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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孝章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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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孝章皇後

◎崇徽帝孝章皇後謝韞的三角戀◎

“吱呀”一聲開門聲, 小寇子率領眾宮人和太醫沖進殿來。

燭光隨著一大片湧進來的風搖晃起來,光影投落在謝輕塵清冷的眉眼上,斑駁而寥落。

“陛下!陛下!”小寇子尖銳的叫聲, 聽得人想作嘔。

神色慌張的太醫們把龍床圍成了一圈, 把脈的把脈, 施針的施針, 亂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謝輕塵神色閑淡,悠悠看向門口的沈子杳:“如你所見,我們大吵一架, 他並未把玉璽的下落告訴我。”

沈子杳眸子也淡淡的:“你以為我會信嗎。”

“我管你信不信。”謝輕塵睨著他, 頗為倨傲, “與其擔心玉璽的下落,不如擔心一下沈子梟何時會攻入赫州, 你以為你攔得住他?就算你真的得了玉璽, 登基稱帝, 他想打來照樣會打過來,什麽謀反什麽名譽,你以為沈子梟會在乎?”

沈子杳目光滯了滯,嘴角緊繃起來。

謝輕塵扶了扶鬢邊的水晶穗兒步搖, 面無表情道:“很生氣很恐慌是嗎?可你奈何不了他,也奈何不了我。”

“哼, 貴妃這話說得不對吧。”沈子杳咬牙笑道, “因你下毒謀害陛下,國公府滿門都被牽連,那素秉丹誠的雪無暇, 現在被困府中, 只要我一聲令下, 他就會人頭落地。”

“你殺。”

謝輕塵打斷他。

她的瞳孔裏好似燃燒烈火,偏生語氣冷漠如霜:“他平生與沈子梟最交好,你殺了他,就是逼沈子梟破釜沈舟,背水一戰,到時候你有幾成勝算能承擔這滔天大怒?”

沈子杳的眼神已是幽暗得可怕,緊繃的肩膀亦在隱隱顫抖。

謝輕塵卻再也不看他一眼,拂動衣袖,徑直離去。

身後傳來花瓶被摔得粉碎的聲音。

謝輕塵恍若未覺,薄背挺立著,如一只高傲的天鵝。

太醫們手忙腳亂,施針餵藥,拼命救回崇徽帝的性命。

在這混亂的折騰中,崇徽帝的腦海中不斷閃過曾經想拼命遺忘,最終卻只能深埋於心的回憶,往事如山洪般傾瀉而下,將他反覆沖刷。

他看到一個女人窈窕的背影。

她穿一身淡的發白的粉色宮裝,坐在高高的樹枝上,裙裾從墻沿上輕垂,飄蕩在風中。

她在唱歌。

他很想記起她究竟唱了什麽,可無論他如何努力,也拼湊不出她口中的唱詞,只記得曲調是極其甜蜜的。

那時候她還不是他的妃子,只是浣衣局裏地位低下的小宮娥。

初見便是她這樣搖著團扇,坐在樹枝上唱歌,半點沒有做錯了事要躲躲藏藏的心思。

他那日批閱奏折,覺得眼暈,便撇了眾宮人,到處走走,不覺走遠了,就這樣遇見她。

他被歌聲吸引,走近那所宮殿,看到了在樹枝上搖著扇子唱歌的她。

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她扭頭朝他看了一眼,被他身上的團龍衣袍嚇得尖叫,登時從樹上掉下來。

他沒有去接住她,怕是刺客。

只冷冷地看著她跌倒在地上,“嘭”的一聲揚起了一地塵埃。

然後她狼狽至極地爬起來,規規矩矩跪好,向他行禮。

又道:“奴婢死罪,奴婢是浣衣局的宮娥,偷穿了淑妃娘娘的衣裳,到這裏躲懶來了。”

他當時只覺這小丫頭還算乖覺,知道他得知她為宮娥,便一定會問為何她不穿宮女裝反而這樣打扮,幹脆傾吐實情。

他只道,她定是一個想要攀龍附鳳的宮娥,心中極為不屑。

便輕佻的說道:“擡起頭來。”

她依言擡頭,眼眸卻還是向下掃著,不敢未經允許就私窺天顏。

他卻深深震顫。

不止因為她容色傾城,更因她的長相,竟與前不久他微服上街,無意間在赫州城內最大的字畫鋪子竹林小築看到的觀音圖極為相似。

他本是抱著閑逛的心態來到竹林小築,誰知一進門看到那幅觀音圖,竟被一眼吸引,好似一下子就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拉到很遠的地方,遠離塵囂,獲得了久違地安寧。

這種感覺太過與眾不同,他毫不猶豫買下這幅觀音圖,掛到了書房裏,後來每當政事煩心,他就會擡頭看了一眼那觀音圖,只看一眼,就能平靜下來。

因此,當他看到她,好像是得到了冥冥之間的指引。

他誤以為她是他前生的愛人,或上蒼註定的緣分。

他問她叫什麽名字,她說:“阿鳶。”

他問:“為何叫這樣的名字。”

“爹娘說奴婢兒時多病,娶個類似貓兒狗兒的名字好養活,這才喚作此名。”

“……”

一只鳥兒,就這樣撲棱棱撞到了心房。

後來他起了想把她納入後宮的心思,才知她本是戶部侍郎張率家的嫡幼女,張率獲罪被他砍頭,她因籍沒了家產而被罰入宮中,已有三年。

第二次相見,她已是他的美人。

這次相見並不美好。

他給她的位份並不低,已是破格,誰知他竟在接旨後欲上吊自盡。

宮娥嬪妃自戕是大罪,她以死反抗,擺明了告訴滿宮她不願成為他的女人。

他怎能容忍她這樣打他的臉?

