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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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很好◎
黃熙雨很快就見識到年輕男生身體恢覆體力的速度, 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游也已經站在廚房裏煎火腿。
他用她買來的切片面包做底，雞蛋煎好放在盤子裏, 正在準備做三明治的材料。
窗外天色還很暗，陰沈沈的, 像是要下雨的前奏。
黃熙雨隨意將頭發紮成馬尾，她還沒洗臉刷牙, 想著在別人家裏, 或許東西沒那麽齊全，不如早點回去。
看見她的身影，執著勺柄的游也漫不經心擡起眼。
黃熙雨同他打過招呼。
游也挑眉，慢條斯理道：“洗臉了麽？”
“還沒。”
“去吧。”他說，“洗完出來，吃飯剛好。”
黃熙雨木訥點頭, 進去洗手間，就看到有人放在洗手臺上嶄新的杯子和未開封的牙刷。
不會是別人放的。
黃熙雨想象著游也醒來之後的畫面, 不知道他的身體恢覆得如何, 但他很早起床, 將一切都有條不紊地完成，那時的她，還在睡夢中。
該怎麽評價？有些不切實際。
她洗漱完畢, 坐在餐椅上, 面前擺放著兩塊兒切好的三明治。
游也還在廚房做另外一個。黃熙雨攥了攥手，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怎麽樣？”
游也關了火, 看著她。
“好吃。”
“嗯。”
“今天什麽安排？”
黃熙雨想了想, 說：“和舍友一起去逛街。”
她昨天答應程若蕓逛街買衣服, 今天陪她去市裏一趟。時間來得及，周末的清晨，宿舍裏應該很少有人起床。
游也點頭：“你家在靜南。”
黃熙雨“嗯”了聲。
“怎麽不回家。”
“不想回。”黃熙雨漫不經心地問他，“你不也沒回嗎？”
“我家裏沒人。”
黃熙雨問去哪兒了。
游也端著盛好三明治的盤子走出來，語氣淡淡道：“我媽最近想去歐洲看音樂會，我爸陪著去了。”他頓了頓，想起來什麽，補充說，“走了有半個月了。”
黃熙雨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有錢，可能在蘇航眼中，她的沈默為她平添了很多神秘。她不會傻到見人都要訴說自己家境——父母離異，各自成立家庭，她跟著經濟狀況不太好的母親，拿著父親私下給予的零花。
但游也的坦白，讓她感覺到他是個家境殷實幸福的小孩。
黃熙雨也見過游椋。
他們給她的感覺一樣。
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真好。”
“嗯？”游也看著她，“好什麽？”
黃熙雨回答他：“你父母感情真好。”
游也不吃驚，點頭：“挺膩歪的。”
黃熙雨津津有味地吃著三明治，嘴裏含糊不清的，仍是那一句。
“真好。”
---
吃完飯後，黃熙雨獨自回了宿舍。其實游也是想送她的，被她拒絕了。
距離不遠，再說她也不想被別人看見。
陽光熹微，學校正門到宿舍的道路逐漸被照耀成橘黃色。
她推開宿舍的門，舍友有兩個還沒起床，只有逯露坐在書桌前玩手機。
逯露一轉眸，反應過來，滿臉驚訝：“你昨晚去哪兒了？”
黃熙雨放下挎包，說：“回了趟家裏。”
睡眼惺忪的程若蕓在床上翻了個身，坐起來揉揉眼睛：“你昨晚不是和那誰去吃飯了嗎？怎麽又回家了？”
黃熙雨臉不紅心不跳：“我媽給我打電話。”
“這麽早就回來了啊？”程若蕓又問。
“陪你去市裏。”
程若蕓怔了一秒，“啊，這麽好啊。”
“對啊。”
程若蕓是外地人，也是這個宿舍和黃熙雨關系最好的人。她周末不回家，只有在節假日的時候才會加入搶票大隊，隔天到家。
程若蕓家境良好，喜歡逛街購物。學校附近的衣服質量款式她看不上眼，撞衫率賊高。她隔一周就要去市裏逛街購物，黃熙雨偶爾會和她一起。
她慢慢吞吞地下了床，拿著牙刷洗面奶進了洗手間，進去前還不忘詢問黃熙雨一句：“你吃早飯了嗎？”
“吃過了。”
然後程若蕓懵了幾秒，反應過來了：“媽媽牌早餐哦。”
那天中午沒逛多久，她們找到一家廣式甜品茶餐廳吃飯。吃飯前程若蕓一雙黑葡萄般地眼睛盯著她滴溜溜地看，嚇得黃熙雨以為自己臉上有東西。
十一點多，餐廳還沒上人。黃熙雨被程若蕓看了許久，才慢悠悠地說：“你有什麽想說。”
“你沒說你要回家。”程若蕓說，“你昨晚難道不是和游也在一起？”
“……嗯。”黃熙雨抿了口珍珠熱奶茶，“差不多。”
“什麽叫差不多。”程若蕓一臉了不得道，“你和蘇航在一起的時候，可從來沒有一起出去過夜。”
黃熙雨瞄她一眼，不知道她這話有什麽不對。但是，這能證明什麽嗎？
她和游也關系比和蘇航好？
目前是這樣。
她已經和蘇航老死不相往來了。
程若蕓扯扯嘴角，“你說話呀。”
“他生病了。”黃熙雨說，“我去照顧他。”
“你去男生宿舍照顧他。”
“他搬出來了。”
“也是。”程若蕓搖搖頭，“游也和蘇航同宿舍，你去照顧他，就算蘇航再窩囊，估計也承受不了這個。”
