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關燈
小
中
大
第17章 017
許八雪把新節目的想法告訴了朱臺長, 是個面向年輕人的節目，該怎麽設置游戲，該怎麽互動。
朱臺長聽著, 眉間隆起的褶皺慢慢平了, 神情也變得輕松起來。
這個節目的預算不算太多。
至於年輕的主持人, 學校裏多得是。
還是《采訪》節目穩妥一點。
朱臺長思來想去, 決定做兩手準備。
吳湛的那個《采訪》節目也要提上日程。
都先準備著，等播出後, 看哪個節目收視效果好, 再把重心放在那個節目。
給觀眾多一點選擇嘛。
“你去財務部了？”朱臺長問許八雪。
“對。”許八雪露出笑容, 可很快，她又笑不出來了，“臺長，《選秀》節目預算太高了，畢姐說上頭沒通過, 是這樣嗎？”
“對。”朱臺長還是很看好這個節目的, “等過兩年，咱們臺盈利了, 再把這個節目重新給安排上。”
現在只能暫時放棄了。
許八雪點點頭。
朱臺長嘆氣。
錢真是個大問題啊。
尤其是新的電視臺, 沒有盈利, 處處受限。
“新節目你先把策劃書寫好，過兩天給我。”這次朱臺長多給了許八雪兩天時間。
“好的。”
許八雪答應了。
不過有件事她想跟臺長說一下，“臺長, 我有個同學，叫黃桃, 她觀察力很強，咱們臺不是還在招記者嗎, 我覺得她挺光劃的。早上過來的時候就帶著她一起來了，推薦給唐部長了。”這事還是要跟朱臺長說一聲的。
朱臺長點頭，表示知道了。
每個臺都需要記者。
只不過能報導出什麽新聞，就要看記者的采訪能力了。
大浪淘沙，有本事的肯定會能留下。
許八雪從臺長室出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該去電視臺的食堂吃飯了。
她今天來得比較早，到食堂的人並不多，許八雪打了幾樣喜歡的菜，剛坐下，就有人坐到在了她對面。
擡頭一看，是周玲。
今天還早，電視臺食堂人不多。
周玲低聲道：“江小麗她家裏人讓她回去嫁人。”
這事是早上江小麗跟她說的。
許八雪有些錯愕，費這麽大勁把江小麗送出來上大學，就是為了回去嫁人？
她說，“江小麗可以不回去。”可以不用理會她家裏人的想法。
問題就出在這。
周玲嘆氣，“江小麗沒找到工作，學校的宿舍住不了幾天了。”她是想說，“你之前不是說你要租房子嗎？要是你找著房子，江小麗還沒找著工作，能不能讓她暫時在你那住幾天？”
周玲覺得，都是同學，又是一起住了四年的室友，這麽小的要求，許八雪應該不會拒絕的。
而且只是暫住。
又不是一直住一起。
這怎麽說呢？
許八雪心裏是不樂意的，在學校那是沒辦法，要求住在一起的。現在工作了，要是能自個住她肯定還是願意自己一個人住的。
要不然，她何必費勁又花錢的出來租房子呢？
在家住擠一擠肯定是能住下的。
還省錢呢。
許八雪道：“這房子還不一定能租著合適的，再說租房這事我還沒跟家裏人說，到時候再看。”沒把話說死。
周玲聽出來了。
她有些沈默。
許八雪現自己都一堆的事，就算是樂於助人，也要自己有那能力跟時間啊。
她跟周玲說：“江小麗以前是不是當過家教，要是不行讓她試試教個教師證，以後去學校當老師。”
周玲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
這是個好主意。
許八雪說：“與其讓人幫她，還不如讓她自己立起來，像這次嫁人的事，只要她堅決一點，不同意。難道家裏還能強迫嗎？現在可是法制社會。”
這種強迫式的婚姻，可以報警的。
周玲點頭，她覺得許八雪說得對。
她會好好勸江小麗的。
江小麗可是大學生，應該有自己的辨別能力，不能都聽父母的。
周玲跟許八雪說了這麽久，肚子都餓了，她還沒打飯呢，擡頭一看食堂打飯處，人多起來了。
周玲趕緊站起來。
臨前走，回頭看了許八雪一眼，“許八雪，你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許八雪心裏一噔，“哪不一樣？”
被看出來了？
“你現在整個人……怎麽說呢，更加可靠了。”還能幫人拿主意了。
周玲覺得許八雪現在這樣挺好的。
許八雪松了口氣。
之後又是忙碌的一個下午。
幫張諾純化妝，連幫著畫，邊教張諾純。
張諾純的學習能力很強，已經慢慢上手了。
許八雪幫張諾純把妝化好後，回到四樓，開始寫新節目的策劃書，舞臺該呈現什麽效果呢？
她腦子裏慢慢有了想法。
得記下來，到時候跟那位容設計師溝通。
一晃，就到了下班時間。
張諾純找許八雪一塊走，同路嘛。
許八雪收拾好東西，對張諾純道，“等我要去附近轉轉，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你先回去吧。”要是租房子，肯定要租在電視臺附近的，這樣上班方便。
事情多著呢。
許八雪出電視臺才想起來，忘了問樓上其他臺的同事，有沒有國家臺的聯系方式。
總臺的同事肯定有。
許八雪拿出本子，把這件事寫在最前面，提醒自己明天記得。
對了，七點的《新聞聯播》不能錯過，等結束可以看看上面有沒有熱線電話。
記下來。
五點下班，天還亮得很。
許八雪在電視臺附近轉悠起來，走著走著，她發現學校附近有一個小學，有一片區是家校的教職工家屬樓，占地還挺大的。
這片環鏡不錯。
許八雪走了進去。
走著走著看到幾個老太太在那邊聊天，許八雪湊過去聽了一會，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這些個老太太閑得無聊，一些小事都得說半天。
許八雪還附和了幾句，最後老太太才發現多了一個人。
“小姑娘，你是找誰啊？”
許八雪道，“我不找誰，我就想問問你們知道這邊哪有出租房子的嗎？”
“租房子啊，你是外地人啊？”老太太們的語氣有些微妙。
“不是，這邊離單位近，家裏坐車太遠了。”許八雪說，“就是南城電視臺，我就在那上班。”指電視臺的方向指了指。
老太太們一聽許八雪是電視臺的，態度立刻變了，臉上笑得褶子都出來了。
“你是電視臺上班啊，真有本事。”
“瞧這小臉俊的，難怪能進電視臺呢。”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有對象了嗎？”
這群老太太，太厲害了。
許八雪應付不過來，趕緊溜了。
原本她以為老太太在這邊住得久，知道得多，肯定知道誰家有房子出租，可現在看來，這麻煩事也多啊。
還沒問出哪有房子，就開始問她的人生大事了。
這太可怕了。
接下來，許八雪換了詢問的方式。
她以采訪的形式，問這邊住戶的居住體驗，以及每個單元樓的居民入住率。
哪家沒人住一下子就查清了。
還把街道辦處事的電話也問來了。
多虧了吳湛借對她的這個相機，這裏的居民都相信她是來采訪做調查的。
