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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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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收麥子是最累人的,年年都有人中暑,元明抱著茶壺從田埂上冒出頭的時候,岳寒松正背著一個人往田邊走,元明嚇了一跳,以為岳寒松怎麽了。

岳寒松剛把人放下,元明就跑過來了,茶水潑了一手,把一個碗塞給岳寒松,拎起茶壺給他倒水。

“不是說了讓你別來嗎,容易熱著。”岳寒松喝了一碗水才說話,嗓子有點啞了都。

元明又給他倒了一碗,這是上午元明就沏好了的花茶,瀝出一大壺茶水晾了好久才涼了,趕緊給岳寒松送來,估摸著他帶來的水早就喝完了。

岳寒松喝了半碗,把碗遞到元明嘴邊,“喝了去樹底下歇會,涼快了快點回家,看你臉紅的。”

家裏的兔子出門前沒餵,元明其實還想在田裏多待會兒,但怕兔子餓死了,把水壺給岳寒松留下,戴上岳寒松給他的鬥笠又回去了。

走到田埂上王川喊了元明一聲:“元明你回家啊,幫我去王嬸家把苗丹的衣服拿回去!”

元明遠遠地朝他揮了揮手,表示知道了,苗丹再有兩個月就要生了,元明覺得她肚子大的嚇人,衣服也越穿越緊了,現在天氣熱起來,王川托王嬸給苗丹新做了兩身合身的寬松衣服,穿著能舒服些。

王嬸家在村裏的河邊上,現在河邊的柳樹葉子全都冒了出來,郁郁蔥蔥的,把大太陽擋了個嚴實。元明拿上裝著衣服的包袱把要送他出門的王嬸按回了炕上,不讓她送,王嬸年紀大了腿腳不好,不過眼神靈手更巧,做得衣服連線頭都沒有。

河邊樹底下連著一串的陰涼地兒,元明躲在樹蔭下沿著河邊走,摘了根細細的柳枝有一下沒一下的趕身邊的蚊子,夏天河邊蚊蟲總是格外多,元明趕得專心,柳枝在空氣裏被他揮出咻咻的聲音,和河水時不時翻騰的浪聲混在一起,還夾雜著窸窸窣窣石子碰撞的聲音,一時有點吵人。

元明的手停在半空,他皺著眉從柳樹的間隙裏往河邊看,越聽越覺得不像河裏的聲音,忍不住從柳樹後邊繞過去走到河邊,沒了樹蔭,大太陽蒙頭蓋了下來,元明瞇起眼,下意識擡手擋太陽,手剛擡起來,這時一個瘦高的人影忽然從旁邊的樹後竄了出來,一把抓住了元明的胳膊。

突然冒出來的人把元明嚇了一跳,他把手裏的柳枝往對方臉上一扔甩開手就要跑,後面那人也不追,只壓低了聲音喊他一聲:“元明,是我。”

元明腳下一滑差點摔一跤,他撿起掉到地上的包袱又轉身回去,抓著元清的胳膊把他拉到樹蔭下,“你怎麽找到這來的?”

元清比過年前的時候更瘦了點,還是那副淡淡的神色,道:“自打冬天你走了以後,我派人把城西的村子偷偷都翻了個遍,找了好幾個月才找到你。”

“你調查他了!?”元明一下瞪大了眼,聲音也壓不住了。

“什麽他?”元清問。

元明眨了眨眼,又搖頭,“沒什麽。”

“元明,你這是過得什麽日子,”元清伸手把元明臉上的土擦幹凈,又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麻布衣服,一條褲腿還扯到膝蓋上,露出的小腿上都是剛才在田裏蹭的泥巴,元清細細的眉毛皺成一團,既看元明可憐又覺得生氣,“這就是你說的過得很好嗎?”

