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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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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規定是在7:30歸隊,趕上白崗早點名。

他在早操之前就到了,找值班員交檢討,再請假。

他以為自己來得夠早,但他上樓後,並沒有見到她。

林英接了他的早餐,邊給他拿碗筷,邊告訴他:“大清早就不在家了,給我發信息說是出去走走。暑假出門的人多,只有清早的票,所以要趕早去機場。讓她去放松放松吧,這幾年累得夠嗆。你坐下,我們聊兩句。”

“她真的……辭職了嗎?”

“嗯,這事怪我,我念了她很久,是我讓她辭的。這工作太辛苦,那喉嚨就沒好過,唉,昨晚上光腳回來,那腳後跟磨得稀爛,哭了好久。不是她嬌氣啊,這手跟腳,一天到晚在用,疼起來真的磨人。她就那倔脾氣,痛成那樣也不吭聲,搞到那麽晚才回。”

衛凱旋心痛。

昨晚那情況,如果是別人的男朋友,怎麽樣都會優先把她安全送回去。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既沒發現她傷心難過,也沒發現她的腳疼得這麽厲害。

“凱旋啊,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們對你的工作沒有任何意見,這是為人民服務,我們應該全力支持,就是想跟你提個小小的建議。”

“阿姨請說。”

“以後有這樣的大任務,能聯系的時候,一定要跟她說一聲。”

“我記住了。阿姨,對不起,是我辦事不靠譜,傷了她的心。”

林英松了口氣,小聲說:“不怪你不怪你,那麽大的事呢。房子的事,彩禮的事,她都跟你說了吧?”

衛凱旋更慚愧了,食不知味。

林英看出他的窘迫,馬上補充:“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怕你們被這些事影響,不能安心工作。同樣是做父母的人,你媽肯定也願意為你們付出所有,只是老天爺不開眼,欺負老實人。心意是一樣的,就不要去計較誰出的多誰出的少。面子那些都是虛的,只要你們小兩口過得幸福,那就什麽都好了。那個……我找人問了一下,他說低分化不代表沒辦法,低分化帶瘤生活的也不是沒有。她這個情況,當時及時做了手術,五年生存率不低。如果她現在的情況穩定,是不是再去天壇醫院看看?萬一還有別的方法呢。你要是請不到假,就讓麓麓去,再請兩個人跟著,那就穩妥了。不要擔心治療費,我們一塊湊。”

她和她的家人,是真心替他和他媽著想,他實在不明白,媽媽為什麽會有那麽大的敵意。

衛凱旋羞愧難當,垂頭說:“我媽脾氣倔……之前就想送她去,她死活不肯。謝謝阿姨,我應該早點說明白的。”

“沒事沒事,我們能理解。這生病的人,心理更脆弱,她這是怕有了希望又再次失望,也怕花錢。等她心情好點,你再想辦法勸一勸。對了,麓麓說你那個姐姐在找工作,我們醫院食堂在招人,我打聽了一下,包吃包住是4000,包吃不包住是4600。早上6:40做到晚上8:20,上午下午都有休息時間。你回去問問,看她方不方便。麓麓說外甥上中學了,開支很大,要是不怕臟,其實做護工也不錯,勤快點,做個七八千不是問題。沒接觸過不要緊,我幫她找個師傅帶一帶。”

“謝謝阿姨。我晚點打電話問問。”

其實還有更好的主意:讓他這個姐姐做保姆這份工作,這樣是一舉兩得。只是麓麓不同意幹涉他們家的人際關系,林英就沒說出來。

“瞧我,耽誤你這麽久,你快忙去吧。我也要去醫院了,今天在門診。”

衛凱旋站起,將用過的碗筷收了,洗了,順便清垃圾,換垃圾袋。

林英跟過來,客客氣氣說:“辛苦你了,旁邊那袋子也是要扔的,一起帶下去吧。再不扔,沒準哪天她又翻出來穿,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明知道不好穿,還天天穿。我說呢,家裏怎麽老有一股酒味,那個能起一點作用,但起不了大作用。買鞋啊,還得去店裏試,下次你也幫我勸勸她。她呀,現在是一天比一天節儉,跟她爺爺那一輩似的。還犟,怎麽說都不聽!”

衛凱旋盯著那袋子,艱難地應了一聲“好”。

他提著三個袋子匆匆告別,到了車裏才敢哭出來。

天吶,瞧他做了什麽!

他找到購買記錄,點開評論,才刷兩頁就弄不下去了,騰出手抽了自己兩耳光——只有兩種評論,一種是口氣幾乎覆制的好評,一種是怨氣沖天的差評。刷那麽多虛假好評,店鋪評分仍然只有4.7,但凡他對喬斯媛多一分防備,肯多花一秒的時間看看……

衛凱旋,你個蠢貨!

