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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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聽到什麽消息要冷靜，不要胡思亂想，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每一場救援都是科學有組織的，我們每天訓練、學習，救援操作和安全知識都刻在骨子裏了，指揮員是非常有經驗的老兵。你放心，很安全的。”
“消防工作不僅僅憑勇敢，還靠智慧，不會魯莽行事。”
她不停地想著他說過的話，試圖安撫自己。腳後跟火辣辣地疼，但這不重要。
他還說過，火災現場要疏散人群，附近會有交通管制，這是出於安全考慮，但有極少數人不能理解，需要花費精力去勸阻。
果然，往北方向的車輛都開始調頭。她跑得太快，沒來得及思考，對講機還在，手機交出去了。她沒有錢刷共享車，只能靠兩條腿。
外面沒有空調，這身制服熱得像是要把她燒起來。她不在乎——但願火燒的是我這裏，不是他那裏。
知進路北加油站，她知道在哪，上個月他來接她，進去加過油。車程有五六分鐘，但直線距離並不遠。她抄近路狂奔，腳不堪被皮刀反覆刮擦，終於發出了抗議，她只好拿掉鞋，抓著它們，光腳繼續跑。
國人愛熱鬧，有不少人往那邊湧，還有不怕死的車輛要往那邊去，被交警攔路。車停了，車主在罵：“憑什麽不讓過，跟你說了我們有急事！”
這聲音……
元麓從面前停放的電動車和樟樹中間擠過去，踮著腳看向左前方。
她看到了他！
他快速關車門，他和交警說話，然後看向了另一個她。
元麓停了，扶著樟樹立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那邊。他們在說話，他們分開了，那個她要追，他在阻攔，然後又揮著手吼了兩個字。
不斷地有人從她面前經過，眼前的畫面斷斷續續，讓她恍惚間以為自己身處電影院，看的是畫質不好，內容也不好的劇情。
他終於丟開那個人，快跑向了前方。為了看清楚，元麓走出來幾步，目光像鏡頭一樣追著他而去：他鉆進了從知進南路趕到的支援消防車裏，很快全副武裝拎著大工具箱下來，沖向了再發雷霆轟鳴的前線。
他肩上一定戴著對講機，她手裏也有，可是它們不同頻，他們也是。她對著面前的空氣說：“都要平安。”
她沒走，保時捷也沒走。
站在這會影響別人，她後退，再後退，坐在了一間已經歇業的鋪子門前。有人經過，看了她幾眼，忍不住提醒：“地上臟。”
元麓沒有聽清，胡亂地點頭。
耳朵裏嗡嗡作響，眼睛模糊。遠處有大火、濃煙、叫喊，隔壁奶茶店門口有議論聲，這些畫面和聲音，好像都來自另一個世界，她只是格格不入的穿越者。
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火光漸漸矮了下去，沒再出現大的聲響。
不會再有意外。
她終於安心了，垂頭看向自己的腳。
腳底板麻木，她不敢擡起來查看。腳趾泛紅，大腳趾前端紅得最厲害，好像踢到過幾次硬物，卻沒破皮。破皮的是後跟，兩邊都起了膜，明知道不應該，手卻不由自主地伸過去，將那些淘汰的皮撕了下來。
應該很痛的，但她感覺不到。腳，心口，還有腦袋，都跟著之前那大火燒過，燒壞了她的感知神經。
前方路口各個方向都有消防車，都是訓練有素的隊伍，火勢控制及時，沒有再次擴大。等到大火完全被撲滅，外圍看熱鬧的人重新動了起來，漸漸散去。
消防人員不能立即撤離，仍舊留在現場清理、檢查，確保不會覆燃。
終於，一切都穩妥了，工具撤完了，裝備也可以脫了。
後方響起了車喇叭，衛凱旋抱著剛摘下的頭盔回頭看了一眼，皺眉搖頭。喬斯媛見他不往自己這邊來，迅速下車，跑向他。他把頭盔和手套遞給提早卸完的隊友，再次搖頭擺手。
喬斯媛只當沒看見，高興地叫著他名字，大喊：“凱旋，你們是英雄，凱旋歸來啦，真了不起！”
身邊的隊友在笑，衛凱旋心裏湧上一股焦躁，深吸一口氣，接過她遞來的手機，正要提醒她“不要影響工作”，擡頭的瞬間卻被後方站著不動的人給吸引住了。
“麓麓！”