黃熙雨說：“我沒想過這個。”
程若蕓手裏把玩著一張紙巾，疊過來疊過去，一會兒像兔子，一會兒又變成千紙鶴，但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手上，“男生和女生不一樣，蘇航劈腿洛思，你心裏再不爽也保持體面。”
黃熙雨真不想聽她說這個，看她一眼，說：“你還是先吃飯吧。”
程若蕓頓時噤聲，意識到黃熙雨情緒的轉換，猴精猴精地對她笑：“熙雨，你課選好了沒。”
“什麽課？”黃熙雨明顯忘記了。
程若蕓回答她具體課程，又說：“下半學期才開始上課，周一至周三連上六周就結課了。”
黃熙雨想起來了，拿出手機登陸學生系統，確定之前的選課已經成功。
陪程若蕓逛街逛了一下午，晚上黃熙雨回到宿舍洗漱完畢，幾乎頭沾上枕頭後就睡了。
隔天黃熙雨去上課，她和程若蕓坐在教室中間的位置。逯露和韓筱丹還沒來，托她占好位置。
然後她一擡頭，就看見游也甩著教材，大步流星從前門走進來。
他人收拾得清爽，沖著講臺之上的老師打過招呼。而後轉眸，也像是一眼望見了她。
游也走到黃熙雨身旁的空位處，二話沒說地坐了下去。
黃熙雨擡頭看著他，遲遲沒移開視線。
游也下意識對上那雙眼睛，問道：“有人？”
黃熙雨停頓兩秒鐘：“沒事，你坐吧。”
游也：“不讓坐？”
“沒有。”黃熙雨又停頓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麽，“你坐吧。”
游也說：“感覺聽你這語氣有點兒不想讓我坐。”
黃熙雨將已經收回的視線再次轉回他臉上，還帶了點兒詫異：“我沒有，你是怎麽聽到的？”
游也：“我猜的。”
他剛洗了澡，渾身上下一股好聞的氣味，黃熙雨看了一眼他的臉，黑色發絲柔順的耷在額前，鼻梁高挺，唇色淺紅，像一只乖巧小狗。
黃熙雨低聲道：“給舍友留的。”
但一向有禮貌有教養的游也卻只是說了句：“哦。”
不是很想讓開。
“你病好了。”黃熙雨側過臉，在人聲嘈雜中淺淺陳述事實，她聲音不大，但游也聽得見。
他說好了，又說多謝。
黃熙雨點頭，沒回應。
坐在她另一側的程若蕓明顯激動得不行，私底下扯她袖子，手機裏問她：「游也！怎麽坐過來了！！！」
她把書本稍稍立起來，欲蓋彌彰的擋住游也的視線，手指輕點屏幕：「他應該也選了這門課。」
程若蕓：「也就是說，未來幾周游也要和我們一起上課？？」
黃熙雨摁掉手機屏幕。
游也轉過臉來：“這課要上幾周？”
黃熙雨：“六周。”
“幫我占位。”
他在黃熙雨腿上放了個東西，小小的，沒什麽重量。
黃熙雨垂眸，看見一塊兒圓滾滾的費列羅巧克力。
她下意識把巧克力攥到手心裝起來，生怕程若蕓看見。
“好。”
她說完這句，身遭的程若蕓整理好措辭，撲扇著一雙大眼睛湊過來看著游也：“游也你好呀。”
游也說：“你好。”
“我是熙雨舍友，我叫程若蕓。”程若蕓介紹自己，“前程似錦的程，周芷若的若，白雲加草字頭的蕓。”
黃熙雨怔了怔。
游也的眼睛就在她咫尺之間。
“游也，游戲的游，之乎者也的t z也。”游也一字一句，“游、也。”
黃熙雨也道：“黃熙雨。”
游也看她：“哪個xi.”
“康.熙的熙。”
教室裏依舊亂烘烘，女老師脾氣好，不太愛發火。
游也認認真真將“熙”字在腦海中寫了一遍。
“哪個yu？”
黃熙雨：“下雨的雨。”
“哪個黃？”游也自問自答道，“紅綠燈的黃。”
黃熙雨看他的眼神裏，詫異比剛才更深。
對話沒有繼續，戴著擴音器的女老師便發聲上課，她本來聲音不大，但喇叭聒躁，同學們一下子安靜下來。
剛上課時學生積極性就不算高，女老師聲色溫和，催眠作用非比尋常，沒過一會兒就塌了一半。
黃熙雨端坐著，餘光裏總能看見游也的側臉。
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但他的存在確實影響到她精力的聚集，還有他身上縈繞的淡淡清香，一簇一簇地吹向她鼻息間。
逯露和韓筱丹踏點而來，看見原本的位置被占，只能悄默聲地走向最後排。女老師在臺上侃侃而談，三個女生在宿舍群裏發言不斷。
黃熙雨沒看，更沒敢回覆。
她總不能說——
游也就是沖她來的吧。
這會讓她很難為情。
黃熙雨沒有打破局面的想法，雖然她和舍友一樣，對游也存在疑惑。
後來游也再去上大課時，黃熙雨早早就坐在老位置。
游也吊兒郎當地從門口走到她旁邊的位置，依舊不忘和女老師打過招呼。
像是她早就為他占好了座一樣。
黃熙雨低垂著眼，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游也就勢坐到黃熙雨旁邊，雙腿分得很開，抵在她緊並著的膝蓋。
黃熙雨索性也像他一樣，用力抵著他。
游也察覺到這力，勾著唇角笑了聲，極低的氣音，除了他自己沒人聽得見。他扭過頭，脖頸線條流暢賁張，他皮膚白，只是黃熙雨更白。
他側著身體，表情玩味。
黃熙雨看了他一眼，覺得他是在笑。
她收回視線，“笑什麽？”
“沒什麽。”他聲色淡淡。
