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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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求凰
12、
到了入冬，錢莊裏的事務也多了起來，章鳳翹日日沈溺在算盤聲中，慢慢消磨著將來的日子。
這一日，這錢莊的大老板又過來查賬了，鳳翹也跟著過來，叫了一聲“四爺！”
姜啟道：“還過得慣麽？”
章鳳翹白了他一眼，“四爺要是來聊天的，就回家裏去，別耽誤我算賬。”
姜啟笑了笑，對眾人道：“你們聽聽，這倒是我關心的不是了。好，那我們先辦公事，再辦私事！”
賬目對清，姜啟這才說，“走，上我們家吃飯去，婉瑩說見不到你，都沒人說話了。”
“她這麽閑不住，就該找個人好好管管她。”
“是啊，是該給她找個嫂子管教管教了。”姜啟頭一偏，朝她看去。
“你說什麽？”
“沒什麽。”
姜婉瑩一聽說你來了，忙燕子似的飛了過去，“章姐姐，好久不見你了！還以為你將我給忘了呢！”
小翠和小環忙前忙後布菜擺飯，姜婉瑩拉著章鳳翹坐下，“都怪我四哥。”
“怎麽怪上我了？我好心還替你把人接回來了！你怎麽胳膊肘盡往外拐？”
“那你趕緊的，把給章姐姐的禮物拿出來！”
姜婉瑩拉了拉姜啟的衣袖，姜啟猶豫道：“那個，你等著。”說罷，他從袖中掏出一個繡囊，裏面是一串合浦珍珠。
“不是這個！”姜婉瑩氣道，“是那個大的！那個帖子！”
“好吧！”姜啟這才從懷中掏出了那張準備了多時，卻遲遲不敢拿出來的大紅鸞貼，姜婉瑩見他抽出來一半，就一把奪過來，送到了章鳳翹手中。
“章姐姐，你看！”
鳳翹打開一看，看到上面的名字，一下呆住了，桃腮暈紅，說不出話來。
兩個人隔著姜婉瑩，相對無言，久久地沈默著，婉瑩隨即識趣地溜出了房間，躲在茜紗窗下偷聽。
“你要是不喜歡我，我就給你換一份禮物吧？”
章鳳翹臉色通紅，急道：“喜、喜歡啊，誰說人家不喜歡了！”
“真的喜歡我啊？”
她一下子反應過來，“哪有你這麽斷句的啊？我可不是說喜歡你，我是覺得這張鸞帖挺好看的，我就收下了。”
章鳳翹答應了這門婚事。
她雖然出身寒門，這一年卻攢下了不少銀子，隨後請了叔叔幫忙置備嫁妝，什麽南京的拔步床、螺鈿漆金的妝盒，各種簪環首飾。
姜啟看了看她的嫁妝，嫌床啊桌椅什麽的太過笨重，不必如此破費，又添了幾筆銀子當做她的嫁妝，道：“還是多買點名貴的首飾，將來你若要再逃婚，也方便收拾跑路。”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是你想棄了我，另找一個什麽沈小姐王小姐的名門閨秀呢！”
姜啟立馬反駁：“絕無可能啊！栩栩，你可不要冤枉我，我要是這麽隨便，還能把婚姻大事拖到現在嗎？”
“那可難說。”
婚前的準備十分繁瑣，姜婉瑩陪著父親到了章家叔叔那裏，將聘禮都一箱一箱擡了進來，兩個長輩談了一陣雙方子女的親事，姜父和善，雖然起初並不是那麽同意這門親事，畢竟鳳翹逃過婚，實在不像是正經人家能幹出來的事。
可及至見了章鳳翹本人，才恍然明白姜啟為什麽選她，這女子溫婉自不必說，眉眼裏卻分明有著一股倔強，竟是如此像幾年前過世的姜夫人，果然是父子，看人的眼光都是那般相同。
姜父忍不住笑了笑，便親自將聘禮送了過來。
一家四個兒子，只剩下這姜啟，蹉跎著青春年華，沒個知疼知熱的身邊人，這下，老爺子總算是放心了。
章鳳翹把姜婉瑩拉到了一邊，說道：“下午有空麽？陪我去金光寺上香如何？”
“哎喲，四嫂怎麽這時候求神拜佛起來了？”
“我心裏總有一點不安，我好怕，我怕我是不是在做夢，我想去問問菩薩，如果這是夢，真希望永遠都不要醒來吶。”