許八雪認真的想了想，這都采訪了，要不寫一個調查報告？
等策劃書寫完就寫報告。
也不是多麻煩的事。
許八雪一看天快黑了，趕緊去附近找了家有電視機的小館子，點了道青菜，正好《新聞聯播》開始了。
她一邊看新聞，一邊等著上菜。
“辣椒預計收購將超過……”
“禁止個體戶和非營業收購單位……”
上菜了。
許八雪一邊吃一邊看，一盤菜一碗飯吃了足足半個小時，直到《新聞聯播》結束，她才離開。
這《新聞聯播》不管是開頭還是結束，都沒有熱線電話。
明天上班之後，問問總臺的同事。
許八雪真的是整整忙了一天。
她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八點半了，宿舍在四樓，許八雪上樓腳都有點擡不起來。
今天走了太多路了。
眼看著就要到宿舍了。
許八雪已經想到了，等會回去打熱水洗個澡，就睡覺，早點睡。
養足精神，明天接著好好幹活。
許八雪推開408宿舍的門。
喧鬧的雜聲沒了門的阻擋，直直的沖入許八雪的耳朵。
“我跟你們說，把這床推到這邊來，大家擠一擠，就能睡下了，你們這些孩子真是的，怎麽一點都不知道變通呢？”說話的是個五十來歲的女人，矮個子，一張大嘴開開合合，露出裏面發黃的牙齒。
這人的身後還站著一個畏畏縮縮的女人，看著比這個女人更大一些，個比這矮個女人高，但是身體縮蜷著，站不直，周圍氣息壓仰得很。
這兩位是誰啊？
在這吵吵嚷嚷什麽啊！
許八雪心情不太好，這都八點多了，怎麽還有兩個外人在宿舍？
一看那女人說話的勁，就知道不是良善之類。
陳晨跟張諾純在自己的床鋪上，面無表情。
那女人聽到有人進來了，轉頭看了過來，一看到許八雪的長相，眉頭就是一皺，瞧這臉蛋，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
“你又是哪個啊？”她問許八雪。
許八雪：“我是住在這裏的學生，你們又是誰？女生宿舍這邊不歡迎外人，請你們立刻離開。”
“誰是外人！我是江小麗的姑姑，我是來看她的！”
許八雪看了一圈，看到江小麗，問陳晨她們，“江小麗人呢？”撇下這麽一個爛攤子不見蹤影，怎麽回事。
這想鬧到幾點啊？
陳晨道：“剛才哭著跑出去了，周玲去找她了。”
江小麗被她那個姑姑給罵了一頓。
許八雪看著江小麗的這位姑姑：“你們看到了，江小麗不在，我們要休息了，麻煩你們出去。”
她指著門口。
“你這小姑娘怎麽說話的，我們可是你的長輩，”江小麗的姑姑聲音大得很，口水都要從嘴巴裏噴出來了，“我們大老遠的過來，現在沒地方去，在你們宿舍住一晚，明天就走。”
“宿舍住不下。”就杜明珠那床位空出來了，擠兩個人？
一米小的小床，江小麗這姑姑睡進去都夠嗆的。
“怎麽就住不下了，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把床挪一挪，擱到一起三張床呢，上面一排下面一排，擠一擠就睡下了。”江小麗的姑姑早就想好了。
擡床？
還擠一擠，誰跟你擠啊！
許八雪不想跟她爭，“陳晨，你們兩個看著點，我去找宿管阿姨。”
“你這小姑娘怎麽這麽心狠啊！”江小麗的小姑急眼了，上前伸手就要抓許八雪，“我們家裏窮，沒錢在外頭住，在你們這湊和一晚上，你們別不依不饒的。”
許八雪快她一步出門了。
很快，宿管阿姨就來了。
江小麗的姑姑蠻橫得很，就是不肯走，這會已經脫了鞋坐到江小麗的上鋪了，那襪子不知道多少天沒洗了，一股子臭味。
許八雪一進宿舍就退出去了。
這人不走，今晚真的沒法睡了。
許八雪現在心情糟透了。
得抓緊時間找房子了。
同時也讓她更加確定，不能跟江小麗合住，江小麗有這麽個親戚，要是搭上了，那真的是沒有清凈日子了。
江小麗的姑姑打定主意要在許八雪她們宿舍湊和一晚。
她還說呢，“我睡我侄女的床鋪，跟你們有什麽關系，你們花錢了嗎？”還抱怨呢，“一個個的，小小年紀，容不下人，學校就是這麽教你們的啊！”
江小麗的姑姑生得矮，但胖，一說話一激動，這床就直搖晃，下鋪的張諾純表情越來越難看。
她恨不得立刻就去姥姥家。
但是不行。
她要是走了，江小麗的這位姑姑說不定就占了她的床睡了。
她的床單被套是去年新買的，才用了一年，她可舍不得給別人用。
408宿舍鬧哄哄的，隔壁宿舍都被吵著了，都過來了。
問了才知道這宿舍裏來了兩個外人，要賴著住不肯走了。
宿管阿姨已經讓人去找學校的領導跟保衛室的了，等會就會有人過來了。
學校最先保證的是學生的安全，江小麗的這兩個親戚是成年人了，如果沒地方去，又沒錢，那應該警察局，而不是找他們學校負責。
江小麗一直沒回來。
學校的領導跟保衛室的保安過來了。
“我就不走！我坐的是我家小麗的床鋪，這是花錢買的，怎麽就不能住了？”江小麗的姑姑破口大罵，還往準備拉她的保安身上吐口水。
呸。
呸。
唾液在狹小的空間裏冷不丁就噴到誰身上了。
後來還驚動了派出所。
原本有想勸408宿舍的人讓江小麗姑姑在這歇一晚的，但看到江小麗姑姑的行為後，再沒有勸的念頭了。
這人不止不講理，品性也有很大的問題。
直到江小麗的姑姑被派所出的同志帶走，408宿舍才安靜了下來。
許八雪三人面色慘淡，像是經歷了一場惡仗，現在筋疲力盡。
張諾純拿紙擦了擦額頭的汗，“我明天就搬出去住。”
陳晨：“我也是。”她搬回家去住，以前她嫌父母管得太多，覺得束手束腳，現在看來，還是回家住舒服。
她捂著鼻子，“咱們屋裏這味散了嗎？”
說完，又看到地上的唾沫了。
真是眼前一黑。
許八雪把門窗全打開了，還拿了本子當扇子給扇風，這腳臭味不散，她們晚上真是沒法睡了。
等許八雪她們三個掃地拖地擦桌忙完，宿舍裏總算是幹凈了。
許八雪手腳發酸。
江小麗是在她們洗漱完才回來的，回來時眼睛又腫得跟個核桃似的，看來是又哭了一場。
陳晨心裏存著怨氣，“江小麗你怎麽回事，你跑去哪了？你家裏人來了你扔下不管，把爛攤子甩給我們。”
許八雪跟張諾純也是一樣。
雖然沒說，但是對江小麗的做法有不小的意見。
周玲站出來道，“你們別說她了，她姑跟她媽這次過來，是要帶她回去嫁人的，彩禮都收了，怕她不肯，過來‘押’她回去的。”
更不堪的是那男的大江小麗十幾歲，二萬塊錢彩禮，也不知道是湊的還是借的。
反正這錢肯定是落不到江小麗的頭上。
這次一出，許八雪她們也不好再說什麽埋怨的話了。
江小麗也苦。
許八雪揉著發疼的額頭，問江小麗：“你畢業證拿了嗎？”
“拿了。”江小麗憋著氣不讓自己打嗝。
“你想回家嗎？”許八雪又問。
“不想。”江小麗說得斬釘截鐵。
姑姑說的那個人她知道，是個娶不上媳婦的老光棍，好吃懶做，最愛看偷看村裏的女人洗澡，被抓著打了幾回了。
江小麗是拼了命的考試，覆讀了二年，才考出來的。
她就是不願意呆在老家，才這麽努力這麽拼命的。