每次上大課，黃熙雨總會提前被舍友預定占座，上次座位被游也占據，逯露和韓筱丹只好跑到後面和某位同班男子暢談，這次兩人連帶著程若蕓一起姍姍來遲，要黃熙雨再朝裏面坐去，騰出位置。
黃熙雨很有禮貌地請求了身側同學，緊接著一個接一個地向右挪去，好讓舍友成功坐下。
她們緊挨游也，將黃熙雨徹底隔絕開來。
本該是安安靜靜的一堂課，因為游也的存在，程若蕓幾乎沒停歇。
黃熙雨佯裝無事般擡頭看向講臺，無意間被游也抵了幾下。她側過臉，卻發現他和程若蕓正聊得火熱。
大課結束之前，老師下達期末作業需四、五人組成小組研究課題進行答辯的作業。
程若蕓趴在桌子上，小聲詢問：“游也，你要和我們一起嗎？我們宿舍四個人，加你剛剛好。”
游也側首，面向黃熙雨：“你覺得呢？”
黃熙雨坐得端正，筆尖抵在筆記本中，劃了一道長線。她忍著無奈擡眸，游也在看她。她說：“這是你自己的事情。”
舍友們排排坐，統一動作看向黃熙雨。
氣氛有一絲凝固，黃熙雨也不知道為什麽。
程若蕓說：“熙雨，為什麽感覺你今天有點兒不對勁呢。”
黃熙雨靜默兩秒，而後扯起唇角，緩慢地說：“沒有啊。”
游也姿態隨意且放松，坐在眾多女生中間，側著臉看她。
比起她來，游也的目光簡直要柔和許多。
黃熙雨握著簽字筆，有點兒木訥地說：“那就一起吧。”
反正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無所謂。
游也輕輕吐出一口氣：“那就一起。”
“好呀。”程若蕓笑著問道，“你待會兒要去食堂吃飯嗎？”
“不了。”游也合起書本，“待會兒有約。”
他在課桌下面，塞給黃熙雨一塊兒巧克力。
黃熙雨回到宿舍，過了許久才發現巧克力包裝上粘著的水膠帶。
——校門口見
黃熙雨慶幸自己沒和程若蕓一起去食堂買飯。
她給游也發消息，問他在哪兒。
她剛看了眼時間，游也的消息就秒回了過來。
游也說：「校門口。」
又說：「等著你呢。」
黃熙雨換了個挎包，獨自一人出了門。靜南藝院占地面積三千畝，直到十幾分鐘後，她才坐上游也那輛張狂跑車。
他把敞篷頂封了起來，黃熙雨坐在副駕，其實內心有些躊躇，有人說副駕駛是專屬座駕。她也只是坐過陳建業的副駕，在他現任老婆不在的時候。
但看游也沒出聲阻止，她也就坐了。坐下去後，發現這車裏的空間並不算大，甚至算得上狹仄。黃熙雨想起之前在男生宿舍樓下見到游也，跑車裏足足塞了四個靚麗的人。
黃熙雨還發現，只要游也不說話的時候，模樣看起來異常高冷，難以接近。
但在她面前，他不會沈默太久。
“餓了麽？”
黃熙雨看他一眼：“你不是要帶我去吃飯嗎？”
游也長指握著方向盤轉了半圈，車輪軋過斑馬線，車子也隨之拐過路口。
他嗤笑一聲：“你知道啊。”
黃熙雨覺得這會兒的游也似乎心情不錯，語氣也很溫和。
當然，她默默想了想。這人沒在她面前發過什麽脾氣，即使是生病的時候，也會給她做好飯再躺下。
黃熙雨幾乎忘了這些細節，如今想起，反覆回味，心裏頭忽然有種上上下下的感覺。
游也認真開著車，時不時側目觀察她。
他沒想到她會開口道：“你是不是經常載女生去吃飯？”
游也怔了怔：“我看著像？”
像。
黃熙雨嗯了一聲。
之前在宿舍樓下見到他載著一男二女，紅村寫生時他也和施方晴走在一起。無論怎麽看，他都像是會經常和女生一起去吃飯的人。
天色漸漸暗了，光線擦過他的臉頰、下頜，有種別樣的朦朧氛圍。
黃熙雨說他看起來像離經叛道的人。
但游也說他從小就是省心的孩子，可能人太好，過於仗義，所以朋友很多，感情都不錯。
黃熙雨又說：“你人確實不錯。”
“什麽？”游也歪了歪腦袋，唇角扯起一抹痞裏痞氣的笑意，“沒聽清，再說一遍。”
黃熙雨側過臉去，看著車窗外，也是在笑：“沒聽清就算了。”
……
跑車停在靜南一中對面的餐飲店。
黃熙雨許久沒吃過街邊小燒烤，但又覺得跑車停在這裏，有種過分張揚的個性。
游也從老板娘手裏拿來菜單點菜，手寫的菜單顯得年代感十足。
他見黃熙雨沒什麽表情地看著別處，問道：“怎麽了？不喜歡？”
“不是。”黃熙雨說，“這邊路很堵，回去估計要很晚了。”
游也笑了聲：“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想。”
游也沒讓黃熙雨獨自點餐，而是自己點過之後給黃熙雨過目。這種習慣令黃熙雨感覺還不錯，至少沒什麽點餐壓力，她這個人，在某些方面有莫名的選擇障礙，點餐就算一種。
游也的高中母校就在對面，磅礴的校標屹立在黃昏之後的夜色中。
黃熙雨問他：“你高中是住校嗎？”
“嗯。”游也起了瓶碳酸汽水，給兩人倒了兩杯，“我和我們學校教導主任特別熟，那會兒我天天出來吃飯，他看見也不管。”
“好囂張。”黃熙雨說。
她看了眼對面，轉過眸來，嘆了口氣。
其實原本她也能考上一中，但中考前老師不知道犯了什麽病，把學生聚集起來統一上了節課，課程內容就是規定學生要報哪個學校，必須報哪個學校。
黃熙雨成績中等，那會兒還沒學美術，主攻文化課，老師說她成績考一中比較懸，不如報一中下面的四中。
後來她擦線上了四中，和同學交流才知道一中在她們學校的成績線遠低於往年，甚至低於四中分數線。因為大部分同學都聽信了學校老師的安排，以至於分數線大紊亂。
