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0章 皇上

關燈
第40章 皇上

春末, 皇城百姓已經換上單薄的輕便衣衫。

方檜儒昨日收到舊日同僚的請帖,邀請他今日晌午在悅雲樓相見。

拐過接口,往前走, 李裁縫鋪旁就是悅雲樓。

悅雲樓在皇城紮根三十年,憑借著超高的廚藝和體貼周到的待客之禮, 早已從一層鋪面擴充到三層雕花樓宇。

是以悅雲樓食客絡繹不絕,可今日卻顯得有些冷清, 二三層樓皆無食客。

方檜儒正納罕, 視線一低,看見曾經同僚宋章植。

他瞇了瞇眼, 宋章植神色不對,雙手緊扣一直懸於腹部,來回踱步, 見到他時眼前一亮, 如釋重負, 遠遠大跨步來迎他。

詢問宋章植何事, 他卻是左顧而言其他, 面色凝重地左右看了看,似提防被別人偷聽。

半拉半請地, 二人來到三層樓, 宋章植推開門,“大人, 貴客已等候多時。”

他想說他早已不是大理寺卿, 身無官職, 只是尋常百姓, 不必再稱呼他是大人。

漆紅色兩邊展開,一個熟悉但又很大變化的人坐在正前方。

他張著嘴, 忘記要說什麽。

半晌,“皇上......”

說是皇上,可形容狼狽,不覆他告老還鄉前看到的威嚴俊朗。

眼前的皇上兩頰瘦得凹下去,更顯下頜緊窄,眼眶微陷,更顯雙目深邃,可目光陰鷙渾濁,眼下烏青。

身上衣著雖是錦衣華服,可整個人好似帶著些病氣,撐得衣裳瘦骨伶仃。

方檜儒怔在原地,雖然叫聲皇上,可心裏奇怪,帝後三月前已經離宮,出發去華陽宮避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宋章植見他怔楞的樣子,出聲提醒:“方大人與貴客好久不見,想來心中感慨萬分,不如進屋詳談。”

這一聲喚醒了方檜儒,他匆忙踏進屋,宋章植則左右瞧了眼,謹慎關上房門,盡管他早已包下悅雲樓二,三層。

短短三月,皇上大變樣了,頹敗得很。方檜儒眼睛一酸,深深哀戚縈繞心間。

他顫顫雙膝跪下,畢恭畢敬叩首拜見,“草民方檜儒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

急切的腳步聲來到跟前,兩只手托著他的雙肘扶起來。

手肘下方的手微微顫抖,只聽皇上哽咽著道:“方愛卿,朕恢覆記憶後,第一個想念的就是你,這半年多,我的弟弟難為方大人了。”

方檜儒瞪大了眼睛,擡起頭看著眼前眼眶微紅的天子。

這番話前他心頭都是悲哀的,他以為皇上困頓消瘦的摸樣,是從皇後的謊言中經歷一番磨難後,終於幡然醒悟。

皇上終究還是敗了,想起了他的舊部。熟料是告訴他,與皇後一同前去華陽宮的“皇上”不是皇上,而是皇上的雙生子弟弟。

他雲裏霧裏聽完皇上講完始末,這才知道原來皇上還有個弟弟,只是從出生起便剝奪了公諸於眾的機會,成為皇上的影。

方檜儒漸漸冷靜下來,他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是真正的皇上,只因皇上說起他要處死雙生子弟弟,他的救命恩人和欺辱他的張富紳滿門時,眼神狠厲。

