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頓好粥廠，有了詳實的災民的一手信息，接下來我就著手建災民營了。這大批災民身體虛弱，老的老小的小，風餐露宿不是長久之計。好在古時候人對住的也不講究。我安排兵丁，還有稍微強壯一點的災民，一起動手，用樹幹、谷草啥的，在城外開辟一片地，做好規劃，分分格子，建起了居住點。這就是仿造後世的難民營，為便於管理，還任命了臨時的營官，分區任命了區官，統一管理。以後再有發放糧食物品、維護個秩序的啥的，我就輕松多了，災民營還實行宵禁，連帶流民治安問題，一並解決了。

大災往往伴著大病，災民前段時間因病死亡了不少，還有很多人患病。我說服了曹新，在災民營旁邊，新建了一所懸壺館，把城裏和四鄉的大夫集中起來，用糧食作酬勞，聘請他們為災民和城裏的居民看病。這年頭，糧食可比金子還珍貴。這懸壺館裏，我還特別分了兩個區域出來，一個是住院區，一個是隔離區，就是有傳染病的，管你是誰，一概關到隔離區防疫，等治好了再出來。這樣就大大降低了疫病傳播的情況。

在這個整治災民的過程中，我又陸陸續續收養了一些孤兒，後來人越來越多，我讓小梅專門照顧，帶他們到綢莊先住下來，以後再尋機會看怎麽安頓最好。

閑則生事，災民們也不能整日無所事事，我排了計劃，尚有勞動能力的，去整修通往州府的官道，加固縣城的城墻，又沒時限，慢慢做唄。體弱的和女性，幹幹編制，織草席柳條筐之類的，或者分到懸壺館照料病患，反正不能有人吃閑飯。賑災歸賑災，但不能有不勞而獲的導向。我腦子裏堅信，以工代賑比單純施舍要有意義的多。我們中華民族幾千年來都是勤勞勇敢的美德代代相傳，我們的制度不能養懶人。

這些措施一一施行以後，整個城裏城外面貌大為改觀，不僅建築房屋比以前很有秩序，整潔衛生了不少，而且社會秩序更加井井有條。想在災民營裏渾水摸魚的小混混沒空間待了，還敢不太老實的都被我上了枷，在城門口或者粥廠口銬著呢。現在的流氓、混混、地痞之類的，見到災民營就遠遠躲開繞著走，生怕被盯上拉了壯丁出苦力去了。一時間，災民營居然成了很多城裏人向往的地方。災民們非常感激涕零，每次我到哪裏，都有人磕頭感謝，稱頌我是薛大善人。我總是不好意思地說，“我還小、我還小呢。”他們就改口叫我“薛小善人”。

很快，這個名號就傳開了，以至於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原名叫什麽了。說到我真正的原名，那叫薛一巖，唉，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再用上啊。

現在的主要問題就是糧食太少，吃不飽。糧食不夠吃，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城裏糧價太貴。綢莊進的糧食，大部分都運回薛家寨了，不然我一定會拿出來平價供應，抑制糧價。城裏的三家糧莊擺明了商量好了沆瀣一氣，囤積居奇哄擡糧價，一天一個價，翻著翻地往上漲。

朝廷從冀州運來的賑災糧，到縣裏還要有些日子。今年糧食收成肯定不好，鄉下沒多餘的糧食，城裏很多人吃不起糧，光靠城防糧庫裏的糧食，養活這麽多災民，撐不了多久。我曾經找過幾大糧商，和他們商量過，想以高於平日價格五成的的標準，從他們那裏買些糧食，誰料他們獅子大張口，竟然要幾十倍的價，簡直比作山賊來錢還快啊。談無可談，不歡而散。

之後，我去找了下曹新。在這縣裏活動，沒有一把手的支持，那怎麽行。

曹新這些日子，明顯心情大好。王華曾對曹新進言，說恭喜主公天降英才，日後若是主政朝綱，這個薛家小子必是可以倚重的棟梁之才。從剿滅兩處山匪來看，此人膽大心細，善於用計，仗打起來有章有法，絲毫不遜於沙場老手。從安頓災民來看，更是顯出大氣之才，能變不利情況為有利情況，遇事分得清輕重緩急，把個疑難問題處理得井井有條。真的是難得的文武全才啊。