姜婉瑩看著鳳翹淒然的神色，不禁有些詫異，緊緊握著她的手，低聲問道：“怎麽了？幹嘛說這些呢？”
“嗯，婉瑩，我和你說個故事，你就當故事聽聽吧。”章鳳翹低首一笑。
“從前，從前……有個懵懂的小女孩，喜歡上了她父親朋友的兒子……”
他們的父輩本來都是同年的進士，又都在彰德做官，所以兩家關系很好，那時候，兩人還小，經常被帶著去對方的府裏玩耍，更多時候，是她住在他家，同吃同住同睡，宛如一家人。
後來孩子大了，便不得不避嫌一些。小公子卻常常偷跑出來，在她家院子外叫她的名字，小姐聽到他的聲音，歡喜地跑過去，他們倆便隔著墻，在小小的窗洞邊上分享彼此的故事。
這樣，一直聽著彼此的聲音，度過了幾年，可再次重逢相見的時候，小公子的父親歿了，小姐的父親同情孩子沒了父親，常常接濟一些，再加上母家舅舅的幫襯，他們家做了些生意，兒子讀書還不錯，考取了廩生，有朝廷供給。
可是眼見的，小姐這邊卻不行了，父親吃了官司，全家流放，回來時，只剩了母女二人。她和母親又回到了彰德，尋求公子的幫助，可他母親念著昔日情分，倒也給了點東西打發她們，卻並不肯承認婚約的事情。
他後來便和小姐說，不如退而求其次，先做侍妾，以後慢慢商量。小姐哪裏肯同意，他便只好讓她裝作懷孕，起初小姐並不同意，但見他催得急，說母親已在幫自己物色新人了。
小姐有些慌，於是點頭應了下來。
大婚那天，她心裏很高興，以為終於和戀人修成了正果，可沒想到，掀開蓋頭，坐在她旁邊的卻是他的傻子表哥。
他騙她上了花轎，結果把她嫁到了終年癡傻的表哥那裏。
洞房之夜，傻表哥被眾人起哄強迫她脫衣服，她不肯，狠狠甩了他一耳光，卻遭到了毒打。小姐又羞又惱，一氣之下跑到院子裏跳了井。而她死後，母親也因為在他迎娶新人當天去他府上替死去的女兒討要說法，被嫁過來的新婦叫人亂棍打了出去，母親沒挨住去世了。
有一天，小姐突然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竟然又活了，而且還回到了新婚當天。
“婉瑩，你說，到底以前的是做夢，還是眼前的是夢呢？”
馬車內，章鳳翹緊緊地抓住了姜婉瑩的手，臉上流露出茫然的深色。
婉瑩遲疑了片刻，看著她的眼睛，堅定地說道：“是真的，栩栩，現在在的一切，都是真的。過去的事，就當是一場夢吧。”
過去的事，就當是一場夢吧。
“好嗎？”
“嗯。”
就當是做了一場夢，一場糟糕的夢。
金光寺，游人如織，香火鼎盛。
姜婉瑩拉著鳳翹的手，到香鼎邊上上香，側頭一看，卻見一個孕婦，在丈夫的攙扶下，將一根大筒香插在香鼎裏。
男人一眼認出了章鳳翹，“栩栩！是你嗎？”
章鳳翹吃了一驚，倏然轉過身去，果見喚她的那人，正是昔日的戀人，賈長卿。
一瞬間，她只覺得那是個夢，隔著滄海遙遙相望。
蝴蝶飛不過滄海，她也再不能回到從前。
姜婉瑩聞言，卻蹙起眉尖，沒好氣地罵道：“好大的膽子，我四嫂的閨名也是你能叫的嗎？”
一旁的孕婦正是沈繡蕓，此時臉色已然鐵青，冷冷道：“姜七小姐，你想怎樣？”
姜婉瑩輕蔑地笑了一聲：“你想知道呀？本小姐就告訴你，讓你夫君同我四嫂嫂道歉，不然我可要叫人打爛他的嘴！”
“姜七小姐，他是我沈家的女婿，你如何敢動他？”
“桐陰沈家，早不如從前那般鼎盛了，何況又是個敗壞門風的小姐！”
“你！”
還是賈長卿立馬認慫，趕忙向在一邊沈默不語的章鳳翹道了歉，“在下不知是姜四少夫人，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章鳳翹唇角薄施一笑，漫不經心地道：“知道了就好，以後不許在我面前出現了，知道了嗎？”
“是。”
卻沒想到，賈長卿這一生，對她，總算履行了一個承諾，也是最後一個承諾。
我將，永遠不再，出現在你面前。
祝你從此，和風細雨，百歲無憂。
