，石瑤說：“我們和好吧，我希望花神能擁有連綿不絕的信徒供奉，在這點上我們立場一致，那就暫時歇戰，如何？”
丹丹看著那只眼前放大，紋絡特別明顯的手指，心想不過區區七十年，石瑤不在了，還不是她幫花神整肅神明形象，便伸出她的小手啪地按在上面。
兩人達成短暫的和解，石瑤立馬起身吸吸鼻子，朝著掛花香的方向去。
還站在野菊花盤裏的丹丹看著她的背影，覺得這人真奇怪，那麽傷感的話，卻說得輕描淡寫，仿佛說出來只是為了說服她一樣，也不知道她是樂觀還是沒放在心上。
“不在那邊，這裏。”丹丹飛在石瑤身側，指著一個方向，石瑤朝那邊走，還想著開解丹丹，讓她不要把眼睛只放在一千年點化她的花神形象上，“三年後的神明聚會你該去看看。”
丹丹不服氣：“我聽靜靜說過。”
石瑤：“聽說不如眼見，你見過火神就不會說神明要端莊了，看過瘟神就知道還是有神不被待見的，還有土地神，那才是真大佬。”
“靜靜說你碰過瘟神？”
“說起這個就想哭，唉——”
“那你哭。”
“丹丹好絕情，嚶~”
一直通過野生蘭花監聽，並擔心兩人打起來瑤瑤吃虧的靜靜，兩只小手啪的貼在一起，高興道：“她們和好啦！”
花神頷首，朝著院外望去。
不多時山坡盡頭走來一名少女，因為歸家心切，裙擺被快步帶起的風揚起，臉上滿是喜悅，看到院落等她的花神，高興地搖著手裏的花束，大步朝他奔來。
半點也看不出，那番“我覺得我是煙花吧，嘭——然後消失”的話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石瑤將手中泛著清幽香氣的桂花舉在花神面前，語氣止不住的興奮：“看我發現了什麽！”
花神眨眼看了瞬綴在枝頭的黃色小花，又擡了下眼，看她滿臉喜色說：“你知不知道，丹丹發現了棵好大的桂花樹，上面開滿桂花，超香的，我們晚點揭塊布去搖桂花樹，你知道桂花糕有多少種做法嗎？桂花糕桂花茶桂花酒，啊對了，你能喝酒嗎——”
石瑤的動作被突然貼在臉上的手止住，她原本要說的許多話一下子消散，只怔怔地感受著臉頰上涼涼的觸感。
而與之鮮明對比的是，她的臉在發燒！
不是，等等，怎麽突然就……就這樣了？進展這麽快，我我，我還沒準備好啊，要要要要怎麽做？墊腳嗎？還是先閉眼？要不直接勾著脖子拉下來？丹丹和靜靜都在，要不要先暫停讓她們離開啊？不行不行，開口氛圍就被破壞了。
石瑤腦中兵荒馬亂，呼啦啦跑過許多念頭，身體卻誠實得很，心臟小鹿亂撞般砰砰砰砰，撞得她胸口發麻。
小貓主動的機會難得，不容輕易放過，石瑤憋著口氣就要閉眼墊腳，額心突然一痛，痛得她眼淚花都飈出來了，所有旖旎想法呼啦一下飛遠了。
石瑤捂著額頭不敢置信，小貓竟然用手指彈他，絕對是學她彈萌萌的，可是真的好痛，她懷疑額頭腫了。
“你做什麽呀？”
花神眨了下眼，反而問她：“為何閉眼？”
石瑤臉唰一下紅了，剛才思緒脫韁野馬似的跑得有多快，這會兒就有多尷尬，她臉皮雖厚，但也是個沒親過嘴女孩子，哪裏經得起這樣的問題。
石瑤拿著桂花擋在臉上，默默後退，忽然聽見靜靜捂著嘴笑，扭頭看過去，丹丹也哼哼地看笑話，石瑤後知後覺去看花神，見他眉眼帶著笑意，頓時明白過來——
“你在逗我？”
花神：“嗯？”
謔，竟然裝傻？小貓你學壞了啊！
石瑤的羞惱這會兒變成氣惱，剛想開口，覺得舉著花說話半點氣勢也無，便拉開他的手讓他拿著，然後退一步，叉著腰氣勢洶洶道：“你知不知道不得人家姑娘許可就摸臉，是流氓行為，你這樣是要被安上流氓罪的！”
花神：“安上流氓罪，會如何？”
石瑤理直氣壯道：“你都占了她的清白，自然是要對這姑娘的一生負責。”
靜靜捂臉，瑤瑤好勇！
丹丹：“……嗯哼！”
石瑤勉強後退一步：“或者……你讓我摸回來。”