“我真的很好。”元明小聲道,拉著元清又往樹蔭裏藏了藏,飛快掃了一眼周圍,“不是說別找我嗎,你要是被我爹發現了咱倆都完了。”

“他不會發現的。”元清展開了眉頭,迅速回答道。

“什麽意思?”元明問。

元清這次沒回答,只是又問他:“元明,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想的,自從你逃走後突然沒了消息,好不容易再見你卻跟我說那樣的話,然後又消失這麽久,當初你我不是說好……”

“我沒有怎麽想!”元明打斷他,“我當時和你斷了聯系是因為在山裏迷路了,差點凍死,後來我,我一直身體不好,你也知道的。”

“那你要等到什麽時候,”元清嘆了口氣,“你爹最近身體不太好,元家現在大多都是蕭姨娘說了算,元明,時間越久越不好收拾。”

這下元明不說話了,頭頂的太陽慢慢挪了地方,遠處傳來幾句說笑聲,是收麥子的人開始陸陸續續回家吃午飯了。

元明楞了一下,面前元清還在看著他,他卻忽然想起早上岳寒松給他晾著的藥,出門前叮囑他要還熱的時候喝,新做的麥芽糖也放在桌子上了,他還沒喝呢,等會岳寒松發現了又要說他。

想到這元明有點想笑,想到藥又覺得苦哈哈的,沒等他笑出來就對上元清的眼睛,元清正盯著他看,元明一下就不胡思亂想了,只說:“人們都回來了。”

元清點點頭,沒說話,兩人沈默了一會兒,元明忽然又開口道:“我現在過得很好,但我也不會忘了我娘是怎麽死的,元清,我不是那樣的人,你放心吧。”

河面上吹來一陣風,頭頂的柳枝嘩啦啦作響,元清擡手擋開遮住臉的柳葉,說:“我知道。”

“等我再來找你吧,其他事都不用你管,你好好活著就行。”元清這話說得沒頭沒尾,說完就推了元明一下,“你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元明跑了滿頭汗,把衣服送到苗丹手裏,苗丹要拿毛巾給他擦擦臉,元明也沒說一聲就跑了,苗丹在門口喊了他兩聲,人已經一溜煙跑沒了。

藥已經涼了,元明喝完藥把碗洗幹凈,嘴裏含著麥芽糖慢慢化開,順手在井邊洗了洗臉,跑了一路累的不輕,岳寒松回來後看見洗幹凈的碗覺得稀奇,元明沒和他拌嘴,吃了飯就去井邊樹下的搖椅上躺下睡了。

岳寒松拿了把蒲扇給他蓋在臉上擋太陽,回屋裏睡了會兒出來一看元明還睡著,姿勢都沒有變,蒲扇蓋在臉上,安安靜靜的,岳寒松過去輕輕掀開一點,藏在後邊的元明睡得正熟,岳寒松盯著他發紅的臉看了一會兒,這才拿著東西又去割麥子了。

麥子都割完後已經是大暑了,麥子要曬,麥稈要捆起來留著冬天燒餵牲口,玉米也要八月就種下,地裏的活都在這一夏天了,還要再忙好些日子。

元明已經習慣每天早上睜眼家裏沒人了,吃完就給他的早飯再喝了藥,把兔子和一一餵了,元明就拿著晾涼了的茶壺去送水,最近越來越熱,每次到地裏臉都曬的通紅,岳寒松不想讓他來送了,於是專門給他安排了個活兒,讓他在院子裏曬麥子。

岳寒松家的地大,收成自然也多,院子裏曬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在村裏專門曬糧食的場院裏,岳寒松只讓元明看好家裏這點就夠了,場院裏的他每天下地前去翻一翻。

元明聽了他的話,也沒全聽,每天上午多了個活,拿著木鍁來回把麥子推幾遍,然後拿上茶壺又往地裏跑,岳寒松看攔不住他,給他做了個鬥笠,路上遮陽。

下午太陽剛要落山,元明琢磨著岳寒松快回來了,把書一合,跟陳景輝說了一聲後就回家了,拐彎的時候正好碰上回來的岳寒松,元明腳步一頓,岳寒松也看見他了,沖他擡了擡手,手裏拎著倆西瓜。

“吃不吃?”岳寒松沖他呲牙一笑。

西瓜用井水洗了一遍,涼津津的,岳寒松搬出一張小桌子,把瓜切開了,王川站在那飛快吃了幾塊就急著回家看苗丹,岳寒松進屋拿了個盤子想讓他端幾塊回家,盤子拿出來人已經跑了。

元明坐在小板凳上啃西瓜,一點動靜沒有,啃得跟兔子似的,腳邊一堆西瓜皮,岳寒松舀了一瓢水叫他:“別吃了,還吃不吃飯了,過來洗洗。”

吃撐了的人慢吞吞地走過去,把手伸過去了,岳寒松問了一句:“倒了啊。”

“嗯。”元明點點頭,接著水洗了洗嘴巴,又沖幹凈手,然後結果水瓢讓岳寒松洗。

“你等會去給王川家送瓜去,我做飯,想吃什麽?”

