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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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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夏花猛撲, 而昭昧比她更快,瞬間,風吹簾動, 刀光碰撞。

鏗然一聲交擊,刀身震顫嗡鳴。昭昧微松刀柄卸去力道,對方趁勢而上, 鋒芒自刀身擦過,發出刺耳聲響, 勢不可擋,逼向刀柄。

刀柄之前,延展的護手將刀鋒牢牢格擋。昭昧側身撤刀,讓過對方攻勢,上步!

突然,身後探來雙臂, 將她環抱。

急於阻止的夏花恰恰此刻撲到。

昭昧動作不及, 立刻退步, 卻有夏花攔住去路,對方寸步不讓,刀刃抵在她頸項。

昭昧緩緩吐出一口氣。擡頭。

面前,是陸淩空的臉。

“又見面了。”陸淩空聲音冷凝。

昭昧側臉,見到旁邊的江流水,又低頭, 自雪亮的刀身看見自己的臉, 揚起頭問:“要殺我?”

陸淩空眸中情緒翻卷,手中攥緊刀柄。

昭昧不客氣地問:“殺了我, 你和她能活嗎?”

陸淩空下意識看向江流水,又很快回頭, 笑了下:“至少給我那些死去的兄弟報仇了。”

“給你那些叛變的兄弟嗎?”昭昧譏諷道:“也是,他們死得早,來不及叛變。”

陸淩空眉毛壓下,目光犀利:“什麽意思?”

昭昧只挑釁地看她。

江流水嘆息一聲:“駝駝山怕是換了主人。”

昭昧反問:“她恐怕從來也沒做過主人。”

陸淩空盯著她,半晌,松開手,挑挑額前亂發,問:“怎麽回事?”

昭昧收刀,慢吞吞地說:“你的兄弟們大概都做了曲家的親戚,只差你還沒認祖歸宗了。”

陸淩空嗆道:“你不會好好說話?”

昭昧道:“你剛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不然呢。”陸淩空皮笑肉不笑說:“你害死我兄弟,還要我把你當兄弟?”

“敬謝不敏。”昭昧道:“我不似你,明明是個女人,卻要和人做什麽兄——”

昭昧沒能說完。

陸淩空突然揪住她抵在墻上,低頭時,彼此目光近在咫尺,昭昧擡眼,就能看進她的眼睛,看到那漆黑似燃著火光的深處。

她心頭一跳。

她本來就和陸淩空不對付,剛剛又輸了一招心情不好,說話時自然針鋒相對,並沒什麽深意,可就在剛才,電光石火,她反應過來。

那日她偷聽到的聲音,的確是陸淩空的。可那聲音與此時此刻完全不同。

和江流水獨處時,她的聲音清澈明亮,與眼前的形象並不相仿,倒是此刻她壓低的聲線似乎正襯她駝駝山大當家的模樣。

但是,駝駝山大當家又該是什麽模樣呢。

昭昧彎起嘴角。

“你笑什麽?”

“我笑你總想做他們的兄弟,可總也做不成。”昭昧比陸淩空矮些,可眼睛仰視時,目光卻在俯視:“就算你壓低了聲音還逛起了倡肆,那又怎樣,還是做不成駝駝山的大當家。”

情緒起伏卷起的強烈氣息拂在昭昧臉上,陸淩空揪住她衣襟的手攥了又攥,手指僵硬得顫抖,好像下一刻就能砸上昭昧的頭。

陸淩空死死地盯著她,眼神像刀子射出來。

昭昧不甘示弱地回視,又累了似的,主動收回視線,輕輕一推。

陸淩空輕易地退開了。

昭昧露出得意的微笑,對江流水說:“現在可以談點別的了。”

曲家從駝駝山內部動手並不是件意料之外的事,至少江流水察覺曲家有意留她們在城中後,就有所防備。這正是陸淩空這段時間大出風頭的原因。

事情鬧得越大,越是引人關註,越是令人掉以輕心。

前幾天,陸淩空鬧出命案,將這一系列事件推向高潮,而那個死去的人,正是死在這裏,死在這家倡肆的房間裏,那房間裏,住著夏花的姊妹。

這也是她們能夠寄居此處的原因。

夏花先前驚得面色蒼白,這會兒見形勢好轉,恢覆了鎮定,斟了熱茶一杯杯放到她們面前,認真說:“你們都於我有恩,雖然我能做的不多,但只要是我能夠幫忙的,我義不容辭。”

江流水道:“我二人借住此處,已經多有叨擾。”

夏花抿唇一笑:“比起救命之恩,這算得了什麽。”

昭昧提醒:“救你命的是我。”

夏花笑道:“她們救了我的姊妹,一樣是命。”

昭昧“呵”一聲。

江流水喝一口茶水,又捧著杯子暖手,說:“方才你也聽到了,此事涉及曲家,你還是不要摻和的好。”

“曲家算什麽呢。”夏花目光靈動:“不說刺史,便是皇帝,也從不曾救我於水火。”

很快,她又一笑:“你們說便是了,我去望風。”

夏花的房間頗有餘裕,她走到門邊,為她們留出說話的空間。

昭昧開門見山:“你們打算如何出城?”

江流水道:“我是如何也出不去的,只讓淩空去就夠了。”

昭昧也這樣認為。江流水的目標太明顯了,臉上那樣一道橫貫的刀疤,又行動不便,即使不用輪椅,經過城門也必然會被扣下。

陸淩空顯然也明白,握了握江流水的手,轉向昭昧:“我要是走了,你能照顧她嗎?”