一見到她便是厲聲質問。

自己氣得要死要活,她卻一味跪在那,無聲地流淚。

翦水秋瞳下的荒涼貧瘠,像是一整個空曠的原野,天地之間只剩下一個人的曠世孤寂,把他的心包裹著,也傷害著。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對只有兩面之緣的人,會有這樣多奇奇怪怪的感覺。

直至多年她死後,他在深夜前往她的靈堂,燒了那幅觀音圖的時候,看著火舌吞沒她的眉眼,他才明白過來,原來孽緣也是緣。

正如她天生喜愛素淡,一生便於萬紫千紅無緣。

她天生喜日暮將遲的夜晚,便不會體會到在烈日當空下大汗淋漓的酣暢。

她喜歡盛開在雪地裏的白梅,融為一色的兩個事物,好像再不分開,所以她不能體會他愛芙蓉花開編薔薇輕探小軒窗的美好。

或許人的感情,和喜歡花花草草晴天雨夜都是一樣的。

憑直覺的選擇,沒半點道理。

可惜這件事,他明白得太晚。

他最初只以為,她對他冷淡,郁郁寡歡,都是因為殺父之恨。

春宵一夜,她激烈反抗,他肆意掠奪,整整三日沒有上朝。

三日過後,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給張率平反。

不出半月,她就晉封為正三品的婕妤。

他賜她僅次於昭陽殿的鳳藻宮,又在短短三月裏晉封她為僅次於皇後的貴妃。

可她還是不對他笑。

承寵一年後,她誕下皇七子,他為了讓她高興,把取名的機會給了她。

皇子們名字裏帶木。

她不假思索取了個“梟”字,一種與鴟鵂相似的鳥,又有勇健魁首,絕代梟雄之意。

更重要的是其中含“鳥”,暗貼她的名字。

他從未如此高興,腦海中的畫面卻突地一轉,她的宮娥跪在面前,呈來她枕下的香囊。

他打開看,裏面竟有一縷青絲和一張書寫“蕭郎”的花箋。

一陣撥雲見日的狂風刮過,他在強風吹拂中明白了什麽。

梟,蕭。

那幅觀音圖的署名,也為“蕭郎”。

那一刻恐懼攫住了他。

太醫們只見他不斷搖頭,似乎在掙紮。

他想到了謝輕塵的話,又對上謝緒風的名字

謝逍,一把“杏花疏影”簫從不離身。

忽然間,夢境把他帶到了與她初相識的地方。

原來,只要他晚上兩刻鐘出現,謝韞就會來見她。

她之所以這樣膽大包天地躲懶偷閑,是因她所處的這棟偏僻宮殿,是謝韞上下打點過的私會之地。

而她所說“偷偷穿了淑妃的衣裳”也不過是借口,那衣裳其實是謝韞在赫州最好的店鋪為她量身訂做。

就像那幅觀音圖,本就是謝韞以她入畫。

伺候謝韞的丫頭起了黑心,偷東西去賣,這才輾轉落到竹林小築。

謝韞的字本不是“蕭郎”,這只是她給他的愛稱。

心痙攣似的疼。

他渾身抽搐起來,太醫們嚇得團團轉,使出了渾身解數,吊住他最後一口氣。

他一口氣沒能咽下去,思緒在混沌之中再次飄遠。

那是決裂之後了。

他不知道要拿她怎麽辦才好。

身為天子,他不可能求她,就只剩下逼她。

他把她關起來,不讓她見沈子梟;他故意把還不會走路說話的沈子梟,放在離她一門之隔的地方哭泣;他對她說“你若再不告訴朕那個奸夫是誰,我就把你的孩子給別人撫養”……

她屈服了。

在他懷中,如最低賤的妓女,承受他最殘忍的暴虐。

然後就有了妙儀。

可他還覺得不夠,他就是要知道那個奸夫是誰,他繼續逼問,她依舊閃躲。

他忍受不了,對她拳打腳踢。

她懷著孩子,動了胎氣,難產血崩。

生了三天,才生下一個皺皺巴巴的女娃娃。

他沒讓她見那孩子一面,就把孩子抱走,這是對她忤逆聖意的懲罰。

他想看看她受傷的,落寞的神情。

她歪了歪腦袋,看向他。

虛弱,蒼白,黑發如瀑,如瀕臨死亡的女妖。

他的心臟驀地發緊。

在此之前,她的雙眸明明如秋水般哀傷廖淡,深宮壓抑,連她的絕望都吞噬了,可此時此刻,她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看著他時再不死氣沈沈,而是燃燒著火光沖天的恨意。

絕望死灰覆燃,她豁出去了。

什麽孩子,什麽性命,她都不要了。

他居然害怕了。

他閉上眼,捂住眼睛,不敢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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