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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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您好，這裏是悠得餐飲部元麓，很高興為您服務。”
對方報得很快，她寫得也快，迅速記完，客客氣氣回覆：“好的，請您稍等，這邊盡快幫您確認，稍後回覆。”
新跟班看不懂速記符號，趁這會還有空閑，元麓逐條講解，見她還是一臉懵圈，只好再次提醒：“這是這裏通用的速記法，我再講一遍，你用手機錄下來，回家反覆看。現在還沒到餐點時間，允許開機。”
“喔。”
宋可可馬上去翻包，元麓一心二用，右手回覆微信，連續給客戶發了十幾張菜品細節圖，左手按著從上往下的順序下滑，逐一講解。
宋可可本來有點懷疑她會不會搞錯，但人家嘴巴講完，這邊手指也剛好到了底。她驚訝地問：“就這兩遍，你都記住了嗎？”
有二十多道菜呢，她就記了個富貴延年湯和最後那道黃金玉米烙。
“嗯。去廚房走一趟，確認一下苣蕒菜能不能用。”
“這個好吃嗎？”
“鮮美，苦中有甜，甜中有香。每個人的口味不一樣，客人可能會有異議，要解釋它有清熱解毒的功效，富含鈣鐵鋅、維E等，有孩子或老人在場，就強調一下高鈣。有句古諺語，你也記一下：苣蕒花香，常吃身體硬邦邦；苣蕒葉苦，常吃好比人參補。或者說夏季吃苦，勝似進補。”
“啊？我知道了，所以苦瓜也是夏天吃。”
元麓點頭，打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撥出語音通話，開始和要訂餐的顧客溝通。
原本圖簡單才來應聘服務員，沒想到要學的東西這麽多，以為是體力活，結果是體力加腦力雙重折磨。
宋可可沮喪地拿著本本往制作部那邊去。
廚房裏人多聲音雜，有些食材要預加工，有些湯要煲幾個小時，已經在竈上咕嚕咕嚕了。蒸部仙霧繚繞，抽油煙機，風機一起嗚嗚響。大家都很忙，行動匆匆，沒人在意她。她轉了兩分鐘，沒看到菜葉子，不知道要問誰，又退出來找元麓。
元麓領她到密密麻麻的員工墻那，叮囑她分成幾部分拍照存下來，下班後再抽空去記。她指了右上角的照片，小聲提醒：“生蔬找杜姐，把布局圖也拍下來。周末最忙，盡量不要打擾其他同事。”
手機彈了條微信消息，元麓又回到前臺，用座機回撥，在電話裏確認。她用耳朵夾著話筒等回音，同時操作電腦，確認“秀山明水”包間確實是未預定狀態，再專註配合客戶選擇菜品。
宋可可回來時，她重覆操作，和訂了苣蕒菜的顧客確認最後菜單。
“你過目不忘，為什麽還要再查一遍，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不要輕信自己的感覺，如果出了錯，會給客人帶來很大的麻煩。省這個事，就做不到百分百。”
“知道了。”
宋可可暗自嘆氣，她是真的搞怕了，這兩天跟著這個細節狂人，看都看累了。按標準布置過的餐桌，在用餐時間到來前，一定要再次檢查一遍。擺盤的間距，插花的方向，電視機空調，衛生間的紙筒還有沖水功能，甚至包括窗外的景色。昨天上午看到那棵玉蘭的樹枝稍微歪了一點，馬上安排修剪。點餐寶要確認剩餘電量，對講機要試用，互相檢查衣著，從頭到腳不能有一絲不對勁，包括鞋底噪音。
又不是叫叫鞋，走路而已，哪來的噪音？
比強迫癥還要強迫！
要求高，但脾氣很好，宋可可知道人家很費心在教，不敢吐怨言，老老實實跟班學習——宋可薇想跟還跟不了呢，不情不願去了A班。
整個餐飲部的領頭人都是這樣的嚴格，客人再多，工作也安排得井井有條。剛才那點怨言，在親身經歷這種電視劇風雲感時散得一幹二凈，過了高峰，她才想起腳有多疼。
她跟著元麓檢查完最後一個包間，小聲吸著氣，只敢踮腳走，悄悄問：“之前那小姑娘是你妹妹嗎？她好像不太高興。”
“嗯，把她當普通顧客。你要記住，工作時間不能辦自己的私事，有重要的事，要提前請假。如果對方提的是經理或者更上級，你說會轉告，請稍等，然後交給主管去處理。”
“知道了。我聽到她說要告訴誰誰誰，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確實沒空桌了，她聽不進去，一直說要找你。”
“小姑娘不懂事，我會提醒她的，辛苦了。”
