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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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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別人看不到的時候, 崔舒若悄悄揚起的嘴角,系統可清楚得很,它忍不住抱緊自己的數據小被子, 默默縮了縮, 輕易不能得罪宿主, 不然……

有點危險。

崔舒若還不知道自己對趙知光的所為, 成功敲山震虎,引得系統自衛。如果她知道的話, 那大概會更開心。

有了趙知光的插曲, 崔舒若人都精神了不少, 要不是身邊總是圍繞著一堆婢女照顧,恐怕她能哼著小調回去。

從那天之後,不知道是不是懲罰趙知光是件有利百姓的大好事,崔舒若的精神恢覆得越來越快,後面幾乎和常人無異, 食欲也好了起來, 偶爾還能出院子走動走動。

就是趙知光陰魂不散,明明手被砸出深可見骨的傷口, 在這個時代, 一旦感染, 指不定連命都能搭上,可他除了最開始臥床休息幾日,後來只要崔舒若出院子, 他總能最快得到消息,出現在崔舒若面前。而且還是十足的獻殷勤, 完全不見之前的陰陽怪氣。

趙知光的舉動弄得崔舒若很頭疼,難不成他的腦子和別人不一樣?誰待他冷淡厭惡他就喜歡誰?就如同竇夫人, 從來對他沒個好臉色,但他心底最眷顧的還是阿娘。

偏偏他只是煩了點,崔舒若不好再用烏鴉嘴對他,真要是把人害得沒命,崔舒若淺薄的良心也會譴責自己。不管怎麽說,趙家人對她都很好,帶她回並州,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照顧她,給她錦衣玉食的生活。崔舒若怎麽也不至於把人家的親生兒子害死。

那就只能耐著性子應付。

趙知光和煩人的蒼蠅一樣,甩都甩不開。

她每日裏出去,都要想方設法避開他,雖然總也避不開,但這般鬥智鬥勇,竟叫崔舒若的精神跟身體都更好了。

日子漸漸過去,等到初秋時,崔舒若的身體已然大好,正逢趙仲平的生辰,齊國公想到近來並州總是遭災,不好鋪張大辦,但總要熱鬧熱鬧,也沖沖連日來的陰霾。故而,他定下家宴,到時全家老小都聚在一塊吃飯賞月,男女分席也就是了。

竇夫人當然不會反駁,她是當家主母,又是趙氏一族的宗婦,何等場面不曾見過,辦一個小小的家宴於她而言,不比飲茶用飯難幾分。

於是,齊國公府就開始灑掃庭除,燈籠什麽全換新的,又命人在外頭選了近來並州出名的胡姬,還有時興的雜耍,到了趙仲平生辰那日的晚上進來表演。

說是家宴,也只有齊國公的幾個子女而已。

趙家在並州也有族人,但竇夫人可不準備請他們,一個個趨炎附勢得緊。但凡對他們有三分好顏色,就跟聞見味似的,接下來的時日常常上門拜訪。打秋風也就算了,齊國公府家大業大,不缺那點錢,但竇夫人不喜應付那起子嘴臉,又不好明著趕人走。

所以每每逢節,竇夫人少不得要絞盡腦汁應付她們,生怕讓她們誤會了什麽。

這樣一來,家宴上除了竇夫人親生的五個兒女跟崔舒若,也就是齊國公的幾個妾室,按律齊國公能納妾十人,但實則只有五位,其餘的都是沒名沒份的通房,比女使好不了多少。

但五位妾室當中只有兩人生下兒子,其餘都無所出。

竇夫人持家嚴謹,除了當年已經溺水身亡的貴妾唐姨娘,從沒有哪個妾室敢鬧幺蛾子。故而崔舒若平日都不怎麽見她們,但每到初一十五,她們都會早早候在竇夫人門前,等著請安。

崔舒若和趙平娘一樣會去請安,但她們卻會被請進內室,被婢女嬤嬤們小心照料。

兩者完全不同。

乃至於妾室生的兩個兒子,在府裏也沒什麽存在感。即便是齊國公最瞧不上的趙知光得到的關心也遠比他們要多。

生辰宴的時候,雖說男女分開坐席,但也有主次之分,女眷裏坐主位的自然是竇夫人,緊接著是趙平娘和崔舒若,妾室們都坐在後頭,遠比不上崔舒若她們尊貴。

崔舒若不經意的掃了妾室們一眼,竇夫人治下雖嚴,但也不算苛待她們,衣裳和首飾是騙不了人的,她們身上穿的都是十成新的綾羅,這樣的質地不耐穿,想來平時她們不缺好衣裳穿。而且生子的兩個妾室打扮得稍好些,其餘的不管是年輕也好,年紀大也罷,都是大差不差的。