花神站在一步外溫柔笑著，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但手上的桂花枝被他背手至身後，明晃晃在說，你來，我不動。
啊啊啊，可以嗎，我真的可以嗎？
石瑤叉著腰的兩手不自覺按住胸口，往前小半步，然後被丹丹快要咳瘋了的聲音止住，好生氣，可是剛結好的盟約不可破，石瑤深吸口氣，拍拍紅透的臉頰，瞪向丹丹：“知道了知道了。”
花神被她郁悶的表情逗笑，石瑤滿臉幽怨地看他笑，只覺得更郁悶了。
隨後又拉著花神去摘桂花，和萌萌研究桂花糕的時間裏，小鈴和香香前來報道了。
石瑤並沒有參與，不過她將對讀心技能和傳輸信息技能的構思同丹丹交流一番後，剩下的讓她自己細化和擴散。
“小鈴的讀心術有時間、次數和觸發方式的限制，我們可以先讓小鈴探索能力邊界，觀察她的成長路徑。”
“成為神使能極快提升精怪小人的能力，這個你可以和小鈴提提，看她是否有成為花神神使的意向，再根據這些具體考察她的品性和能力。”
其實這點石瑤不是特別擔心，她發現這些精怪小人雖然活的時間長，卻都很簡單，大概是草木成精的原因，大都心思幹凈品性純良。
“然後是讀心能力的運用，最開始框定人群時丹丹可以帶著小鈴多跑跑，讓她逐漸熟悉人類這個群體，讀心能力並不能代表她理解人類所思所想。”
石瑤在紙上寫寫畫畫，做了個簡單的PPT演示：“讀心範圍、人類群體、副作用等，這些都要摸清楚，總之，小鈴成長起來必定是我們的主力成員之一。”
丹丹連連點頭：“我會盡力說服她成為花神神使。”
石瑤打了個響指：“就是這個意思。另外香香也需要同樣的訓練，他不用同人類相處，但要同其他精怪小人保持聯系，主要負責內部溝通和信息更新。”
“丹丹的文檔梳理和記錄工作可以交給香香，靜靜就可以抽出時間見精怪小人。咱們將福利待遇搞起來，靜靜多組織組織活動，宣傳加入信仰大作戰小隊的好處，自然有小人想要來嘗試。還有契約，不要卡的那麽死，咱們也是可以簽短期工的嘛！”
然後福利待遇的分類和等級劃分，設置信息壁壘讓核心成員和外編成員接觸的資料不同，工作內容劃分和定期總結匯報等等，石瑤將自己公司成熟的體系演示給丹丹看，還有些面向客戶的營銷理念，初始階段不適合步子太大，石瑤準備先看他們的工作情況再給與相應的建議。
丹丹聽完就沈默了。
石瑤以為她沒懂，或者內心還是對她不讚同，剛要解釋兩句，就聽她說：“沒想到你已經想得這麽遠，是我狹隘了。”
莫名得到丹丹好感的石瑤：“……嗯，你說得對。”
有了這些框架打底，即便目前成員少，很多理念還用不上，但能提前布局規劃，將來也能快速發展穩定下來。
信仰收集大作戰項目正在穩紮穩打地進行，石瑤旁觀了幾天，發現丹丹就算是在現代，也是那種獵頭爭搶的優秀員工！
許多石瑤只隨意提過一嘴，有些還沒提到的，丹丹就已經想到並補全，她將靜靜香香小鈴的成長和工作分配得十分細致，面對信仰群體的劃分和挑選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於是石瑤十分放心地任丹丹為小組的項目經理，一切調配聽從項目經理安排。
石瑤只用在一旁打打氣，說說鼓勵的話，順便做點美食慰問下勤勞的項目組成員。
哈哈哈，看著別人累死累活，自己只用吃香喝辣，原來是件這麽快樂的事啊哈哈哈！
事實證明，做人不能太過囂張。
這天，石瑤正在院子裏慢悠悠剪花朵準備做香花包，靜靜突然匆匆忙忙飛過來，慌張道：“我我……我聽不到石家的消息了！”
石瑤立馬站起：“怎麽回事？”
靜靜有些緊張：“那個女孩用熱水澆蘭花，蘭花死掉了，其他蘭花也聽不到了。”
石瑤：“你是說我哥喜歡的那個女孩，阿芒？”
