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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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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玄貓

宋雨晴飲茶, 忽地想起什麽,突發好奇微微湊近孟楚瑤,“娘娘, 宮中的傳聞是真的嗎?”

“什麽傳聞”孟楚瑤疑惑反問。

“後宮人人皆傳,帝後起了爭執, 皇上昨夜並未如往常宿在坤寧宮。”宋雨晴眉飛色舞,眸中是不加掩飾的欣喜。

許是知道自己太喜形於色, 擔心孟楚瑤誤會, 立即辯解:“臣妾並無別的意思,只是如果是真的話, 那娘娘簡直是為我出了口惡氣。”

孟楚瑤並沒往這處想,只是暗自讚嘆,僅是短短一夜的功夫, 整個後宮都知道了, 很好如她設想, 明日或許就能傳到宮外, 那些日夜盼著他們翻臉的擁皇黨耳朵裏去。

她回神, 故作不在意地淡然道:“不錯,我一而再再而三被他欺騙, 於是昨日返宮後便與他爭吵一番。他甚至比我還氣惱, 認為我不體諒他,只因他自認已浪子回頭, 便不該再追究從前的事。”

“他做了事不敢認, 這算什麽男子。”宋雨晴聽著氣不過, 怎麽會有如此無恥之人。

“他說從前的壞事是過去自己所為, 並非現在的他所為。還說男子風流屬常事,如今他已經願意為了我,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便應該原諒他,而非指責他,這會傷害我們二人目前的情意。”

第一句推卸責任的言論,真實的出自季凜雲之口。

登基當日,季凜雲牽著她的手,二人一同走向玉階之上的龍鳳座。他對她說了那句話,還說讓二人重新開始,後宮願只有她一人。

天未亮便起身準備登基事宜,孟楚瑤滴水未進,卻在聽完他說的那番話後,空無一物的腹中猛地翻湧,終是深呼吸才不在大庭廣眾之下失儀。

宋雨晴怒不可遏,雙眼氣得要噴出火來,“天下烏鴉一般黑,爹爹也曾說過男子本風流。太過分了,憑什麽男子風流是尋常,而女子卻要守節,還要賢良淑德,為他打理好後宮後院。

娘娘,你千萬別被皇上的皮相迷惑了。如今我終於撥開雲霧,看透了。皇上那副長相就是濫情風流,一雙丹鳳眼即便是看著死物,也好似含著春水般誘騙你。

遑論他若是有心利用,必然是要開始騙人了。”

孟楚瑤讚同她的看法,兩兄弟本就是難以看出差別的容貌,而季凜雲比他兄長更會利用這張臉。

他的兄長應當是知道自己皮囊甚好,雖溫文爾雅,待人接物上總是透著股高高在上,偶爾還會毫不掩飾地對下人顯露出輕蔑,傲慢。

季凜雲因從小被人忽視,生長環境和地位異常糟糕,便十分能低下身段。

不知是否有意而為,季凜雲總愛低她一截,仰視著她,如此她低頭去看他時,只能在他眼中看見占滿整個瞳孔的自己。

幾月前,那時他在她心目中十惡不赦,滿心提防戒備。

從何府壽宴回來的龍輦上,居高臨下瞧見他水光瀲灩的雙眸,不留神被攝住心魄。

後來,他眸中總含著脈脈情意,一個不註意便容易失神沈淪。

孟楚瑤若有所思頷首認同。

宋雨晴見她心神不定,再次對季凜雲惡言相語,以徹底讓皇後對其生厭為目的:“娘娘,你如今知道他的真面目,萬萬不能再上他的當!”

“你要知道,他不過是上蒼給了他一副好顏色。實則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中看不用!”

宋雨晴費盡口舌,恨不得托著孟楚瑤的雙手,勸她三天三夜。勸告的話行不通,她還有別的法子。

俗話說得好,人總害怕失去東西,只是因為不知道前方還有更好的等著她。

“娘娘,天底下的英俊的郎君多入牛毛。娘娘何愁找不到相貌英俊非凡,內心至純至善的郎君?”