可見竇夫人不僅不苛待,也一視同仁。

否則的話,這麽多妾室,齊國公難不成就沒個偏好?被主君寵愛的妾室,下人難保不會阿諛奉承,但就崔舒若的觀察,恐怕在竇夫人的治下,沒什麽下人敢明目張膽做這樣的事。

無聲無息觀察著周圍人,崔舒若只當打發時辰,直到竇夫人特意命人請來的雜耍進場,崔舒若才算有了樂趣。

有把臉塗得奇奇怪怪扮醜的伶人踩著長蹺,還能拋橘子,驚險無比,看得人心頭一跳,時不時驚呼一聲,還有波斯來的馴獸師,他們馴服猛獸跳火圈,除了常見的動物,竟然還有獅子,明明是兇猛的獸類,在馴獸師手底下溫順的像只貓,可謂是搏足了目光。

除了這些,還有最普遍的歌姬,彈奏的是琵琶,說起琵琶,幾乎人人都能品鑒,男子席上還熱鬧了起來。

崔舒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結果竟然看見齊國公親自上前,伴著琵琶舞蹈,擺動手腳,動作雖說簡單,但出乎意料的流暢不扭捏。

這和崔舒若以為的只有女子才跳舞的刻板印象大不相符,齊國公舞起來不僅不顯得陰柔,反而矯健寬闊,有種草原人相撲的雄壯威武感。從周圍人的笑聲和歡呼裏,崔舒若猜他大概跳的很好。

後來,不僅是齊國公,連生辰宴的主人趙仲平也下場了,跟著齊國公對舞,氣氛一時極為熱鬧。趙巍衡從樂師手裏拿過琵琶,親自彈奏,更是將席上的歡樂氛圍挑到了高峰。

到後來,名滿並州的胡姬還上來跳了胡旋舞,那腰肢婀娜,並不是單純的魅惑妖嬈,倒是有種沙漠的活潑生氣,每一個動作都是有力又性感的。

這一切都和崔舒若想的不同,明明胡姬時不時露出雪白的肚皮,可完全不會讓人察覺到性|暗示,只會激起興奮喜悅之情,胡旋女每一次旋轉時的靴子踏地聲都給人以擊鼓的明亮歡騰。

後來,連趙平娘都按捺不住,親自上去舞劍。

雖說是舞劍,但練家子到底不一樣,招招淩厲,竟真舞出了沙場的凜冽殺氣。齊國公以軍功起家,府裏的人都有眼力見,連聲叫好。

崔舒若偷偷看了竇夫人的神色,她對趙平娘的舉動沒有半分不高興,反而以欣賞的目光看待,嘴角含笑。

大抵這個時代真的開放,否則即便是父母親眷,也絕容忍不了女子如此。

想到這裏,崔舒若也放下心裏的思慮,專心欣賞自己穿越以來,頭一次能盡興瞧見的晉朝娛樂風俗。

也是叫她大開眼界。

但這樣的氣氛沒能維持到最後,宴席進入尾聲的時候,有一位不清楚身份的男人來找齊國公,也許是幕僚一類的存在,他附耳說了什麽,齊國公的神色一變,未曾交代什麽,就面色沈沈的離席。

齊國公的突然離席弄得眾人錯愕,幾個妾室膽子小些,面色惶惶,有心想問竇夫人,卻又不敢開口。倒是竇夫人穩如泰山,瞧不出什麽變化,繼續主持大局,又領著眾人硬是等到最後的雜耍表演完才讓人回去。

在回芳蕪院的路上,崔舒若也在想是什麽事能惹得齊國公臉色大變。

按理來說,在並州,齊國公祖上數代經營,他又是皇後的親外甥,不僅沒人敢找他不快,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並州的土皇帝。

