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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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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崔舒若也沒想到會撞見魏成淮, 更不知他聽了多少。

想想也是,雪下得厚,又是黑夜裏, 她剛剛和趙知光說是爭吵也不為過, 遙遙隔著, 完全不能探覺魏成淮的到來。倒是趙知光, 情緒激昂之下,語調偏高, 怕是一個字不落的進了魏成淮的耳朵。

他是習武之人, 本就比常人更耳聰目明。

崔舒若停下腳步, 靜靜地看著魏成淮,她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麽,開頭眼底確實閃過慌亂,但很快就變作坦然。她和趙知光間清清白白,自問無愧於心, 若他誤會……

這個念頭才不過剛剛升起, 耳邊便傳來魏成淮低沈溫和的聲音,“冷嗎?”

什麽?

崔舒若怔楞間, 面前伸出一雙大手, 寬厚有力, 比一般人的骨節更為分明修長,一看便是貴公子的手相,奈何隱有薄繭, 還有劃傷留下的痕跡,叫人清楚的明白, 他曾過著怎樣艱苦搏殺的日子。

崔舒若不過是因乍然見到魏成淮而訝然,這才略亂了分寸, 可她本就是有急智的人,雖然此刻也不大需要用上,但還是很快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不需要猶豫,崔舒若握住了魏成淮的手。

甫一握上,她就察覺到了習武的好處,這哪是手啊,和火爐沒差了。外頭天寒地凍,他穿得也不見有多厚,連件大氅都沒有,崔舒若和他一比,穿得像是裹成球的熊,但依舊手腳冰涼,受不得冷風。

而他身形高大,站在崔舒若身邊,確實能擋下外側呼嘯奔來的寒風,漸漸的,不僅是手暖,便是泛白的面容也有了些緋色。

是因暖和生出來的,並無其他。

嚴小妹算是極少數清楚魏成淮和崔舒若關系的人,他一出現,嚴小妹就放慢了步子,遠遠跟著,既能護住崔舒若,又不幹擾二人,更聽不見他們的喁喁私語。

除非他們想不開,喜歡大喊大叫,否則並不需有顧慮。

但魏成淮跟崔舒若都是情緒穩定的人,自然不必擔心。

二人漫步在寂靜的梅林,底下是厚厚的雪,頭頂是漆黑的天,圓月明亮皎潔。

誰也不曾說話,直到天上重新飄起雪花,崔舒若伸手去接,看著雪在她好不容易捂熱的手心裏一點點融化變水。

她嫣然一笑,眉目歡欣愉悅,是在人前從未有的放松。

崔舒若上輩子常住南方,極少見雪,這輩子卻在北地待了好幾年,但不論過去多久,綿薄的雪,紛紛揚揚落下的場景,永遠會戳中心裏柔軟的一塊,叫人不自覺多看多觀多歡喜。

魏成淮則含笑地看著她,目光輕柔。

二人走走停停,他始終屹立在她的身側。

“累了嗎?”他輕聲問。

崔舒若搖頭。

她是不折不扣的美人,目若盈盈秋水,纖秾合宜,肌膚細膩妍麗,梅花四散綻放,有一些悄悄繞到了崔舒若的鬢邊、身後,白膩與灼人艷紅交相輝映,殺得難解難分,可最後都淪為陪襯,崔舒若的陪襯。

魏成淮道:“他糾纏你許久了?”

他終於提起此事,崔舒若也不瞞著,照實道:“很久,三年?四年?記不大清了。”

魏成淮並沒有顯露出任何嫉妒的神色,反而握住了她的手,“是我不好……”

崔舒若打斷他,“你沒有不好,他糾纏我時,你尚還在北地,在建康。你肩上有幽州百姓,有你要完成的宿命,我亦然。

他雖糾纏,卻無不軌之舉。否則,以阿娘待我的真心,怕是早被懲處。你不必為此憂心,更莫與其爭執。甚至是我二哥,若要為幽州計,便不可摻和進他們的是是非非,只要你一日是幽州的世子,他們便一日不敢對你做什麽。

可要是摻和其中,便會成為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些崔舒若早便想告訴魏成淮,但寫於書信中,遠不及當面說的好。

“好。”他應道。

在崔舒若準備轉身時,魏成淮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並不用力,也不至於弄疼她,可那雙臂膀是能舞起一百六十八斤南瓜大銅錘的。

她擡頭望他,卻見魏成淮目光灼灼,如驕陽熾熱,“你說的字字句句皆對,只為明哲保身,我也該疏遠所有人,不與齊王的任何一個兒子有牽扯。

但我是一個男人,一個傾慕你的男人,若我對趙知光糾纏你的所為視若無睹,你當真覺得我還配站在你身側嗎?”

