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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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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齊國公雖有些刻意的仁厚,但確有禦下手段和治理之能。

他也沒有把崔舒若的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對外只道是齊國公治下賢良,他的二女兒福澤深厚,得到仙人入夢,提前告知地動一事。

而且為了並州的百姓,即便是在不清楚究竟會否有地動的情況下,齊國公府的二娘子寧願背負罵名,也要夜間擊鼓告知百姓。

因為齊國公的刻意散播,甚至有百姓認為崔舒若是天上仙子轉世。

否則為什麽單單只入崔舒若的夢?

民間對這等涉及神仙之談的事本就多有傳頌,關於崔舒若的來歷更是被傳的神乎其神。

還有百姓想要為崔舒若立生祠,但最後沒成。因為能立生祠的,必須功德深厚,否則受不起這份供奉,只能早亡。

並州底下的官吏不敢擅自決斷,就一層層稟到了齊國公面前。

齊國公自己也篤信鬼神,但崔舒若除了被仙人托夢一事,平素看著與尋常世家小娘子無甚差別。他也就覺得崔舒若應該命格貴重,所以能得仙人入夢,而且還能有助自己的氣運。

但立生祠……

恐怕她擔不起。

因此這件事最後不了了之。

不過,齊國公府附近總能瞧見百姓帶著東西悄悄前來跪拜許願。大門有府兵守著,百姓畏懼,可齊國公府占地廣,哪處不起眼的圍墻外也能擺香和餅子。

百姓跪拜祈求的也不只是崔舒若,還有齊國公。

凡是治世能吏,往往都會得到百姓的敬仰,身故千年後,興許在某處閉塞的鎮上,還能看到香火不絕的廟宇。

齊國公或許沽名釣譽,但他治下的並州,只要不遭受天災,百姓還是安居樂業的。

可惜,天不遂人願,地動之後,盡管有他盡心補救,收容遭災的百姓,又以自己的名義施粥救濟,還派出重兵嚴加巡邏,遏制有人趁大災行劫掠之事,並迅速控制城內的藥鋪,每日在城內發放防治疫病的湯藥,可地動後過了許久,天公仍舊不曾下雨。

沒有雨水,地裏的作物便不能成活。

橫豎都是死。

原本地動就讓並州元氣大傷,若是繼續幹旱下去,齊國公再擅長治理內務,再有能力,也無法以人力抗衡天地。

於是,民間開始興起一些請神的辦法。

什麽請龍王,求河神,祈上天,幾乎都試過了。

並州不僅水貴,連供奉神仙的香都隨之漲價。人家是洛陽紙貴,這是並州香貴。

百姓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官場上的人自然也坐不住。以往也並非沒有先例,州志上就曾記載過,時逢大旱,刺史率眾請雨,未果,又三日不食,再請,未果,州官皆不食,終得雨。

也就是說,到了旱情嚴重時,齊國公就得自己領頭請雨,甚至餓自己幾天表示誠心。

要是換個對鬼神敬謝不敏的,興許還能堅持不祭拜上天,但齊國公不是這樣的人,還有崔舒若被仙人入夢的前情在,他怎麽可能會不動心。

說不準,上天也承認他呢?

齊國公藏在心底的野心,孕育著如此隱秘的念頭。

故而,官吏們只是稍加提醒,他就欣然應允,還重金找尋能求雨的奇人異士,賞重金。

重賞之下,真有人揭了布告。

是一位雲游四海的道人,他甫一揭榜,就向眾人展示了他的控火之術,竟能以手生火,甚至飛出火龍。有這麽一手,加上他長得仙風道骨,慈眉善目,頭發胡子皆是花白,該有七八十了,可容貌卻像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便成功取信並州上下官員。

若非真的精通術數,修煉有道,又怎麽可能保養的如此之好,還能控火。水火皆是自然之威,非凡人能掌握。

加上他妙語連珠,哄人很有一套,連齊國公都對他信賴有加。

道人說先前的地動便是龍王發怒,想要請來雨,必須獻祭婚嫁之齡的美貌女子,用火燒死,才能乞得龍王垂憐下雨。

還必須是九名女子,生辰八字也有講究。

雖說此事聽著有損陰德,但人牲獻祭古來有之,齊國公為首的官吏還親眼見到過道人的仙家手段,一個個猶豫過後自然是同意。

九名女子的生死和並州百姓的死活孰輕孰重?