手機接連響了四下,元麓晃神,被人踩掉了拖鞋,回頭去找。

暑假的車站,人多到根本躲不開。有人瞧見了她腳上的紗布,幫著隔開往前湧的人,方便她回來套上拖鞋。

“謝謝。”

“需要幫忙嗎?”

她笑著搖頭,等人走遠了才想起自己戴了口罩,笑容透不出來。她收了這分笑,拉著行李箱繼續往墻邊移,貼著墻站好,拿出手機,直接刪掉那些沒有意義的話。

旁邊是一個帶著孩子的大姐,也留意到了她的腳,馬上熱情地教她:“在箱子上坐一會,像我這樣。”

箱子有一定硬度,但裏面的東西易碎,她不敢冒險,搖頭說:“謝謝,我先站一站,等會坐。”

她把做為早餐的提子奶香包送給了孩子。

小孩高興地拿給母親拆,大姐說了謝謝,又問:“你這是放假回家,還是去旅游?”

“探親。”

“喲,那腳沒事吧?”

“小傷,不要緊。”

大姐很熱絡,看起來還有很多話要說。元麓的手機響了,她松了口氣,趕緊說:“朋友在找我,先走了。”

腦子裏空蕩蕩的,跟人交談會讓她情緒緊繃,所以她決定躲出來。雖然下定決心要放手,可是身體哪有那麽聽話,一晚上沒睡。她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篇文章,主題是人生走馬燈:人在死前回顧一生,找到來時的路,能肯定生命的意義,讓它以另一種方式延續,也就找到了歸去的路。

也許有科學依據,也許又是另一種迷信,她願意信。

身體很疲倦,但仍然沒睡意。對座在打瞌睡,鄰座在翻手機,她小心翼翼打開插在座位底下的小行李箱,抽出第一個塑料筒,取出了1號。

這是單朵的牡丹,原本是容易被誤會成喪花的白色,收了幾年,已經泛黃。

那時,她第一次主動去找他,他陪她坐車返回,從她隨身帶著的手帕紙裏抽了兩張,一層層掀起,將六層紙折出一朵不怎麽規整但讓她很開心的花。

她將它丟進玻璃罐裏,捧著罐子出神。

下了車,她像當初那樣,坐公交,直達他們學校門口。

學校已放假,但還有少數人在校園內走動。前往機械工程學院的路,她走過很多個來回,記得很清楚。

球場外圍那道裂痕,早已經修補好,她循著記憶走到那個位置,像當初那樣,瞇著眼睛,仰頭對上陽光。

他們在打球晨練,球砸到了視線受損的她。他沖過來扶她,他說:“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聲音好聽,長得好看,身後還有金光為他渲染,她在餘暈中一見鐘情,他也是。她慌慌張張說沒事,他死皮賴臉地跟著,堅持要陪她去醫務室。

身後的球友們在催,他焦急地打發了他們:“別吵!我有特別重要的事,你們再找人。”

好像是昨天發生的事,又好像是上輩子的事。

她蹲下,把玻璃罐拿出來,擦亮火柴,丟在那朵牡丹上,看著它被點著,看著它燒盡。她抱著罐子繼續向前,在公寓附近的小樹林裏,點燃了2號——他在這裏第一次抱了她,抖得像是被電擊了,用招租的粉色廣告紙給t她疊了一朵百合。

後門附近的旅館,他們各占一張床,老老實實,但特別尷尬。他怕管不住自己,提出要教她折紙。他送了她雙色的康乃馨,技術有了極大的提升,卻不肯承認有偷偷練過。

現在是淡季,她順利訂到了那間房,在裏邊待了一小會,告別了3號。

罐子裏是深色灰燼,她不想被老板誤會,將玻璃罐放進了包裏。辦理退房的時候,有人扛著梯子進去維修,對方急著辦事,經過時擦到了她。

她提著心,焦急地拿下包,抱在胸前,手下意識地去摸。

沒壞。

她突然對自己很失望——為什麽還要這麽在意?

她加快了進度,打車去往大觀園,在那結束了6號,再坐車去起鳳森林公園,燒掉了8號和9號。

包車去水府,在船上送走15號,坐原車回東冧。

出租車司機生怕會出什麽岔子,反覆跟她確認費用。

她拿出手機,掃碼付了款,頭靠著車門,沒精打采地說:“我想休息一下。”

錢已到賬,司機閉嘴,專心開車。

她閉上眼,不由自主想起了從前的共乘:她有輕度的暈車,不喜歡晃來晃去。他舉著手,幫她固定頭部,長時間保持這個動作,手會酸痛。她說她沒事,他堅持要這麽做。他願意用他的不舒服,來換取她舒服一點。

不該再想的,可她想再放縱自己一會。她在心裏說:謝謝你曾經的貼心。

沒人聊天,司機放起了音樂,避免犯困。

她悄悄蹭了眼淚,戴上耳機。

沒結果的花 未完成的牽掛

我們學會許多說法

來掩飾不碰的傷疤

因為我會想起你

我害怕面對自己

我的意志 總被寂寞吞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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