“想吃綠豆。”

“喝綠豆粥?”岳寒松問,元明點頭,岳寒松又忍不住說他:“其實你喝著藥不能吃西瓜,綠豆也最好別吃,你怎麽這麽饞。”

元明脾氣上來,把水瓢丟桶裏,濺起一片水珠,崩了兩人一臉,岳寒松抹了抹臉,指了元明一下,還沒等兩人誰開口,就聽見不遠處王川家忽然吵了起來。

兩個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王川已經跑過來了,隔著院子漲紅了一張臉,半天才說出一句話:“苗丹要生,你快去找我娘回來,我去找王嬸!”

說完王川就要跑,岳寒松反應過來後趕忙喊住他:“你跑什麽,你不得去陪著苗丹啊,你爹在那頂什麽用,我去找你娘元明去叫王嬸,你別瞎著急!”

王川也不知道有沒有明白過來,呆呆地聽完點了點頭,又跑回家了,岳寒松一邊鎖門一邊叮囑元明:“你知道王嬸家嗎不是,趕緊去叫她來,說苗丹要生了,我去場院找王川他娘,那裏遠你不認識路,你把王嬸帶來在他家等我就行。”

元明聽明白後就立馬往王嬸家跑了,和場院是兩個方向,離得也不遠,天剛擦黑元明就和王嬸到王川家了,王川家裏外屋來了好幾個人,元明都不認識,角落裏裝啞巴,聽著屋裏苗丹時不時的叫聲覺得心裏有點怕。

苗丹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元明總覺得她長得有點像他娘,但是苗丹很年輕,元明便又把她當姐姐,他從來沒聽過苗丹這樣叫過,聲音聽起來像他娘死的時候,那時屋裏的人比這還要多,他被堵在外頭進不去,只能聽見他娘在喊,到了後頭連喊聲都沒了,他爹不讓他進屋,元明聽見他娘叫他的名字,只叫了兩聲,就再也沒動靜了。

元明還記得,他娘沒了動靜後,他爹臉上是多麽如釋重負的模樣。元明有點恍惚,臉上被悶出一層汗,他忽然抖了一下,然後一只大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過去,伸手給他擦臉上的汗,元明再睜開眼,就看到岳寒松正彎腰看他,見他回神,便問他:“是不是餓了?等會沒事了咱們就回去。”

話音剛落,裏屋裏就傳出小孩的哭聲,隨之消失的就是苗丹的聲音,元明猛地抓住岳寒松的手,臉上害怕的表情嚇了岳寒松一跳,“怎麽了你?”

元明囁嚅了一聲,沒說出什麽,王川就抱著一個小包裹出來了,出來後立馬把懷裏的小包裹遞給了他爹,扭頭又進屋了,臉上全是汗和眼淚,眼睛紅紅的,元明看著王川,慢慢松開了手,扭頭對岳寒松說:“沒事,那是什麽?”

岳寒松不放心的又抓住他的手,跟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沒忍住樂了,“那是苗丹的小孩啊,你傻了啊。”

“那她呢?”元明問。

岳寒松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元明問的是苗丹,“她沒事啊,你沒聽王嬸說她睡過去了嗎,生孩子太累了,等明天她睡醒了你就能見她了。”

“哦。”元明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又問:“生孩子很累,很疼嗎,她叫得很大聲。”

“當然很疼了,能要人命的那種疼,要是能忍住疼,就不喊了。”

元明沒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岳寒松見沒什麽事了便叫他回去,明天再來看苗丹和小孩,元明跟夢游似的,跟在他後邊出門,腳剛邁出去一步,下一步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說:

最近終於忙完考試了,可以正常更新了,抱歉抱歉抱歉,對不起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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