她此刻看起來十分冷靜,似乎忘記了昭昧的挑釁,倒有些像她們在駝駝山遇見時的那個陸淩空了。

昭昧說:“只要你不死,她就不會死。”

陸淩空道:“我要的不只是不死。”

昭昧問:“憑什麽?”

“就憑你和我之間的關系,你沒那麽好心提醒我曲家做的事,除非有什麽條件——”她架開腿:“說吧。”

陸淩空和江流水的目光都落在昭昧身上。

昭昧臉上綻開笑容,說:“我沒什麽條件。”

陸淩空揚了下眉。

“我不喜歡曲大,這件事是他做的,我就不想它成功。”昭昧自然地說:“如果說條件,那這就是了。”

陸淩空看著她,忽然笑了,眼神嘲弄:“好啊。”

保護江流水是陸淩空離開後的事情,陸淩空如何不驚動曲家地離開,才是擺在眼前最急切的問題。先前曲家只派人遠遠監視,給了陸淩空脫身的機會,但這兩天風頭突然變緊,夏花有意到城門處走動,發現排查嚴了很多,使江流水肯定了猜想,也打亂了她的計劃。

昭昧直接道:“我有辦法。”

她沒有細說,只和陸淩空交換了聯系方式。離開時,看到望風的夏花,才想起為什麽來的。

進門時,她隨手把藥材放在桌上,之後忘得一幹二凈,這會兒也就隨口一提,夏花卻顯示出幾分尷尬,好像吃藥是什麽羞恥的事一樣。

昭昧腳步一停,問她:“你吃的什麽藥?”

夏花不自然地說:“尋常的藥。”

昭昧疑惑,可夏花吃什麽藥和她又沒有關系,就沒追問,徑直出門。

等她走了,夏花松了口氣,忙將桌上藥材收起來。陸淩空和江流水不曾留心,註意力都放在昭昧身上。

陸淩空向後一靠,張開手掌遮著臉,沈悶一聲:“啊……”

江流水道:“以她的身份,能答應幫忙,是件好事,你怎麽愁眉苦臉的。”

陸淩空拍拍臉,坐直身體,罵道:“小兔崽子。”

江流水道:“我倒覺得她說的不錯。”

“哪裏不錯了。”陸淩空手臂搭在膝蓋,身體前傾,沖江流水說:“我都遇到過什麽,又做了什麽,她不知道,但你可是知道的。”

“改聲音、逛倡肆——你也做了。”江流水說。

陸淩空張口欲言,江流水慢條斯理地截斷她:“兄弟,你也做了。”

陸淩空繃緊下頜,緊盯著江流水,忽又嘲諷地笑:“不然呢,和一群男人做姊妹?”

江流水倒杯熱茶,塞給陸淩空暖手,緩和了劍拔弩張的氛圍,說:“你以為,我為什麽要那些女人留下來?”

“是了,我就不明白你讓她們留下來做什麽!自從她們留下來,山寨裏的兄弟們個個心思浮動,多少人來找我說要娶她們,偏偏你又不許,結果,你也見到了,他們可半點不客氣,到頭來,吃虧的還是那些女人。”

“她們不是‘那些女人’。陸淩空,”江流水說:“她們是你的姊妹。”

“姊妹?”陸淩空高昂了聲音:“你要是當她們是姊妹,就絕不會讓她們受這樣的屈辱!”

“陸娘子……”夏花不禁出聲提醒。

陸淩空反應過來,冷靜了幾分,別過臉去不看江流水。

江流水的情緒沒什麽起伏,過了一陣,房間裏已經十分安靜,才開口:“那麽,你為什麽不制止他們的羞辱。”

陸淩空不假思索地說:“因為我是大當家。我靠的是他們。不然,難道靠一群女人嗎?”

“你也是女人。”江流水說。

“我——”

江流水不客氣地打斷:“老當家臨死前最大的心願不是要你做大當家,而是見到你嫁人。依我看,他也不要你守這兩年多的孝,你不如早點成婚,也卸了這大當家的擔子,好好做個女人。”

陸淩空道:“到我手裏的東西,就沒有給別人的道理。”

江流水道:“可惜,已經有人來搶了。你那麽多的好兄弟,也沒能為你堅持多久。”

陸淩空道:“難道你以為換做女人,那麽幾個女人,就能堅持多久?”

“那麽幾個女人。”江流水重覆著,眼神諷刺:“你也不希望她們變多。你只想把她們趕走,再嫌棄她們的人太少。”

陸淩空下意識反駁,可什麽音也沒發出來。

“你說你遭遇的困難我都親眼見到,可我卻覺得,”江流水看著她,眼中沈澱著覆雜的情緒,輕聲說:“忘記了的人是你。”

陸淩空喉頭微動,垂下眼眸,躲開她的視線。

江流水無意追逼,將放亂的茶杯一個一個擺得整齊,又為自己斟茶說:“如果你還能回到駝駝山,就去看看她們怎麽樣了吧。”

陸淩空抓了抓頭發,硬梆梆地說:“我知道了。就是不知道那小崽子怎麽想的,說什麽沒有條件,我可不信。”

“她和夏花說的話,你不是聽到了嗎。”江流水輕輕吹去水面浮葉,說:“沒有條件的幫助,往往是代價最高的。”

陸淩空冷笑:“不管什麽代價,能抵得過寨子裏被她燒死的人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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