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榻之邊，豈容他人酣睡。”我斬釘截鐵地說，“烏斯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你們比我更清楚。論起心狠，草原上還有誰比得過他？論起心機，還有誰比他更狡猾？烏斯一再從腹地調兵，他會讓自己的老巢變得非常空虛，給別人乘虛而入的機會？”

“我們有人在他們手上。”慕容豐此時說話了。

“您說的可是慕容駿？呵呵，步搖王（慕容豐稱號）真的以為，烏斯會相信一個人的性命抵得過現實的威脅？十萬個騎兵對他來說，就是十萬個威脅，在他側榻之邊，恐怕更願意看到十萬具屍首，而不是十萬精兵。囚禁慕容駿對於烏斯來說，更像是一種榮耀，而不是把他當人質。換句話來說，步搖王真的認為慕容駿的生命勝過全部族的生命？”

“放屁，你這是挑撥離間，挑撥我爹和叔叔的關系！”慕容克跳起來，指著我的鼻子大聲呵斥。

“我踩你尾巴了？你跳這麽高？”我擡頭看了看慕容克，笑了笑。

“你！”慕容克擼起袖子，就要上前和我比劃，慕容豐喝止了他，“少放肆，談正事。年輕人，你說烏斯不會容忍我們在他老巢旁，那麽你的意思是說，他會在向你們動手之前先向我們動手啰？”

“不錯。”我肯定地點點頭。

“你怎麽這麽自信？”慕容青忍不住問。

“我們軍長料敵如神，在並州打了好幾次烏斯的埋伏，整個並州都傳開了，豐叔叔，您應該也知道的，我爺爺對他也很是佩服的，所以這次爺爺一定要讓我陪著來，真的，我們軍長很厲害的。”嵇穎此時插話進來，很真誠地對慕容豐說。說完，扭頭來對我甜甜一笑。

慕容克更加不服氣，“你們南蠻子就喜歡說大話，你有這麽厲害，幹嘛要來求我們？跑這麽遠的路，分明是喪家之犬。”

“喪家不知道是誰喪家，我就知道我們自衛軍從無到有半年多來已經發展到十幾萬人，而且越戰越強。蘇尼特、噶樂，這些橫行草原的匈奴戰將前兩年沒少殺你們的人吧，聽說噶樂還有個習慣，把俘虜將領的人頭砍下來當夜壺，據說前年征戰鮮卑以後他做了五六個，是嗎？”

“是做酒杯。”慕容青糾正了一下，面色很不好看。

我用力一拍腦袋，“哦，我的情報還是不準，失敬失敬。不過這個魔頭現在永遠喝不了酒了，只能讓我們漢人對著他的腦袋撒尿了。這些所謂的匈奴名將都切切實實地喪命在我們自衛軍手上，喪命在他們瞧不起的南蠻子老百姓手上。所以，步搖王，我這次來是談合作的，不是誰求誰的。就現實的危險來說，恐怕您要面對的，比我們面對的更大，更迫切。如果我沒說錯的話，春天之前，匈奴就會發布來襲，你們何去何從，自己決定吧。”

慕容豐和慕容青聽到以後，陷入了沈思。只有慕容克很不以為然地說，“就他媽的會扯淡嚇人，匈奴攢著勁要打你們，怎麽會想起我們，我們最近又沒有招惹他們。”但他看到慕容豐的眼神，又訕訕地止住了嘴。

屋裏一時沈寂了下來，只有劈柴在爐裏燃燒的劈啪聲。

過了一會，慕容青打破了沈靜，試探著問我，“那麽你的意思是我們主動出擊，在匈奴人打來的之前，就先向他們進攻？”

我搖了搖頭，“恰恰相反。”

“哦？”慕容豐有了興趣，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我笑瞇瞇地迎著慕容豐的目光，說道，“要想保住你們部族，現在還真是不能率先進攻。”

慕容克實在有點忍不住了，對慕容豐說，“父王，我看這個家夥就是個神棍，陰陰陽陽，裝模作樣，裝得跟算命先生一樣，一會兒說匈奴人會來打我們，一會兒又不讓我們防備。”

“呵呵，”我並不睬慕容克，註視著慕容豐繼續說，“不僅不能率先進攻，而且匈奴人來進攻的時候，還只能失敗。”

這一回，連慕容青也有點聽不懂了，費力地搖搖腦袋“你怎麽越說，我越糊塗。”

只有慕容豐仍然直直地盯著我，眼神裏放射出光來。

我停住不說，慕容豐讚嘆道，“年輕人，真是不可小覷啊。”

慕容克有點不解地問，“為什麽這麽說，父王，難道他說的對嗎？匈奴人來打，我們為什麽一定要敗？”

慕容豐有點遺憾地看著慕容克，“克兒，你真該向這位小兄弟好好學習學習。”然後，在披著虎皮的大椅上坐正，嚴肅地說，“烏斯一直對我們部落非常忌憚，雖然前年我們吃了敗仗，但原因很多，這其中帶兵的你叔叔難辭其咎，我就不多說了。你們要曉得，我們鮮卑戰士都是很勇猛的，現在仍然是非常有戰鬥力。匈奴人要稱霸中原，不會放過稱霸草原，稱霸草原就不會放過我們。烏斯若是大舉南下，一定會保他後方平安，所以他在調兵南下之前，一定會先掃蕩我們，即使不把我們滅了，也要把我們趕得遠遠的。從最近斥候的消息看，匈奴人在我們西邊已經在集結兵力，看樣子馬上就要準備動手了。所以這個小兄弟說的非常對啊，他人剛到草原，就把形勢分析得這樣透徹，太厲害了。”

“那我們不能先出擊嗎？”慕容克問慕容豐。

慕容豐深吸一口氣，“從總體實力上看，匈奴人目前人數占優，騎戰精兵確實很多，我們現在如果直接進攻，不僅要對抗留守草原的匈奴部隊，還要防備烏斯南下的精兵回軍增援，我們兩面作戰，勝算的確太小了。所以不可以先發制人。”

“那為何匈奴人打來我們也不能打勝呢？”慕容青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了。

“呵呵，那就讓小兄弟來解釋解釋吧。”慕容豐轉過來看著我，慕容青和慕容克也一起看向了我。

我環顧了一下，就連嵇穎，也是一臉疑惑地盯著我，仿佛要從我嘴裏探出這個機密來。

於是，不由得耍了個小把戲，故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誰知道杯子裏盛的是馬奶酒，一股腥味直上眉頭，嗓子裏也被嗆了一下，咳咳地咳了起來，嵇穎趕緊過來，幫我輕輕拍著背，猛然後背忽然又傳來一陣大力，我一回身，看到小梅正面色古怪，兩手也不停地錘我的背，不由得心說，“你小子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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