靜靜：“對對就是阿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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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丹和石瑤之間的矛盾還是爆發了。
平日丹丹雖看石瑤不順眼, 但有花神明顯的縱容在，她也認了，可面對石瑤時, 她還是忍不住態度挑剔, 很多事石瑤沒放在心上, 丹丹卻怎麽都不爽快。
事情起由是靜靜突然同石瑤分享, 丹丹看著正經又嚴肅，卻特別容易受到驚嚇, 好幾次被花瓣上爬過來的大肉蟲嚇得失聲尖叫。
石瑤就忽然想起她在姚家花田和丹丹說話時, 丹丹也嚇著尖叫跑掉了。
再一次被丹丹嚴厲斥責不許靠近花神時, 石瑤挑了下眉，難道我真的看著像沒脾氣的人嗎？
於是石瑤抓蚯蚓嚇她，在她身後突然喊她嚇她，給花圃澆水時猛然拿水沖她，丹丹失聲叫著飛遠, 又渾身濕漉漉氣洶洶跑回來瞪她。
石瑤：“哎呀, 我不小心的。”
丹丹更氣了，又沒法奈何她。
丹丹一走, 石瑤扭頭笑倒在花神身側, 花神語氣無奈：“調皮。”
大概是氣著氣著氣多了, 丹丹對石瑤好歹寬容了點，這種感覺就像嚴肅的老母親對兒媳婦橫豎都不滿意，可架不住兒子喜歡, 只能妥協著嘗試接受。
可惜的是，這個嘗試不太成功。
一日石瑤正對著雕塑獻花說情話, 這個流程基本每天都要走一遍，石瑤不厭其煩, 花神也聽得微笑，丹丹在一旁難言又嫌棄，特別是瞥到有意無意觸碰的手，就忍不住想要捂著胸口，生怕自己心梗死。
丹丹猛吸口氣，又吸口氣，還是無法接受，扇著翅膀消失了。
講真，每次看到丹丹這樣，石瑤就有種在封建大家長眼皮底下偷偷談戀愛的錯覺，刺激！
不過丹丹被刺激過度，兩天都沒見人影，還是靜靜通過野生蘭花找到她。
石瑤覺得自己有必要走個正常流程，婆媳這關得過，便主動去找丹丹。
現在已經進入涼秋，草叢裏的野菊花被風吹得沙沙響，還有不知飄來的桂香，石瑤心裏想著待會兒要折枝桂花回去。
丹丹正站在一朵野菊的花盤上發呆，石瑤難得看到她這樣不尖銳不嚴厲的一面，倒是有些茫然和呆萌。
石瑤走過去：“在想巧巧？”
丹丹看是她又恢覆肅然神情，抱著胳膊不想搭理。
石瑤伸手戳戳她腳下的花盤，看她一晃一晃的，帶著半哄的語氣笑著說：“哎呀，別生氣啦，你一千多歲的大人，就別和十九歲不懂事的小姑娘計較啦！”
丹丹哼一聲：“輕浮。”
石瑤：“是是是，丹丹說得對！”
丹丹被她氣習慣了，突然這麽一哄，有點不知道怎麽接下去，於是冷哼著不說話。
石瑤嘆了下，捋著裙擺在她旁邊坐下來，支著下巴看遠方田野，紫色小朵菊花點綴著大片的青黃，隨著蕩開的綠波一點一點的。
“我最近總是想起巧巧。”
丹丹狐疑看她，石瑤笑著說：“別這樣看我嘛，想師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丹丹：“你想她什麽？”
石瑤：“emmm，想師父給的花種真厲害，成活率幾乎百分百呢！”
丹丹語氣不自覺驕傲起來：“那自然！”
說著她又忍不住刻薄起來：“巧巧的花種加上花神大人的力量加持，若是這樣都能讓花種死去，你如何稱得上巧巧徒弟？”
石瑤：“是呀是呀。”
這沒所謂的態度，丹丹壓抑的怒氣一下子爆發，語氣也更加不客氣：“你言行輕浮、粗俗、無禮，一言一行都是對神明最臟汙的褻瀆！我不管你怎麽得到花神大人的認可，但在我看來，你壓根不配當花神大人的信徒！”
石瑤好半晌沒說話，丹丹以為她說的話奏效了，立即道：“從今往後你離花神大人遠點，收收你的心，做好一個信徒該做的事情，不要肖想不該想的！”