當年黃熙雨把高中錄取通知書給黃英看，黃英很開心，張羅著要給她做升學宴時，江宴承出現在兩人中間，冷不丁冒出一句：“又不是什麽好學校。”
作為江宴承的後媽，黃英自然是不能多說什麽的。
黃熙雨因為這句話失落了很久。之前已經忘了，如今又想起來，覺得實在是不值一提。
游也笑著問她：“你以前很乖？”
“嗯。”黃熙雨反問道，“你覺得呢。”
“不知道。”游也別有意味道，“猜不出來。”
黃熙雨有些好笑，知道他就等著她說呢。
她拿起透明杯子飲了口汽水，冰涼氣泡炸裂在口腔裏，黃熙雨感覺腦袋一下就清醒了，她沒忍住長長“嘖”了聲，眼睛也變大了。
游也抽出張紙巾，遞到她面前。
黃熙雨眼都沒擡，只擡了手指，燈光一照，更顯白皙，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見。
她擦完嘴唇，才擡起臉，靜靜地看著游也。
游也也看著她。
原本散開的長發被她用發卡松松地卡在腦後t z，她雖然沒說話，但眼神似乎在告訴他什麽。
老板娘端著烤好的肉串，從她身後左側的位置遞過來。黃熙雨不由得嚇了一跳，瑟縮著肩膀，脖頸凸起一條筋絡，隨即她側過身，側身的瞬間凸起的就不僅是筋絡了。
游也的視線落在她朦朧不清的鎖骨，很快收回，落向別處。
黃熙雨今天穿著的毛衣有點像施方晴生日那天游也穿著的那件，游也發現了。
察覺到對面的人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看，黃熙雨輕抿了抿唇，說：“周末逛街的時候買的。”
那天和程若蕓一起逛街，她本來不想買衣服。
在等待程若蕓換衣的時候，她偶然間看到這件寬松版黑色毛衣，簡單的樣式，卻很挑人。
售貨員對她誇讚滿滿：“你個子高，人清瘦，像衣架子，這衣服你穿起來就是比別人好看。”
黃熙雨便和程若蕓一起付了款，兩件八折，她們都覺得自己賺了。
“好看。”游也輕挑著眉。
黃熙雨楞了一下，明明是誇讚衣服的話，聽來卻像是在誇她一樣暧昧。
兩人面對面坐著，游也拿起一串烤肉，用紙巾擦拭竹簽最前面的碳灰，擦幹凈後動作自然地遞給她。
黃熙雨接來肉串的動作神態更加自然，好像這件事情已經發生過一百次，而不是第一次。
沒過一會兒，游椋給游也打電話。
游椋作為姐姐，很關心游也的身體狀況。上次生病後，游也沒再聯系她。
游椋問他怎麽樣了。
游也隨意地說：“好了。”
游椋又道：“吃飯了麽？”
她聽到了聽筒裏嘈雜的背景，其實已經猜到他正在吃飯。
游也說：“吃著。”他看了眼黃熙雨，“和黃熙雨。”
黃熙雨楞了楞，沒想到游也將她的存在和盤托出。
游椋本來就疑心她和游也有一腿，雖然這樣說不好，但黃熙雨下意識就想到這句話。周遭聲音嘈亂，空氣也涼。烤肉的香氣蒸騰而起，虛虛在眼前蒙起一層薄霧。
游也把電話遞給她，沖她擡擡下巴：“電話。”
黃熙雨慢慢吞吞地接過手機，把聽筒貼在耳邊。
游椋的聲音依舊那麽穩如。
“熙雨，謝謝你上次照顧游也。”
黃熙雨眨了眨眼睛，看向游也。
游也的表情不甚在意。
黃熙雨把手裏的竹簽戳向桌子，面色如常道：“不客氣，應該的。”
游也餘光瞥見黃熙雨，她雖沒什麽表情，但那雙眼睛裏隱隱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那種不知所措就變得信手拈來。
游椋和她比和他要更能聊得來。
沒說多久，黃熙雨把電話遞給他。游也撇了眼，游椋已經掛斷了電話。
黃熙雨看著他笑：“你和你姐姐感情很好。”
“親生的。”
黃熙雨一聽到這三個字就變了臉色，但也還是點了點頭。
游也意識到什麽，仍是一臉無所謂，忽然開口問起不相幹的話題。
“你初戀是怎麽一回事。”
黃熙雨有些疑惑：“怎麽突然問這個。”
游也把肉筋咬得咯吱咯吱響，看著她說：“好奇。”
沒想到黃熙雨臉色還是不好。
游也瞇了瞇眼睛，本想說：如果不想說可以不說。
但黃熙雨深吸了口氣，目光偏向另一方，義正言辭地說：“誰都有看走眼的時候。”
“你這是——”游也看著她，散漫道，“說哪次？”
“……”
黃熙雨攥了攥手指。
有點兒不知如何回答。
好像每一次，都看走了眼。
游也——應該是這個意思。
“你這樣說——”黃熙雨嘆出一聲，面色誠懇道，“會讓我覺得自己在感情方面挺失敗的。”
游也不可抑制地輕笑了一聲。
但黃熙雨並不生氣，她了解游也的為人。
夜色擾人。
不遠處教學樓裏透出的盞盞燭光照亮了夜色，道路中行車很慢，耳旁響起的，是鼎沸人聲。
他問：“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黃熙雨看向他的眼睛。
“什麽話。”
“事不過三。”游也輕輕湊過來，深邃眼眸裏是她的倒影，“我有預感，你的下一次——”
“會很好。”
作者有話說：
也子：正是在下
七千多字，小貝不值得一誇嗎（嬌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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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黃熙雨很快就見識到年輕男生身體恢覆體力的速度, 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游也已經站在廚房裏煎火腿。