剛才經歷過的緊張，重新回來了。
“麓麓，等我一下。”
他快跑到車頭，向中隊說明情況。
中隊點頭，抓緊說：“可以可以，那邊油庫檢查還沒報告結果，我們也待一會再走，以防萬一。你去報個平安，別讓家屬擔心。”
衛凱旋得了許可，馬上朝後方跑。
喬斯媛氣得跺腳，想追上去又怕他生氣，只能留在原地看著。
衛凱旋徑直跑到元麓面前，眼睛看著她，反手指著後方，焦急地解釋：“那是喬斯媛，算是……就不太熟的朋友。”
“你們還有後續工作吧，以後再說。”
“我請了假，現在是休整時間，要晚點才有工作總結。麓麓，麓麓，你千萬不要誤會，我跟這個人沒有……”
“那好，耽誤你一分鐘，請把你的手機給我。”
衛凱旋沒有猶豫就遞了出去，他留著所有聊天記錄，就是怕她誤會。他只愛她，他坦坦蕩蕩，他不用怕。
“什麽都可以看，她有那個特殊情況，我才給的聯系方式……”
“等下再說。”
她一屏一屏刷過，退出，點到聯系人，搜“緊急”，點開下滑，查看過往通話記錄。
5月7日，22:03，地鐵上打擾他們的信息，來自“緊急”。他推脫兩句，然後是連篇的關心，所以他會從疲憊的她身邊離開。
5月22日，“緊急”來電，他中斷纏綿，離開公寓，沖向對方。
6月4日，他14:13來送鞋，在這個讓她感覺浪漫到值得銘記的時間之後，他匆匆趕去了那邊。
6月4日，他們聊著鞋子，他有來電提醒，她體貼地主動掛斷。她發微信問要不要幫忙，他很晚才回，因為“緊急”通話長達1小時34分。
6月4日，她23:12發的晚安，他到5日的2:14回，在她心疼他照顧母親太辛苦的時候，“緊急”通話時長又有了突破。
這雙持續折磨她的鞋，來自“緊急”的推薦。
生日那天錯過的18:36，中斷約會t的那個一小時任務，都是因為“緊急”。
她被衛思恬為難，受氣、賠錢又挨處分，她犧牲僅有的休息時間趕去醫院陪護，被他媽冷眼相待。她很難受，但舍不得拿這些事去煩他。那時他在為別人排憂解難，對雞毛蒜皮的小事做覆雜的人性分析。
“已接”，“呼出”……
這些記錄，長得像是永遠刷不到底，她移開食指，放棄了。
六姑說他家這麽不上心，還說做人不要太老實。
肖經理勸她不要太執著，因為認真的人最吃虧。
謀殺一個人的堅強，只需要一個針眼大的傷口。這已經夠了，早就夠了。當她六神無主，拼盡全力奔向他，而他正看著別人的時候，就已經夠了。
她痛恨自己的好記性，又慶幸自己強大到在心如刀割時還能做到面如止水。
她把手機遞回去，很平靜地說：“你先忙工作吧。”
她轉身就走，衛凱旋這才發現她光著腳，連腳面都有點臟，腳後跟上還有血跡。
“今天休假，我急著歸隊，所以搭了她的車。”
他拉住她，她側轉半步，輕輕地撥開這只手，微笑著說：“我在上班，沒請假就出來了，現在要趕著回去完成工作。有事明天再說。”
“好！我把聊天記錄全部轉發給你，你千萬不要誤會。她是那個……病人，我……”
“不用了。”
她笑著搖頭，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他安心了，點頭說：“好，我好好工作。麓麓，你打車回去。你的腳？”
“沒什麽，我先走了。”
“麓麓，等下。”
他沖向不遠處的商店，問有沒有拖鞋，老板搖頭，熱情地說“消防員同志，辛苦你們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還沒來得及脫的防護服，等他再回頭，她已經不在那了。
他有點不安，但轉念一想，她特別尊重他的工作，也積極熱情地對待自己的工作，現在確實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他快速回顧了和喬斯媛的往來經過，再次確認沒有任何越矩的地方，不由得吐了一口氣——麓麓是這世界上最善良、最大方、最聰明的女孩，她不會想歪的。
出租車剛要啟動，元麓抓緊說：“叔叔，不好意思，有點急事臨時跑出來，沒帶手機，身上也沒有現金。麻煩你加個微信，我叫家裏人把錢發給你，可以嗎？”
光腳拎鞋，大熱天穿長衣長褲還套個馬甲，看起來狼狽又奇怪，但仍然是好看的。說話這樣客氣，又溫柔，這是個好孩子。
司機笑笑，說：“沒事，你報地方，我送你回去，免費。”
“假如我不曾愛你，我不會失去自己……”