他朝她淡淡一笑，像是釋懷了一般，可這次，她卻將目光偏了過去，落到了滿天神佛洞若觀火的燭照之下。
“四嫂，我們走吧，別跟這種人說話，晦氣！”
沈繡蕓扭頭瞥了一眼賈長卿，恨恨地罵道“沒用的東西！哼！”隨即甩袖離去。
賈長卿卻望著章鳳翹離去的身影，久久發楞，等反應過來時，妻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沈繡蕓這會兒，在廟內的一處小竹林裏碰上了昔日的舊相好法能和尚，法能看見那曾經勾引過的小姐，還同她做出了十分不堪的事後，格外地後悔，一見沈小姐，繞道就走。
“站住！”
“阿彌陀佛，施主的事，貧僧恐怕愛莫能助。”
沈繡蕓將他攔住，抓住他的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難道，你就不想摸摸你的孩子嗎？”
法能嚇得縮了縮手，“施主，請自重！”
沈繡蕓眼含著淚水，質問道：“自重？當初是誰勾搭誰來著？現在，就想撇清了？”
法能一時無語，後悔當時起了邪念，終於留下了汙點，可他畢竟是修行之人，怎能承認如此荒唐之事？
最後法能堅定地搖了搖頭，“女施主，佛門之地，還請勿造口業。”
沈繡蕓氣笑了，“好、好個佛門之地，你也好意思說佛門！我縱是不堪，也是敢作敢當，可你們一個個竟如此卑瑣怯懦！真是令人作嘔！”
她罵了幾句，跌跌撞撞地跑開了，留下了在原地不斷念誦著《心經》的法能，試圖超度過去的自己。
章鳳翹在竹林邊的一塊石碑後，拉著姜婉瑩，聽了個真切，聽完忍不住對她笑道：“原來就是你說的這個事，她倒也真是大膽，跟和尚偷歡。”
“這沈小姐，向來就有點風流，沒什麽稀奇的。”
“不過我倒有些佩服她的敢作敢當，瞧著比那兩個男子要強些。”章鳳翹喃喃說道。
一轉眼，又到了嫁娶的日子，章鳳翹坐上花轎，聽著一路上吹吹打打，鑼鼓喧天，心裏卻很忐忑。
真不知，今後又會如何呢？
難保，這天下男子，一直都是一心一意，而且，似姜啟這樣的人才，何愁娶不到更好的女子？
如今上了花轎，她倒反而有些膽怯，怕她終究又會看錯，枉付了一腔真心。
直到，站在姜府門口的姜婉瑩，一把牽起新娘子的手，歡歡喜喜地送到姜啟身邊。
他附耳過來，“緊張麽？緊張就……就掐我的手，我不疼。”
章鳳翹嗤的一聲笑了，搭上他的手腕。
“餓不餓？起來梳妝一定很早吧，是不是沒吃東西？”
“困嗎？等會要不先去房裏睡會兒？”
姜啟喋喋不休地交代著，章鳳翹耳朵都快要起繭子了，好不容易拜完堂，進了洞房，姜啟在外面，原本是要陪著賓客一直喝到很晚的，還沒喝上幾杯就忙著溜進了房間。
成婚的禮儀很繁瑣，進來掀完蓋頭，還要喝交杯酒，看著侍奉左右的人忙前忙後。
“好了好了，都出去吧！”
“是。”
姜啟把下人們趕出去之後，就坐到了床上，平日裏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的姜四公子，如今面對著新人，倒也幾分靦腆，試探地問了一句，“栩栩啊，我現在是不是可以親你了？”
章鳳翹莞爾笑道：“恐怕還不行。”
姜啟急了。
“這是為什麽？要不然，你親我也行！”
章鳳翹白了他一眼，道：“我今日大婚，難道作為我的雇主，您就沒有點什麽東西賞給我的嗎？”說罷伸出手要東西。
“你倒真是精明厲害，越來越像你夫君我了！”說著解下腰間玉佩送到你手裏，“這是我常年戴在身上的，送你了，祝你和新郎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哎呀！真是好東西，折算白銀八百兩，多謝老板！”