許八雪說：“那你就別留在學校了，看你姑姑那個樣子，明天肯定還是要來的。”
江小麗臉色一白。
許八雪告訴她：“你帶著畢業證，去海市或者京市找工作，那邊發展快，就業機會多。”又把上午跟周玲的說的話告訴了江小麗，“你去考個教師證，去小學初中當老師，肯定可以的。”
“對，”周玲說，“你別留在這裏了，她們那二萬塊錢都收了，肯定不會放你走的，你明天坐火車走，你姑姑他們肯定想不到的。”周玲真心實意的幫江小麗想主意。
二萬塊？
二塊錢的彩禮？
許八雪都驚了，山裏的人有這麽多錢嗎。
這麽多錢，難怪江小麗的姑姑不肯走的。
許八雪道：“江小麗，你姑姑這次打定主意要帶你回去，也許來了不只兩個人。”兩萬塊可不是小數目。
在那些人眼裏，江小麗就是錢。
江小麗的心一點一點的沈下去。
許八雪說得對。
叔叔他們肯定也來了。
兩萬塊，一家五千都夠他們的兒子娶媳婦了。
江小麗只覺得前路一片漆黑：“我能去哪呢？”她沒地方去，也沒錢。
這許八雪沒有辦法幫忙了。
她家小，住不下，房也沒租，提供不了任何有效的幫忙。
最多，
許八雪掏出十塊錢，塞到江小麗手上，“借你當車費。”
陳晨跟張諾純對視了一眼，猶豫半天，還是拿了錢出來，陳晨給了五塊，“我手裏就這麽多了。”
還是攢下來的。
張諾純跟許八雪一樣，給了十塊，“拿著吧，不用還了。”
這個隱形小富婆。
周玲家裏條件不好，她找張諾純借了十塊，說發了工資還給張諾純。
她把這十塊給了江小麗，“拿著。”
周玲忽然想到了一個人，“我有辦法了。”
她寫下一個地址。
然後又翻了一頁，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始寫信。
寫完，她把信跟地址交給了江小麗，“這是周星辰的聯系方式，你去首都，找他幫忙吧。”
許八雪跟陳晨腦袋齊齊看向周玲。
張諾純也合群的看了過去。
周玲被三雙眼睛盯得不自在，“我跟周星辰是遠房親戚，他那個人挺好的，要是知道江小麗的情況，肯定會幫忙的。”
遠房親戚。
姓周。
難怪。
“你們平常不像親戚啊？”沒見過周星辰跟周玲有互動啊。
奇了怪了。
許八雪還想起來，周玲家裏是村裏的。
周星辰家裏情況好像還可以啊。
周玲簡單的說道：“周星辰他爸以前當過知青，後來回城了，聯系得少。”
確實是有那麽一門親戚，就是走動得少。
“我看看。”許八雪自然的拿過江小麗手裏的信跟地址，一目十行，同時緊緊把周星辰的聯系方式記下。
這下不用麻煩電視臺其他樓層的同事了。
許八雪看完把信還給了江小麗，“別等明天早上了，等會就走，趁夜去火車站，要是明天走你家裏人可能會去火車站堵著。”
“怎麽去？”
幾人商量起來。
原本決定讓周玲去找宿阿姨。因為周玲是外地人，可以跟宿管阿姨說周玲收到家裏的信，得趕著回家，希望能連夜回去。
到了火車站，就買另外的車票。
可後來幾人討論過，覺得謊話容易被戳穿，還是實話實說，江小麗的家人是什麽品性宿管阿姨是知道的。
她肯定江小麗家裏人把她‘賣’掉，肯定會幫忙的。
就如同許八雪他們猜測的那樣，辦成了。
原本宿管阿姨被幾個小姑娘吵醒，還有些不高興的，可聽完她們的事，立刻就答應幫忙了。
“你們幾個回去睡，我找人送這位江同學去火車站。”
真的要走嗎？
江小麗拿著收拾好的行李，跟在宿管阿姨的身後，她手裏拿著許八雪她們給的四十錢（後來陳晨也找張諾純借了五塊錢給江小麗，湊成了十塊錢），提的是張諾純借給她的行李包。
江小麗站在樓下，回頭看著四樓，朝許八雪她們揮手。
再見。
許八雪四人看著江小麗沒進黑暗，很快，那邊有個手電筒亮了起來。
手電筒的光越來越遠。
“今天這一天可真夠熱鬧的。”
“是啊。”
許八雪真是累著了，一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其他三人也是一樣。
第二天四人是被樓下的大鬧聲吵醒的。
許八雪聽著聲就知道是江小麗的姑姑，聲音最高，話最多。
她們都猜到江小麗的家人今天要過來鬧的。
許八雪手腳麻利的洗漱完畢，衣服一裝，被單被套一卷，牙刷杯子洗衣粉之類的東西都放到了桶裏。
陳晨她們也是一樣。
她們今天都搬走。
不在這住了。
兩萬塊的事，可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的，那些人還有得鬧呢，她們四人決定直接搬走，省得糟心糟罪。
許八雪也沒有辦法啊。
這下只能回家去湊和幾天了。
江小麗的家人在樓下鬧得兇，除了昨天出現的姑姑跟另一位外，還來了三位膀大腰圓的男的，看那樣子，是想闖進女生宿舍的。
宿管阿姨早就準備，保安室的人早早就來了，那群人一鬧，就又報警了，派出所的人馬上就會過來了。
許八雪借宿管阿姨的座機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是打給電視臺的，打到朱臺長那，請半天假，要拿畢業證跟搬家，也幫周玲請了。
再一個是打到自行車廠的會計室，找她媽，讓她媽跟弟弟說一聲，過來幫她搬東西，最好借輛三輪車。
三人排著隊打。
張諾純給姥姥家打的，說表哥回來了，等會過來幫忙搬東西。
陳晨也是一樣，她可是有三個哥哥的人。
只有周玲沒打電話。
不過等會許八雪她們的幫手來了，可以幫忙給周玲搭把手。
派出所的人又一次把江家人帶走了。
這一次江小麗的姑姑躺在地上，撒潑打滾。
之後，一個男的突然揪住那個畏畏縮縮的女人，狠狠扇了一把掌，“江小麗，你再不滾出來，我打死你媽！”
畏畏縮縮的女人被扇得嘴巴都流血了。
那人動作太快，派出所的同志一開始沒反過來，等那男人想打第二巴掌的時候，被派出所的同志按在了地上，還上了手銬。
“我打我嫂子，跟你們有什麽關系！”
“老實點！”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是家事，不歸你們管！”那男人叫叫嚷嚷。
“這不是家事，你這是犯罪，要拘留的！”
最後以那男人被帶走結束。
江小麗的姑姑顧不上撒潑打滾了，跟了上去，一邊走還一邊說江小麗好狠的心，連生她養她的親媽都不顧。
這一樁鬧劇看得糟心。
許八雪真沒想到那個畏畏縮縮的女人是江小麗的親媽。
-
九點，幫許八雪搬家的人到了。
來的不止是弟弟許九同，還有大哥許華。大哥原本叫許六華的，讀書的時候嫌六華不好聽，一直對外說的都是許華。
大哥也來了？
不用工作嗎？
許華怕一輛三輪車不夠用，多借了一輛，一輛自己蹬，一輛讓弟弟許九同蹬。
“大哥，你今天不上班嗎？”許八雪問。
“電影院不景氣，放假呢。”許華說。
原本許八雪想讓大哥幫忙把周玲的東西送到周玲姑姑家，可看到張諾純家來的小轎車，打消了這個想法。
小汽車好啊，行李箱那放東西的地方多。
送人回去也方便。