莫文蔚《愛》
司機垂頭按掉鈴聲，回頭一看，慌忙說：“誰都有遇上難處的時候，想開點。別……別哭，有什麽事，你說出來，我看能不能幫你想個主意，要不你……你報下電話號碼，我幫你打給家裏人。”
“不用了。”元麓擡起手，蓋住臉，用指尖揉眼，垂頭認真說，“謝謝，麻煩你送我到前面的楓林牌。”
“你告訴我家裏的地址，我送你回去。”
“我沒事，就是太累了，眼睛酸脹，謝謝叔叔。那邊還有工作沒完成，必須回去。”
“小姑娘，想開點，別太較真。工作上受了委屈，那就辭掉它，換個地方就舒服了，別把自己逼太緊。命就一條，精神也差不多，熬壞了不值得。”
“好！謝謝。”
距離很近，樣子可憐。司機怎麽都不同意收錢，還把車停在原地待了會，看著她往悠得走了，這才放心開走。
她聽到車子啟動，回頭再次確認車牌號碼，然後沿小路走向後門，刷卡進去。
工作環境內不能儀容不整，她在廢料處理區洗了臉和手，然後強行把腳塞進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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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工作不僅僅憑勇敢，還靠智慧，不會魯莽行事。”
她不停地想著他說過的話，試圖安撫自己。腳後跟火辣辣地疼，但這不重要。
他還說過，火災現場要疏散人群，附近會有交通管制，這是出於安全考慮，但有極少數人不能理解，需要花費精力去勸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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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沒有空調，這身制服熱得像是要把她燒起來。她不在乎——但願火燒的是我這裏，不是他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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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了他！
他快速關車門，他和交警說話，然後看向了另一個她。
元麓停了，扶著樟樹立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那邊。他們在說話，他們分開了，那個她要追，他在阻攔，然後又揮著手吼了兩個字。
不斷地有人從她面前經過，眼前的畫面斷斷續續，讓她恍惚間以為自己身處電影院，看的是畫質不好，內容也不好的劇情。
他終於丟開那個人，快跑向了前方。為了看清楚，元麓走出來幾步，目光像鏡頭一樣追著他而去：他鉆進了從知進南路趕到的支援消防車裏，很快全副武裝拎著大工具箱下來，沖向了再發雷霆轟鳴的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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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凱旋徑直跑到元麓面前，眼睛看著她，反手指著後方，焦急地解釋：“那是喬斯媛，算是……就不太熟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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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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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2日，“緊急”來電，他中斷纏綿，離開公寓，沖向對方。