風輕悠悠的，石瑤將吹落的鬢發撩至耳後，忽然問她：“丹丹，你覺得神明應該是怎樣的？”
丹丹：“自然是威嚴、神聖、純凈的，花神大人更是其中之最，任何的無禮都是對他的不敬和造次！”
石瑤輕輕說：“可是我不這樣想，我覺得神明也可以有自己的喜好和性格，喜歡新奇的事物，不喜歡蜻蜓，印了神印就霸道占有，不喜歡的人就使壞，看到新鮮東西會好奇，不開心雖然不說，卻會用花草表達，喜歡被人哄，也很容易相信人。”
她側目去看丹丹，帶著不解的語氣問：“你覺得這樣的花神大人就不算神明了嗎？”
“神明應當平等地愛世間萬物，不該有所偏頗。”丹丹正色道：“神明擁有信仰和能力，若因為偏愛而濫用能力，造成的危害無法估量，也無法成為一個長久的神。”
“你說得很對。”石瑤說：“可花神才五百歲，比丹丹還小呢，我們可以要求一個大人鐵面無私，無情無欲，按規章制度辦事，可怎麽能強行掐滅一個小孩子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呢！倘若他不明白人類的喜怒哀樂，為何愛，又為何恨，又怎麽要求他能辨識信仰的善惡？”
丹丹凜然道：“只要有我在的一天，絕不會讓花神大人被骯臟的信仰汙染！”
石瑤眨眨眼：“那丹丹的判斷就一定是對的嘛？”
丹丹：“你在妄圖狡辯！”
“哎呀，被發現了，”石瑤笑著問她，“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這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一個人喜歡一個神明，就變成大逆不道罪大惡極，為什麽呢？愛也要分高等和低等嗎？丹丹覺得神明該無私無欲不偏不倚，我覺得神明應該擁有自我能高興能生氣，那到底誰才是對的呢？”
丹丹沈默下來：“你想說你是對的？”
石瑤搖了搖頭：“丹丹是對的，還是我是對的，其實不重要。丹丹和巧巧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吧，所以才會在巧巧離世時那麽傷心。可是你看，巧巧活了九十歲，已經是人類中很長壽的了，但在丹丹漫長的生命中，九十年只是很短很短的部分，可能一百年後，五百年後，丹丹再想起巧巧，只會隱約記得，哦，那好像是個喜歡培花的姑娘呢。”
“我也是。”
“我是和巧巧一樣的人類，甚至活不到九十歲，我現在說的話，做的事，在我死去的許多年後，就會無人想起，也變得不值一提。”
“花神是個擁有成千上萬年壽命的神明，我只有幾十年，以後一直能陪著花神的是丹丹，靜靜，香香和小鈴。所以就算花神跟著我做些離經叛道的事情，在丹丹眼裏，也只是偶爾調皮了一瞬，對不對？”
丹丹隨著她的話陷入沈思，好半晌才勉強點了下頭。
“所以嘛，偶爾調皮一下什麽的，也是可以被原諒的呀，”石瑤笑瞇瞇繼續說，“神明的時間那樣漫長，在路途中因為看到漂亮的蝴蝶而開心，往後重新走過時也能展顏一笑，多好的事呀！”
丹丹仰頭看她：“你是那只蝴蝶？”
石瑤：“emmm，蝴蝶呀，野花啦，都行，真要形容的話，我覺得我是煙花吧，嘭——然後消失。”
丹丹莫名想起巧巧，難過的情緒緩緩流淌，一想到石瑤也會如此，之前對她的不滿和氣憤像膨脹的熱氣遇上寒流，噗呲呲變成冷凝的白霧。
石瑤陪著丹丹坐著看了會兒風景，縈繞在鼻尖的桂花香誘得石瑤心動不已，她忽然朝丹丹伸出食指，丹丹不明所以地望她，石瑤說：“我們和好吧，我希望花神能擁有連綿不絕的信徒供奉，在這點上我們立場一致，那就暫時歇戰，如何？”
丹丹看著那只眼前放大，紋絡特別明顯的手指，心想不過區區七十年，石瑤不在了，還不是她幫花神整肅神明形象，便伸出她的小手啪地按在上面。