不過許華還是幫周玲搭了把手，把東西從四樓搬下來。
回去的路上。
許華跟許八雪說：“你那同學家裏挺有的錢啊。”那可是奧迪，剛進入中國的外國車。
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是的。
許八雪也是第一次知道張諾純家裏條件這麽好。
真有的錢。
三輪車沿著車少的公路走，去的是許八雪不認識的路。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許華一邊踩著三輪車，一邊問許八雪。
“我在家過渡住兩天，等找到地方了就搬出去住。”許八雪說。
“我不是問你這個，家裏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許華的意思是，“你的工作怎麽樣了？找到合適的嗎？”
原來是問這個啊。
許八雪笑，“找著了，是在電視臺上班。上午為了拿畢業證跟搬家，還請了半天假呢。”不知道要扣多少錢。
不對。
她這個月的工資已經領了啊。
“好。”許華點著頭，整個人都輕松起來了，像是卸下了什麽重擔。
又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
弟弟許九同騎著另一騎三輪車跟在後面，聽到哥哥姐姐的談話後，忍不住問，“姐，你畢業證長什麽樣？”
許九同已經覆讀了一年，上一年高考沒考上滿意的學校，今年要是再考不上，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信心再讀一年。
他一個焦急的等著七月的錄取線。
許八雪說“回家給你看。”路上人多車多，萬一丟了不好撿。
許九同很激動，“好！”
又過了十來分鐘。
前面好像圍了一圈人，本來像這樣的大型多人活動，許八雪是不會摻和，但是，那上面寫了個大招牌，寫著買房0元起……
一看就是騙子！
許八雪喊許華，“哥，你停一下，我去那邊看看。”
許華停了，許八雪跳下三輪車，往賣房那邊走去。
她瞧瞧到底是怎麽回事。
O元起？
首付O，那每月房貸得多少啊？
真是的，如果她的工資能夠覆蓋房貸的話，那買一個也可以啊。
比租房好。
就是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許八雪過去，拿了張宣傳單看了起來，這樓離他們電視臺那邊不遠啊，走路大概二十分鐘。
戶型，有小戶型還有大戶型。
看著不像是騙子。
有點靠譜啊。
許八雪來了興趣。
想到大哥跟弟弟還在那邊三輪裏等她，於是她拿著宣傳單跑過去，“大哥，九同，你們先回去，我在這邊看看。”
多了解了解。
許九同原本沒註意那邊熱鬧的人群的，許八雪這一說，他才仔細瞧了。
賣房的。
“姐，你想要買房啊？”
“對，以後肯定要買的。”許八雪隨口說，“咱們家多小啊，難不成你一輩子擠著住啊。”她認真的看著宣傳單上的戶型圖。
許九同楞了楞。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想住房的問題。
他肯定不想一輩子擠著住啊。
爸媽跟周圍的叔叔阿姨們都是等著單位的福利房，辛苦的等著，分到就能改善生活了。
許九同以為自己以後也會這樣。
可許八雪的話仿佛給他打開了新思路。
單位不分，可以自己買啊。
“哥，等會我看完就去電視臺，中午不做我的飯，我在食堂吃。”許八雪跟他們揮手，“哥，九同，辛苦你幫我搬家了，晚上我給你們買烤雞。”
“你哪來的錢！”
一只手伸過來，擰住了許八雪的耳朵。
許八雪都準備還手了，結果一看，是她媽楊鳳玉，趕緊把耳朵從她媽的魔爪中救出來，“媽，你怎麽在這？”
突然冒出來，嚇她一跳。
“還不是陪你麻嬸過來看房子，”楊鳳玉指著那邊熱鬧的人群說，嫌棄得很，“那些賣房的就是騙錢的！這房子還要花錢買，你說，哪有這樣的！你麻嬸也是昏了頭，她男人可是咱們自行車廠的副主任，等著分房子不就行了嗎？還要花錢買！”
楊鳳玉看許八雪手裏還拿著宣傳單，抽過去甩到一邊，“別看了，這個賣樓的說最小的房子都要一萬呢。”
可不便宜。
許八雪把宣傳單又撿起來了。
楊鳳玉一看，急眼了，覺得許八雪是被宣傳單給蒙了，“你別昏了頭，那房子說是不要錢白給，那是假的！騙人的！那屋子只要你簽了字，以後一個月三十塊的巨額房貸呢！得還三十年！沒那必要！”
三十塊？
許八雪聽到三十塊錢，笑得嘴巴都閉不上了。才三十塊！租個房子也得十塊二十塊吧，還是自己的房子，想怎麽辦置就怎麽布置！
三十年後，要是有人知道她的房是三十塊的巨額貸款，那得羨慕死！
許八雪覺得自己立刻馬上就能定下來一套房。
如果是三十塊房貸的話。
“你幹什麽去？”楊鳳玉一把揪住許八雪，“你給我回來！”
楊鳳玉比許八雪壯。
許八雪硬是被楊鳳玉塞到了小兒子坐的那輪三輪車上，她自個坐到大兒子的三輪車上，一家人回家去了。
許八雪有好幾次想跳車下去，把房子定下來。
可是楊鳳玉一直盯著她，她怕自己跳下去楊鳳玉也跟著跳下去，繼續阻攔。
許八雪想想算了，下回她自個偷偷買。
反正宣傳單上的地址她已經記住了。
三十塊的房貸，許八雪覺得自己做夢都要笑醒。
許八雪想起來問，“媽，麻嬸呢？”
“在那裏交錢呢，怎麽拉也拉不住。”楊鳳玉直搖頭，“回去我就找她家裏人，這錢真的不能放到你麻嬸手上。”
許八雪說，“媽，那地段可以啊，旁邊還有小學呢。”買了不虧。
說起來，都勉強算是學區房了。
買了不虧的。
楊鳳玉壓根就不想跟許八雪這個沒腦子的女兒談。
花那大錢去買房，月月都要還債，那是給自己找罪受。
有大病！
回到家。
一家人幫著搬，很快就把許八雪的東西搬到樓上了，六樓還是有點難爬的，搬完後，許八雪累得氣喘籲籲。
自己拿了杯子剛倒上水，就聽大哥許華說，“我有話跟大家說。”
許華把一家人叫到了餐桌邊，他媳婦袁淑書也來了，算上孩子，一共六個人，父親許建來最近忙了起來，通常中午都不回來吃飯。
“我把電影院的工作辭了。”許華這次是真的下定了決心，“我想去南方，謀個前程。”
去南方？
許八雪是記得，現在好多去南方謀財路的。
那邊是經濟特區，大把的機會，就看抓不抓得住了。
這時，聽大嫂袁淑書說，“我跟你一塊去。”
她不想跟丈夫分隔兩地，也不想在這狡小的屋子裏住一輩子。
楊鳳玉問：“你們都走了，孩子怎麽辦？誰帶？甩給我嗎？”
袁淑書說，“媽，你們給你錢。”
“你們哪來的錢！”
“等我們去了就能賺著錢了，我的一個同學，在那邊工作，一個月一千多塊。”
一個月一千多，說得許八雪都心動了，更別說是楊鳳玉了。
這一聊就忘了時間。
許八雪一看，都快十二點了，她下午還要去電視臺上班呢，趕緊走了。