“不客氣。”
微不足道的小服務員晚上九點半左右下班，上面的領班還不能，要跟再上面的管事覆盤。
每日總結安排在甲廳，不限人數，宋可可自覺基礎知識都還沒搞懂，沒到這個學習層面，換完衣服就溜了，沒想到一進地鐵站就發現麓姐也在！
人家在講電話，貿然過去打招呼是添麻煩。她往後退了退，遠遠地看著。左側地鐵進站，門開了，一個大帥哥率先從門裏走出來。她來不及流口水，就看到他牽了麓姐，重新進了地鐵。
哇哇哇！
元麓盡快結束工作匯報，掛斷電話，回頭朝他一笑，溫溫柔柔地說：“下次不用來接，你要多休息。”
衛凱旋一直在笑，他輕輕捏捏她手腕，難掩甜蜜地說：“想早點見到你，只有這點時間，拿來休息太不劃算。”
元麓對著他眨眨眼，放任疲倦侵蝕，微微靠著他，小聲解釋：“晚餐那會實在太忙了，沒法……”
“對不起，是恬恬太任性，給你添麻煩了，我把她說了一頓。”
他能理解就好。
元麓笑笑，徹底釋然。他胸前有震動，她站直了再提醒：“有信息。”
“不管它，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會直接呼叫的。”
“看看吧，反正還有五站才到。”
“好。”
他掏出手機，右手松開安全拉手，把她拉過來重新依偎。
他們都很尊重彼此的隱私，她特意看向車廂後方，但耳朵還能聽到他手機在不停地接收信息。
怕是很麻煩。
她主動說：“有事你就去忙吧，周二我們都能休，到時候再約。”
衛凱旋臉上有為難，也有不舍。她悄悄摸了摸他拇指，輕笑著搖頭，表示不在意。
下車前，衛凱旋趁亂在她臉頰上快速親了一口。她怕癢，縮了一下脖子，一眼不錯地看著他下車。他一離開人潮就回頭望，兩人隔著車窗看著彼此，都笑了。
到家已過十點，林英照例在等她。
“媽，我回來了。”
“早上買了提子和枇杷，要不要給你洗一點？”
“不用了，不餓。媽，你早點休息。這個時間，外面還有很多人，很安全的，不用等我。”
元麓摘下包，幫她把杯子裏的水換成溫的，再挨著她坐下。
林英嘆一聲，放下手裏的毛線，不輕不重地說：“別人下班六七點能到家，你這都半夜了，媽怎麽能放心？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早點換還能換得動，過了三十，再想換工作就麻煩了。原先那工作，我給你問過了，還能去。”
元麓沈默。
林英又嘆氣，無奈地說：“媽知道你在想什麽，不就是想趁年輕多攢點錢，幫他減輕負擔嘛。凱旋是個好孩子，家裏條件不如意，你跟你爸說的有道理，我不反對了。那你也得聽我的，爸媽將來都有退休金，手裏這些錢，本來就是給你存的，全拿去都沒事，房貸也不是問題，我們給你出，你不用這麽辛苦。媽不是要幹涉你的自由，是看了心疼。”
“媽，我很喜歡這份工作。”
這事說了兩年，結果還和從前一樣，林英沒了辦法，起身幫女兒找衣服，催著她趕快去洗。
周二輪休，但他那邊臨時改了值班安排，晚上八點以後才能換班休息。
上午在家補個覺，下午被林英帶上，一起去了夕陽紅文藝中心。
林英不太會跳舞，喜歡來這邊玩牌，但她記性差，反應慢，打牌技術太菜，幾乎天天輸，這次特意帶上女兒當軍師。
元麓貼著媽擠一塊坐，一邊提醒她，一邊聽八卦。
長輩們湊一起，聊的都是些勁爆的秘辛。
“你們聽說了沒有，張科長被外面那小的舉報啦。”
“說是睡了沒給錢。”
元麓心說：看來包二奶還得局級起步。
“匡麗麗家兒子一直沒對象，有人看到他跟男孩子搞在一起，哎喲，嘖嘖……”
“哪個麗麗？”
“就是上次跳‘愛親親像一陣哄
愛情一陣風，因為是閩南語，所以會說錯
’，領舞的那個妹子。”
“那我曉得噠，她崽長得蠻帥的，他不喜歡妹子，將來怎麽生細伢子喔？”
“就是咯。”
林英見多識廣，丟了牌，插上一句：“現在亂七八糟的t多，搞同性戀的，只談愛不結婚的，只結婚不生小孩的，到處是。社會太亂了。”
牌友們唏噓不已，因為林英加這一句，火燒到了元麓頭上。
對桌付了一塊錢，熱切地問：“你屋裏妹子這麽漂亮，找了對象吧？”
“有了，過兩年結婚。”
“男方家在哪裏，他是做什麽事的？”
“本地的，人在消防站上班。”
“那要得，保衛人民，是個好伢子。”
下家也問：“搞得好多錢一個月咯？”
林英面色不變，淡淡地答：“還行，幾千塊錢一個月，還有些國家補貼，生活沒問題。我們沒指望他們大富大貴，男孩子誠誠實實，做事上進，對她好，我們就很滿意了。”
對家附和：“那是。”