帝王之怒,伏屍百萬。

方檜儒與皇上兩看淚眼朦朧,他擡起袖子擦拭眼角的淚水,看著皇上怒不可遏咬牙切齒的摸樣。

不由得想起另一頭帝後偕同前往華陽宮,儼然是琴瑟和鳴的恩愛眷侶。

一下子將過去種種奇怪聯系在一起,從前怪異的感覺也都得到了解釋。

為什麽皇後秋圍前對皇上冷眼相待,秋圍後皇後卻不計前嫌,而皇上視後宮為無物,只忠心與皇後一人。

原來皇上早已不是皇上,而皇後是第一個發現的人。

這才有了百臣眼中的帝後感情愈來愈濃烈,以致到了皇上變了個人,徹底無心朝政,百般討好皇後。

不禁心裏打怵,前往華陽宮的皇後與皇上的雙生兄弟,或許已產生情愫。

“或許”都要去掉,他告老還鄉前,皇帝已經夜夜宿在坤寧宮,皇後品性高傲疏冷,如今卻整日黏膩一塊,二人間的情愫早已超出想象。

他小心翼翼說出口,卻得到皇上斬釘截鐵的否認,雙眸輕蔑都要溢出來,“我與他相貌無二,皇後很難分辨,即便是現在二人如膠似漆,也不過是他學著我的舉止習慣,哄得皇後暫時失了魂罷。”

季凜雲松開方檜儒,坐回位置上,小臂搭在桌上,五指緊扣桌邊,“在我還是王爺身份前,皇後最愛我淡泊名利,清雅的溫柔公子模樣。”

“我那弟弟狡猾多端,身為影子卻不本分,背後偷偷模仿我的一舉一動,扮作我的摸樣才討得皇後喜歡。”

季凜雲瞳仁微縮,盯著空虛處,似透過虛無,用目光淩遲影。

“可是他不知道,那終究是假的,模仿地再像,他也不是我。皇後依舊愛的是我。”

方檜儒無言,默默看著季凜雲激動地說了一籮筐話,若有若思地輕敲桌面。

皇上從沈浸的怒氣中回神,收住激蕩的心緒,朝不言不語的方檜儒發問:“所愛都是假象,一旦皇後知道真相,他被戳穿面具,方愛卿覺得,皇後還會愛他嗎?”

方檜儒不敢造次,低垂眉,迎合他,“皇後或許會幡然醒悟。”

“至於我那弟弟,不成氣候,若不是讓他以命護我,他生出來就被掐死了,結果他恩將仇報,不知滿足的東西。”季凜雲冷嗤一聲,“竟然貪心不屬於他的東西。”

“讓他得逞半年之多,是時候收回屬於我的一切了。”

季凜雲陰惻惻的目光,令方檜儒感到悚然。

可他面上不顯,心裏卻翻江倒海,若是他一早知道發生了貍貓換太子的戲碼,一定會為皇上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可如今他已經知道皇上得了精寒癥,單從面色上看,他都能看皇上表面滿是虛浮之色,內力早已虧空。

雖然朝堂之上是說皇帝得了精寒癥,可皇後也明確說了她是多年前命太醫把脈確診的,診斷的是季凜雲,而不是他的雙生弟弟。

也不知道新帝身體如何,這精寒癥是否是娘胎裏帶出的毛病也未可知。

方檜儒早已忽略耳邊季凜雲的叱罵,陷入深思中。

他在思來想去,也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很是絕望,一個能指望的都沒有。

端王年幼,母親無權無勢,皇後權利已無可動搖,朝堂上重臣有大半歸順皇後,武臣更不必說了,不是從孟族所出,就是師從孟族。

擁皇黨撫端王坐上皇位,還不是得由皇後垂簾聽政。

而皇上呢,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京城都翻個底朝天,也沒找到皇嗣。皇上身體早早就虛了。

皇後身側的新帝此前是皇上暗衛,武功必然高強,假若天生精寒癥,又無傷到根本,或許還能誕下皇室血脈。

雖然誕下皇嗣的女人只能是皇後,目前為止也沒別的辦法了,只要能有皇嗣,皇後生的孩子也能只會姓季,只要季朝還能傳承下去,終有一天能除去孟族外戚掌權的一天。

方檜儒自打得知皇上得了精寒癥,整個人一直處在萎靡悲痛中。

只要新帝身體無礙,即便是皇後懷上皇嗣又如何,他已經徹底退讓了,只要天子之位還在季朝手中就好。

皇後之子登基,皇後必然也做不出為了皇權殺害親生骨肉的殘酷行為,到了年紀終還是會放權給太子。

一旁的皇上還在喋喋不休說著,等他除掉偽裝者,也可以賣乖弄俏討好皇後,到時自然能與皇後重歸於好。

方檜儒聞言撇了眼皇上,暗道:“一個意氣風發,一個形容狼狽,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該選誰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