可惜時間不夠，不然她真想折回去，把那個每月得交三十塊的巨額房貸的房給定下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許八雪把新節目的想法告訴了朱臺長, 是個面向年輕人的節目，該怎麽設置游戲，該怎麽互動。
朱臺長聽著, 眉間隆起的褶皺慢慢平了, 神情也變得輕松起來。
這個節目的預算不算太多。
至於年輕的主持人, 學校裏多得是。
還是《采訪》節目穩妥一點。
朱臺長思來想去, 決定做兩手準備。
吳湛的那個《采訪》節目也要提上日程。
都先準備著，等播出後, 看哪個節目收視效果好, 再把重心放在那個節目。
給觀眾多一點選擇嘛。
“你去財務部了？”朱臺長問許八雪。
“對。”許八雪露出笑容, 可很快，她又笑不出來了，“臺長，《選秀》節目預算太高了，畢姐說上頭沒通過, 是這樣嗎？”
“對。”朱臺長還是很看好這個節目的, “等過兩年，咱們臺盈利了, 再把這個節目重新給安排上。”
現在只能暫時放棄了。
許八雪點點頭。
朱臺長嘆氣。
錢真是個大問題啊。
尤其是新的電視臺, 沒有盈利, 處處受限。
“新節目你先把策劃書寫好，過兩天給我。”這次朱臺長多給了許八雪兩天時間。
“好的。”
許八雪答應了。
不過有件事她想跟臺長說一下，“臺長, 我有個同學，叫黃桃, 她觀察力很強，咱們臺不是還在招記者嗎, 我覺得她挺光劃的。早上過來的時候就帶著她一起來了，推薦給唐部長了。”這事還是要跟朱臺長說一聲的。
朱臺長點頭，表示知道了。
每個臺都需要記者。
只不過能報導出什麽新聞，就要看記者的采訪能力了。
大浪淘沙，有本事的肯定會能留下。
許八雪從臺長室出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該去電視臺的食堂吃飯了。
她今天來得比較早，到食堂的人並不多，許八雪打了幾樣喜歡的菜，剛坐下，就有人坐到在了她對面。
擡頭一看，是周玲。
今天還早，電視臺食堂人不多。
周玲低聲道：“江小麗她家裏人讓她回去嫁人。”
這事是早上江小麗跟她說的。
許八雪有些錯愕，費這麽大勁把江小麗送出來上大學，就是為了回去嫁人？
她說，“江小麗可以不回去。”可以不用理會她家裏人的想法。
問題就出在這。
周玲嘆氣，“江小麗沒找到工作，學校的宿舍住不了幾天了。”她是想說，“你之前不是說你要租房子嗎？要是你找著房子，江小麗還沒找著工作，能不能讓她暫時在你那住幾天？”
周玲覺得，都是同學，又是一起住了四年的室友，這麽小的要求，許八雪應該不會拒絕的。
而且只是暫住。
又不是一直住一起。
這怎麽說呢？
許八雪心裏是不樂意的，在學校那是沒辦法，要求住在一起的。現在工作了，要是能自個住她肯定還是願意自己一個人住的。
要不然，她何必費勁又花錢的出來租房子呢？
在家住擠一擠肯定是能住下的。
還省錢呢。
許八雪道：“這房子還不一定能租著合適的，再說租房這事我還沒跟家裏人說，到時候再看。”沒把話說死。
周玲聽出來了。
她有些沈默。
許八雪現自己都一堆的事，就算是樂於助人，也要自己有那能力跟時間啊。
她跟周玲說：“江小麗以前是不是當過家教，要是不行讓她試試教個教師證，以後去學校當老師。”
周玲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
這是個好主意。
許八雪說：“與其讓人幫她，還不如讓她自己立起來，像這次嫁人的事，只要她堅決一點，不同意。難道家裏還能強迫嗎？現在可是法制社會。”
這種強迫式的婚姻，可以報警的。
周玲點頭，她覺得許八雪說得對。
她會好好勸江小麗的。
江小麗可是大學生，應該有自己的辨別能力，不能都聽父母的。
周玲跟許八雪說了這麽久，肚子都餓了，她還沒打飯呢，擡頭一看食堂打飯處，人多起來了。
周玲趕緊站起來。
臨前走，回頭看了許八雪一眼，“許八雪，你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許八雪心裏一噔，“哪不一樣？”
被看出來了？
“你現在整個人……怎麽說呢，更加可靠了。”還能幫人拿主意了。
周玲覺得許八雪現在這樣挺好的。
許八雪松了口氣。
之後又是忙碌的一個下午。
幫張諾純化妝，連幫著畫，邊教張諾純。
張諾純的學習能力很強，已經慢慢上手了。
許八雪幫張諾純把妝化好後，回到四樓，開始寫新節目的策劃書，舞臺該呈現什麽效果呢？
她腦子裏慢慢有了想法。
得記下來，到時候跟那位容設計師溝通。
一晃，就到了下班時間。
張諾純找許八雪一塊走，同路嘛。
許八雪收拾好東西，對張諾純道，“等我要去附近轉轉，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你先回去吧。”要是租房子，肯定要租在電視臺附近的，這樣上班方便。
事情多著呢。
許八雪出電視臺才想起來，忘了問樓上其他臺的同事，有沒有國家臺的聯系方式。
總臺的同事肯定有。
許八雪拿出本子，把這件事寫在最前面，提醒自己明天記得。
對了，七點的《新聞聯播》不能錯過，等結束可以看看上面有沒有熱線電話。
記下來。
五點下班，天還亮得很。
許八雪在電視臺附近轉悠起來，走著走著，她發現學校附近有一個小學，有一片區是家校的教職工家屬樓，占地還挺大的。
這片環鏡不錯。
許八雪走了進去。
走著走著看到幾個老太太在那邊聊天，許八雪湊過去聽了一會，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這些個老太太閑得無聊，一些小事都得說半天。
許八雪還附和了幾句，最後老太太才發現多了一個人。
“小姑娘，你是找誰啊？”
許八雪道，“我不找誰，我就想問問你們知道這邊哪有出租房子的嗎？”
“租房子啊，你是外地人啊？”老太太們的語氣有些微妙。
“不是，這邊離單位近，家裏坐車太遠了。”許八雪說，“就是南城電視臺，我就在那上班。”指電視臺的方向指了指。
老太太們一聽許八雪是電視臺的，態度立刻變了，臉上笑得褶子都出來了。
“你是電視臺上班啊，真有本事。”
“瞧這小臉俊的，難怪能進電視臺呢。”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有對象了嗎？”
這群老太太，太厲害了。
許八雪應付不過來，趕緊溜了。
原本她以為老太太在這邊住得久，知道得多，肯定知道誰家有房子出租，可現在看來，這麻煩事也多啊。
還沒問出哪有房子，就開始問她的人生大事了。
這太可怕了。
接下來，許八雪換了詢問的方式。
她以采訪的形式，問這邊住戶的居住體驗，以及每個單元樓的居民入住率。
哪家沒人住一下子就查清了。
還把街道辦處事的電話也問來了。
多虧了吳湛借對她的這個相機，這裏的居民都相信她是來采訪做調查的。
許八雪認真的想了想，這都采訪了，要不寫一個調查報告？