後院裏,竇夫人聽了此事,也只是嘆息一聲,命人私下裏多賞賜選出來的幾名女子的家人,還為她們念了佛經。

其他人自不必說,唯獨是趙巍衡,他竟然當眾頂撞齊國公,還拔劍要殺了道人,口口聲聲罵作妖道。

惹得齊國公大怒,覺得丟盡顏面,還得罪了道人,命人將趙巍衡重責二十軍棍,再禁閉三月。

換作柔弱的女子,二十軍棍只怕已香消玉殞,可趙巍衡身強力壯,又弓馬嫻熟,二十軍棍也不過是趴在床榻上將養月餘的事。

齊國公看似罰得重,實則是護住趙巍衡。

但他的深意沒幾人能看得懂,趙平娘從城外打馬回來,就拉著崔舒若抱怨此事。

“阿耶著實偏聽偏信,要我看三弟說的就沒錯,那就是個妖道!哪有燒死無辜女子祭天請神的?神豈非成了邪神?你是沒見過前段時日選祭天女子時的慘景,除了一些不拿女兒當人看,一心換賞錢的破落戶,哪家爺娘不是憂愁嘆氣。

我騎馬從街上過,戶戶皆是哭聲,都怕女兒被選中。

三弟就該砍了那妖道,可恨當時叫二哥攔下了!我聽聞那些被選中的女子裏,有一位先父還是打過突厥的正四品忠武將軍,可惜她父親死後,母親也跟著殉情,留她和幼弟在世。據說本不該有她的名字,再如何也是忠烈之後,是她叔叔叔母想霸占她家家財,才用了如此下作的手段。”

崔舒若聽趙平娘這麽說,卻莫名覺得耳熟,下意識問道:“阿姐可知道那位女子的名字?”

趙平娘還真知道,她點頭道:“姓孫,名喚宛娘。當初她叔母刻意將她落在街上,還是三弟和我幫了忙。唉,那可真是個頂好的女子。”

崔舒若卻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她隱隱約約猜到為什麽趙巍衡會那麽失分寸了。

因為歷史上,趙巍衡的官配,似乎就姓孫……

崔舒若若有所思,而趙平娘則憤憤不平的繼續吐槽道人,“你是不知道,我聽聞那妖道私底下還和阿耶談及如何養生,若是想要維持面貌不變,就需要采陰補陽,拿女子初葵煉丹。

這哪是修仙的道人,分明是邪魔的下作手段。還好阿耶沒應允,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哄騙並州上下官吏的。”

趙平娘越說越氣,崔舒若安慰了她幾句,才叫她平定情緒。

而到了第二日,崔舒若破天荒的主動到趙巍衡的院子探望。為著她只是認下的女兒,與府中郎君沒有親緣關系,崔舒若怕人猜忌,一貫是刻意避他們的。

但這回崔舒若不僅送去傷藥,還帶了自己親手熬的百合粥,清火滋補,最適合受傷的趙巍衡喝。

畢竟他這定然少不了傷藥,那麽親手熬的藥粥才能彰顯自己的心意。

趙巍衡一開始對崔舒若有所懷疑,但他沒有證據,後來崔舒若冒險命人在深夜擊鼓將百姓從睡夢中驚醒,使不少並州百姓逃過一劫的事,也讓趙巍衡生出好感。

不說完全不懷疑她,至少相信她是一個好人。真要是別家派來的細作,是不可能鬧出這麽大動靜的,她都已經混進趙家,還深受竇夫人寵愛,沒有必要自討苦吃。

加上崔舒若現在的身份是齊國公府的二娘子,那麽他對崔舒若天然便有兄長的責任,需要照顧她。故而趙巍衡對崔舒若的態度很好,他完全沒有因自身的際遇遷怒,反倒是心平氣和的謝了她。

不僅如此,他即便是行動不便,沒什麽胃口,也還是喝了崔舒若熬的粥,誇了她的手藝。

相較而言,崔舒若的表現就平淡了許多。她似乎淡淡笑著,不及趙巍衡態度熱切。

在趙巍衡把粥喝完以後,隔著屏風跪坐在外的崔舒若突然提出很不合禮數的要求。

“三哥,我有一事。”

“你說。”趙巍衡一開始還沒太當回事。

崔舒若掃視了周圍一圈,“能否請三哥屏退左右。”

她的要求著實讓趙巍衡錯愕,崔舒若從進齊國公府以來,便是循規蹈矩,按理不該說出這樣的話。

但也正是因此,叫趙巍衡重視起來,他真以為崔舒若有什麽難言之隱,況且他本也不是什麽恪守教條規矩的人,竟真的讓人先退下了。

等所有下人都離開內室後,空曠的屋子寂靜無聲,只能聽見崔舒若輕輕走動的聲音。

噠噠噠,輕柔卻小心,仿佛在扣動天梯。

在這樣的情形下,崔舒若的身影慢慢越過屏風,來到趙巍衡面前。

當時顧忌崔舒若,在她進院之前,趙巍衡就披上了外裳,雖然仍舊有些衣裳不整,但也不算太失禮。

“你……”趙巍衡還沒有問出話,崔舒若就突然對趙巍衡行了一個大禮。

“我夜夢神仙,她授我仙術,囑我扶持明主,指的正是陛下您!”崔舒若一字一句,十分鄭重。

床榻上,趙巍衡的神色由青轉白又轉紅,他先是錯愕,然後是不解,最後是動怒,“胡言亂語!”