下家意有所指地說：“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只是如今這世界，沒錢寸步難行呢。前兩天我們去看房子，哎呀，那便宜房子真滴要不得，位置不好，綠化不行，物業也亂搞。我女婿講，一定要選好，新聞裏老是有房子開裂下沈，那會出人命的。”
回來路上，林英恨恨地說：“她女兒找了個搞牙齒的，說是一個月能賺七八萬，天天炫耀，不知道有什麽意思！”
開車的元裕和好聲好氣勸：“有什麽好氣的？她們家愛財，就找個有錢的。我們家不圖這些，就找個其它各方面都好的。你不是看了照片嘛，人長得一般，個子也不高，跟凱旋比差遠了。沒得事事如意的，各有各的長處，各有各的短處。”
林英想起女兒還坐在後面，訕笑著說：“就是跟你們發句牢騷，我不喜歡這樣的人，下次不坐一起了。”
元裕和開窗，伸出腦袋看了看側前方，縮回來說：“前面還有車位，你們先下去點菜，我就來。麓麓難得休息，林英啊，多點幾個好菜。”
“放心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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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麓領她到密密麻麻的員工墻那，叮囑她分成幾部分拍照存下來，下班後再抽空去記。她指了右上角的照片，小聲提醒：“生蔬找杜姐，把布局圖也拍下來。周末最忙，盡量不要打擾其他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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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叫叫鞋，走路而已，哪來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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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高，但脾氣很好，宋可可知道人家很費心在教，不敢吐怨言，老老實實跟班學習——宋可薇想跟還跟不了呢，不情不願去了A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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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麓盡快結束工作匯報，掛斷電話，回頭朝他一笑，溫溫柔柔地說：“下次不用來接，你要多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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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麓對著他眨眨眼，放任疲倦侵蝕，微微靠著他，小聲解釋：“晚餐那會實在太忙了，沒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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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很尊重彼此的隱私，她特意看向車廂後方，但耳朵還能聽到他手機在不停地接收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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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主動說：“有事你就去忙吧，周二我們都能休，到時候再約。”