等策劃書寫完就寫報告。
也不是多麻煩的事。
許八雪一看天快黑了，趕緊去附近找了家有電視機的小館子，點了道青菜，正好《新聞聯播》開始了。
她一邊看新聞，一邊等著上菜。
“辣椒預計收購將超過……”
“禁止個體戶和非營業收購單位……”
上菜了。
許八雪一邊吃一邊看，一盤菜一碗飯吃了足足半個小時，直到《新聞聯播》結束，她才離開。
這《新聞聯播》不管是開頭還是結束，都沒有熱線電話。
明天上班之後，問問總臺的同事。
許八雪真的是整整忙了一天。
她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八點半了，宿舍在四樓，許八雪上樓腳都有點擡不起來。
今天走了太多路了。
眼看著就要到宿舍了。
許八雪已經想到了，等會回去打熱水洗個澡，就睡覺，早點睡。
養足精神，明天接著好好幹活。
許八雪推開408宿舍的門。
喧鬧的雜聲沒了門的阻擋，直直的沖入許八雪的耳朵。
“我跟你們說，把這床推到這邊來，大家擠一擠，就能睡下了，你們這些孩子真是的，怎麽一點都不知道變通呢？”說話的是個五十來歲的女人，矮個子，一張大嘴開開合合，露出裏面發黃的牙齒。
這人的身後還站著一個畏畏縮縮的女人，看著比這個女人更大一些，個比這矮個女人高，但是身體縮蜷著，站不直，周圍氣息壓仰得很。
這兩位是誰啊？
在這吵吵嚷嚷什麽啊！
許八雪心情不太好，這都八點多了，怎麽還有兩個外人在宿舍？
一看那女人說話的勁，就知道不是良善之類。
陳晨跟張諾純在自己的床鋪上，面無表情。
那女人聽到有人進來了，轉頭看了過來，一看到許八雪的長相，眉頭就是一皺，瞧這臉蛋，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
“你又是哪個啊？”她問許八雪。
許八雪：“我是住在這裏的學生，你們又是誰？女生宿舍這邊不歡迎外人，請你們立刻離開。”
“誰是外人！我是江小麗的姑姑，我是來看她的！”
許八雪看了一圈，看到江小麗，問陳晨她們，“江小麗人呢？”撇下這麽一個爛攤子不見蹤影，怎麽回事。
這想鬧到幾點啊？
陳晨道：“剛才哭著跑出去了，周玲去找她了。”
江小麗被她那個姑姑給罵了一頓。
許八雪看著江小麗的這位姑姑：“你們看到了，江小麗不在，我們要休息了，麻煩你們出去。”
她指著門口。
“你這小姑娘怎麽說話的，我們可是你的長輩，”江小麗的姑姑聲音大得很，口水都要從嘴巴裏噴出來了，“我們大老遠的過來，現在沒地方去，在你們宿舍住一晚，明天就走。”
“宿舍住不下。”就杜明珠那床位空出來了，擠兩個人？
一米小的小床，江小麗這姑姑睡進去都夠嗆的。
“怎麽就住不下了，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把床挪一挪，擱到一起三張床呢，上面一排下面一排，擠一擠就睡下了。”江小麗的姑姑早就想好了。
擡床？
還擠一擠，誰跟你擠啊！
許八雪不想跟她爭，“陳晨，你們兩個看著點，我去找宿管阿姨。”
“你這小姑娘怎麽這麽心狠啊！”江小麗的小姑急眼了，上前伸手就要抓許八雪，“我們家裏窮，沒錢在外頭住，在你們這湊和一晚上，你們別不依不饒的。”
許八雪快她一步出門了。
很快，宿管阿姨就來了。
江小麗的姑姑蠻橫得很，就是不肯走，這會已經脫了鞋坐到江小麗的上鋪了，那襪子不知道多少天沒洗了，一股子臭味。
許八雪一進宿舍就退出去了。
這人不走，今晚真的沒法睡了。
許八雪現在心情糟透了。
得抓緊時間找房子了。
同時也讓她更加確定，不能跟江小麗合住，江小麗有這麽個親戚，要是搭上了，那真的是沒有清凈日子了。
江小麗的姑姑打定主意要在許八雪她們宿舍湊和一晚。
她還說呢，“我睡我侄女的床鋪，跟你們有什麽關系，你們花錢了嗎？”還抱怨呢，“一個個的，小小年紀，容不下人，學校就是這麽教你們的啊！”
江小麗的姑姑生得矮，但胖，一說話一激動，這床就直搖晃，下鋪的張諾純表情越來越難看。
她恨不得立刻就去姥姥家。
但是不行。
她要是走了，江小麗的這位姑姑說不定就占了她的床睡了。
她的床單被套是去年新買的，才用了一年，她可舍不得給別人用。
408宿舍鬧哄哄的，隔壁宿舍都被吵著了，都過來了。
問了才知道這宿舍裏來了兩個外人，要賴著住不肯走了。
宿管阿姨已經讓人去找學校的領導跟保衛室的了，等會就會有人過來了。
學校最先保證的是學生的安全，江小麗的這兩個親戚是成年人了，如果沒地方去，又沒錢，那應該警察局，而不是找他們學校負責。
江小麗一直沒回來。
學校的領導跟保衛室的保安過來了。
“我就不走！我坐的是我家小麗的床鋪，這是花錢買的，怎麽就不能住了？”江小麗的姑姑破口大罵，還往準備拉她的保安身上吐口水。
呸。
呸。
唾液在狹小的空間裏冷不丁就噴到誰身上了。
後來還驚動了派出所。
原本有想勸408宿舍的人讓江小麗姑姑在這歇一晚的，但看到江小麗姑姑的行為後，再沒有勸的念頭了。
這人不止不講理，品性也有很大的問題。
直到江小麗的姑姑被派所出的同志帶走，408宿舍才安靜了下來。
許八雪三人面色慘淡，像是經歷了一場惡仗，現在筋疲力盡。
張諾純拿紙擦了擦額頭的汗，“我明天就搬出去住。”
陳晨：“我也是。”她搬回家去住，以前她嫌父母管得太多，覺得束手束腳，現在看來，還是回家住舒服。
她捂著鼻子，“咱們屋裏這味散了嗎？”
說完，又看到地上的唾沫了。
真是眼前一黑。
許八雪把門窗全打開了，還拿了本子當扇子給扇風，這腳臭味不散，她們晚上真是沒法睡了。
等許八雪她們三個掃地拖地擦桌忙完，宿舍裏總算是幹凈了。
許八雪手腳發酸。
江小麗是在她們洗漱完才回來的，回來時眼睛又腫得跟個核桃似的，看來是又哭了一場。
陳晨心裏存著怨氣，“江小麗你怎麽回事，你跑去哪了？你家裏人來了你扔下不管，把爛攤子甩給我們。”
許八雪跟張諾純也是一樣。
雖然沒說，但是對江小麗的做法有不小的意見。
周玲站出來道，“你們別說她了，她姑跟她媽這次過來，是要帶她回去嫁人的，彩禮都收了，怕她不肯，過來‘押’她回去的。”
更不堪的是那男的大江小麗十幾歲，二萬塊錢彩禮，也不知道是湊的還是借的。
反正這錢肯定是落不到江小麗的頭上。
這次一出，許八雪她們也不好再說什麽埋怨的話了。
江小麗也苦。
許八雪揉著發疼的額頭，問江小麗：“你畢業證拿了嗎？”
“拿了。”江小麗憋著氣不讓自己打嗝。
“你想回家嗎？”許八雪又問。
“不想。”江小麗說得斬釘截鐵。
姑姑說的那個人她知道，是個娶不上媳婦的老光棍，好吃懶做，最愛看偷看村裏的女人洗澡，被抓著打了幾回了。
江小麗是拼了命的考試，覆讀了二年，才考出來的。
她就是不願意呆在老家，才這麽努力這麽拼命的。
許八雪說：“那你就別留在學校了，看你姑姑那個樣子，明天肯定還是要來的。”