那麽……

能惹得齊國公神色大變的,只有……朝廷了。

崔舒若開始抽絲剝繭的分析可能是什麽原因。

首先,因為齊國公是皇後的外甥,而皇後的娘家勢力本就很大,他和皇後等同於是天然的政治團體,一般人不敢得罪他,因為得罪他意味得罪一整個前朝勳貴利益集團。

那麽,能對齊國公有影響的,恐怕是非同一般的政敵,要麽就是皇帝,要麽就是本身和他屬於一個利益集團卻一直有分歧的人,比如太子。

當日崔舒若救下竇夫人和阿寶時,就是太子派來的人偽裝成馬賊意欲刺殺齊國公一家。

而齊國公不會不知道,他是何等精明的人。

既然太子做到這一步,兩家註定是不死不休。一旦他日太子登基,迎接齊國公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條。但如今政局不穩,天下動蕩,皇室內部也爭鬥不休,他日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因而能讓齊國公慌張的原因,恐怕只有兩點。

一是皇帝因為某種原因對他動殺心,一是太子得到了可怕的政治助力。

崔舒若暗自揣測。

過了幾日,趙平娘來找崔舒若,崔舒若才算是真正知道原因。

和她猜測的大致相同,就是太子新得到的政治資本對象,讓崔舒若有些意外。

之前崔舒若就知道洛陽被圍,而且告訴了魏成淮此事,他後來又稟報給了定北王。但定北王有他自己的打算,並沒有按崔舒若想的那樣,及時將消息傳出去,或是擊退胡人,而是等到洛陽被破,太子倉惶出逃時,救下太子,然後大軍繼續護送皇帝,將皇室護送到建康重新定都。

自此,定北王不但占據幽州,還得到皇帝寵信,太子仰仗。

他的地位一下炙手可熱起來,更是與太子結交,兩人頻頻徹夜在府中交談,人盡皆知。

定北王畢竟是手握重兵,先前又立下大功,皇帝想著要賞賜他什麽,恰好他的獨子魏成淮未娶妻,便動了替魏成淮賜婚的念頭。

而人選至關重要。

太子認為定北王已是他的人,如果能為定北王世子魏成淮結一門強有力的親事,對自己也是大有好處的。他便盯上了皇帝的結拜兄弟,寵幸優渥的襄成王獨女長寧郡主。兩人可謂是門當戶對,太子還偷偷買通皇帝身邊的內侍進言,引得皇帝意動。

這件事雖還未定下,但已鬧得滿城風雲,人盡皆知。

要真是成了,恐怕太子那邊就多了一個大助力,比起其他兄弟,政治資本可謂是相當雄厚。

趙平娘卻遮遮掩掩的偷偷和崔舒若說,“單是如此也就罷了,還有最緊要的一點,那位長寧郡主可是和三弟定過娃娃親的。

只是當時兩人年紀都小,兩府都怕有個萬一,所以才沒有大肆宣揚,實則交換過信物,連陛下和娘娘都是清楚的。要是沒這檔子事,恐怕到了明年,親事也該過明路了。

如今可真是,左右為難了。”

崔舒若聽懂了趙平娘的話,好好的親事,要被奪了也就罷了,偏偏還會成為政敵的資本,說不準鬧出來還會遭人恥笑,徹底墮了國公府的威信。

也不知道齊國公會如何抉擇。

又過了兩日,竇夫人突然說要去寺廟上香,等上完香回府裏要在並州舉辦賞花宴,到時並州未婚嫁的適齡小娘子都會來。

崔舒若就大抵猜到齊國公要怎麽做了。

不過和崔舒若沒什麽關系,再怎麽樣也不會輪到她來挑未來的三嫂嫂,她更不會被挑中。也只有趙知光這個看不明白的人,才會妄想娶她,從而得到竇夫人的關懷和齊國公的重視。

再如何開明,禮法也不會容許這樣的事,齊國公更不會。他看似風光,其實已到了謹慎收斂的地步,不敢留給太子一絲把柄,又怎麽可能放任趙知光的荒誕念頭。

崔舒若真正參與的,還是和竇夫人一齊去廟裏上香。

趙平娘反倒沒去,她不怎麽靜的下心,也吃不慣廟裏的素齋,找了個由頭在家練劍了。不僅如此,崔舒若雖沒有對趙平娘說什麽,但趙平娘近來讀起了古時女將軍們的劄記,竟然自己對上陣殺敵提起了興致,閑來無事就操練家中婢女,什麽人站什麽陣,瞧見什麽旗子該什麽動作,弄得有聲有色。