這些長篇大論,不僅孟楚瑤聽著,季凜雲也仔細聽著,每聽一句便裏裏外外比較一番。

越是對比,他心越是沈上一分。

聽完宋雨晴的話,他更恨上兄長。

兄長空有一副好容貌,卻是個不愛惜自己貞潔的男子。如今壞了名聲,天下生了丹鳳眼的人都遭到牽連,被迫擔上風流濫情的名頭。

他更慘,與兄長相貌一致,明明一直潔身自好,至今仍是黃花大閨男,無端端成了言行不一的濫情混賬,還即將有數不清的血脈。

楚瑤本就厭惡兄長,他頂著與兄長如出一轍的皮囊本就小心謹慎。

他喜歡黑暗的原因不僅僅能遮住身上的疤痕之餘,更能藏在黑暗之下,不讓楚瑤看見這張與兄長一模一樣的臉,進而厭屋及烏,對他失去興趣。

宋雨晴說的“金玉其外”,他本就不占優勢,再論“敗絮其中”,他更是壞透了。

他內心陰暗多疑不必說,愛慕的女子又是他的嫂嫂。

甚至他並不是在楚瑤與兄長初遇那日對她一見鐘情,而是在兄長一遍又一遍的講述中。

他從片面的,零碎的話語中拼湊出一個單薄的聰明美麗女子形象。

他開始在陰影裏觀察她,是否如兄長所說那般迷人,等他意識到不對勁時,他早已泥足深陷,無藥可救。

覬覦兄長的妻子,這是一個端方君子該有的行為嗎?

不,他不是。他從來都是隱與陰影下的卑鄙小人。

害死兄長,頂替他的身份,欺瞞楚瑤,偷得睡在她身旁的位置,這些全都是被世人唾棄的可恥行為。

但他不後悔,如果不借著兄長的身份,他永生永世都無法站在光明下,被楚瑤看進眼裏。

其實他讚同宋雨晴。

孟楚瑤將來登上萬人之上的位置,她合該擁有這世上至美至純至善的郎君。

可他一旦想起這件事,便五臟六腑的抽痛。

心中陰暗的占有欲撕扯著他,只要想到楚瑤身邊會有別的男子,他便妒火焚燒。

他想殺光全天下的純善美男子,又立即清醒過來,他死後,若是沒有良善男子,楚瑤身旁不就又是兄長這類混賬之流了嗎?

季凜雲心神掙紮之時,一不留神身子往前傾,險些連人帶凳撲跌在地,幸而他及時站起身,控制身形才收住傾倒之勢。

只是八足圓凳已半邊懸空,季凜雲回正凳子後,八足凳重重砸回原位,發出沈悶的一聲。

坤寧宮的書房以雀梅紋的紫檀落地罩一分為二,靠近門空間則作會客廳。

走入落地罩,臨窗設有桌案,文房四寶,墻壁全陳設擺放著裝滿書冊的書架。

書房的另一邊也開有窗,南北通透,不過窗戶旁邊擺著一副百鳥朝鳳的四遮屏風。

聲音便是從這扇屏風後傳出,格外響亮。

“誰!”宋雨晴臉色大變,厲聲喝問。

她腦海中已閃過無數不好的念頭,要站起身,卻被皇後娘娘攔住。

她臉色淡定自若,微微一笑道:“別過去,會傷到你。我如果沒猜錯應當是貓兒從窗外跳進來,撞到了屏風後的八足凳。”

孟楚瑤起身,“他膽子小怕人,脾氣又大,應當嚇在原地不敢動了,我去瞧瞧。他不喜見外人,你自喝茶靜等我片刻。”

宋雨晴心中隱隱不安,還欲說話時,卻聽見一聲貓叫聲。

她放呼出口氣,松懈心神,安心坐回椅子上。

“娘娘何時養的貓,是波斯的長毛白貓嗎?”宋雨晴好奇問。

“玄黑色野貓,撿到時毛發晦暗,滿身是傷,這半年才養得油光水滑。”孟楚瑤淡定應付著,走近屏風裏。

季凜雲雙腿屈折,張開蹲在小小的八足凳上,兩手放在膝蓋之間的位置,手掌按在凳上,手指緊扣著。

以這種蹲姿,季凜雲矮了她足足一頭,仰頭安靜的凝視著她。

屏風外傳來宋雨晴的聲音,“娘娘,我聽這貓兒的叫聲,並不稚嫩,叫聲頗兇呢,如今是幾歲了?”