江小麗臉色一白。
許八雪告訴她：“你帶著畢業證，去海市或者京市找工作，那邊發展快，就業機會多。”又把上午跟周玲的說的話告訴了江小麗，“你去考個教師證，去小學初中當老師，肯定可以的。”
“對，”周玲說，“你別留在這裏了，她們那二萬塊錢都收了，肯定不會放你走的，你明天坐火車走，你姑姑他們肯定想不到的。”周玲真心實意的幫江小麗想主意。
二萬塊？
二塊錢的彩禮？
許八雪都驚了，山裏的人有這麽多錢嗎。
這麽多錢，難怪江小麗的姑姑不肯走的。
許八雪道：“江小麗，你姑姑這次打定主意要帶你回去，也許來了不只兩個人。”兩萬塊可不是小數目。
在那些人眼裏，江小麗就是錢。
江小麗的心一點一點的沈下去。
許八雪說得對。
叔叔他們肯定也來了。
兩萬塊，一家五千都夠他們的兒子娶媳婦了。
江小麗只覺得前路一片漆黑：“我能去哪呢？”她沒地方去，也沒錢。
這許八雪沒有辦法幫忙了。
她家小，住不下，房也沒租，提供不了任何有效的幫忙。
最多，
許八雪掏出十塊錢，塞到江小麗手上，“借你當車費。”
陳晨跟張諾純對視了一眼，猶豫半天，還是拿了錢出來，陳晨給了五塊，“我手裏就這麽多了。”
還是攢下來的。
張諾純跟許八雪一樣，給了十塊，“拿著吧，不用還了。”
這個隱形小富婆。
周玲家裏條件不好，她找張諾純借了十塊，說發了工資還給張諾純。
她把這十塊給了江小麗，“拿著。”
周玲忽然想到了一個人，“我有辦法了。”
她寫下一個地址。
然後又翻了一頁，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始寫信。
寫完，她把信跟地址交給了江小麗，“這是周星辰的聯系方式，你去首都，找他幫忙吧。”
許八雪跟陳晨腦袋齊齊看向周玲。
張諾純也合群的看了過去。
周玲被三雙眼睛盯得不自在，“我跟周星辰是遠房親戚，他那個人挺好的，要是知道江小麗的情況，肯定會幫忙的。”
遠房親戚。
姓周。
難怪。
“你們平常不像親戚啊？”沒見過周星辰跟周玲有互動啊。
奇了怪了。
許八雪還想起來，周玲家裏是村裏的。
周星辰家裏情況好像還可以啊。
周玲簡單的說道：“周星辰他爸以前當過知青，後來回城了，聯系得少。”
確實是有那麽一門親戚，就是走動得少。
“我看看。”許八雪自然的拿過江小麗手裏的信跟地址，一目十行，同時緊緊把周星辰的聯系方式記下。
這下不用麻煩電視臺其他樓層的同事了。
許八雪看完把信還給了江小麗，“別等明天早上了，等會就走，趁夜去火車站，要是明天走你家裏人可能會去火車站堵著。”
“怎麽去？”
幾人商量起來。
原本決定讓周玲去找宿阿姨。因為周玲是外地人，可以跟宿管阿姨說周玲收到家裏的信，得趕著回家，希望能連夜回去。
到了火車站，就買另外的車票。
可後來幾人討論過，覺得謊話容易被戳穿，還是實話實說，江小麗的家人是什麽品性宿管阿姨是知道的。
她肯定江小麗家裏人把她‘賣’掉，肯定會幫忙的。
就如同許八雪他們猜測的那樣，辦成了。
原本宿管阿姨被幾個小姑娘吵醒，還有些不高興的，可聽完她們的事，立刻就答應幫忙了。
“你們幾個回去睡，我找人送這位江同學去火車站。”
真的要走嗎？
江小麗拿著收拾好的行李，跟在宿管阿姨的身後，她手裏拿著許八雪她們給的四十錢（後來陳晨也找張諾純借了五塊錢給江小麗，湊成了十塊錢），提的是張諾純借給她的行李包。
江小麗站在樓下，回頭看著四樓，朝許八雪她們揮手。
再見。
許八雪四人看著江小麗沒進黑暗，很快，那邊有個手電筒亮了起來。
手電筒的光越來越遠。
“今天這一天可真夠熱鬧的。”
“是啊。”
許八雪真是累著了，一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其他三人也是一樣。
第二天四人是被樓下的大鬧聲吵醒的。
許八雪聽著聲就知道是江小麗的姑姑，聲音最高，話最多。
她們都猜到江小麗的家人今天要過來鬧的。
許八雪手腳麻利的洗漱完畢，衣服一裝，被單被套一卷，牙刷杯子洗衣粉之類的東西都放到了桶裏。
陳晨她們也是一樣。
她們今天都搬走。
不在這住了。
兩萬塊的事，可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的，那些人還有得鬧呢，她們四人決定直接搬走，省得糟心糟罪。
許八雪也沒有辦法啊。
這下只能回家去湊和幾天了。
江小麗的家人在樓下鬧得兇，除了昨天出現的姑姑跟另一位外，還來了三位膀大腰圓的男的，看那樣子，是想闖進女生宿舍的。
宿管阿姨早就準備，保安室的人早早就來了，那群人一鬧，就又報警了，派出所的人馬上就會過來了。
許八雪借宿管阿姨的座機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是打給電視臺的，打到朱臺長那，請半天假，要拿畢業證跟搬家，也幫周玲請了。
再一個是打到自行車廠的會計室，找她媽，讓她媽跟弟弟說一聲，過來幫她搬東西，最好借輛三輪車。
三人排著隊打。
張諾純給姥姥家打的，說表哥回來了，等會過來幫忙搬東西。
陳晨也是一樣，她可是有三個哥哥的人。
只有周玲沒打電話。
不過等會許八雪她們的幫手來了，可以幫忙給周玲搭把手。
派出所的人又一次把江家人帶走了。
這一次江小麗的姑姑躺在地上，撒潑打滾。
之後，一個男的突然揪住那個畏畏縮縮的女人，狠狠扇了一把掌，“江小麗，你再不滾出來，我打死你媽！”
畏畏縮縮的女人被扇得嘴巴都流血了。
那人動作太快，派出所的同志一開始沒反過來，等那男人想打第二巴掌的時候，被派出所的同志按在了地上，還上了手銬。
“我打我嫂子，跟你們有什麽關系！”
“老實點！”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是家事，不歸你們管！”那男人叫叫嚷嚷。
“這不是家事，你這是犯罪，要拘留的！”
最後以那男人被帶走結束。
江小麗的姑姑顧不上撒潑打滾了，跟了上去，一邊走還一邊說江小麗好狠的心，連生她養她的親媽都不顧。
這一樁鬧劇看得糟心。
許八雪真沒想到那個畏畏縮縮的女人是江小麗的親媽。
-
九點，幫許八雪搬家的人到了。
來的不止是弟弟許九同，還有大哥許華。大哥原本叫許六華的，讀書的時候嫌六華不好聽，一直對外說的都是許華。
大哥也來了？
不用工作嗎？
許華怕一輛三輪車不夠用，多借了一輛，一輛自己蹬，一輛讓弟弟許九同蹬。
“大哥，你今天不上班嗎？”許八雪問。
“電影院不景氣，放假呢。”許華說。
原本許八雪想讓大哥幫忙把周玲的東西送到周玲姑姑家，可看到張諾純家來的小轎車，打消了這個想法。
小汽車好啊，行李箱那放東西的地方多。
送人回去也方便。
不過許華還是幫周玲搭了把手，把東西從四樓搬下來。
回去的路上。
