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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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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大順皇朝,治政五年,殷山縣城。

城東,王宅後院。

一位容貌秀麗的婦人正守在一位豆蔻年華的少女榻前。婦人雙目紅腫,顯然應當是哭過幾場。

榻上的少女雙目閉著,她似乎還在暈厥之中。少女的頭上帶傷,包裹著傷口的繃帶上隱隱有一些的淺淺血跡。

“元娘究竟如何?”此時有一位中年男子從外面風塵仆仆的進來,他一進來就跟中年婦人問話道。

中年婦人抹一回眼淚,她回道:“請大夫來家替元娘治過傷勢,大夫只道情況兇險就在這一二日。元娘能醒來便是轉安,若是醒不來……”

中年婦人又抹一回淚,她道:“元娘不安,我也不活了。”

“甭哭了,元娘有祖宗保佑,她一定會平平安安。”中年男人語氣堅定的回話道。爾後,他目光落在榻上的女兒身上,他眼眸子裏有一些覆雜情緒轉瞬閃現。

那一抹覆雜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中年婦人沈寂在悲傷之中沒有瞧見自己夫君的異樣。

中年男人是一位行商,名王嘉德,年四旬。

中年婦人是王嘉德的媳婦王章氏,她與丈夫同一年生人。夫妻二人感情不錯,只是因為做為晚輩的王章氏早些年守了公爹婆母等長輩們的孝期,二人擔擱著生育一事,再往後便是育有一女王元娘。

要論王章氏的遺憾就是她與夫君膝下獨一女,如此未免有一些寂寞。至少王章氏心頭如此想法,她在子嗣一事上存著些許芥蒂。至於在王嘉德的心中卻又是另外一番的光景。

“好了,娘子,你也去歇歇,元娘是小輩,她若平安醒來,見你受累病了,你這不是讓孩子的心裏不安吶。”王嘉德勸著話。

王章氏還想說些什麽,最後擰不過夫君的意思。王章氏到底回自己住的正屋去小憩片刻。

此刻的王嘉德沒有急著離開,他還跟照顧女兒的丫鬟和奶嬤嬤叮囑一番,爾後,他才離開。

王嘉德沒有回後宅,他去了書房裏。

到書房後,王嘉德沒有急著查看帳本,他一位行商不看帳目,不盤帳目,他的心思此時此刻當然也不在養家糊口的行當上。

沈默的坐過片刻後,王嘉德一聲嘆息。

“唉。”

王嘉德心情叫一個覆雜,那是萬萬難以與人言說。哪怕是枕邊人他也開不了口來。

王嘉德能與人說什麽?

說他重活一回就跟志怪小說裏的故事一樣傳奇。他怕自己說了,旁人還以為他瘋了。

如今讓王嘉德糾結的地方在於他自己知道,他其時不止有一個女兒。他的娘子章氏早年是一胎生兩孩,還替他生了元娘一母同胞的龍鳳胎弟弟。

兒女,一兒一女湊一個好字。王嘉德心想著多好的喻意。

奈何世事不如人意,偏偏在有心人的歹毒算計之下好事變成壞事。如今王嘉德左右為難,這歸根結底還是為著一對龍鳳胎兒女的事情。

“老爺,高家大爺來拜訪。”在王嘉德心思千回百轉著多有思量時,門房張來順在書房門外稟話道。

王家是行商,家中下人就張來順與趙來財兩家子的家下人。張來順是門房,張來順家的是廚娘。趙來財是王嘉德這一位老爺的跟班,趙來財家的是大姑娘王元娘的奶嬤嬤。

至於二家裏還各有一個閨女和一個幺兒。二家的小幺兒在老爺王嘉德跟前做小廝。趙家的閨女棗兒在太太王章氏跟前侍候,張家的閨女杏兒在大姑娘王元娘跟前侍候。

“快請……”

王嘉德剛講完二字,他馬上起身又說道:“不,還是我親自迎一迎高家大爺。”

嘴裏話語顯著熱情,王嘉德的心情更覆雜。

特別是在見到高家大爺高子胤,此時的王嘉德瞧著面前星眉朗目,玉樹臨風的俊兒郎。

在心裏,王嘉德是一聲輕喚:我的兒。

“子胤見過姨父。”高子胤向王嘉德見禮。世人眼中二人是姨父與外甥的關系。

王家乃是行戶商賈,高家便為坐地官宦。高子胤是高府尹的庶長子,自然便為黎庶百姓眼中的官宦子弟,前途不凡。王家攀著這一門親戚,王嘉德在殷山縣城的買賣方才能越做越大。

“子胤太客氣了,快,屋裏請。”王嘉德臉上帶著笑意的迎人進屋。高子胤回話從容,卻也與姨父一道往待客花廳行去。

這會兒二人進屋,等落坐後,王嘉德面上客氣,他心頭有一點酸意湧上來。這般好兒郎,他的親兒子,如今卻喚他一聲姨父。

不甘心。

這三個字眼浮在王嘉德的心尖尖上。可是又念著高家的潑天富貴,再想一想事情真相揭開,於王家有何益處?於子胤這一位大好兒郎有何益處?