兩人達成短暫的和解，石瑤立馬起身吸吸鼻子，朝著掛花香的方向去。
還站在野菊花盤裏的丹丹看著她的背影，覺得這人真奇怪，那麽傷感的話，卻說得輕描淡寫，仿佛說出來只是為了說服她一樣，也不知道她是樂觀還是沒放在心上。
“不在那邊，這裏。”丹丹飛在石瑤身側，指著一個方向，石瑤朝那邊走，還想著開解丹丹，讓她不要把眼睛只放在一千年點化她的花神形象上，“三年後的神明聚會你該去看看。”
丹丹不服氣：“我聽靜靜說過。”
石瑤：“聽說不如眼見，你見過火神就不會說神明要端莊了，看過瘟神就知道還是有神不被待見的，還有土地神，那才是真大佬。”
“靜靜說你碰過瘟神？”
“說起這個就想哭，唉——”
“那你哭。”
“丹丹好絕情，嚶~”
一直通過野生蘭花監聽，並擔心兩人打起來瑤瑤吃虧的靜靜，兩只小手啪的貼在一起，高興道：“她們和好啦！”
花神頷首，朝著院外望去。
不多時山坡盡頭走來一名少女，因為歸家心切，裙擺被快步帶起的風揚起，臉上滿是喜悅，看到院落等她的花神，高興地搖著手裏的花束，大步朝他奔來。
半點也看不出，那番“我覺得我是煙花吧，嘭——然後消失”的話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石瑤將手中泛著清幽香氣的桂花舉在花神面前，語氣止不住的興奮：“看我發現了什麽！”
花神眨眼看了瞬綴在枝頭的黃色小花，又擡了下眼，看她滿臉喜色說：“你知不知道，丹丹發現了棵好大的桂花樹，上面開滿桂花，超香的，我們晚點揭塊布去搖桂花樹，你知道桂花糕有多少種做法嗎？桂花糕桂花茶桂花酒，啊對了，你能喝酒嗎——”
石瑤的動作被突然貼在臉上的手止住，她原本要說的許多話一下子消散，只怔怔地感受著臉頰上涼涼的觸感。
而與之鮮明對比的是，她的臉在發燒！
不是，等等，怎麽突然就……就這樣了？進展這麽快，我我，我還沒準備好啊，要要要要怎麽做？墊腳嗎？還是先閉眼？要不直接勾著脖子拉下來？丹丹和靜靜都在，要不要先暫停讓她們離開啊？不行不行，開口氛圍就被破壞了。
石瑤腦中兵荒馬亂，呼啦啦跑過許多念頭，身體卻誠實得很，心臟小鹿亂撞般砰砰砰砰，撞得她胸口發麻。
小貓主動的機會難得，不容輕易放過，石瑤憋著口氣就要閉眼墊腳，額心突然一痛，痛得她眼淚花都飈出來了，所有旖旎想法呼啦一下飛遠了。
石瑤捂著額頭不敢置信，小貓竟然用手指彈他，絕對是學她彈萌萌的，可是真的好痛，她懷疑額頭腫了。
“你做什麽呀？”
花神眨了下眼，反而問她：“為何閉眼？”
石瑤臉唰一下紅了，剛才思緒脫韁野馬似的跑得有多快，這會兒就有多尷尬，她臉皮雖厚，但也是個沒親過嘴女孩子，哪裏經得起這樣的問題。
石瑤拿著桂花擋在臉上，默默後退，忽然聽見靜靜捂著嘴笑，扭頭看過去，丹丹也哼哼地看笑話，石瑤後知後覺去看花神，見他眉眼帶著笑意，頓時明白過來——
“你在逗我？”
花神：“嗯？”
謔，竟然裝傻？小貓你學壞了啊！
石瑤的羞惱這會兒變成氣惱，剛想開口，覺得舉著花說話半點氣勢也無，便拉開他的手讓他拿著，然後退一步，叉著腰氣勢洶洶道：“你知不知道不得人家姑娘許可就摸臉，是流氓行為，你這樣是要被安上流氓罪的！”
花神：“安上流氓罪，會如何？”
石瑤理直氣壯道：“你都占了她的清白，自然是要對這姑娘的一生負責。”
靜靜捂臉，瑤瑤好勇！
丹丹：“……嗯哼！”
石瑤勉強後退一步：“或者……你讓我摸回來。”
花神站在一步外溫柔笑著，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但手上的桂花枝被他背手至身後，明晃晃在說，你來，我不動。
啊啊啊，可以嗎，我真的可以嗎？