他用她買來的切片面包做底，雞蛋煎好放在盤子裏, 正在準備做三明治的材料。
窗外天色還很暗，陰沈沈的, 像是要下雨的前奏。
黃熙雨隨意將頭發紮成馬尾，她還沒洗臉刷牙, 想著在別人家裏, 或許東西沒那麽齊全，不如早點回去。
看見她的身影，執著勺柄的游也漫不經心擡起眼。
黃熙雨同他打過招呼。
游也挑眉，慢條斯理道：“洗臉了麽？”
“還沒。”
“去吧。”他說，“洗完出來，吃飯剛好。”
黃熙雨木訥點頭, 進去洗手間，就看到有人放在洗手臺上嶄新的杯子和未開封的牙刷。
不會是別人放的。
黃熙雨想象著游也醒來之後的畫面, 不知道他的身體恢覆得如何, 但他很早起床, 將一切都有條不紊地完成，那時的她，還在睡夢中。
該怎麽評價？有些不切實際。
她洗漱完畢, 坐在餐椅上, 面前擺放著兩塊兒切好的三明治。
游也還在廚房做另外一個。黃熙雨攥了攥手，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怎麽樣？”
游也關了火, 看著她。
“好吃。”
“嗯。”
“今天什麽安排？”
黃熙雨想了想, 說：“和舍友一起去逛街。”
她昨天答應程若蕓逛街買衣服, 今天陪她去市裏一趟。時間來得及，周末的清晨，宿舍裏應該很少有人起床。
游也點頭：“你家在靜南。”
黃熙雨“嗯”了聲。
“怎麽不回家。”
“不想回。”黃熙雨漫不經心地問他，“你不也沒回嗎？”
“我家裏沒人。”
黃熙雨問去哪兒了。
游也端著盛好三明治的盤子走出來，語氣淡淡道：“我媽最近想去歐洲看音樂會，我爸陪著去了。”他頓了頓，想起來什麽，補充說，“走了有半個月了。”
黃熙雨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有錢，可能在蘇航眼中，她的沈默為她平添了很多神秘。她不會傻到見人都要訴說自己家境——父母離異，各自成立家庭，她跟著經濟狀況不太好的母親，拿著父親私下給予的零花。
但游也的坦白，讓她感覺到他是個家境殷實幸福的小孩。
黃熙雨也見過游椋。
他們給她的感覺一樣。
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真好。”
“嗯？”游也看著她，“好什麽？”
黃熙雨回答他：“你父母感情真好。”
游也不吃驚，點頭：“挺膩歪的。”
黃熙雨津津有味地吃著三明治，嘴裏含糊不清的，仍是那一句。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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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後，黃熙雨獨自回了宿舍。其實游也是想送她的，被她拒絕了。
距離不遠，再說她也不想被別人看見。
陽光熹微，學校正門到宿舍的道路逐漸被照耀成橘黃色。
她推開宿舍的門，舍友有兩個還沒起床，只有逯露坐在書桌前玩手機。
逯露一轉眸，反應過來，滿臉驚訝：“你昨晚去哪兒了？”
黃熙雨放下挎包，說：“回了趟家裏。”
睡眼惺忪的程若蕓在床上翻了個身，坐起來揉揉眼睛：“你昨晚不是和那誰去吃飯了嗎？怎麽又回家了？”
黃熙雨臉不紅心不跳：“我媽給我打電話。”
“這麽早就回來了啊？”程若蕓又問。
“陪你去市裏。”
程若蕓怔了一秒，“啊，這麽好啊。”
“對啊。”
程若蕓是外地人，也是這個宿舍和黃熙雨關系最好的人。她周末不回家，只有在節假日的時候才會加入搶票大隊，隔天到家。
程若蕓家境良好，喜歡逛街購物。學校附近的衣服質量款式她看不上眼，撞衫率賊高。她隔一周就要去市裏逛街購物，黃熙雨偶爾會和她一起。
她慢慢吞吞地下了床，拿著牙刷洗面奶進了洗手間，進去前還不忘詢問黃熙雨一句：“你吃早飯了嗎？”
“吃過了。”
然後程若蕓懵了幾秒，反應過來了：“媽媽牌早餐哦。”
那天中午沒逛多久，她們找到一家廣式甜品茶餐廳吃飯。吃飯前程若蕓一雙黑葡萄般地眼睛盯著她滴溜溜地看，嚇得黃熙雨以為自己臉上有東西。
十一點多，餐廳還沒上人。黃熙雨被程若蕓看了許久，才慢悠悠地說：“你有什麽想說。”
“你沒說你要回家。”程若蕓說，“你昨晚難道不是和游也在一起？”
“……嗯。”黃熙雨抿了口珍珠熱奶茶，“差不多。”
“什麽叫差不多。”程若蕓一臉了不得道，“你和蘇航在一起的時候，可從來沒有一起出去過夜。”
黃熙雨瞄她一眼，不知道她這話有什麽不對。但是，這能證明什麽嗎？
她和游也關系比和蘇航好？
目前是這樣。
她已經和蘇航老死不相往來了。
程若蕓扯扯嘴角，“你說話呀。”
“他生病了。”黃熙雨說，“我去照顧他。”
“你去男生宿舍照顧他。”
“他搬出來了。”