孟楚瑤輕笑,伸手撓了撓季凜雲的下巴,回她:“有一兩歲了,這貓兒體型可大,舒展身子有半個男子高,如今餵養半年,身體更壯實了。”

宋雨晴輕呼:“這已長大的貓兒可不親人,還是野貓,性子野著呢,娘娘可小心,別被它不知好歹撓傷,我聽說貓喜怒不定,高傲著呢。”

“是啊,的確讓我有點頭痛,半年來忙著馴化他了,如今倒是有些成效。面對我時乖巧些,其餘人依舊冷淡得很。”孟楚瑤道。

季凜雲側著臉,輕輕摩擦她的掌心,眼簾擡起,一眨不眨盯著她。

孟楚瑤想著幾步之外的宋雨晴,稍稍安撫地摸了幾下臉,便朝窗外探身,四下無人。

於是無聲地做出“外面無人,趕快離開”的口型,手指了指窗外,又抄他招了招手。

手背季凜雲握住,輕柔而堅持地牽引著她走近他,直到兩人近無可近的距離,眼巴巴瞧著她。

孟楚瑤看著他眼瞳上一層薄薄的水澤,瞳孔梭巡打量她反應時,瑩瑩發亮,好一副楚楚可憐之姿。

不自禁踏入圈套,俯身去看他的眼睛,描摹他的眼型,長密的睫羽,上翹的眼尾。

形容他為貓倒是不貼切了,應當是勾人的狐貍。

眸上閃爍的微光,令孟楚瑤從出神中醒來,不由想起宋雨晴說的那句,“若是有心利用,必然是要開始騙人”的話。

這雙眼勾人被季凜雲早已運用得爐火純青,她笑了笑,伸手虛擋住他的雙眼,彎腰貼近他的耳畔,“你在鬧什麽?”

季凜雲不說話,只是微微前傾,更貼近她的掌心,溫熱的呼吸徐徐撲在掌心,眨眨眼,睫羽的尖端上下剮蹭她的肌膚。

所有的觸感極細微,卻清清楚楚能感受到。

孟楚瑤微癢,直起身欲抽開手,卻被人搶先反應,按在她的手背上,肉貼肉捂住他的雙眼。

“可不可以不要討厭我,我還有用處。”季凜雲用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同她說話。

孟楚瑤詫異,轉頭看著:“我只在認為你破壞了我的計劃時,討厭過你,後來都不曾厭惡你。”

如靈光一閃,她或許知道季凜雲為何突然沮喪起來,攬過他的背,讓他枕在自己頸項上,安撫道:“你是你,他是他,我能清楚的分清,不要瞎想。”

季凜雲疑惑,不知道她是如何分清。

宋雨晴安靜會兒,又朗聲與裏面的孟楚瑤說起話:“娘娘......”

剛叫聲娘娘,就被殺氣滿滿的嘶聲截斷,“嘶!”

宋雨晴嚇得打開門,跑到門外躲著,“娘娘,這貓兒也忒兇悍了,它是不是討厭我。”

孟楚瑤也別被他嚇一跳,輕拍了下背,嗔怪地看眼他,豎起手指在唇前,示意他不許再發出怪聲嚇人。

季凜雲不甘地扭過臉,又埋在楚瑤的頸項裏。他倆的氛圍多好,楚瑤正要溫聲哄他呢。

突然被宋雨晴分走註意力,他能不憤恨嗎?!

“乖,安分點。”這句話是孟楚瑤命令“貓”的,門外的宋雨晴也能聽見。

她無情地推了推季凜雲,他卻巋然不動,無奈她只好放棄,警告地看了眼他,而後走出屏風。

“貓已經從窗外跑了,你進來吧。”孟楚瑤對嚇得花容失色的宋雨晴說。

宋雨晴順著胸脯,心有戚戚焉:“我打小就害怕阿貓阿狗,娘娘,我下次來可以把這貓兒抱走嗎?臣妾現在都害怕的兩腳發軟。”

“好,我下次讓他去禦花園。”孟楚瑤向她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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