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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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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崔舒若心中卻覺得不對, 阿耶實在不像是會為了女色而色令智昏牽扯子女的人。

以皇帝的性子,更有可能的是不斷寵幸新的貌美女子,也許中間某個確實會有點感情, 要是死了還能掉兩滴淚, 但絕不太多, 更不會允準牽扯到朝堂之事。

就如前頭竇皇後娘家冊封一事, 崔舒若並不覺得當真是因為寵幸夏貴妃才遲遲壓著,一定是另有政治考量。竇皇後也是在生悶氣後, 才意識到了這一點, 從而冷靜下來。

在前往長生殿的路上, 崔舒若開始在腦海裏飛速的過了一遍,有關於自己近來做過的事。

她自覺嚴謹,還常常覆盤當日所為,很少會出紕漏,也跟相爭的趙仲平與趙巍衡明面裏扯不上幹系。她至多是和孫宛娘稍微交好些, 但這不算什麽, 並州貴婦貴女就少有與孫宛娘交惡的。即便是與趙巍衡敵對的人家,也很難當面對孫宛娘說點難聽的話。

畢竟說話做事和顏悅色, 能叫自己感到如沐春風的人, 誰也不至於像瘋子一般主動攀扯辱罵。

那會是因為何事呢?

崔舒若一時想不明白, 可她真覺得不該是因為夏家的事。退一萬步說,一個公主按宮規懲處不知禮數的外命婦,委實正常。

在崔舒若百思不得其解時, 長生殿近在眼前。

她也不去白費力氣了,索性調整好狀態, 面帶淺笑,完全看不出任何不虞不快的跡象。

等到崔舒若金殿後, 才行禮喊了阿耶,皇帝就立即命內侍給崔舒若送去了東西。崔舒若接過內侍捧的木托盤之上的東西,是一紙書信,旁邊還有裝信的圓筒,看痕跡被拆開前被密封得嚴嚴實實,而且還有漆印等等能證明其真實性的東西。

信被取出來,且被開了封,顯然是皇帝幹的。

崔舒若只需要拿出雪白的信紙閱覽就成,用詞雖晦澀一些,但不難理解,是一封投誠信,而且寫的十分好,平鋪直敘,字字泣血,幾乎將齊國皇帝比作唯一能讓他們在亂世裏脫離苦海的救世主了。

崔舒若心中給這封信下了批語,嗯,文采不算絕頂,但感情真摯,值得學習。

上首的皇帝耐心等崔舒若看完,她的目光一從信紙移開,他就迫不及待道:“衡陽你如何看?”

還未等崔舒若開口,皇帝就繼續自顧自道:“你與她同為女子,又都是參與政事之人,不知你是作何想?她的投誠,可信否?”

崔舒若是知道這位羅良郡主諸明月的,那可是在後世都芳名流傳的奇女子。她有魄力、有眼光,不但能收攏羅良百族,還能找對真正的贏家,即便天下幾度易主,也不妨她帶著羅良人平安渡過戰亂。

既然這位羅良郡主能寫信來投誠,怕也是看準了局勢。

崔舒若神色嚴肅了幾分,認真道:“衡陽以為,其是真心投靠。否則北地與羅良相隔甚遠,我齊國的鐵騎尚未踏入南邊沃土,何以送信來?

怕是羅良郡主看出了齊國之勢銳不可當,阿耶您又是仁德的君王,有橫掃天下之勢,這才早早去信。”

這一番話說的皇帝連連點頭,有誰不喜歡被人吹捧呢?

尤其是崔舒若每回說這些,都說的義正言辭,且夾雜政事見解,並非一味溜須拍馬,使得她的話更具可信度,也叫皇帝聽得更是心花怒放。

但實際上,崔舒若說的雖沒有錯,但也漏掉了一點故意沒提出來。那就是今日的所謂投誠,不過是送來了一封信,並不能證明什麽,人家想反水易如反掌。說是看中了齊國的勢沒錯,但更多的恐怕是想多條後路,提前做點鋪墊。

不過這些話就沒必要說了。

何必惹皇帝不快呢,齊國公、齊王,還有皇帝,三種身份是需要用不同態度去對待的。

若是有人分不清其中差別,仍舊用舊日態度去對待如今的皇帝,怕是往後有得哭了。

皇帝心情舒暢,說話自然也和顏悅色起來。

他命內侍將信收起來,還叫人給崔舒若賜座,接下來便如尋常的老阿耶一般和崔舒若話家常。雖說尋常人家的老阿耶不大可能自己高高坐在上首,隔著好一段距離,讓兒女不得不擡脖子仰望他回話。

但這一點也不損壞父女倆的和睦氣氛。

“衡陽啊,過完年,你如今已經十八。大業要緊,可也不在朝夕間,傳出去該說我這個做阿耶的苛刻了。”皇帝笑得和睦,仿佛只是在調侃。

崔舒若也如一般人家的女兒般不大好意思的垂眉一笑,但她畢竟是能管得了上千人的女子,故而很快恢覆常態,“阿耶說笑了,您的仁德天下皆知,臣民聞您的名字,多是稱讚,又怎可能因此等小事便說三道四。再說了,並非女兒不想嫁,實在是沒有看得過眼之人。”

皇帝失笑搖頭,好似真的拿這個女兒沒辦法一般,“罷了罷了,我不催你,但你自己也多看看,莫整日裏對著案牘勞形,否則怎能遇見喜愛的好兒郎?