他也顧不得臀上的傷了,咻的一下站起來,“你知不知道你的這番話,你的這聲陛下,會禍及整個齊國公府,甚至是九族!”

崔舒若不慌不忙,面對趙巍衡的指責,她淡定的很,直視對方的眼睛,不閃不避,“晉朝氣數將盡,七胡霍亂中原,必得明主撥亂反正。

您現在不信是人之常情,但時日久了您會明白我字字皆真!”

趙巍衡沒有被餡餅砸到亂了心智,他冷笑道:“如何證明?就憑你說準了一次地動?”

崔舒若氣定神閑,面含微笑,“不,明日我還會親自請雨。妖道作假,您不是也清楚嗎?我所言究竟是真是假,明日便可知。”

她對趙巍衡一拱手,姿態自然的緩緩起身,“不打擾三哥休息。”

崔舒若的離去和她剛才說的話一樣突兀,就連問個話的功夫都不留給趙巍衡。

只留下莫名其妙被嚇到,又驚起一腔熱血的趙巍衡頂著臀腰湧上來的劇痛在屋內淩亂。

回去以後,崔舒若倒是睡了個好覺,她甚至問起系統自己現在還有多少功德值。

【親親,您目前的功德值一共有12000點!】

“你說,如果我的烏鴉嘴能讓整個並州都下三日大雨,需要多少功德值?”崔舒若問。

【親親,並州很大的呢。而且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哦,正常來說,一日大雨就需要2000點功德值。】

崔舒若點頭,心中有數。

雖然馬上就要開大,但崔舒若晚間卻睡的很安穩,次日醒來時精神奕奕,容光煥發。

齊國公要祭天請龍王,道人主持儀式,趙平娘等女眷雖不能一同在祭臺,但卻可以在附近搭好的棚子一同觀看,等祭祀開始的時候,她們再一同跪拜。

崔舒若跟在趙平娘身邊,亦步亦趨。

而祭祀,很快就開始了。

道人手拿桃木劍,有模有樣的吟唱,而後一條火龍從他手上飛出,引得圍觀百姓驚嘆。

崔舒若卻突然看了趙平娘一眼,趙平娘頷首。

隨後,崔舒若不知從哪裏取出的弓箭,拉弓射向祭臺。她練了許久,還是臂力不足,沒能射到道人身上,但卻足矣打斷祭祀了。

在一片驚愕中,崔舒若走了出去,還有人想攔住她,都被趙平娘解決了。

崔舒若一步一步,神情嚴肅,目光清正,她眼裏有非人的冷漠與審視。

齊國公看到她,脫口而出,“舒若,你這是……”

因為昨日崔舒若的一番話,趙巍衡強忍疼痛也要偷偷混進看祭祀的百姓間,見崔舒若真的出來了,他並沒有生出也許自己真的會稱帝的狂喜,反倒是面露擔憂。

但崔舒若沒有理會任何人,她有她的路要走。

她心無旁騖,直至走到道人的面前,她冷笑一聲,對峙道:“邪門歪道,也敢欺天?”

道人顯然身經百戰,面對橫生的變故,還有崔舒若的指責,他除了最開始有驚慌,後來依舊能維持那身仙風道骨的做派。

“哪來的女娘,一派胡言,竟敢擾亂祭祀!”

崔舒若才沒有被他扣的帽子嚇到,她面向眾人,冷漠嚴肅,目光灼灼,“上天有好生之德,神靈庇佑凡人,怎可能火燒無辜之人?

我昨夜夢見仙人,痛斥此等奸祟。

仙人命我揭穿此人,並予我祈雨之能!”

一邊是曾夢中見過仙人,預言了地動的崔舒若,一邊是能控火且駐顏有術的道人。

究竟誰是誰非,底下的齊國公也拿不定主意。

崔舒若卻緩緩笑了,恍若仙子,她一步步向前走,明明看著該是個柔弱女子,卻硬是將道人逼得連連後退。

道人又故技重施,一條火龍從他袖中沖出。

崔舒若不避不讓,可火龍消散後,她完好無損。

“你只有這些花樣嗎?”

她微微一笑,“那麽,該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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