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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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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5

方展年初入疊碼仔這一行時,海樂就跟他說:“做賭客,還是做疊碼仔,切忌耳根子軟,別人家一哄你,你就拼了命的去賭,拼了命的借,我告訴你,那些嘴皮子會哄的人,都是沒尊嚴的,你叫他學狗叫,他都會叫給你聽,只要你願意賭願意借籌碼,只要你還有錢還能賭,做這一行啊,耳根子和心都得硬,男人嘛,不能就只是嘰霸硬是不是?”

這話方展年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為什麽海樂就忘記了呢?這話還是他自己說的呀,為什麽轉眼他就開始賭,不聽勸,還承受那些哄他去賭的話,賭到最後呢?他什麽都沒了,連女朋友都跑了,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連腎都被割一個。他們幾個兄弟,打個比方吧,朱提是垃圾,那麽海樂就是他們最出息的兄弟了,混上了疊碼仔不說,還賺了不少錢,方展年和朱提第一次體驗總統套房還是海樂出的錢帶他們玩的。

在澳門,不賭的人,即便窮,他們也是贏家,因為他們保留了自己,甚至還保留了自己的家庭、家人,而賭徒呢?會破壞自己的身體、家人、家庭,最後什麽都沒了。朱提深知這個規則,所以,他無愛無求,只求能繼續賭,每次賭博都要留一枚價值一萬的籌碼做後路。

朱提從水裏站起身,喘著氣,任由水從頭頂緩緩滑下來,流進眼睛裏,流進嘴裏。方展年望著朱提,說不出叫他別賭的話,只能說:“海樂死了,在醫院裏凍著。”

朱提擦了擦臉,準備說要去醫院時,毛哥的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了進來:“朱垃圾在哪?”

方展年眉頭一皺,站起身,水聲嘩啦啦的響著。他指著窗戶,“那兒!”

朱提轉身,上了階梯,光著腳跨過水池,衣服都在外面,一想到又要赤’裸地跑,身體就開始發熱,熱的不知道是燥熱還是天氣熱。

他光著腳,爬出窗戶,貼著墻面,抓著管子往那邊移動。一眼下去,八樓的高度,隨時會死人的!

前面的前面是女士專用的溫泉包間。

許達妹被泡的渾身都發癢,尤其是後背,忍不住去開窗戶。

朱提就趴在窗戶前面,看到窗戶開了,自然而然也看到了許達妹,以及許達妹身上的小妹——操,要死了!朱提抓緊管子,加快速度往前面挪。

許達妹結結巴巴沒叫出來,直接躲到角落裏穿浴衣,再出來時,手裏用瓢舀了一瓢子的水往朱提的方向澆過去。

“死死死死色色色狼!去去去死!”許達妹扔了瓢子,還想開罵的時候,窗前又多了個人,是個瘦弱的家夥,穿戴整齊,嘴裏喊著:“垃圾!垃圾!別跑!”

為什麽總有些傻家夥追人時候叫別人別跑?有這麽傻的嗎?

許達妹走出包間,公共溫泉澡堂地方的陽臺門被開了,朱提光著腳跑了進來,身上只有一條刺眼的紅內褲。

“色-色-色——”

“閉嘴!”朱提吼了一聲。

毛哥的人已經爬到陽臺這邊了。

朱提翻出櫃子,隨便找了個女鞋套上,開了門就往外跑。許達妹楞了幾秒,追上去,叫:“我的!我的!我的鞋!”

朱提踩著帆布鞋往外跑,迎面撞上一個女人,迅速側身,繼續往前跑。施詩站定腳,看見許達妹:“達達!你幹什麽?!”

“鞋!鞋!”許達妹腳不能停的追著朱提,不肯放慢腳步。

朱提撞到了好多人,一開始還會道歉來著,到了後面,許達妹一直喊一直喊,朱提被逼緊了,表面功夫都不做了,撞了人繼續跑。

電梯還沒開,朱提不等了,轉身下樓梯。

許達妹腳底被什麽東西硌了下,跳了幾步,追著朱提下樓梯。

電梯門開了。

李時京看見了流著血的一只腳,視線從手機上挪開,看見了許達妹的背影。

8樓被毛哥的人和朱提鬧的天翻地覆的,很多客人都追到前臺部門投訴了。

李時京捏了捏手指頭,問身邊的助理:“毛哥?是承包幾個賭場疊碼仔的那個毛哥?”

助理回答:“是。”

李時京冷著臉,看著地磚上的血跡。好好的一塊價值不菲的地磚就這麽被血玷汙了。

朱提又成了澳門街頭的醜聞,只不過這次多帶了一個人,一個穿著浴衣的女人。朱提跑到人多的地方,才發現追過來的人是結巴,不是毛哥的人。他氣喘籲籲地放慢步伐,還沒完全慢下來,毛哥的人又出現了。

他閉了閉眼睛,往回跑,抓住結巴的手腕,拉著她一起跑。

許達妹看了眼自己的腳,痛到一邊哭一邊叫:“鞋!鞋!鞋!”