動靜鬧大了,齊國公也不怪她,反而說,“平娘類我。”

竇夫人竟也不似一般的母親,對趙平娘的折騰不說十分讚同,但也配合。只要她操練家中婢女,那麽那些婢女當日便可以不安排活計。

崔舒若忍不住感慨,怪不得趙平娘能成為後世都赫赫有名的女子,除了她自己的本事和天分,在對女子嚴苛的世道,能有如此開明的父母並不容易。

所以和竇夫人一齊上香的只有崔舒若,還有家中的婢女仆婦,以及一幹護衛。

排場依然是聲勢浩大,畢竟是齊國公夫人出行。

獨獨趙知光出乎崔舒若意外,她們都出門了,他還策馬追來,隔著簾子向竇夫人說自己今日得閑,想要送她們去廟裏。

竇夫人待他實在冷淡,連句為何得閑,有沒有上進讀書都沒問,而是平淡的同意。

她甚至都沒有掀開簾子看看自己的兒子,也不在乎他風塵仆仆趕過來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崔舒若坐在一旁冷眼瞧著,倒有點明白趙知光為何會養成這般別扭陰郁的性子。

整日面對母親的冷淡,父親的挑剔,誰能陽光灑脫意氣風流?

但好歹是一起去了廟裏。

竇夫人身份貴重,但她並沒有命人封山,而是像普通信眾一般上山,除了跟隨的人多了些,迎接她的人也多了些,其他和普通百姓還是相似的,至少面色都是一樣虔誠。

底下的仆從還想把在殿裏跪拜許願的人趕出去,被竇夫人一個眼神攔住了。在竇夫人看來,凡是進殿裏燒香許願的,都是信徒,竇夫人自己也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個,貿然把人趕走,反損了功德。

她帶著崔舒若進殿裏上香,等到前面那位小娘子起身,才發現竟是熟人。

孫宛娘淡妝素裹,素色對襟襦裙,靛青披帛,都說想要俏一身孝,她衣著淡雅,兼之面色尚有哀愁盤旋,竟意外的美。

六目相對,幾人都有些怔楞。

還是崔舒若先問道:“宛娘,你也來上香嗎?當真是巧。”

孫宛娘也反應過來了,先是對竇夫人行禮,然後才道:“嗯,過幾日便是亡母忌辰,我心中惦念,前來上香點燈,為她在陰間積些功德。”

聽孫宛娘如此說,竇夫人看她的眼神柔和了許多。百善孝為先,時人註重孝順,能如此惦念亡母的,品行自然不會壞到哪去。

竇夫人輕聲安慰她,“能有你這般孝順的女兒,想來你的母親即便是在陰間也能安心。”

她命人再捐五百貫的香油錢,就以孫宛娘的名義,還請僧人替孫宛娘的亡母念經超度。吩咐完這些,竇夫人又看向孫宛娘,“好孩子,我能做的不多,也算是聊表心意。”

孫宛娘自然是向竇夫人道謝,又寒暄了幾句,得知孫宛娘也要留下用齋飯,竇夫人便邀她一起。接下來,孫宛娘幾乎都是跟著竇夫人和崔舒若一塊行動的。

越是相處,竇夫人便越是喜歡孫宛娘的待人接物。

至於崔舒若,她本該旁觀看戲的,奈何自己身邊也跟著位煩人的人物,實在沒了心情。她要是知道趙知光會跟著一起,絕對不會跟竇夫人進寺廟上香的。

崔舒若受不住趙知光和牛皮糖一樣亦步亦趨,時不時就找她說兩句話的行為,尤其他都是沒話找話,聒噪的很。

“二妹妹,你可知廟裏有多少殿宇?”

