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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祭輕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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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祭輕紅

◎輕紅慘死,曜靈被捉◎

刀光掠過, 濺起一道如瀑的熱血。

倒下的卻是獨孤曜靈的守衛,葉思淵利落地收回帶血的長劍,那雙好似裝滿朗朗日光的眼眸, 變得冷而沈:“你想殺她們, 也要先問問我的劍答不答應。”

江柍松了口氣坐在地上, 又焦急地去看輕紅。

而沈子梟還在被數十個大內高手出身的守衛緊逼著。

獨孤曜靈被其他守衛保護著後退, 直至退守至龍椅旁邊,她獰笑出聲:“沈子梟,你以為我就沒有兩手準備嗎!”

她轉動了一下龍頭, 頓有暗器從四面射出。

沈子梟一邊要抵擋暗器, 一邊又要對抗守衛們, 一時防備不及,她就是趁這個關口, 被剩下的守衛保護著, 跑了出去。

葉思淵為護江柍, 揮劍抵擋著暗器。

沈子梟借廳中石柱之力一躍而起,沖出守衛們的包圍,動用輕功,向獨孤曜靈追去。

這時葉思淵所帶來的那些朔月兵也解決了院子裏那些匪兵和守衛, 及時趕到。葉思淵命他們速去協助沈子梟,自己依舊留下來保護江柍和輕紅。

江柍跪在地上, 把輕紅抱在懷裏。

她的眼淚斷了線落下來, 因為她感覺自己並非在抱著一個香香軟軟的姑娘,而是一塊冰冷僵硬的朽木。

她的眼淚滾落在輕紅的眼皮上,輕紅微不可聞地一顫, 隨後艱難地把眼睛打開一條縫:“娘娘。”

她的聲音幾乎不能夠被聽清, 但僵硬知道, 她已用了最後的力氣。

江柍對她說:“沈子梟已經來救我們了,我們馬上就能下山。”

輕紅扯出一抹溫柔的笑來:“太好了,娘娘得救了,我死……死也……”

“你不要說話了。”江柍竭力控制住哭腔,可是肩膀卻抖動不已。

她大喊:“葉思淵你快去問問軍中誰能行醫,快把他叫來!快把他叫來!”

葉思淵頓了頓,似在思考自己這樣走了,她們兩個在這裏會不會有危險。

江柍吼了一聲:“快去!”

這聲吶喊,沖破了內心最後一絲防守,她崩潰慟哭,再也忍耐不了。

葉思淵咬牙轉身狂奔出廳。

輕紅見狀,顫抖著舉起手臂,想要為江柍拭淚。

明明是將死之人,卻還要反過來安慰活著的人,江柍被她的善良擊潰,一邊念她傻,一邊又努力仰起頭,不敢再哭出聲。

同時,又連忙握住輕紅那舉起一半的手,試圖給她一點力量,卻猝然一慌,被一股鉆心的疼痛直擊心臟。

她看到輕紅那十個光禿禿、血淋淋的指頭,紅腫著,鮮血已經發烏凝固,那是被孤獨曜靈一片一片生生剝離拔下來的啊……

江柍哽咽道:“輕紅,馬上就不疼了,葉思淵去找軍醫了,你會沒事的。”

殊不知這話卻也是在安慰自己。

輕紅的眼底也湧上熱淚,嘴角卻還笨拙地上揚著:“我一定是個壞人。看娘娘這麽傷心,我…竟覺得幸福。”

江柍一怔。

這瞬間,心酸比痛苦來得更重。

她想起輕紅那次在除夕夜放蓮花燈,輕紅說,她的願望是希望“殿下和娘娘安康萬福,一切都好。”

她並非輕紅的主子,卻因是她主人的妻子,便也得到了她的善意。

而這股善意,從那夜的蓮花燈開始,到後來赤北行軍時的安撫,再到如今的拼死相護。

一直蔓延至今。

那夜的蓮花燈,從未滅過。

甚至隨著歲月流逝,而變得越來越明亮,越來越溫暖。

輕紅又閉上了眼睛。

江柍不死心,還是喋喋不休地同輕紅講話,試圖喚回這個傷痕累累的靈魂:“輕紅,乖,你再堅持一下,這麽多苦難和折磨你都熬過來了,不能在希望來臨時倒下啊。”

輕紅不回答。

江柍便一直說,一直說。

“你想想以後好不好,到時候咱們回到中原,一起在扶鑾殿後院納涼,去梅塢賞花。”

“你穿紅色好看,我那裏有許多漂亮的紅裙,回頭你都一一試穿給我看好不好?”