王嘉德一時是拿不定主意,他自然還要左右權衡一番。

“子胤,吃茶。”王嘉德親自斟茶給外甥。

“謝姨父賜,外甥受領。”高子胤笑著接過茶盞,他謝一禮。

說是吃茶,不如說高子胤來賠罪的。當然不是為他自己,而為他的妹妹高素素。

茶未先吃上,高子胤又起身,他又向姨父王嘉德奉上一份見面禮單。

“區區薄禮不足表達我對表姐的歉意。這一回表姐會受傷全都怪素素。”高子胤嘴裏怪著龍鳳胎的妹妹,他的話語裏也是賠罪之意。

可賠罪歸賠罪,在高子胤心中,這態度偏坦顯然還是挺明顯。

“教姨父看笑話,素素往昔被小娘驕縱壞了,這一回亦是她犯錯方才連累表姐受傷。如今素素被小娘罰了思過,如此才不能來姨父家親自賠罪。外甥替妹妹致歉,還望姨父原諒,且先饒過素素這一回的錯處。”高子胤做足賠罪的姿態,至少在表面上禮數十分謙虛周到。

王宅之外,一條小巷子中。

一位模樣在三旬左右的道姑與一位年數約十二歲左右的少年郎相持而立。

“癡兒,你如此決斷,當真不後悔?”道姑尋問。

“當真,請仙姑成全。”話罷,少年郎伏地而拜。

“無量天尊。”道姑先念叨一聲,再手持一個道禮,她一聲嘆息。

“癡兒,你的根骨遠勝於王氏女十倍百倍,你若拜入我門,靜心參悟修持,有此寶丹一丸,必能洗髓根骨,再造經脈根基,他年武林神話傳誦之中必有你一席之地。如今你卻想將此寶丹轉贈與王氏女,何其謬矣。”道姑想要再勸一回。

“仙姑,小子此生修持醫術可也,行醫治病,積福積德,餘願足矣。仙姑一直心懷大善,您一定也是讚同小子的濟世之心。否則您不會開尊口願意收納小子入門為徒。”少年郎誠懇的說出心聲之語。他容貌尚有稚嫩,他語氣卻是堅定。

“你有一顆赤子心,貧道欣喜。”道姑感慨一回。

“罷,見你苦苦哀求,貧道非鐵石心腸之輩,且便成全於你。”道姑同意少年郎的請求。

“仙姑願意救治王家大姑娘,大姑娘定會安然無恙。太好了。”少年郎非常高興,他又連連向道姑磕頭叩恩。道姑受領。

“癡兒,為師同意,你還不快快起來。”道姑念道。

“謝恩師,謝恩師。”

“收你一徒,失貧道寶丹一丸。命也,運也。”道姑輕聲感慨。

“師父,徒兒還有一事相求。”少年郎期期艾艾。

為怕師父誤會,少年郎忙解釋,他說道:“王家大姑娘一直拜求明師,盼著習武術練真功。師父您是真仙,徒兒想著一只羊是趕,一群羊還是趕,師父您能否也收了王家大姑娘進師門之中。”少年郎在道姑喚起後,他打蛇隨棍上。

“你想做王氏女的師兄。”道姑問話道。

“能做師弟,便生歡喜。”少年郎趕緊回話道。

“百聞不如一見,王氏女有沒有癡兒你說的萬般好,貧道自會驗證。”道姑沒有拒絕,意思還要觀察。

“師父。”少年郎又誇話,他道:“王師姐一旦入門,一定會得您青睞。她人美心善,如皎皎明月,註定會光彩照人,成就一番善德之業。”

道姑瞧著少年郎,望他眼眸之中一片全然信服自己所說之意,顯然這一番話不摻虛假。所謂的王氏女在少年郎心中當是如此完美。

可世間真有如此完美之人嗎?

道姑不信。

少年郎名叫王乞兒,或者說他天生天養,無父無母,有一位老乞兒領他討飯吃,老乞兒贈他名字叫小乞兒。

小乞兒八歲那年,老乞兒無意撞上一註偏財,財未保住,還惹來府城的青皮無賴子。

老乞兒被打得遍體鱗傷,他救不得又求告無門。最後無奈之下碰瓷了王家大姑娘的馬車。至於為何敢賭一回,不外乎在此之前小乞兒親眼瞧過王家大姑娘的善舉。

府城有貴人賞雪景,主街封道,賣糖葫蘆的白發老翁在天冷寒涼的偏街小道繼續售賣。

因著主街凈道,天色漸晚,偏街小道生意稀罕。白發老翁的糖葫蘆一直賣不掉。

老翁年衰,可憐一場。

小乞兒躲在一處坊市的角落裏,他瞧見王家大姑娘敲了坊長的門,請坊長做主尋來鄰裏童子和親長。

“姐姐請娃娃們吃糖葫蘆,一人三錢一串。”

叮叮當當的銅子響,小乞兒亦混在人群中,他還討來錢去買了一串糖葫蘆,那是他憑生吃過最可口最美味的糖葫蘆,一直甜到心眼兒裏。

王家大姑娘做了好事,贈了善意,她未曾留了姓名。

小乞兒卻在那一日記下王大姑娘的臉龐模樣,他覺得王大姑娘就是戲曲裏唱的九天玄女下凡塵,她來救苦救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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