衛凱旋臉上有為難，也有不舍。她悄悄摸了摸他拇指，輕笑著搖頭，表示不在意。
下車前，衛凱旋趁亂在她臉頰上快速親了一口。她怕癢，縮了一下脖子，一眼不錯地看著他下車。他一離開人潮就回頭望，兩人隔著車窗看著彼此，都笑了。
到家已過十點，林英照例在等她。
“媽，我回來了。”
“早上買了提子和枇杷，要不要給你洗一點？”
“不用了，不餓。媽，你早點休息。這個時間，外面還有很多人，很安全的，不用等我。”
元麓摘下包，幫她把杯子裏的水換成溫的，再挨著她坐下。
林英嘆一聲，放下手裏的毛線，不輕不重地說：“別人下班六七點能到家，你這都半夜了，媽怎麽能放心？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早點換還能換得動，過了三十，再想換工作就麻煩了。原先那工作，我給你問過了，還能去。”
元麓沈默。
林英又嘆氣，無奈地說：“媽知道你在想什麽，不就是想趁年輕多攢點錢，幫他減輕負擔嘛。凱旋是個好孩子，家裏條件不如意，你跟你爸說的有道理，我不反對了。那你也得聽我的，爸媽將來都有退休金，手裏這些錢，本來就是給你存的，全拿去都沒事，房貸也不是問題，我們給你出，你不用這麽辛苦。媽不是要幹涉你的自由，是看了心疼。”
“媽，我很喜歡這份工作。”
這事說了兩年，結果還和從前一樣，林英沒了辦法，起身幫女兒找衣服，催著她趕快去洗。
周二輪休，但他那邊臨時改了值班安排，晚上八點以後才能換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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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麗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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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一陣風，因為是閩南語，所以會說錯
’，領舞的那個妹子。”
“那我曉得噠，她崽長得蠻帥的，他不喜歡妹子，將來怎麽生細伢子喔？”
“就是咯。”
林英見多識廣，丟了牌，插上一句：“現在亂七八糟的t多，搞同性戀的，只談愛不結婚的，只結婚不生小孩的，到處是。社會太亂了。”
牌友們唏噓不已，因為林英加這一句，火燒到了元麓頭上。
對桌付了一塊錢，熱切地問：“你屋裏妹子這麽漂亮，找了對象吧？”
“有了，過兩年結婚。”
“男方家在哪裏，他是做什麽事的？”
“本地的，人在消防站上班。”
“那要得，保衛人民，是個好伢子。”
下家也問：“搞得好多錢一個月咯？”
林英面色不變，淡淡地答：“還行，幾千塊錢一個月，還有些國家補貼，生活沒問題。我們沒指望他們大富大貴，男孩子誠誠實實，做事上進，對她好，我們就很滿意了。”
對家附和：“那是。”
下家意有所指地說：“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只是如今這世界，沒錢寸步難行呢。前兩天我們去看房子，哎呀，那便宜房子真滴要不得，位置不好，綠化不行，物業也亂搞。我女婿講，一定要選好，新聞裏老是有房子開裂下沈，那會出人命的。”
回來路上，林英恨恨地說：“她女兒找了個搞牙齒的，說是一個月能賺七八萬，天天炫耀，不知道有什麽意思！”
開車的元裕和好聲好氣勸：“有什麽好氣的？她們家愛財，就找個有錢的。我們家不圖這些，就找個其它各方面都好的。你不是看了照片嘛，人長得一般，個子也不高，跟凱旋比差遠了。沒得事事如意的，各有各的長處，各有各的短處。”
林英想起女兒還坐在後面，訕笑著說：“就是跟你們發句牢騷，我不喜歡這樣的人，下次不坐一起了。”
元裕和開窗，伸出腦袋看了看側前方，縮回來說：“前面還有車位，你們先下去點菜，我就來。麓麓難得休息，林英啊，多點幾個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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