“我見你方才瞧了好幾眼菊花,這時節正是菊花開的好的時候,不如我討來送給你?不行,光是那些哪夠,我買上幾十盆,擺在你院裏也好看。”

“聽說你喜歡甜的?回去的路上有家桂花糖做的極好,我買給你好不好?”

……

“你猜我方才在殿內許了什麽願?你身體不大好,我向佛祖許願,只要你能長命百歲,我可以折壽二十年。”

崔舒若終於忍無可忍,反駁道:“許的願說出來就不靈了。”

趙知光一楞,“有這種說法嗎?”

他和崔舒若年紀相近,平時再怎麽陰郁,仍舊有一副陌上少年郎的好皮相,白皙俊朗,若不是深知他的脾性,恐怕很容易被他的花言巧語迷惑。

崔舒若故意道:“嗯,一直都有。”

他皺著眉,依舊好看,十五六歲少年郎如玉般清朗俊秀,“對不住,那我再去許一次願!”

崔舒若一臉無奈,“萬一前一次的願佛祖也當真了呢?那你可就折了四十年的壽。”

趙知光沒理會崔舒若的後半句話,而是驚喜的說,“你終於肯連續同我說上兩句話了!”

崔舒若:“?”

她不想理會趙知光,拔腿就走,誰知道他竟又跟上來。

但光天化日之下,身邊還有這麽多婢女,崔舒若倒是不怕他什麽,就是有點嫌煩。然而走出許久,他還沒像剛才那樣很快到自己旁邊,崔舒若不由得回頭看了眼,卻見他站在池塘邊摘花。

崔舒若一回頭,他就瞧見了,還喜笑顏開的道:“你方才瞧這花入了神,我替你摘!”

崔舒若對那花壓根說不上喜歡,只是不小心掃了幾眼,況且即便喜歡也沒必要摘花吧,她想出聲阻止,卻見趙知光腳下泥濘,下意識提醒道:“趙知光,你別站在那,地上泥濘濕潤,站著會摔下去的……”

她剛說完,就意識到了什麽,可想要收回說過的話也來不及了。

只見趙知光腳下一滑,直接摔進水池。

崔舒若也下意識的往前一步,但她肯定是救不下他的。鑒於對方很可能是因為自己的烏鴉嘴掉下去,自己雖是無心的,但難免心虛,崔舒若連忙叫周圍的人撈他上來。

但池塘裏的水其實不深,趙知光最後是自己爬上來的,就是渾身濕透,秋日寒涼漸深,被池水泡濕可大可小,萬一感染風寒,可不是一件小事。

趙知光爬上來以後,非但不想著快些換幹凈衣裳,還像只小狗似的,眼巴巴跑過來,笑得牙不見眼,“你方才是在關心我嗎?”

提起這一茬,崔舒若多少底氣不足,但臉上瞧不出來,她只是道:“你是我四哥,我關心你一句理所應當。”

聽了崔舒若的話,趙知光神色一黯。

崔舒若催他去換衣服,正巧竇夫人也派人過來了,是讓崔舒若快些過去坐馬車的,她們要準備回去了。

崔舒若本來都挪腳了,卻被濕淋淋落湯雞般可憐模樣的趙知光吸引了視線。

她說,“你還是快些去換衣裳吧。”

趙知光方才討好她時的明亮笑容不再,語氣低落,像被拋棄的幼崽,執拗的說,“不要,我去換衣裳,你們就都走了,只留我一人。

不過是濕了衣裳,能有什麽,我同你們一起回去。”

崔舒若簡直要頭大,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剛剛多嘴做什麽,害得趙知光落水,才有了後面的麻煩事。

終究是自己失口的過錯,崔舒若板著臉轉頭,“你去告訴我阿娘,四哥落水了,我等他換身衣服,讓阿娘她們先走,我隨後跟上。”

傳話的下人即便奇怪崔舒若怎麽突然和四郎君的關系好了些,也只會偷偷腹誹,面上還是恭恭敬敬的回去答話。

等人走了以後,崔舒若難得沒了平時偽裝的笑臉跟好脾氣,“你現在可以去換了吧?”

趙知光臉上重新掛滿笑容,盈盈如月,都不像是那個陰郁的四郎君了。

“這就去,你一定要等我!”

