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小梅看我面色不佳，小心翼翼地問，“怎麽樣？見到嵇大人了嗎？”

“嗯”，我悶悶地說，“但是他還沒有肯定說要出手相救。”

小梅嘆了口氣，“其實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不過現在這個結局也是我預料到的，不是我這裏放馬後炮。”

“此話怎講？”

“這世道，求人辦事難道就憑一張嘴兩張皮嗎？”小梅道，“後世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我們托生的這個大魏又何曾變過這樣的規矩？當初你爹為你舉薦的事情，就沒少砸銀子，這還只是求官這樣的小事，如今人命關天，而且又是謀叛這樣的大案，你覺得沒有銀錢開路，這事能如何了斷？”

我長嘆了一口氣，“小梅，你說的太對了，我又何嘗不知。今日過於匆忙，離開時我們只帶了三百兩銀子，這些錢杯水車薪。要盤下這樣的大案子，非要使得大把銀子才行。平常都是老爺子管錢，我從沒有操過這份心，如今真的要把家裏的家當理一理了，恐怕要砸鍋賣鐵了。”

小梅勸我，“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好在你已經讓薛福回去籌錢了。想來薛夫人已經在辦了，不妨我們這兩日耐心再等等，待家裏的銀子到了，然後再去活動活動。不然，你這樣空著手到處拜訪，也不是辦法。”

我呼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

小梅默默地走過來，抱著我。我兩手從後面拍拍她的背，在她耳邊說，“早點休息吧，也是累了一天了。”

小梅沒有說話，她的背軟軟的。

******

第二天，我和小梅在州城裏四處走動走動，想把城裏的情況也摸一摸，畢竟未來還要在這活動一段時間。州城比縣城繁華多了，節次鱗比的商鋪、各個威嚴的衙門，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是路上的市民多有菜色，饑荒不可避免地影響了整個北方，城裏的乞丐也很多，蓬頭垢面，跟著衣著稍微光鮮的人後面一路乞討。

乞丐太多了，州城裏顯然沒有組織力量去管理。慢說這世代沒有社會保障之類的，就是有不用心做也會把情況搞得一團糟。只是朝廷還不明白，好多農民起義不就是因為災荒流離失所，流民生計全無，所以才鋌而走險嗎？

這種在社會上流動著的“力”，處理得好，就會鞏固自己的政權，處理不好，就會天下大亂。從東漢末年黃巾軍起義、唐朝黃巢起義，到明末農民起義，再到清末太平天國、撚軍，哪個不是按照這個規律來的。看到此情此景，真的感到大亂要來了。此時的大魏已經存世三百餘年，舊有政權的弊端都有了，也許只待一個火星扔到這遍地枯草中，就會燃起沖天大火了。

在城裏兜了幾圈，我和小梅慢慢看出一點門道，這些乞丐也是有幫派的，有的新流民明顯還沒有被吸納到幫派裏，日子過得更慘。這麽早就有丐幫了？目前，還沒有看到其他宗教和社團活動的痕跡，如果有，呵呵，這州官的日子可不會好過了，造反真的是遲早的事。

時至中午，饑腸轆轆，我和小梅走到城南，沒有什麽飯館，只在路邊有些飲食攤，小梅找了個略微幹凈點的面攤坐下。吃到一半，忽然看到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娃娃，眨巴著眼睛咽著口水盯著我們看。我看這小孩衣著很好，應是大戶人家的孩子，但是旁邊卻沒有一個大人，心裏納悶，小梅已經和這小娃娃聊上了。未幾，小梅又問店家給娃娃要了一份面，抱著這個小孩餵他吃了起來。

小梅說，“老薛，這孩子走丟了，咱們得把他送回去，家裏人不知道要急成什麽樣呢。”

我說，“你問清楚了嗎，他是哪裏人，家在哪？”

“孩子太小，有點說不明白，只知道他姓丁，家裏住著大房子大院子。”