“小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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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入冬，錢莊裏的事務也多了起來，章鳳翹日日沈溺在算盤聲中，慢慢消磨著將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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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啟道：“還過得慣麽？”
章鳳翹白了他一眼，“四爺要是來聊天的，就回家裏去，別耽誤我算賬。”
姜啟笑了笑，對眾人道：“你們聽聽，這倒是我關心的不是了。好，那我們先辦公事，再辦私事！”
賬目對清，姜啟這才說，“走，上我們家吃飯去，婉瑩說見不到你，都沒人說話了。”
“她這麽閑不住，就該找個人好好管管她。”
“是啊，是該給她找個嫂子管教管教了。”姜啟頭一偏，朝她看去。
“你說什麽？”
“沒什麽。”
姜婉瑩一聽說你來了，忙燕子似的飛了過去，“章姐姐，好久不見你了！還以為你將我給忘了呢！”
小翠和小環忙前忙後布菜擺飯，姜婉瑩拉著章鳳翹坐下，“都怪我四哥。”
“怎麽怪上我了？我好心還替你把人接回來了！你怎麽胳膊肘盡往外拐？”
“那你趕緊的，把給章姐姐的禮物拿出來！”
姜婉瑩拉了拉姜啟的衣袖，姜啟猶豫道：“那個，你等著。”說罷，他從袖中掏出一個繡囊，裏面是一串合浦珍珠。
“不是這個！”姜婉瑩氣道，“是那個大的！那個帖子！”
“好吧！”姜啟這才從懷中掏出了那張準備了多時，卻遲遲不敢拿出來的大紅鸞貼，姜婉瑩見他抽出來一半，就一把奪過來，送到了章鳳翹手中。
“章姐姐，你看！”
鳳翹打開一看，看到上面的名字，一下呆住了，桃腮暈紅，說不出話來。
兩個人隔著姜婉瑩，相對無言，久久地沈默著，婉瑩隨即識趣地溜出了房間，躲在茜紗窗下偷聽。
“你要是不喜歡我，我就給你換一份禮物吧？”
章鳳翹臉色通紅，急道：“喜、喜歡啊，誰說人家不喜歡了！”
“真的喜歡我啊？”
她一下子反應過來，“哪有你這麽斷句的啊？我可不是說喜歡你，我是覺得這張鸞帖挺好看的，我就收下了。”
章鳳翹答應了這門婚事。
她雖然出身寒門，這一年卻攢下了不少銀子，隨後請了叔叔幫忙置備嫁妝，什麽南京的拔步床、螺鈿漆金的妝盒，各種簪環首飾。
姜啟看了看她的嫁妝，嫌床啊桌椅什麽的太過笨重，不必如此破費，又添了幾筆銀子當做她的嫁妝，道：“還是多買點名貴的首飾，將來你若要再逃婚，也方便收拾跑路。”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是你想棄了我，另找一個什麽沈小姐王小姐的名門閨秀呢！”
姜啟立馬反駁：“絕無可能啊！栩栩，你可不要冤枉我，我要是這麽隨便，還能把婚姻大事拖到現在嗎？”
“那可難說。”
婚前的準備十分繁瑣，姜婉瑩陪著父親到了章家叔叔那裏，將聘禮都一箱一箱擡了進來，兩個長輩談了一陣雙方子女的親事，姜父和善，雖然起初並不是那麽同意這門親事，畢竟鳳翹逃過婚，實在不像是正經人家能幹出來的事。
可及至見了章鳳翹本人，才恍然明白姜啟為什麽選她，這女子溫婉自不必說，眉眼裏卻分明有著一股倔強，竟是如此像幾年前過世的姜夫人，果然是父子，看人的眼光都是那般相同。
姜父忍不住笑了笑，便親自將聘禮送了過來。
一家四個兒子，只剩下這姜啟，蹉跎著青春年華，沒個知疼知熱的身邊人，這下，老爺子總算是放心了。
章鳳翹把姜婉瑩拉到了一邊，說道：“下午有空麽？陪我去金光寺上香如何？”
“哎喲，四嫂怎麽這時候求神拜佛起來了？”
“我心裏總有一點不安，我好怕，我怕我是不是在做夢，我想去問問菩薩，如果這是夢，真希望永遠都不要醒來吶。”