石瑤叉著腰的兩手不自覺按住胸口，往前小半步，然後被丹丹快要咳瘋了的聲音止住，好生氣，可是剛結好的盟約不可破，石瑤深吸口氣，拍拍紅透的臉頰，瞪向丹丹：“知道了知道了。”
花神被她郁悶的表情逗笑，石瑤滿臉幽怨地看他笑，只覺得更郁悶了。
隨後又拉著花神去摘桂花，和萌萌研究桂花糕的時間裏，小鈴和香香前來報道了。
石瑤並沒有參與，不過她將對讀心技能和傳輸信息技能的構思同丹丹交流一番後，剩下的讓她自己細化和擴散。
“小鈴的讀心術有時間、次數和觸發方式的限制，我們可以先讓小鈴探索能力邊界，觀察她的成長路徑。”
“成為神使能極快提升精怪小人的能力，這個你可以和小鈴提提，看她是否有成為花神神使的意向，再根據這些具體考察她的品性和能力。”
其實這點石瑤不是特別擔心，她發現這些精怪小人雖然活的時間長，卻都很簡單，大概是草木成精的原因，大都心思幹凈品性純良。
“然後是讀心能力的運用，最開始框定人群時丹丹可以帶著小鈴多跑跑，讓她逐漸熟悉人類這個群體，讀心能力並不能代表她理解人類所思所想。”
石瑤在紙上寫寫畫畫，做了個簡單的PPT演示：“讀心範圍、人類群體、副作用等，這些都要摸清楚，總之，小鈴成長起來必定是我們的主力成員之一。”
丹丹連連點頭：“我會盡力說服她成為花神神使。”
石瑤打了個響指：“就是這個意思。另外香香也需要同樣的訓練，他不用同人類相處，但要同其他精怪小人保持聯系，主要負責內部溝通和信息更新。”
“丹丹的文檔梳理和記錄工作可以交給香香，靜靜就可以抽出時間見精怪小人。咱們將福利待遇搞起來，靜靜多組織組織活動，宣傳加入信仰大作戰小隊的好處，自然有小人想要來嘗試。還有契約，不要卡的那麽死，咱們也是可以簽短期工的嘛！”
然後福利待遇的分類和等級劃分，設置信息壁壘讓核心成員和外編成員接觸的資料不同，工作內容劃分和定期總結匯報等等，石瑤將自己公司成熟的體系演示給丹丹看，還有些面向客戶的營銷理念，初始階段不適合步子太大，石瑤準備先看他們的工作情況再給與相應的建議。
丹丹聽完就沈默了。
石瑤以為她沒懂，或者內心還是對她不讚同，剛要解釋兩句，就聽她說：“沒想到你已經想得這麽遠，是我狹隘了。”
莫名得到丹丹好感的石瑤：“……嗯，你說得對。”
有了這些框架打底，即便目前成員少，很多理念還用不上，但能提前布局規劃，將來也能快速發展穩定下來。
信仰收集大作戰項目正在穩紮穩打地進行，石瑤旁觀了幾天，發現丹丹就算是在現代，也是那種獵頭爭搶的優秀員工！
許多石瑤只隨意提過一嘴，有些還沒提到的，丹丹就已經想到並補全，她將靜靜香香小鈴的成長和工作分配得十分細致，面對信仰群體的劃分和挑選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於是石瑤十分放心地任丹丹為小組的項目經理，一切調配聽從項目經理安排。
石瑤只用在一旁打打氣，說說鼓勵的話，順便做點美食慰問下勤勞的項目組成員。
哈哈哈，看著別人累死累活，自己只用吃香喝辣，原來是件這麽快樂的事啊哈哈哈！
事實證明，做人不能太過囂張。
這天，石瑤正在院子裏慢悠悠剪花朵準備做香花包，靜靜突然匆匆忙忙飛過來，慌張道：“我我……我聽不到石家的消息了！”
石瑤立馬站起：“怎麽回事？”
靜靜有些緊張：“那個女孩用熱水澆蘭花，蘭花死掉了，其他蘭花也聽不到了。”
石瑤：“你是說我哥喜歡的那個女孩，阿芒？”
靜靜：“對對就是阿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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