曹新聽了，也是頻頻點頭，認為一定是有高人曾經點撥或者教授於我，“想不到一個鄉野之中的小子，竟然有如此屠龍之術，之前還真是小瞧於他了。只是不知道他背後的高人是誰，如果能夠請得來，那我更是高枕無憂了。”

王華勸曹新道，“不管他有無師承，先師又是哪位。僅看最近的事情，就可以清楚地看出，此子有經國濟世之才。現如今，這境內兩處匪患都相繼在兩個月內剿滅，這可是多少年都奈何不得的呀。再有，眼看一場大災來臨，一個處理不好，就會丟官，少說也好被申斥，但他這些對策如信手拈來，一場大難反倒成就了主公主政的閃光點。看郡裏各縣，不，就算是州裏，乃至整個大魏，還有哪個縣能把災民治理得井井有條，而且不僅災民沒有鬧事、沒有造反，還能讓災民為我所用，去修路去補城墻，真是想也不敢想啊。此等人才，還是早點籠絡為好。趁這小子涉世未深，早點拉攏為我所用，定可助主公成就所願所想。”

曹新笑瞇瞇地摸著下巴，胡須尚有些稀疏，他想做成老成持重的樣子，故意放慢了語速，壓低了聲音，“並州小縣困苦，豈能擋住金鱗。洛河舊人當驚，且看曹新騰隆。”

王華立刻馬屁送上，“好詩好詩啊，大氣與才情並露，祥瑞與吉兆降臨。丞相那裏已經傳來好消息，待春災過後，他即刻要舉薦主公入朝，作黃門侍郎呢。”

“嗯，此職為皇上和尚書令之間公事處理的往來傳達，屬於能自由出入禁中的外官，能接觸到眾多朝廷機要，地位太重要了。丞相如此看得起我，曹某定當誓死效力。”

說著，曹新站起來，向南京師的方向深鞠一躬。

王華在一旁說道，“主公年不過二十四，就擔此大任，日後前程必不可限量啊。真是恭喜主公賀喜主公啊！”

就當此時，門子來報，我來求見。

曹新意氣風發地大手一揮，“快請快請。我的福瑞來了。”

待我進得門來，曹新已是春風滿面，見面就握著我的雙手，十分動情地說“薛縣尉辛苦啊，這幾日奔波勞累，曹某代全縣百姓好好感謝你啊。”

我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曹縣令言重了，都是大人您指揮有方啊，薛某只是按照您的部署做好分內的事，現在四境清明，盜賊無蹤，流民安頓，形勢一片大好，全賴曹縣令指揮若定、治民有方啊。”

“哈哈！”曹新開懷大笑，早想不起來當初我提醒他旱災將至，饑荒會生變的事情。

我話鋒一轉，“不過如此大好形勢，也若懸崖游走，一個不小心就會勝果無存了。”

“哦，”曹新一楞，“你且說說。”

我掰著指頭給他算，如今統計下來流民湧入本縣的有兩萬人，雲中、定襄、雁門、西河幾個郡的都有，而且道口的自衛軍攔也攔不住，人數還會增加，本縣境內饑民也不少，聚在縣城附近的也有一兩千人。田裏撂荒很嚴重，十裏都見不到人煙，莊稼全都旱死，沒法指望夏收了。現在全憑城防糧庫的一點糧食熬粥，很快就要見底。朝廷撥付的賑災糧還要有些時日方能到來，如果一旦斷糧，這麽多人肯定要亂。

曹新沈吟起來，問“那薛縣丞可有良計？”

“良計我是沒有，現如今要解決問題必須要有實打實的糧食。如今大旱，四鄉八裏的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城防倉庫一旦告罄，全縣境內就只有一個地方有糧食了。”

“哪裏？”

“城裏的三大糧商。”

“這個，本官現在官庫中並無餘錢，奈何采買？”

“買？大人，恐怕現在就算是財神來了，也買不起啊。”

“為何？”

“糧價年初為300文一石，如今趙、李、範三家的糧食已賣到一斤300文，翻了六十倍，而且還要往上漲。城中百姓，為了活命，賣兒賣女，賣房賣地的，都比比皆是啊。”

旁邊的王華忍不住插嘴，“薛縣尉的意思是不是要曹大人強抑糧價。”

我看了一眼王華，轉過來對曹新笑笑說，“曹大人官聲極好，我怎麽會讓他去做此等招人非議的事情呢？”

曹新盯著我，一時間不知道我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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