姜婉瑩看著鳳翹淒然的神色，不禁有些詫異，緊緊握著她的手，低聲問道：“怎麽了？幹嘛說這些呢？”
“嗯，婉瑩，我和你說個故事，你就當故事聽聽吧。”章鳳翹低首一笑。
“從前，從前……有個懵懂的小女孩，喜歡上了她父親朋友的兒子……”
他們的父輩本來都是同年的進士，又都在彰德做官，所以兩家關系很好，那時候，兩人還小，經常被帶著去對方的府裏玩耍，更多時候，是她住在他家，同吃同住同睡，宛如一家人。
後來孩子大了，便不得不避嫌一些。小公子卻常常偷跑出來，在她家院子外叫她的名字，小姐聽到他的聲音，歡喜地跑過去，他們倆便隔著墻，在小小的窗洞邊上分享彼此的故事。
這樣，一直聽著彼此的聲音，度過了幾年，可再次重逢相見的時候，小公子的父親歿了，小姐的父親同情孩子沒了父親，常常接濟一些，再加上母家舅舅的幫襯，他們家做了些生意，兒子讀書還不錯，考取了廩生，有朝廷供給。
可是眼見的，小姐這邊卻不行了，父親吃了官司，全家流放，回來時，只剩了母女二人。她和母親又回到了彰德，尋求公子的幫助，可他母親念著昔日情分，倒也給了點東西打發她們，卻並不肯承認婚約的事情。
他後來便和小姐說，不如退而求其次，先做侍妾，以後慢慢商量。小姐哪裏肯同意，他便只好讓她裝作懷孕，起初小姐並不同意，但見他催得急，說母親已在幫自己物色新人了。
小姐有些慌，於是點頭應了下來。
大婚那天，她心裏很高興，以為終於和戀人修成了正果，可沒想到，掀開蓋頭，坐在她旁邊的卻是他的傻子表哥。
他騙她上了花轎，結果把她嫁到了終年癡傻的表哥那裏。
洞房之夜，傻表哥被眾人起哄強迫她脫衣服，她不肯，狠狠甩了他一耳光，卻遭到了毒打。小姐又羞又惱，一氣之下跑到院子裏跳了井。而她死後，母親也因為在他迎娶新人當天去他府上替死去的女兒討要說法，被嫁過來的新婦叫人亂棍打了出去，母親沒挨住去世了。
有一天，小姐突然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竟然又活了，而且還回到了新婚當天。
“婉瑩，你說，到底以前的是做夢，還是眼前的是夢呢？”
馬車內，章鳳翹緊緊地抓住了姜婉瑩的手，臉上流露出茫然的深色。
婉瑩遲疑了片刻，看著她的眼睛，堅定地說道：“是真的，栩栩，現在在的一切，都是真的。過去的事，就當是一場夢吧。”
過去的事，就當是一場夢吧。
“好嗎？”
“嗯。”
就當是做了一場夢，一場糟糕的夢。
金光寺，游人如織，香火鼎盛。
姜婉瑩拉著鳳翹的手，到香鼎邊上上香，側頭一看，卻見一個孕婦，在丈夫的攙扶下，將一根大筒香插在香鼎裏。
男人一眼認出了章鳳翹，“栩栩！是你嗎？”
章鳳翹吃了一驚，倏然轉過身去，果見喚她的那人，正是昔日的戀人，賈長卿。
一瞬間，她只覺得那是個夢，隔著滄海遙遙相望。
蝴蝶飛不過滄海，她也再不能回到從前。
姜婉瑩聞言，卻蹙起眉尖，沒好氣地罵道：“好大的膽子，我四嫂的閨名也是你能叫的嗎？”
一旁的孕婦正是沈繡蕓，此時臉色已然鐵青，冷冷道：“姜七小姐，你想怎樣？”
姜婉瑩輕蔑地笑了一聲：“你想知道呀？本小姐就告訴你，讓你夫君同我四嫂嫂道歉，不然我可要叫人打爛他的嘴！”
“姜七小姐，他是我沈家的女婿，你如何敢動他？”
“桐陰沈家，早不如從前那般鼎盛了，何況又是個敗壞門風的小姐！”
“你！”
還是賈長卿立馬認慫，趕忙向在一邊沈默不語的章鳳翹道了歉，“在下不知是姜四少夫人，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章鳳翹唇角薄施一笑，漫不經心地道：“知道了就好，以後不許在我面前出現了，知道了嗎？”
“是。”
卻沒想到，賈長卿這一生，對她，總算履行了一個承諾，也是最後一個承諾。
我將，永遠不再，出現在你面前。
祝你從此，和風細雨，百歲無憂。
