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已經有些涼意了。這世代還沒有霧霾一說，頭頂上的天湛藍湛藍的，像海水倒灑在天空上，濃濃的。藍天上間或有一兩朵白雲，也是高高的，讓人感到神清氣爽。我和小梅走在往前池鎮的官道上，兩邊是日漸泛黃的黍（小米）。莊稼快成熟了，老百姓就指望著這些糧食活命呢，好不容易熬過了大災，可不能再讓人給搶了去。

我之前和小梅商量後，覺得但憑目前我的一己之力，想發動起所有力量護住陽邑百姓，乃至更多的百姓，太難了。這世界大世家的力量和號召力還是很強的，而且宗族家族的力量在這個時代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放眼整個陽邑，乃至並州，嵇家是一個顯赫世家，不說他盤根錯節的官場子弟，僅僅是龐大的家族人口，就有振臂一呼應著雲集的效果。既然要賑濟蒼生，就要學會毛老人家的策略，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善於借力打力。所以尋求嵇家的支持，是應對未來事變的重要選擇。我和小梅就抓緊動身來拜訪嵇家老太爺了。

因為搭救老爺子賣了能賣的所有東西，家裏連馬兒驢兒都沒有了，我和小梅是步行去的前池鎮。好在前些日子讓災民整修了官道，路還好走，小梅拍拍我的肩說，“老薛，沒想到能享到你的福，這路好走多了。不過，你之前讓災民們修路，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也會拿腳底板來丈量吧。”

“你懂麽，這叫以工代賑，單純地給予是不行的，沒法激發人的內在動力，福利太好會養懶人的，所以賑濟災民也要有竅門。”我不自覺地挺挺胸脯，傲嬌地揚起了下巴。

“去去去，搞得跟真的一樣，你這話也就是我能聽懂，擱這時代換個人就把你當瘋子。還有啊，別瞧這路你修得好，修得越好越危險，更方面匈奴騎兵長驅直入。”小梅又開始給我敲警鐘，她總是在我得意的時候潑個冷水啊、打個悶棍啥的，我都習慣了。

“咳咳，你說的沒錯，世間上的事都有兩面性，從……”

“得得得，嘚瑟什麽啊，又來給我上課不是，沒看出來你這麽好為人師，怎麽穿過來以後老是喜歡滿嘴大道理，真應該把你穿到國子監去，天天讓你仁義道德。”小梅嘬著牙，滿臉鄙夷的樣子。

“哎，你聽我說啊，這道修好了方便敵人也能方便我們的，再說我也有防禦預案的……”

“案案案，還是趕緊趕到前池再說吧，肚子都餓癟了。找不到幫手，我看就你這仨瓜倆棗的人，怎麽去抗衡匈奴鐵騎。”

“好好好，小梅，你是真理好吧。”

“色狼！”

“啊？我怎麽忽然就色狼了？”

“真理都是赤裸裸的，你說我是真理是什麽意思，還不是暴露了你內心淫蕩的世界？！”說著，小梅快步向前，還不忘記緊了一下胸口的衣襟。

#￥%@我吐……

這小梅，怎麽越來越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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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家確實是世家大戶，六進深的大院，恍惚以為到了小皇宮。嵇家有在朝中做大官的嵇老爺，祖宅坐鎮的還有他爹，嵇家的族長年逾七十的嵇老太爺。我們這次來拜訪的，就是嵇家的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爺，順便說一句，嵇穎是他重孫女。嵇穎的爹因病死得早，爺爺在京師為官照顧起來不方便，就把她留在老家。想起了嵇穎，我心裏莫名地就是一蕩。

來到嵇府的時候，已是下午，請門房通名報姓後，先到院子裏等著。小梅眼尖，看到大門右側馬廄裏栓著幾匹好馬。有六七匹馬，毛色純正，沒有一絲雜毛，軀幹修長，蹄子很大，比旁邊的幾匹馬看起來高貴許多，壯碩許多。小梅指給我看的時候，我也忍不住讚嘆了下，“好馬好馬，看著就讓人想騎上去的沖動。”

小梅拿手指戳戳我的屁股，暧昧地說，“老薛，我發現你最近情況不對啊，又是騎啊的，又是沖動啥的，說，是不是身體發育好了。”

我翻了下手腕，打掉她的手，笑瞇瞇地說，“你說反了吧，有道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根本就沒往那裏想，倒是有人最近老是往那裏想。哎，你說也奇怪了吖，這春天都過去了，怎麽就開始思春了呢？吆，疼！！”

這小梅又很掐了我一下。

我有些氣惱地說，“註意點影響好吧，這都有人呢。”

“讓你敢再挖苦我，哼。”

此時，門房從裏院出來，高聲說道“薛公子，我們老爺有請。”

我忙跟著門房進去，留下小梅一個人待在院子裏。

嵇家老太爺精神非常矍鑠，身體看起來也很健碩，如果不說，根本想不到他是七十多歲的人，以平常眼光看，也就是六十。在當時那個時代，人到七十古來稀，已經是非常高壽的人了。他頭腦清楚，思維非常活躍，簡單交流幾句後，即令我刮目相看。

老太爺經歷了很多事，能確保嵇家百多年不倒，數十年來蒸蒸日上，見識有過人之處。待我談到外患很嚴重的時候，他很欽佩地看著我，“年輕人，有你這樣眼光的人可不多啊，年紀輕輕見識如此之深，我這幾個孫子都比不上啊，可惜你不是我家的孩子，呵呵。”

老人捋了捋胡子，不無擔憂地說，“你剛才所說的，正是我最近所擔心的。如今邊兵廢弛，守備漏洞百出，朝廷雖然意識到匈奴早晚來犯，但幾支精兵都用來對付青州、蜀州的叛亂。他們以為匈奴對中原只是騷擾，哪裏知道惡狼的胃口是永遠填不飽的。並州雖是邊遠之地，但也是我華夏的一部分，是制衡匈奴、鮮卑的重要堡壘，如果並州有失，則中原門戶洞開，異族鐵蹄飲馬黃河輕而易舉，到時候不僅僅是生靈塗炭，這大魏江山能不能保住都很難說啊。其實，現在匈奴是我們最大的敵人，但是草原上還有很多狼，這些狼用好了，就是我們的朋友，用不好，會是我們更大的敵人。”

我也欽佩地點點頭，老太爺能把敵我態勢看得這麽清楚，而且預見到了游牧民族勢力的變幻，確實是非常有戰略眼光的，能做嵇家族長，果然名不虛傳。

“年輕人”，嵇老太爺微閉雙眼，像是在考慮問題，又像是在打盹，“你剛才說匈奴最近肯定會大舉來犯，兵鋒很可能會指到陽邑和州城，你，有何建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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