等他急不可耐的大步跑去換衣裳之後,崔舒若忍不住在腦海裏問系統,“你說,趙知光是不是被什麽人給奪舍了,怎麽完全變了一副面孔?”

【親親,經檢測,並沒有哦~】

【統統友情提醒親親,人類感情脆弱多變,親親應該妥善對待他人感情呢~】

“統子,我的人品操守你還不放心嗎,男女之情多麻煩,我肯定會堅定拒絕。”崔舒若說的萬分篤定。

沒過一會兒,趙知光就風風火火的跑出來,他遠遠看見崔舒若果真在等他,笑得一口白牙都露出來了,難得能從一個陰郁白皙的俊美少年郎臉上看見如此燦爛的笑。

一靠近崔舒若,他就迫不及待地說:“你真的等我了,你沒騙我。你是唯一一個願意在原地等我的人。”

崔舒若冷淡的哦了一聲,自顧自的上了馬車。

她才不相信一個人會變得如此之快,就憑趙知光的深沈心機,說不準他是想迷惑自己,到時再打她個措手不及。又或是想到了其他利用她的辦法,才如此殷勤。

崔舒若坐在馬車上,車上還有好幾個婢女,時不時說笑幾句,國公府的馬車寬敞平穩,路上並不顛簸,這也和崔舒若想象中的古代不太一樣。原來早在晉朝時,馬車抗震就已經做到如此高超的地步了。

但這份安寧並沒有維持多久,突然遠處傳來利箭破空的聲音。

突然就騷亂起來了。

崔舒若掀開簾子一看,竇夫人她們還沒有走遠,幾乎和她同步遇襲,但相比自己,那邊的賊人要多一些。

真是沒道理,在並州,齊國公的地盤,竟然也敢有賊人刺殺齊國公的家眷。

恐怕只能是齊國公又做了什麽,引得政敵暴怒,不惜大費周章殺了他的家眷。

崔舒若來不及多思,又是一箭,直接將馬車的頂射翻了。馬匹也跟著受驚,開始瘋狂朝前奔馳,崔舒若和婢女們都被晃得磕碰到頭和身體。

“這樣下去不行,我們跳馬車。”

“二娘子……”

“聽我的。”崔舒若保持冷靜下了命令。

幾個婢女雖然害怕,但眼下也不得不這麽做。

最先跳下去的是行雪,然後是崔舒若,她還想接著點崔舒若,免得崔舒若跳下來被磕碰得太厲害。可還沒等崔舒若跳下去,就有賊人趕馬上來,對著崔舒若高高舉起刀柄。

千鈞一發之際,崔舒若張嘴就要用烏鴉嘴,可另一人來的更快。

他的右手被山石砸傷,還被包紮著,只能用左手不太熟練的擋下對方砍下的刀。好在齊國公行伍出身,他家的郎君各個弓馬嫻熟,對付一個賊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趙知光方才因為著急,用右手抓馬韁,此時右手養的好好的傷口又裂了開來,鮮血浸濕右邊袖子。

他朝崔舒若伸出左手,“上來。”

崔舒若是真沒想到他能在這麽危急的時刻救自己,眼下關頭也猶豫不得,她抓住對方的手從馬車上下來。趙知光還想把她拉上馬,崔舒若卻突然道:“小心左邊。”

趙知光連忙躲閃,握著刀砍去。

他終究是身上帶傷,想要對付接連不斷的賊人並不容易,漸漸相形見絀。

崔舒若其實並不需要他救,如果他不在的話,她還能無所顧忌的開大,現在只能小聲說話,不時的動些手腳。

所以崔舒若沖他喊道:“你不是他們的對手,不必管我,你一人策馬必定能逃出去。”

趙知光右臂上的血已將半邊衣裳染濕,他咬牙握刀,虎口一震,險些將刀震出去,但還是吼道:“我不會丟下你的,你方才願意等我,我便不會拋下你。”

崔舒若不知道該怎麽勸他,二者分明不是一回事。

她等他不過是等身衣裳的功夫,他不肯丟下她卻會丟了性命。真是奇怪,他這樣的人遇到危險,該是能拋下任何人,一心只顧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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