朱提暗暗臭罵了幾句話,跑了幾步,看了眼還在後頭窮追不舍的那些死家夥們,氣喘籲籲說:“我買!我買!都買給你行不行!”操!長這麽大,他什麽時候這麽爽快說過要買字了還買給別人?

人人都在看著穿著紅內褲的朱提和穿著浴衣的結巴,人人都在笑,人人都在罵:狗男女,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傷風敗俗的事情!

許達妹被那些人的目光給嚇哭了,一邊跑一邊喘氣著哭,另一只手緊緊抓著胸襟,不知道是因為被人看著,還是因為跑帶動胸部顫動引起的微微痛意,還是因為腳底的痛意。

一個星期內,他朱提居然在街頭裸奔了兩次!什麽臉面都沒有了!這次更嚴重,居然還是大紅色四角褲,說出去誰聽著都好笑!他也是昏了頭,好好地發什麽瘋要穿大紅色?吃飽了撐的去迷信!

跑了幾條街了,腿都要斷了!方展年找了一輛面包車開了過來,終於在財富廣場找到了人。

朱提想甩人上車走了,誰知道那個結巴死死抓著朱提的手不肯放。

“放手啊!”朱提回頭吼了一聲,看到結巴臉上都是亂糟糟的淚水,還有頭發都散了,包括胸前敞開的大片皮膚,讓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條屬於女性的溝溝。他重覆:“放手!”

結巴搖頭。

“操!這兒都這麽多人了!你怕毛啊,他們跟你又沒仇!”

結巴哭唧唧地哼了幾聲。

朱提扯了幾下她的手,低頭一看,才發現她的腳破了好多口子。剛剛跑了那麽多路,這家夥是沒穿鞋子?所以她才一直追著他說鞋子?

他看到自己沓的一雙帆布鞋,眉頭一皺,這結巴是瘋了吧?為了破帆布鞋追了他一路?把自己的腳搞成那樣子?

朱提“啊”叫了一聲,使勁撓著自己的短發:“上車!”說著,拽了拽結巴的手,看到她不肯動腳,以為她是腳痛,作勢要抱她。

“……幹、幹幹什麽?”

朱提瞪了她一眼,“抱你上車啊!”朱提扯開她放松警惕的手,一手探到她膝蓋窩後面,用力抱起,原本以為還挺重的,沒想到挺輕——不對,這麽輕的,那裏怎麽會那麽大?難道眼拙看錯了?

朱提很頭痛,不光是生理上的,還有感覺上的。他看著結巴的腳,又看了看自己沓的已經變形的帆布鞋,想了想,說:“我會給你買一雙好鞋,別哭了——”一個“煩”字被結巴的哭聲和方展年的眼神給弄吞下去了。朱提看了眼方展年,不耐煩的哎呀了一聲:“哭什麽哭!我都說了給你買好鞋!”

“有多多多、多好?”結巴淚眼朦朦地看著朱提。

朱提被她看的臉燥,惡狠狠地回:“不知道!反正肯定比你這破帆布鞋好!”

結巴喪著臉,一副又要哭的樣子。

方展年開著車,看著後視鏡,說:“哎哎哎,別哭啊,提仔,你自己看著辦啊,你招的人!”

朱提對著方展年翻了個大白眼。

“我哪知道鞋子能好到哪裏去!反正肯定是牌子!名牌子!”

結巴立即收了哭臉,眼睛亮了起來。“真真真的?”

朱提看著結巴說話,突然噗嗤一聲笑了。

結巴皺起眉。

“哎,小結巴,你說話一直這麽結巴的?”

“關、關、關你屁事啦!”

“嘖!小結巴,不想要新鞋子了是不是?”朱提兇巴巴地盯著她。

結巴哼唧了一聲,別過臉,對著窗戶外面偷偷抿嘴笑了一下。反正新鞋子必須要定了!

快到棚戶區了。

朱提看了看她的腳,問:“小結巴,你住哪?”

結巴不說話,看這意思,新鞋子不到手,她是跟定朱提了。

朱提舔了下牙齒,也不說話了。

方展年在前面開口問:“提仔,這次是毛哥親自出馬找你,你又犯他哪門子的邪了?”

“鬼曉得!”

車子開進棚戶區地界了。方展年突然想起了什麽,問朱提:“那家夥不會來這兒找你麻煩吧?”

朱提勾了勾唇,指著棚戶區的那些人:“看見沒有?那些人都是憎惡疊碼仔的!管他毛毛蟲還是毛哥毛弟弟的,他們敢進來,我就敢叫他們照打不誤!”說著,看向坐在身邊的小結巴,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小結巴,別抖!哥罩你!”

“……”結巴看著朱提,像是看著一個神經病。

朱提住的鐵皮房經受了八月份日光的洗禮,裏面熱的很,桌子、床都被曬的發燙。結巴站在門口,剛準備跟進去的時候,朱提突然轉身,走過來,一把抱起結巴,說:“小結巴,我裏面可沒什麽鞋子給你穿,個個都是臭男人,怕給你穿了細菌感染。”說著,露出壞壞的笑容。

結巴一巴掌扇在他的後腦勺上,“賠!”