“也是。”程若蕓搖搖頭，“游也和蘇航同宿舍，你去照顧他，就算蘇航再窩囊，估計也承受不了這個。”
黃熙雨說：“我沒想過這個。”
程若蕓手裏把玩著一張紙巾，疊過來疊過去，一會兒像兔子，一會兒又變成千紙鶴，但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手上，“男生和女生不一樣，蘇航劈腿洛思，你心裏再不爽也保持體面。”
黃熙雨真不想聽她說這個，看她一眼，說：“你還是先吃飯吧。”
程若蕓頓時噤聲，意識到黃熙雨情緒的轉換，猴精猴精地對她笑：“熙雨，你課選好了沒。”
“什麽課？”黃熙雨明顯忘記了。
程若蕓回答她具體課程，又說：“下半學期才開始上課，周一至周三連上六周就結課了。”
黃熙雨想起來了，拿出手機登陸學生系統，確定之前的選課已經成功。
陪程若蕓逛街逛了一下午，晚上黃熙雨回到宿舍洗漱完畢，幾乎頭沾上枕頭後就睡了。
隔天黃熙雨去上課，她和程若蕓坐在教室中間的位置。逯露和韓筱丹還沒來，托她占好位置。
然後她一擡頭，就看見游也甩著教材，大步流星從前門走進來。
他人收拾得清爽，沖著講臺之上的老師打過招呼。而後轉眸，也像是一眼望見了她。
游也走到黃熙雨身旁的空位處，二話沒說地坐了下去。
黃熙雨擡頭看著他，遲遲沒移開視線。
游也下意識對上那雙眼睛，問道：“有人？”
黃熙雨停頓兩秒鐘：“沒事，你坐吧。”
游也：“不讓坐？”
“沒有。”黃熙雨又停頓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麽，“你坐吧。”
游也說：“感覺聽你這語氣有點兒不想讓我坐。”
黃熙雨將已經收回的視線再次轉回他臉上，還帶了點兒詫異：“我沒有，你是怎麽聽到的？”
游也：“我猜的。”
他剛洗了澡，渾身上下一股好聞的氣味，黃熙雨看了一眼他的臉，黑色發絲柔順的耷在額前，鼻梁高挺，唇色淺紅，像一只乖巧小狗。
黃熙雨低聲道：“給舍友留的。”
但一向有禮貌有教養的游也卻只是說了句：“哦。”
不是很想讓開。
“你病好了。”黃熙雨側過臉，在人聲嘈雜中淺淺陳述事實，她聲音不大，但游也聽得見。
他說好了，又說多謝。
黃熙雨點頭，沒回應。
坐在她另一側的程若蕓明顯激動得不行，私底下扯她袖子，手機裏問她：「游也！怎麽坐過來了！！！」
她把書本稍稍立起來，欲蓋彌彰的擋住游也的視線，手指輕點屏幕：「他應該也選了這門課。」
程若蕓：「也就是說，未來幾周游也要和我們一起上課？？」
黃熙雨摁掉手機屏幕。
游也轉過臉來：“這課要上幾周？”
黃熙雨：“六周。”
“幫我占位。”
他在黃熙雨腿上放了個東西，小小的，沒什麽重量。
黃熙雨垂眸，看見一塊兒圓滾滾的費列羅巧克力。
她下意識把巧克力攥到手心裝起來，生怕程若蕓看見。
“好。”
她說完這句，身遭的程若蕓整理好措辭，撲扇著一雙大眼睛湊過來看著游也：“游也你好呀。”
游也說：“你好。”
“我是熙雨舍友，我叫程若蕓。”程若蕓介紹自己，“前程似錦的程，周芷若的若，白雲加草字頭的蕓。”
黃熙雨怔了怔。
游也的眼睛就在她咫尺之間。
“游也，游戲的游，之乎者也的t z也。”游也一字一句，“游、也。”
黃熙雨也道：“黃熙雨。”
游也看她：“哪個xi.”
“康.熙的熙。”
教室裏依舊亂烘烘，女老師脾氣好，不太愛發火。
游也認認真真將“熙”字在腦海中寫了一遍。
“哪個yu？”
黃熙雨：“下雨的雨。”
“哪個黃？”游也自問自答道，“紅綠燈的黃。”
黃熙雨看他的眼神裏，詫異比剛才更深。
對話沒有繼續，戴著擴音器的女老師便發聲上課，她本來聲音不大，但喇叭聒躁，同學們一下子安靜下來。
剛上課時學生積極性就不算高，女老師聲色溫和，催眠作用非比尋常，沒過一會兒就塌了一半。
黃熙雨端坐著，餘光裏總能看見游也的側臉。
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但他的存在確實影響到她精力的聚集，還有他身上縈繞的淡淡清香，一簇一簇地吹向她鼻息間。
逯露和韓筱丹踏點而來，看見原本的位置被占，只能悄默聲地走向最後排。女老師在臺上侃侃而談，三個女生在宿舍群裏發言不斷。
黃熙雨沒看，更沒敢回覆。
她總不能說——
游也就是沖她來的吧。
這會讓她很難為情。
黃熙雨沒有打破局面的想法，雖然她和舍友一樣，對游也存在疑惑。
後來游也再去上大課時，黃熙雨早早就坐在老位置。
游也吊兒郎當地從門口走到她旁邊的位置，依舊不忘和女老師打過招呼。
像是她早就為他占好了座一樣。
黃熙雨低垂著眼，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游也就勢坐到黃熙雨旁邊，雙腿分得很開，抵在她緊並著的膝蓋。
黃熙雨索性也像他一樣，用力抵著他。
游也察覺到這力，勾著唇角笑了聲，極低的氣音，除了他自己沒人聽得見。他扭過頭，脖頸線條流暢賁張，他皮膚白，只是黃熙雨更白。
他側著身體，表情玩味。
黃熙雨看了他一眼，覺得他是在笑。
她收回視線，“笑什麽？”
“沒什麽。”他聲色淡淡。