“哦對了,除夕夜我還想與你一起去放蓮花燈呢,你可一定要教教我怎麽做出那樣好看的燈。”

“……”

說起這個,輕紅有了反應,卻並非對未來的憧憬,而是一聲輕微的喟嘆:“就是不能死在中原,我有點,遺憾。”

江柍聽到這話,心像被攪碎了一樣疼,她絞盡腦汁挑起輕紅的求生欲:“別亂說,還有淺碧呢,你們整日待在一起,如果你出事,她會傷心死的。”

“淺碧……”輕紅掀開眼皮,輕笑了一聲,“我攢了好久的體己,一半在妝奩下的木盒裏放著……還有一半在…在錢莊,都留給她。”

這分明是遺言!

淚水模糊了雙眼,江柍發狠說道:“我不會告訴她,你若敢有事,我就把你的錢都丟進千鯉池去!”

輕紅似乎不打算停,她的聲音低得如夢囈:“我…自小沒了父母,進了殺手組織,成為刺客……有次我快死了,無意間被殿下救回一條命,我死後,希望一把火燒了幹凈,再…葬在和殿下初見的地方。我永遠不會忘記殿下看向我的第一眼,遇到他,是我幸運……我那年就該死了,後來的日子都是撿來的。若是因救殿下的摯愛之人而死,我會很快活的……”輕紅溫柔地笑著,眼前好像看到了當日的景象似的,癡癡盯著某一處。

就是這一刻,好像有一道雷劈進江柍的意識裏。

江柍怔住了,再次淚如雨下。

她怎麽那麽傻,直到此時此刻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輕紅愛著他,不只是主仆之情,更是男女之愛!

這個傻姑娘,如此小心翼翼又深沈篤定,默默藏在心底,沒讓任何人察覺。

甚至於愛屋及烏,並沒因為她的存在有過絲毫的吃醋與針對,反而願意為她把命都豁出去。

只因她是她最愛之人的妻子。

江柍泣不成聲:“你怎麽這麽傻……”

沒有回應。

再也不會有回應。

輕紅腦袋一歪,沈沈睡去。

江柍怔了許久,才意識到這個生命,在她懷裏永遠地逝去了。

她歇斯底裏地號哭:“輕紅!”

葉思淵沒找到所謂的能看病的軍醫,正喪氣地回來,走到門口,就聽到江柍這絕望淒厲地哭喊。

堂堂七尺男兒,再也支撐不住,後退三步,撞到了門板上,才勉強站住。

*

掛著“紫檀宮”牌匾的大廳裏。

地毯上一片狼藉,有血跡,人的屍體,兩只藏獒的屍體,斷肢與彎刀箭矢。

獨孤曜靈被五花大綁帶了上來,葉思淵朝她腿彎處狠狠一踹,她頓時撲通跪地,轉頭再擡眸,眼裏滿是憤恨。

葉思淵一巴掌朝她扇過去:“再瞪我,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踩爆。”

獨孤曜靈好不甘心!

本來已經甩開沈子梟,跑到密道入口,眼看就能下山,誰知轟然一響,硝味四起,她被火銃擊中,肩膀滲出一大片血。

原來謝緒風命人牽來獵犬,他不知山上情況如何,本為助沈子梟盡快找到江柍,誰知獨孤曜靈與江柍接觸後身上也留下‘梅歇春欲’的味道,獵犬尋著味道,陰差陽錯幫助沈子梟趕了上來。

葉思淵帶來的士兵手裏配有火銃,沈子梟發現獨孤曜靈之後,沒有猶豫就摁下了扳扣。

然而獨孤曜靈此人心志堅定,雖然肩膀受了傷,卻沒有停止奔命。

沈子梟也絲毫沒有猶豫,又是三聲火銃轟響,左崖上來的其他士兵聞聲也都湧了過來,攔在孤獨曜靈和那幾個侍衛面前。

沈子梟點地而起,一腳踹在獨孤曜靈受傷的肩膀處,她吃痛跌倒,他穩然落地,而後一腳踩在她的頭上,把她摁在泥地裏。

沈子梟這邊救兵趕到,而黑山上的火銃火箭均被調配至烏岡作戰,幾個守衛使用的皆為刀劍,怎能與火銃相敵。

局面一下子變得有利。

守衛們雖拼命抵抗,卻非死即傷,紛紛伏誅。

…… ……

獨孤曜靈被葉思淵這一巴掌打得摔在地上,因被綁著,不能直起身子,於是斜眼覷著葉思淵,問道:“我在左崖也安排了防守,你為何會這般輕易就潛入寨中。”