說一個字就這麽順?

朱提挑眉:“打我是吧?”

結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瞪著朱提:“賠!”

“陪什麽陪!老子不是什麽三陪!”朱提故意曲解她的話。

去買醫藥水的方展年回來聽到這句話,笑開了:“提仔,你夠了啊!別逗人家小姑娘了!”

朱提抱著結巴轉過身,擡了擡下巴,“她跟我扯什麽陪!我不是三陪——操!”

話還沒說一半,結巴擡手又一巴掌拍在朱提頭上。

方展年笑起來:“該!逗人家姑娘!該打!”

朱提沈著臉,盯著結巴,“打我是吧?”說著,抱著她的雙手突然用力往往一拋,結巴緊緊抱住朱提的脖子,“啊啊啊”的叫了幾聲。

“叫聲哥哥聽聽,不然,看老子把你從這兒扔下去!”

結巴看了眼方展年,他從屋子裏拿出個凳子放在幹凈的地方。她不肯叫,說:“王王王八蛋!你豬豬豬腦!屁屁屁-眼兒長長長臉上了!”

朱提挑起右眉:“你他媽在罵一遍試試?”

這會兒是真兇巴巴地看著結巴了。結巴不敢造次了,低著頭,緊緊抱著朱提的脖子,支吾了半會兒,才冒出好幾句“哥哥”——乍一聽,還以為是咯咯咯咯......

“得,哥哥被叫成咯咯,受不起受不起。”兇巴巴地朱提看到她清亮的眼睛,瞬間就變臉了,笑起來,抱著結巴坐到門口的凳子上。

“坐好。”朱提拿過方展年手裏的袋子,蹲在她面前,拆開那些藥水盒子,說明書看都沒看,他拿了幾張衛生紙給結巴擦臟兮兮的腳底,開了水龍頭,沾了點水輕輕擦著她的腳底。

朱提緊縮著眉頭,目光全都集中在她的腳上。

這個結巴真是不怕死,他那天傷了腳自己都怕破傷風。

“痛都給我忍著,讓我聽到你一聲慘叫,你就等著被我砍腳吧。”朱提惡狠狠地剜了眼結巴。結巴聽到這話,立即捂住嘴。

朱提打開藥水瓶,拿著藥棉沾了沾消毒水仔仔細細地擦著她的傷口。方展年靠在門口,看著,忍不住發聲:“哎,沒想到啊,受傷多了,這清洗的程度都快趕上專業的了。”

朱提沒搭腔,專心清洗她腳上的傷口。說實話,他自己也沒想到,給自己的傷口處理的越來越不重視了,一開始比誰都重視,一點小傷口都怕死,後來麽,隨便洗洗就行了,皮糙肉厚的還真能死了不成?沒想到,處理別人的傷口時,那些擦藥清洗的經驗都快趕得上專業的了。

到底受了多少傷,才有這麽熟練的經驗了?

朱提赤-裸著上半身,穿著花紋大褲衩,肩膀、後背上的傷口清晰可見。結巴緊緊捂著自己的嘴,被朱提處理的傷口,明明很痛,卻發不出聲音來了。她看著朱提的後腦勺,看著朱提短的紮眼的頭發,看著他後脖頸鼓起來的骨頭、後面的脊柱線條。

大約半個小時後,朱提起身,扭了扭脖子,呼哧了幾聲,轉過臉一看,發現太陽已經下山了,掛在天際線邊上。從這兒望過去,能看到一小片的大海,還有浮在海面上的夕陽。

“能看到這麽漂亮的家夥,老子才不想離開這個破地方呢。”說著,他按著自己的脖子,轉身進了鐵皮屋。方展年靠在門口,看著海面上的夕陽,久久沒挪開視線。

許達妹出生在澳門,長在澳門,卻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好看的夕陽。這就是澳門的夕陽嗎?

——能看到這麽漂亮的家夥,老子才不想離開這個破地方呢。

離開澳門這個破地方嗎?還只是棚戶區這個破地方呢?

許達妹低下頭,看著自己被精心包紮好的腳,然而感動還沒持續幾秒,朱提拿著一套男人穿的運動衫扔在許達妹身上。

“去把這衣服換上!穿著浴衣到處跑!老子臉都被丟沒了!”

方展年忍不住開口:“你不早就沒臉了嗎?”

許達妹捏著運動衫,小心翼翼地聞了聞,被朱提看見了,又罵:“嘖!小樣!你還有臉聞!就是臭的你都必須給我穿上!”

運動衫是香噴噴的,都是洗衣粉的味道,一點都不臭。許達妹哼唧了一聲,“你你你你才、才、你才沒臉!你你你穿、穿紅、穿紅內內內褲!穿那個那個那個褲到到到處跑!”

方展年繃不住了,一想到朱提穿著紅內褲在澳門街頭瘋狂逃跑的畫面,笑到肚子痛。“哈哈哈哈!”

“小結巴,你等著!遲早有一天你會栽老子手裏!”朱提用食指狠狠地在她面前指劃了幾下。

哦,她許達妹才不怕呢,她可是在賭場偷過籌碼換錢的小結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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