每次上大課，黃熙雨總會提前被舍友預定占座，上次座位被游也占據，逯露和韓筱丹只好跑到後面和某位同班男子暢談，這次兩人連帶著程若蕓一起姍姍來遲，要黃熙雨再朝裏面坐去，騰出位置。
黃熙雨很有禮貌地請求了身側同學，緊接著一個接一個地向右挪去，好讓舍友成功坐下。
她們緊挨游也，將黃熙雨徹底隔絕開來。
本該是安安靜靜的一堂課，因為游也的存在，程若蕓幾乎沒停歇。
黃熙雨佯裝無事般擡頭看向講臺，無意間被游也抵了幾下。她側過臉，卻發現他和程若蕓正聊得火熱。
大課結束之前，老師下達期末作業需四、五人組成小組研究課題進行答辯的作業。
程若蕓趴在桌子上，小聲詢問：“游也，你要和我們一起嗎？我們宿舍四個人，加你剛剛好。”
游也側首，面向黃熙雨：“你覺得呢？”
黃熙雨坐得端正，筆尖抵在筆記本中，劃了一道長線。她忍著無奈擡眸，游也在看她。她說：“這是你自己的事情。”
舍友們排排坐，統一動作看向黃熙雨。
氣氛有一絲凝固，黃熙雨也不知道為什麽。
程若蕓說：“熙雨，為什麽感覺你今天有點兒不對勁呢。”
黃熙雨靜默兩秒，而後扯起唇角，緩慢地說：“沒有啊。”
游也姿態隨意且放松，坐在眾多女生中間，側著臉看她。
比起她來，游也的目光簡直要柔和許多。
黃熙雨握著簽字筆，有點兒木訥地說：“那就一起吧。”
反正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無所謂。
游也輕輕吐出一口氣：“那就一起。”
“好呀。”程若蕓笑著問道，“你待會兒要去食堂吃飯嗎？”
“不了。”游也合起書本，“待會兒有約。”
他在課桌下面，塞給黃熙雨一塊兒巧克力。
黃熙雨回到宿舍，過了許久才發現巧克力包裝上粘著的水膠帶。
——校門口見
黃熙雨慶幸自己沒和程若蕓一起去食堂買飯。
她給游也發消息，問他在哪兒。
她剛看了眼時間，游也的消息就秒回了過來。
游也說：「校門口。」
又說：「等著你呢。」
黃熙雨換了個挎包，獨自一人出了門。靜南藝院占地面積三千畝，直到十幾分鐘後，她才坐上游也那輛張狂跑車。
他把敞篷頂封了起來，黃熙雨坐在副駕，其實內心有些躊躇，有人說副駕駛是專屬座駕。她也只是坐過陳建業的副駕，在他現任老婆不在的時候。
但看游也沒出聲阻止，她也就坐了。坐下去後，發現這車裏的空間並不算大，甚至算得上狹仄。黃熙雨想起之前在男生宿舍樓下見到游也，跑車裏足足塞了四個靚麗的人。
黃熙雨還發現，只要游也不說話的時候，模樣看起來異常高冷，難以接近。
但在她面前，他不會沈默太久。
“餓了麽？”
黃熙雨看他一眼：“你不是要帶我去吃飯嗎？”
游也長指握著方向盤轉了半圈，車輪軋過斑馬線，車子也隨之拐過路口。
他嗤笑一聲：“你知道啊。”
黃熙雨覺得這會兒的游也似乎心情不錯，語氣也很溫和。
當然，她默默想了想。這人沒在她面前發過什麽脾氣，即使是生病的時候，也會給她做好飯再躺下。
黃熙雨幾乎忘了這些細節，如今想起，反覆回味，心裏頭忽然有種上上下下的感覺。
游也認真開著車，時不時側目觀察她。
他沒想到她會開口道：“你是不是經常載女生去吃飯？”
游也怔了怔：“我看著像？”
像。
黃熙雨嗯了一聲。
之前在宿舍樓下見到他載著一男二女，紅村寫生時他也和施方晴走在一起。無論怎麽看，他都像是會經常和女生一起去吃飯的人。
天色漸漸暗了，光線擦過他的臉頰、下頜，有種別樣的朦朧氛圍。
黃熙雨說他看起來像離經叛道的人。
但游也說他從小就是省心的孩子，可能人太好，過於仗義，所以朋友很多，感情都不錯。
黃熙雨又說：“你人確實不錯。”
“什麽？”游也歪了歪腦袋，唇角扯起一抹痞裏痞氣的笑意，“沒聽清，再說一遍。”
黃熙雨側過臉去，看著車窗外，也是在笑：“沒聽清就算了。”
……
跑車停在靜南一中對面的餐飲店。
黃熙雨許久沒吃過街邊小燒烤，但又覺得跑車停在這裏，有種過分張揚的個性。
游也從老板娘手裏拿來菜單點菜，手寫的菜單顯得年代感十足。
他見黃熙雨沒什麽表情地看著別處，問道：“怎麽了？不喜歡？”
“不是。”黃熙雨說，“這邊路很堵，回去估計要很晚了。”
游也笑了聲：“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想。”
游也沒讓黃熙雨獨自點餐，而是自己點過之後給黃熙雨過目。這種習慣令黃熙雨感覺還不錯，至少沒什麽點餐壓力，她這個人，在某些方面有莫名的選擇障礙，點餐就算一種。
游也的高中母校就在對面，磅礴的校標屹立在黃昏之後的夜色中。
黃熙雨問他：“你高中是住校嗎？”
“嗯。”游也起了瓶碳酸汽水，給兩人倒了兩杯，“我和我們學校教導主任特別熟，那會兒我天天出來吃飯，他看見也不管。”
“好囂張。”黃熙雨說。
她看了眼對面，轉過眸來，嘆了口氣。
其實原本她也能考上一中，但中考前老師不知道犯了什麽病，把學生聚集起來統一上了節課，課程內容就是規定學生要報哪個學校，必須報哪個學校。
黃熙雨成績中等，那會兒還沒學美術，主攻文化課，老師說她成績考一中比較懸，不如報一中下面的四中。
後來她擦線上了四中，和同學交流才知道一中在她們學校的成績線遠低於往年，甚至低於四中分數線。因為大部分同學都聽信了學校老師的安排，以至於分數線大紊亂。