“因為他不是從左崖潛入。”門外走來一寬袖白袍的男人,目光溫然,聲音平緩,“右崖峭壁之下有激流,然而只要渡河,便能從峭壁處上山,直通寨子裏面,比左崖還要方便。”

“殿下一走,我便率一百人渡河攀登右崖,左崖的四百人不過是幌子,這都虧了緒風哥的妙計。”葉思淵輕蔑道。

兵行險著,出其不意,方能制勝。

謝緒風走至獨孤曜靈身側,亦是冷冷掃她一眼,而後才望向江柍。

江柍跪在那。

面前是身上到處是傷,血漬早已幹涸發黑,臉頰烏青的輕紅。

而沈子梟在她們旁邊垂手站著,濃睫覆下,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謝緒風心一咯噔,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麽。

江柍面如死灰,怔怔地盯著輕紅,流不出淚,說不出話,很奇怪,心底竟連悲慟也無,只是一片虛空和荒涼。

獨孤曜靈順著謝緒風的視線看了過去。

看到江柍和沈子梟這麽傷心,她心裏快意瘋長,大廈已然傾頹,她再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左右都是要死的,她不願受辱,試圖利用輕紅來給自己一個痛快。

她大笑出聲:“別看了,她已經死了!被我連砍數刀,折辱至死!”

江柍一動未動,仍然跪在那裏。

沈子梟卻轉過頭來,冷冷道:“孤說過,會讓你再嘗嘗被一窩端,被一刀刀割傷的滋味。”

獨孤曜靈仍是桀桀怪笑:“哈哈哈,死又如何?順帶著拉了個墊背的,也是賺到了!”

“毒婦!你再敢胡沁,我殺了你!”

葉思淵“噌”地拔出劍,直指獨孤曜靈咽喉,已是怒恨交加。

輕紅雖是奴婢,卻更是沈子梟最在乎的左膀右臂,葉思淵自小就像個跟屁蟲一般黏在沈子梟身後,沈子梟不耐煩時,就會讓輕紅帶他玩耍,輕紅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如姐姐一般。

輕紅死得可憐,那渾身的傷,葉思淵甚至沒有勇氣看第二眼。

獨孤曜靈見葉思淵脾氣急,心念一動,又道:“你要怪就只能怪她不中用,才這樣就受不住了,想當年沈子梟在我手下蘸了鹽水的鞭子嘗過,又長又利的銀針嘗過,連我侮辱他的母親,他都照樣忍耐下來……”

“你閉嘴!”葉思淵揮刀“唰”地割傷了獨孤曜靈的手臂。

沈子梟手指顫了顫,走了過去,接過葉思淵手裏的劍。

將刃身拿在手中細細摩挲。

提起母後,他一雙眼睛已經赤紅:“你忘了臉上的傷是為何而來嗎?”

獨孤曜靈忍著疼,故意笑道:“不好意思,不記得了。”

沈子梟眼眸陡然變利。

想到那日晏軍入梁,他砍了梁皇頭顱後,又將劍端指向獨孤曜靈,心想,她國破家亡,從天上跌到泥地裏,自是悲痛欲絕,他偏不讓她死,因為死是最好的解脫。

她曾因一個宮娥暗中幫助過他,便劃花了那宮娥的臉。

他也命人制住她,劍尖一動,在她臉頰上劃出一道血痕。

整個紫檀宮的大殿都回蕩著她淒厲的叫喊聲。

而他氣定神閑,噙著笑,一刀刀劃花她的臉。

她滿臉是血,淒厲如鬼。

他只道:“十三下,因你七年來,曾有十三次開口折辱我的母親。”

她說她已然忘記?

沈子梟輕輕笑了:“你既然忘了,不如孤再幫你回憶一番可好。”

劍光晃過獨孤曜靈的眼睛,她倏然一激靈,那一幕慘烈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她本能地掙紮起來,大喊:“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和晏國何人勾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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