好吧，又要我們作一回福爾摩斯了。好在現在這州城不算太大，有頭有臉姓丁的能有多少？吃完我們就帶著小孩子一路打聽過去。東南西北這通找，起先是在城南地區，結果問下來幾個姓丁的大戶都沒有孩子走失，慢慢擴大到其他城區，剩下來的丁姓人家逐個排除，到黃昏時候，還有兩家，一個是鹽商丁遵，一個是州裏的駐軍頭領驃騎將軍丁揚，我正和小梅在商量先去哪一家的時候，忽然前面沖過來幾個人，口裏喊著“別讓他們跑了”，帶著棍棒就圍住我們。我迅速擋在小梅和孩子前面，還沒等我叮囑小梅小心，一個家夥就劈面當頭一棒打了下來，我一個側身閃過棒子，沒等他變招就一個橫掃，一腳踹在他腳踝上，把他撂倒在地，緊跟著另一個人又進招過來，橫著就是一棒，這個時候已經不能再躲了，再躲這個棒子就要掃到小梅身上，我看準他的棒勢，一個探手抓住棒身往懷裏一帶，身子一扭，雖然腰間也著實吃了一擊，但終是卸了他的力，又借了他的力把他旋了出去，棒子已然在我手上。這個時候，我就不等其他人再來攻我了，快速出手，探向剩下的三個人。多虧鄧哥教了我棍術，打武林高手我不行，收拾幾個三腳貓的棒槌還是綽綽有餘的。鄧哥的棍術妙就妙在攻下盤，兩三個回合，就把剩下三人打到在地。

我得意地擺個pose，把棍朝天一戳，還沒等我向小梅說什麽，忽然旁邊巷口裏斜刺裏沖出一條大漢，只一拳就擊在我右臂上，棍子立馬撒手而飛，還沒等我回撤，這家夥快如閃電，一把薅住我的衣領，在一手撩起我的右腿，刷的一下就把我舉起來了！

小梅見勢不妙，擼袖子就要上，躲在她身後的小娃娃開腔了，“爹爹！”

此時我被人舉在空中，姿勢比較狼狽，那漢子手一松，我就落了下來，說時遲那時快，眼看我就要落到地上摔個屁股蹲兒，我右臂迅速掛住他的脖頸，那大漢也不理我，一個大步就跨到小娃娃的身邊，抱起來又是疼啊又是親，我訕訕地從他後背下來。那小娃娃大約是被他胡子紮痛了，扭著身子要下來，一邊掙紮一邊指著小梅說，“姐姐給我買了好多好吃的。”

那漢子放孩子下來，右手仍緊緊牽著不松手，警惕地看著我們，問“你們是什麽人？”

小梅笑瞇瞇地說，“什麽人？好人，做了好事被當賊的好人。”

這時候地上的幾個仆人模樣的家夥也踉踉蹌蹌地爬起來，對那漢子說，“將軍，都說雲寶被壞人拐走了，我們找到這裏看到這兩個人帶著雲公子東張西望，定不是什麽好東西，怕他走了……”

“所以就不問青紅皂白了？”小梅有點氣呼呼地說，說完把我衣服一撩，腰上赫然有個青印，是剛才棍子打的。小娃娃說，“哥哥對我很好的，一直讓我騎在頭上找爹爹。”

那漢子顯然比較尷尬，松了牽著小孩的手，一抱拳說，“在下驃騎將軍丁揚，早上雲寶鬧著出去玩，誰成想居然走丟了，家裏都翻天了，找了一天了，多虧壯士和姑娘。”

我也有點尷尬，心想老子好歹也是號稱剿滅過兩撥山賊的英雄，被這家夥兩招就制服了，雖然有猝不及防的因素，不過這臉上也太掛不住了，有損我高大威武的英雄形象啊。抱拳回道，“在下薛誠，這~是我妹妹小梅。”

丁揚眼睛一亮，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陽邑的薛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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