當年黃熙雨把高中錄取通知書給黃英看，黃英很開心，張羅著要給她做升學宴時，江宴承出現在兩人中間，冷不丁冒出一句：“又不是什麽好學校。”
作為江宴承的後媽，黃英自然是不能多說什麽的。
黃熙雨因為這句話失落了很久。之前已經忘了，如今又想起來，覺得實在是不值一提。
游也笑著問她：“你以前很乖？”
“嗯。”黃熙雨反問道，“你覺得呢。”
“不知道。”游也別有意味道，“猜不出來。”
黃熙雨有些好笑，知道他就等著她說呢。
她拿起透明杯子飲了口汽水，冰涼氣泡炸裂在口腔裏，黃熙雨感覺腦袋一下就清醒了，她沒忍住長長“嘖”了聲，眼睛也變大了。
游也抽出張紙巾，遞到她面前。
黃熙雨眼都沒擡，只擡了手指，燈光一照，更顯白皙，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見。
她擦完嘴唇，才擡起臉，靜靜地看著游也。
游也也看著她。
原本散開的長發被她用發卡松松地卡在腦後t z，她雖然沒說話，但眼神似乎在告訴他什麽。
老板娘端著烤好的肉串，從她身後左側的位置遞過來。黃熙雨不由得嚇了一跳，瑟縮著肩膀，脖頸凸起一條筋絡，隨即她側過身，側身的瞬間凸起的就不僅是筋絡了。
游也的視線落在她朦朧不清的鎖骨，很快收回，落向別處。
黃熙雨今天穿著的毛衣有點像施方晴生日那天游也穿著的那件，游也發現了。
察覺到對面的人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看，黃熙雨輕抿了抿唇，說：“周末逛街的時候買的。”
那天和程若蕓一起逛街，她本來不想買衣服。
在等待程若蕓換衣的時候，她偶然間看到這件寬松版黑色毛衣，簡單的樣式，卻很挑人。
售貨員對她誇讚滿滿：“你個子高，人清瘦，像衣架子，這衣服你穿起來就是比別人好看。”
黃熙雨便和程若蕓一起付了款，兩件八折，她們都覺得自己賺了。
“好看。”游也輕挑著眉。
黃熙雨楞了一下，明明是誇讚衣服的話，聽來卻像是在誇她一樣暧昧。
兩人面對面坐著，游也拿起一串烤肉，用紙巾擦拭竹簽最前面的碳灰，擦幹凈後動作自然地遞給她。
黃熙雨接來肉串的動作神態更加自然，好像這件事情已經發生過一百次，而不是第一次。
沒過一會兒，游椋給游也打電話。
游椋作為姐姐，很關心游也的身體狀況。上次生病後，游也沒再聯系她。
游椋問他怎麽樣了。
游也隨意地說：“好了。”
游椋又道：“吃飯了麽？”
她聽到了聽筒裏嘈雜的背景，其實已經猜到他正在吃飯。
游也說：“吃著。”他看了眼黃熙雨，“和黃熙雨。”
黃熙雨楞了楞，沒想到游也將她的存在和盤托出。
游椋本來就疑心她和游也有一腿，雖然這樣說不好，但黃熙雨下意識就想到這句話。周遭聲音嘈亂，空氣也涼。烤肉的香氣蒸騰而起，虛虛在眼前蒙起一層薄霧。
游也把電話遞給她，沖她擡擡下巴：“電話。”
黃熙雨慢慢吞吞地接過手機，把聽筒貼在耳邊。
游椋的聲音依舊那麽穩如。
“熙雨，謝謝你上次照顧游也。”
黃熙雨眨了眨眼睛，看向游也。
游也的表情不甚在意。
黃熙雨把手裏的竹簽戳向桌子，面色如常道：“不客氣，應該的。”
游也餘光瞥見黃熙雨，她雖沒什麽表情，但那雙眼睛裏隱隱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那種不知所措就變得信手拈來。
游椋和她比和他要更能聊得來。
沒說多久，黃熙雨把電話遞給他。游也撇了眼，游椋已經掛斷了電話。
黃熙雨看著他笑：“你和你姐姐感情很好。”
“親生的。”
黃熙雨一聽到這三個字就變了臉色，但也還是點了點頭。
游也意識到什麽，仍是一臉無所謂，忽然開口問起不相幹的話題。
“你初戀是怎麽一回事。”
黃熙雨有些疑惑：“怎麽突然問這個。”
游也把肉筋咬得咯吱咯吱響，看著她說：“好奇。”
沒想到黃熙雨臉色還是不好。
游也瞇了瞇眼睛，本想說：如果不想說可以不說。
但黃熙雨深吸了口氣，目光偏向另一方，義正言辭地說：“誰都有看走眼的時候。”
“你這是——”游也看著她，散漫道，“說哪次？”
“……”
黃熙雨攥了攥手指。
有點兒不知如何回答。
好像每一次，都看走了眼。
游也——應該是這個意思。
“你這樣說——”黃熙雨嘆出一聲，面色誠懇道，“會讓我覺得自己在感情方面挺失敗的。”
游也不可抑制地輕笑了一聲。
但黃熙雨並不生氣，她了解游也的為人。
夜色擾人。
不遠處教學樓裏透出的盞盞燭光照亮了夜色，道路中行車很慢，耳旁響起的，是鼎沸人聲。
他問：“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黃熙雨看向他的眼睛。
“什麽話。”
“事不過三。”游也輕輕湊過來，深邃眼眸裏是她的倒影，“我有預感，你的下一次——”
“會很好。”
作者有話說：
也子：正是在下
七千多字，小貝不值得一誇嗎（嬌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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