他朝她淡淡一笑，像是釋懷了一般，可這次，她卻將目光偏了過去，落到了滿天神佛洞若觀火的燭照之下。
“四嫂，我們走吧，別跟這種人說話，晦氣！”
沈繡蕓扭頭瞥了一眼賈長卿，恨恨地罵道“沒用的東西！哼！”隨即甩袖離去。
賈長卿卻望著章鳳翹離去的身影，久久發楞，等反應過來時，妻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沈繡蕓這會兒，在廟內的一處小竹林裏碰上了昔日的舊相好法能和尚，法能看見那曾經勾引過的小姐，還同她做出了十分不堪的事後，格外地後悔，一見沈小姐，繞道就走。
“站住！”
“阿彌陀佛，施主的事，貧僧恐怕愛莫能助。”
沈繡蕓將他攔住，抓住他的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難道，你就不想摸摸你的孩子嗎？”
法能嚇得縮了縮手，“施主，請自重！”
沈繡蕓眼含著淚水，質問道：“自重？當初是誰勾搭誰來著？現在，就想撇清了？”
法能一時無語，後悔當時起了邪念，終於留下了汙點，可他畢竟是修行之人，怎能承認如此荒唐之事？
最後法能堅定地搖了搖頭，“女施主，佛門之地，還請勿造口業。”
沈繡蕓氣笑了，“好、好個佛門之地，你也好意思說佛門！我縱是不堪，也是敢作敢當，可你們一個個竟如此卑瑣怯懦！真是令人作嘔！”
她罵了幾句，跌跌撞撞地跑開了，留下了在原地不斷念誦著《心經》的法能，試圖超度過去的自己。
章鳳翹在竹林邊的一塊石碑後，拉著姜婉瑩，聽了個真切，聽完忍不住對她笑道：“原來就是你說的這個事，她倒也真是大膽，跟和尚偷歡。”
“這沈小姐，向來就有點風流，沒什麽稀奇的。”
“不過我倒有些佩服她的敢作敢當，瞧著比那兩個男子要強些。”章鳳翹喃喃說道。
一轉眼，又到了嫁娶的日子，章鳳翹坐上花轎，聽著一路上吹吹打打，鑼鼓喧天，心裏卻很忐忑。
真不知，今後又會如何呢？
難保，這天下男子，一直都是一心一意，而且，似姜啟這樣的人才，何愁娶不到更好的女子？
如今上了花轎，她倒反而有些膽怯，怕她終究又會看錯，枉付了一腔真心。
直到，站在姜府門口的姜婉瑩，一把牽起新娘子的手，歡歡喜喜地送到姜啟身邊。
他附耳過來，“緊張麽？緊張就……就掐我的手，我不疼。”
章鳳翹嗤的一聲笑了，搭上他的手腕。
“餓不餓？起來梳妝一定很早吧，是不是沒吃東西？”
“困嗎？等會要不先去房裏睡會兒？”
姜啟喋喋不休地交代著，章鳳翹耳朵都快要起繭子了，好不容易拜完堂，進了洞房，姜啟在外面，原本是要陪著賓客一直喝到很晚的，還沒喝上幾杯就忙著溜進了房間。
成婚的禮儀很繁瑣，進來掀完蓋頭，還要喝交杯酒，看著侍奉左右的人忙前忙後。
“好了好了，都出去吧！”
“是。”
姜啟把下人們趕出去之後，就坐到了床上，平日裏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的姜四公子，如今面對著新人，倒也幾分靦腆，試探地問了一句，“栩栩啊，我現在是不是可以親你了？”
章鳳翹莞爾笑道：“恐怕還不行。”
姜啟急了。
“這是為什麽？要不然，你親我也行！”
章鳳翹白了他一眼，道：“我今日大婚，難道作為我的雇主，您就沒有點什麽東西賞給我的嗎？”說罷伸出手要東西。
“你倒真是精明厲害，越來越像你夫君我了！”說著解下腰間玉佩送到你手裏，“這是我常年戴在身上的，送你了，祝你和新郎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哎呀！真是好東西，折算白銀八百兩，多謝老板！”
“小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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