許華跟許八雪說：“你那同學家裏挺有的錢啊。”那可是奧迪，剛進入中國的外國車。
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是的。
許八雪也是第一次知道張諾純家裏條件這麽好。
真有的錢。
三輪車沿著車少的公路走，去的是許八雪不認識的路。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許華一邊踩著三輪車，一邊問許八雪。
“我在家過渡住兩天，等找到地方了就搬出去住。”許八雪說。
“我不是問你這個，家裏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許華的意思是，“你的工作怎麽樣了？找到合適的嗎？”
原來是問這個啊。
許八雪笑，“找著了，是在電視臺上班。上午為了拿畢業證跟搬家，還請了半天假呢。”不知道要扣多少錢。
不對。
她這個月的工資已經領了啊。
“好。”許華點著頭，整個人都輕松起來了，像是卸下了什麽重擔。
又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
弟弟許九同騎著另一騎三輪車跟在後面，聽到哥哥姐姐的談話後，忍不住問，“姐，你畢業證長什麽樣？”
許九同已經覆讀了一年，上一年高考沒考上滿意的學校，今年要是再考不上，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信心再讀一年。
他一個焦急的等著七月的錄取線。
許八雪說“回家給你看。”路上人多車多，萬一丟了不好撿。
許九同很激動，“好！”
又過了十來分鐘。
前面好像圍了一圈人，本來像這樣的大型多人活動，許八雪是不會摻和，但是，那上面寫了個大招牌，寫著買房0元起……
一看就是騙子！
許八雪喊許華，“哥，你停一下，我去那邊看看。”
許華停了，許八雪跳下三輪車，往賣房那邊走去。
她瞧瞧到底是怎麽回事。
O元起？
首付O，那每月房貸得多少啊？
真是的，如果她的工資能夠覆蓋房貸的話，那買一個也可以啊。
比租房好。
就是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許八雪過去，拿了張宣傳單看了起來，這樓離他們電視臺那邊不遠啊，走路大概二十分鐘。
戶型，有小戶型還有大戶型。
看著不像是騙子。
有點靠譜啊。
許八雪來了興趣。
想到大哥跟弟弟還在那邊三輪裏等她，於是她拿著宣傳單跑過去，“大哥，九同，你們先回去，我在這邊看看。”
多了解了解。
許九同原本沒註意那邊熱鬧的人群的，許八雪這一說，他才仔細瞧了。
賣房的。
“姐，你想要買房啊？”
“對，以後肯定要買的。”許八雪隨口說，“咱們家多小啊，難不成你一輩子擠著住啊。”她認真的看著宣傳單上的戶型圖。
許九同楞了楞。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想住房的問題。
他肯定不想一輩子擠著住啊。
爸媽跟周圍的叔叔阿姨們都是等著單位的福利房，辛苦的等著，分到就能改善生活了。
許九同以為自己以後也會這樣。
可許八雪的話仿佛給他打開了新思路。
單位不分，可以自己買啊。
“哥，等會我看完就去電視臺，中午不做我的飯，我在食堂吃。”許八雪跟他們揮手，“哥，九同，辛苦你幫我搬家了，晚上我給你們買烤雞。”
“你哪來的錢！”
一只手伸過來，擰住了許八雪的耳朵。
許八雪都準備還手了，結果一看，是她媽楊鳳玉，趕緊把耳朵從她媽的魔爪中救出來，“媽，你怎麽在這？”
突然冒出來，嚇她一跳。
“還不是陪你麻嬸過來看房子，”楊鳳玉指著那邊熱鬧的人群說，嫌棄得很，“那些賣房的就是騙錢的！這房子還要花錢買，你說，哪有這樣的！你麻嬸也是昏了頭，她男人可是咱們自行車廠的副主任，等著分房子不就行了嗎？還要花錢買！”
楊鳳玉看許八雪手裏還拿著宣傳單，抽過去甩到一邊，“別看了，這個賣樓的說最小的房子都要一萬呢。”
可不便宜。
許八雪把宣傳單又撿起來了。
楊鳳玉一看，急眼了，覺得許八雪是被宣傳單給蒙了，“你別昏了頭，那房子說是不要錢白給，那是假的！騙人的！那屋子只要你簽了字，以後一個月三十塊的巨額房貸呢！得還三十年！沒那必要！”
三十塊？
許八雪聽到三十塊錢，笑得嘴巴都閉不上了。才三十塊！租個房子也得十塊二十塊吧，還是自己的房子，想怎麽辦置就怎麽布置！
三十年後，要是有人知道她的房是三十塊的巨額貸款，那得羨慕死！
許八雪覺得自己立刻馬上就能定下來一套房。
如果是三十塊房貸的話。
“你幹什麽去？”楊鳳玉一把揪住許八雪，“你給我回來！”
楊鳳玉比許八雪壯。
許八雪硬是被楊鳳玉塞到了小兒子坐的那輪三輪車上，她自個坐到大兒子的三輪車上，一家人回家去了。
許八雪有好幾次想跳車下去，把房子定下來。
可是楊鳳玉一直盯著她，她怕自己跳下去楊鳳玉也跟著跳下去，繼續阻攔。
許八雪想想算了，下回她自個偷偷買。
反正宣傳單上的地址她已經記住了。
三十塊的房貸，許八雪覺得自己做夢都要笑醒。
許八雪想起來問，“媽，麻嬸呢？”
“在那裏交錢呢，怎麽拉也拉不住。”楊鳳玉直搖頭，“回去我就找她家裏人，這錢真的不能放到你麻嬸手上。”
許八雪說，“媽，那地段可以啊，旁邊還有小學呢。”買了不虧。
說起來，都勉強算是學區房了。
買了不虧的。
楊鳳玉壓根就不想跟許八雪這個沒腦子的女兒談。
花那大錢去買房，月月都要還債，那是給自己找罪受。
有大病！
回到家。
一家人幫著搬，很快就把許八雪的東西搬到樓上了，六樓還是有點難爬的，搬完後，許八雪累得氣喘籲籲。
自己拿了杯子剛倒上水，就聽大哥許華說，“我有話跟大家說。”
許華把一家人叫到了餐桌邊，他媳婦袁淑書也來了，算上孩子，一共六個人，父親許建來最近忙了起來，通常中午都不回來吃飯。
“我把電影院的工作辭了。”許華這次是真的下定了決心，“我想去南方，謀個前程。”
去南方？
許八雪是記得，現在好多去南方謀財路的。
那邊是經濟特區，大把的機會，就看抓不抓得住了。
這時，聽大嫂袁淑書說，“我跟你一塊去。”
她不想跟丈夫分隔兩地，也不想在這狡小的屋子裏住一輩子。
楊鳳玉問：“你們都走了，孩子怎麽辦？誰帶？甩給我嗎？”
袁淑書說，“媽，你們給你錢。”
“你們哪來的錢！”
“等我們去了就能賺著錢了，我的一個同學，在那邊工作，一個月一千多塊。”
一個月一千多，說得許八雪都心動了，更別說是楊鳳玉了。
這一聊就忘了時間。
許八雪一看，都快十二點了，她下午還要去電視臺上班呢，趕緊走了。
可惜時間不夠，不然她真想折回去，把那個每月得交三十塊的巨額房貸的房給定下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