崔舒若一怔,她的每一個字都沒錯,卻理性得令人驚訝,仿佛從未將他視作可以托付之人。

魏成淮嘆息一聲,他容貌足夠俊美,蹙眉也好,發怒也罷,都各有風姿,惹人覬覦。又因為習武身強體壯,體息炙熱,雪落在他身上只能掙紮著融化。

他一只手繞到崔舒若肩後,將她環繞在臂間。崔舒若主動側頭,恰好靠在他胸前。雪花似乎也識趣的繞過他們倆,讓二人能清凈的說話。

但他們都沒說話,四周寂靜,只有呼嘯風聲,還有梅花掉落的聲音。

最終,先開口的是魏成淮,他仿若認輸一般,“我不會牽扯進他們的是非,也不會單獨找趙知光不快,但他的事,我另尋法子出手。你說的對,他糾纏你時,我不在你身邊,但如今我既在,便沒有不管的道理。

我亦知你萬事游刃有餘,可仍舊盼著,你遇到不快、不喜之事能向我傾訴。

我只恨自己不能做的更好,不能護你周全,叫你心安。

我愛慕你,男子為心愛之人,縱是發瘋也使得。”

崔舒若微怔,一只手攀上他的背,堅硬緊實,與她形成鮮明對比。

但打破旖旎的,是崔舒若接下來的舉動,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安撫幼兒一般,“嗯,我知道。往後若有何事,我亦會記著有你在身側。”

她前頭輕輕拍著安撫的舉動,弄得魏成淮哭笑不得,但她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笑容璀璨,輕易就被哄好了。

二人出來的時辰太久,不好再繼續耽擱下去,怎麽也該回去了。

崔舒若先走的,身邊跟著嚴小妹,一直等到崔舒若進去兩刻為止,魏成淮才繞路重新進宴席之內。

這樣的宴席,再多佳肴也沒什麽好待的,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燭光裏藏著劍影,字字都要仔細思量,人人都想趁機攀附謀利。

崔舒若重回坐席,只覺得鼻息間的味道轉而變成酒臭。

而把酒言歡的趙巍衡和趙仲平更是虛偽得快疊出幻影。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結束,回到自己院子裏的崔舒若飲了清茶,驅散眉間倦意,才覺得腦袋一清。她沒有喝酒,但聞著酒氣人也跟著浮沈,腦袋脹痛。

等到此時,她慢慢覆盤一整日的事,突然想起,明明這該是慶功宴才對,可齊王……似乎並沒有透露一絲半毫對武將們的嘉獎。

如此作為,當真可以嗎?

但崔舒若的質疑很快得到解惑。

因為第二日齊王就借著小皇帝的旨意,擇吉日為趙巍衡跟仙嵩公主舉行昏禮。並且接連幾道旨意,一個不落的嘉獎封賞了有功的將領。

昨日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徹夜難眠,今日就什麽都有了,僥幸的同時,怕是也對齊王感恩戴德。

在齊王玩得一手好禦下時,崔舒若卻覺得齊王的猜忌和疑心已經到了極致,否則斷然不至於為了收攏下屬,就如此費盡心思。

說到底,是忌憚趙巍衡。

越是烈火烹油,越是處境危險。

但等到他和仙嵩公主成婚時,因是平妻,亦是聲勢浩大,並州的權貴幾乎都到了。

崔舒若和趙平娘也得去,不是為了公主,而是不讓人傳出兄妹嫌隙,本來局勢就已經十分尖銳了。

不過……

崔舒若發現趙平娘似乎不大喜歡這位仙嵩公主。和她這位半路出家的郡主不同,趙平娘一直在權貴之中,怕是和仙嵩公主打過交道。

果不其然,趙平娘在昏禮時與崔舒若私語,“真不知阿耶怎會把仙嵩許配給三弟,那可是個厲害的,怕是宛娘可是有的頭疼了。”

“厲害?”崔舒若不解,難道是她觀人有誤,明明路上的仙嵩公主流露出的模樣,雖有點天家公主的跋扈,可不算心計十分深沈,最多有點小心思。

趙平娘看崔舒若的模樣便知她想多了,擺了擺手,“欸,不是,倒不是多麽心計深沈,而是被她爺娘嬌養過了,活潑過了頭。就好似孩童,看著天真不知事,其實最為殘忍。”

有後半句話,足夠崔舒若聽懂了。

孩童天真,於是有時忽而萌生的殘忍便成了理所應當,他們更不會覺得有錯。區別是,孩童最多虐殺蟲子,公主卻能虐殺人。

崔舒若的目光不自覺落在孫宛娘身上,明明是別人要瓜分她的丈夫,可她卻能操持一切,言笑晏晏的應付往來的人。

這心胸,這氣度,讓想看笑話的人統統失望而歸。

崔舒若篤定道:“三嫂會對應得極好。”

不論是仙嵩公主,還是世家嫡女,都是如此。

而第二日,仙嵩公主就要來拜見翁姑並男方親眷。

婆媳不親不近的見了面,給了禮,而後就沒有了。

她喜歡孫宛娘,就註定不會對仙嵩公主有何好感,也就是這麽處著罷了,橫豎也不必日日見著。

等到送走仙嵩公主,崔舒若跟在齊王妃身邊去了齊王妃的居所。

不同於對仙嵩公主的冷淡,齊王妃待崔舒若事事關懷,甫一坐下,便問婢女怎麽還不給崔舒若泡她喜歡的茶,接著又命人將火盆挪得離崔舒若近些。

她縱使心頭有所不快,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什麽氣都消了。

齊王妃主動問道:“你三哥都娶平妻了,你的婚事怎麽卻還未有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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