女兒家到底還是要嫁人的,你長姐雙十年華出嫁,依舊得了好歸宿,可見姻緣急不得,但萬不可無。似方才談論的羅良郡主,她同你一般擅長謀略,甚至能力壓一眾男子,可也嫁過人。

而今我們家不同過往,你若有看上的兒郎,家世差些都無妨,只需得人品貴重,家世品級什麽,阿耶幫著封賞。”

皇帝能推心置腹的說這些話,對崔舒若不說如趙仲平他們一樣,但也有幾分真心疼愛了。

可崔舒若的心上人,只怕一說出來就要引人深思,畢竟是魏成淮是幽州的世子,實在不宜在太子與明王相爭的關口與她走得太近,一個不慎,甚至會引起皇帝猜忌。

幽州軍的厲害,直到如今依舊北地有名。

故而崔舒若也只能溫婉微笑,“多謝阿耶關懷,可女兒如今暫無心思,手中事務冗雜,還是等捋清楚以後再細細思慮此事。畢竟是女兒的終身大事。”

最後一句話倒是引起皇帝共鳴,點頭道:“終生大事的確不得馬虎,那便再等上一等。也罷,民間不是有俗語麽,‘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你也不必擔憂,有何事阿耶托著呢。”

父女情也是需要維持的,今日一番談話,二人都自覺十分滿意。

崔舒若想起夏貴妃派去找皇後的內侍,口口聲聲要請罪,卻不見自己過來,說不準後頭也會派人來尋皇帝,與其等著旁人抹黑,不如自己先行下手鋪墊。

她心中有了決斷,面上當即開始流露猶豫神色,時不時望一望殿外。

崔舒若的動作細微,並不明顯,可居高臨下者往往能將人的神態看得十分清楚,周圍又沒有其他需要應付的人,故而皇帝很快就察覺到了崔舒若神情的不對。

他寬闊的眉頭一緊,“衡陽緣何坐立不安?”

崔舒若這便站起身告罪,動作之快,竟隱隱有惶恐之色,以至於皇帝都鄭重了幾分,坐直起來。他的腦海裏快速過了幾遍,不覺得有誰敢欺辱身為公主的崔舒若。

崔舒若動作的惶恐之色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義憤填膺,“阿耶您不知,我回內宮時,竟瞧見外命婦膽敢在阿娘未曾下旨的情形下乘坐轎攆,實在可恨。於是女兒便命人罰她們抄寫宮規百遍。”

皇帝聽著直點頭,身為公主罰人,且還是對方有錯在先,何錯之有?

可隱隱間,他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好似自己忘了什麽極為要緊的事。

崔舒若則繼續道:“可後來去了阿娘的寢宮,夏貴妃竟還派人前來,女兒心想可是此舉得罪了夏貴妃?方才陡然想及此事,因而心神不寧,夏貴妃畢竟是……”

崔舒若瞅了皇帝一眼,話未說盡,卻叫人心知肚明。

皇帝也被看得略不好意思,他這回是真想起來了。

夏貴妃娘家人這一頓責罰挨得略冤枉,在床幃之間,夏貴妃提過一句,他迷迷糊糊口頭應允,哪知夏貴妃頭回行使此權,就被崔舒若撞見了。

明面上既沒有他下旨,又沒有竇皇後同意,崔舒若所為當真尋不出差錯。他也不好為了妃妾之流掃了女兒的面子,怎麽說崔舒若也是公主,還在外管著一大幫人。

皇帝輕咳一聲,掩去尷尬,“你做的沒錯,不必多慮,是夏氏狂妄了。”

崔舒若這才做出安心的樣子。

許是為了安撫崔舒若,皇帝還賞賜了一大堆東西給她。等到事情交代清楚,崔舒若剛離開長生殿的大門時,就瞧見了在外苦等的內侍,只瞧那苦著臉的德行就曉得是夏貴妃的人。

她故意走得慢些,果不其然看見有人出來呵斥夏貴妃內侍。不僅如此,似乎還有一位皇帝得力的內官也跟著出來了,怕是要去口頭訓誡夏貴妃的。

兩邊人打了個照面,卻形成鮮明對比。

崔舒若心中冷笑,她倒要看看誰還敢對阿娘不敬,任憑你幾多得寵,也斷不能挑戰竇皇後的威嚴。不管竇皇後的娘家人是否厚賞,她都是崔舒若幾人的阿娘,腰桿硬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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