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爾一邊焦急地等待著傳令兵的到來，一邊死盯著對面不遠處的那一層寒光。這些光好像凝固了一樣，整個隊形在他前後傳令的過程中沒有做任何的變化，乃至胡德爾有些迷糊這盾牌之後究竟還是不是有士兵，會不會是南蠻子們布下的疑陣，用來阻止噶樂將軍救援陽邑的。

胡德爾忽然不放心起來，在後面的傳令兵還沒到的時候，命令手下的什長，“去，帶你的人，沖一沖對面的陣型，趟趟路子。”

什長也很幹脆地一帶韁繩，對著自己的手下說，“跟我來。”話畢，一陣風地向前面軍陣沖去，十一個人、十一匹馬成一路縱隊如離弦之箭一般筆直地紮向盾牌。就在騎兵們快要接近盾牌營的時候，在騎兵沖擊的那個陣線忽然裂開了一個口子，兩邊持牌的士兵迅速向左右分開，這十一個人也不含糊，直插自衛軍的陣營。等十一個人馬全部進去，兩邊的士兵又飛快地合攏了陣型。胡德爾死死盯著軍陣去看，卻被合攏後的旗幟擋住了視線，這十一個人像石子丟進了大海一樣，馬上無影無蹤了，連一朵浪花都沒翻起來。對面軍陣依舊寂靜，依然盾如墻、刀如林，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胡德爾倒吸一口冷氣，堅定地對自己說，“沒錯了，是自衛軍的主力，是打死蘇尼特的那批人。”

“上來了！”傳令兵從後面喘著粗氣策馬而至，向胡德爾說，“噶樂將軍已下令全軍進攻，讓你迅速向左翼游動，註意發現南軍的破綻。”

胡德爾回頭一看，黑壓壓的一片人馬正在渡河，馬蹄濺起的水花把平靜的河面攪得像開了鍋的水，後面還有延綿不斷的人湧向河裏。

******

我在遠處半山的樹林裏眺望著，看著噶樂大軍先警戒再突擊，前鋒部隊已經過了河，迅速越過泥濘的河灘，向丁揚的軍陣靠近。小梅在身邊不無擔心地問，“老薛，你說丁揚頂得住這麽久嗎？”

我回答到，“頂得住要頂，頂不住也要頂。成敗就此一舉，狹路相逢勇者勝。丁揚已經憋足了勁，沒有誰比他更渴望戰鬥，沒有誰比他更渴望在面對面的碰撞中把匈奴人碾碎。”

當匈奴前軍集中隊形向盾牌陣開始進發的時候，整個盾牌軍陣仍然紋絲不動，我和小梅都忍不住地讚嘆丁揚訓練防守的軍陣真是有兩把刷子，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調教初經戰事的軍兵們這麽沈住氣，保持住整個陣型不亂、軍心不亂。這家夥，別看他有點粗魯，論起防守戰來說，人才啊。

胡德爾已經在匈奴軍陣的左翼前出了，偵測丁揚陣型的右翼，他尋找著防守的薄弱地帶，試圖向丁揚陣型後面再深入下去，很快盾牌陣後就射出不少箭支，驅離了胡德爾的試探。把底牌給對手看是很危險的，對襲擾的偵查丁揚知道要把他們趕走。

噶樂已經從中軍插到前軍來了，他就如同嗅到了腥味的野獸，興奮著、咆哮著，催著整個隊伍向前面壓上。噶樂非常喜歡正面的對決，他認為只有這樣才是真正的作戰，才是真正男人之間的對抗，才是證明自己勇敢的搏鬥。在他確定敵軍要正面和他硬杠以後，他簡直要嗨翻了，他渴望在正面的廝殺中，砍下敵人的頭顱，咬斷敵人的脖頸。所以，不等全部部隊過河，他就先渡過了桃河，並指揮著先渡河的前軍馬不停地地對丁揚發起了進攻。

箭矢飛舞，馬刀高揚，匈奴騎兵發起了一次又一次的沖擊，整個桃河右岸忽然間像揭開了魔鬼的匣子，血腥和暴力在一靜一動兩個陣營中迅速展開。

丁揚特別熟悉這個場景，是的，特別熟悉，在雁門關下，就是這樣的騎兵沖擊，就是這樣的滿口呼喝著嗚哇怪叫的一群魔鬼幾次三番地用弓箭、用馬刀來想收割自己兄弟的生命。一樣的刀與盾的撞擊、一樣的馬與人的對抗；不一樣的是，他身後不再是高大的城墻，他可以向後撤；不一樣的是，之前和他戰鬥在一起的是當兵很多年精挑細選的老兵壯漢，現在拿著新做的木盾、剛打造繳獲的長刀戰鬥的，是武藝稚嫩的新兵蛋子。在一個月前，他們還都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有種地的、有做小買賣的。不一樣的，還有作戰的堅定意志和對敵人的仇恨。丁揚深深地感受到他帶的這些人，雖然戰陣生疏、武藝一般，但是戰意熾烈，士氣高昂，匈奴人一個多月來的倒行逆施、殘忍殺戮已經把並州的百姓逼上了絕路。他們沒有任何選擇，作為一個想求生的人，作為一個想為子孫後代庇佑的漢人，這支隊伍裏的每一個戰士都義無反顧地挺起胸膛，面對高大的戰馬、面對兇惡的騎兵，勇敢地扛起了盾、勇敢地揮起了刀！

刀與刀相接，非常刺耳；刀砍入骨頭的鈍聲，也讓人頭皮發麻。彪著血、從心底裏喚起每一個雄性的細胞，丁揚的陣營們像堅硬的石頭，結結實實地承受著匈奴人的每一次沖擊！

小梅幾乎要停止了呼吸，看著匈奴人一浪又一浪地沖擊著丁揚的陣營，我則死死地盯著噶樂部隊渡河的情況。看著他們差不多渡過了一半，我猛地站起來，揮舞著紅色的自衛軍大旗，大吼一聲“兄弟們，為父老鄉親報仇的時候到了，沖啊！”

從周邊的山上、樹林裏立刻湧出無數人馬，迅疾地向桃河左岸殺去。遙遙對面的山上也奔下一支隊伍沿著河岸和我們相向沖擊。

此時，噶樂已經指揮著前軍左右攻擊，把丁揚的陣營由直線打成了曲線，有幾處已經楔入了一小部分，噶樂特別想把面前的這些人給分割包圍掉，早點殺完。猛然聽到背後有隊伍殺出的聲音，他心裏還是一顫，“狡猾的南人，還是中了他們的奸計。但是不要緊，前面的這些蠻子快頂不住了。”他命令傳令兵，“告訴後軍範倫，讓他搞定後面的局勢。”

同時，噶樂高聲向前軍呼喝“拿下這些南蠻子，每人都有賞賜，在並州城裏會給你們找到最想要的東西。快快殺過去！”

匈奴騎兵們嗷嗷叫著又向丁揚的陣營發起了又一次進攻。

沒有渡過河的匈奴人停止渡河，分兩撥快速擴展隊形，向相向夾擊的我們兩支部隊迎頭而來。又一場惡戰隨之展開。桃河兩岸，已經撤底變成了血肉地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