6月4日，他14:13來送鞋，在這個讓她感覺浪漫到值得銘記的時間之後，他匆匆趕去了那邊。
6月4日，他們聊著鞋子，他有來電提醒，她體貼地主動掛斷。她發微信問要不要幫忙，他很晚才回，因為“緊急”通話長達1小時34分。
6月4日，她23:12發的晚安，他到5日的2:14回，在她心疼他照顧母親太辛苦的時候，“緊急”通話時長又有了突破。
這雙持續折磨她的鞋，來自“緊急”的推薦。
生日那天錯過的18:36，中斷約會t的那個一小時任務，都是因為“緊急”。
她被衛思恬為難，受氣、賠錢又挨處分，她犧牲僅有的休息時間趕去醫院陪護，被他媽冷眼相待。她很難受，但舍不得拿這些事去煩他。那時他在為別人排憂解難，對雞毛蒜皮的小事做覆雜的人性分析。
“已接”，“呼出”……
這些記錄，長得像是永遠刷不到底，她移開食指，放棄了。
六姑說他家這麽不上心，還說做人不要太老實。
肖經理勸她不要太執著，因為認真的人最吃虧。
謀殺一個人的堅強，只需要一個針眼大的傷口。這已經夠了，早就夠了。當她六神無主，拼盡全力奔向他，而他正看著別人的時候，就已經夠了。
她痛恨自己的好記性，又慶幸自己強大到在心如刀割時還能做到面如止水。
她把手機遞回去，很平靜地說：“你先忙工作吧。”
她轉身就走，衛凱旋這才發現她光著腳，連腳面都有點臟，腳後跟上還有血跡。
“今天休假，我急著歸隊，所以搭了她的車。”
他拉住她，她側轉半步，輕輕地撥開這只手，微笑著說：“我在上班，沒請假就出來了，現在要趕著回去完成工作。有事明天再說。”
“好！我把聊天記錄全部轉發給你，你千萬不要誤會。她是那個……病人，我……”
“不用了。”
她笑著搖頭，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他安心了，點頭說：“好，我好好工作。麓麓，你打車回去。你的腳？”
“沒什麽，我先走了。”
“麓麓，等下。”
他沖向不遠處的商店，問有沒有拖鞋，老板搖頭，熱情地說“消防員同志，辛苦你們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還沒來得及脫的防護服，等他再回頭，她已經不在那了。
他有點不安，但轉念一想，她特別尊重他的工作，也積極熱情地對待自己的工作，現在確實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他快速回顧了和喬斯媛的往來經過，再次確認沒有任何越矩的地方，不由得吐了一口氣——麓麓是這世界上最善良、最大方、最聰明的女孩，她不會想歪的。
出租車剛要啟動，元麓抓緊說：“叔叔，不好意思，有點急事臨時跑出來，沒帶手機，身上也沒有現金。麻煩你加個微信，我叫家裏人把錢發給你，可以嗎？”
光腳拎鞋，大熱天穿長衣長褲還套個馬甲，看起來狼狽又奇怪，但仍然是好看的。說話這樣客氣，又溫柔，這是個好孩子。
司機笑笑，說：“沒事，你報地方，我送你回去，免費。”
“假如我不曾愛你，我不會失去自己……”
莫文蔚《愛》
司機垂頭按掉鈴聲，回頭一看，慌忙說：“誰都有遇上難處的時候，想開點。別……別哭，有什麽事，你說出來，我看能不能幫你想個主意，要不你……你報下電話號碼，我幫你打給家裏人。”
“不用了。”元麓擡起手，蓋住臉，用指尖揉眼，垂頭認真說，“謝謝，麻煩你送我到前面的楓林牌。”
“你告訴我家裏的地址，我送你回去。”
“我沒事，就是太累了，眼睛酸脹，謝謝叔叔。那邊還有工作沒完成，必須回去。”
“小姑娘，想開點，別太較真。工作上受了委屈，那就辭掉它，換個地方就舒服了，別把自己逼太緊。命就一條，精神也差不多，熬壞了不值得。”
“好！謝謝。”
距離很近，樣子可憐。司機怎麽都不同意收錢，還把車停在原地待了會，看著她往悠得走了，這才放心開走。
她聽到車子啟動，回頭再次確認車牌號碼，然後沿小路走向後門，刷卡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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