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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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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在雲灦倒貼錢的悉心教授下,黃小魚如今認得三百餘個字,她對識字興趣漸減,迷上了算術,一把算盤打得靈活清脆。與小冬玩得最好,小冬采辦歸來時兩人總會去偏僻處吃零嘴,聊聊如今的京城做什麽最賺錢。

“只可惜不能出宮。”黃小魚道。

雲灦也想出宮。

可她每日能做的卻不過是批閱奏章,看看書,喝喝茶。

這幾日她只要得空時便會去皇家武場逛逛,她武將出身,本想在武場與公冶瑜身邊最常出現的三位將領交交手,可她倒是卻連一個將領都不曾看見,隨侍的不是太監便是宮女。

“您可是皇後娘娘!”

恒公公如此說。

張嬤嬤也如此說。

雲灦興致立刻暗淡,回宮與白羽練了兩招,與往常一樣看白羽、白絹胡鬧。去葉詩寧那喝了口茶,去黃悅那處說了些廢話,折了個草蚱蜢當禮物。

便又渾渾噩噩過一日。

夜深時,宮中忽又喧鬧聲,禁軍防護也嚴了許多。雲灦令恒公公去查,恒公公歸來驚道一群膽大包天的江湖人闖入兩位朝臣家中,擄了幾個小丫頭,燒了一處房屋,奪了一些錢財。

朝野震驚。

翌日得知,被叨擾的兩位朝中大員一人是戶部尚書文臧,另一個是禮部侍郎張明。

同日,當初逃過一劫的李景家的老仆擊鼓鳴冤,在燁京最喧鬧處大聲道李景為官光明磊落,貪汙之事是人惡意栽贓!差役欲將老仆抓捕,老仆逃去燁京繁華處用刀抹了脖子。

如燁京大街小巷無數人道:李景大人是被冤枉的!

官員擔憂此事傳入皇帝耳中,令人堵百姓之口。

可堵百姓之口,勝於堵川。

不過三日,鬧得天翻地覆。

雲灦尋到公冶瑜,冷著臉道:“臣妾聽聞李景之死,有詐。臣妾欲徹查此事,陛下可準?”

公冶瑜的手頓了頓:“娘娘以為,刑部未查?”

“刑部本就不曾查此事。李景本就被判了滿門抄斬!可陛下殺與別人殺,是兩件事。”

公冶瑜面露不悅,煩了。

雲灦即刻改口,笑瞇瞇靠近公冶瑜,低聲道:“有人趕在陛下前殺了朝臣。如今‘李景有冤’之事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傳入百姓之口,添油加醋傳出,鬧得風波不寧。可刑部官員面對此事卻閉目塞聽,為何?”

公冶瑜冷了臉,怒道:“皇後之意——下令殺人的是朕?可笑!那本就是誅九族的死罪!”

動手的不是公冶瑜。

他沒必要做這種事。

雲灦自然知曉。

“陛下,臣妾不是懷疑陛下。臣妾只是提醒陛下這是個極好的好機會——陛下,你希望誰是兇手?”

公冶瑜久望雲灦,怔怔然說不出一字。

雲灦噗嗤一笑,正色說起計劃。

李景之罪,罪無可恕,最次也是個滿門抄斬。為何有人要大費周章弄出“自殺”?下手的究竟是誰?

此事雲灦絲毫不關心。

重要的是部分朝臣算不得聽話,何不借此事除掉眼中釘,肉中刺。

這一番計劃聽得公冶瑜一臉驚愕,退去訝異後他目光沈沈,上下打量雲灦道:“竟是朕小看皇後了。做此事便要偽造證據,皇後娘娘,陷害無辜,難道你過意得去?”

雲灦嗤笑一聲,道:“皇上做得上這個位置,靠的難道是善意?而臣妾是武人,手上最不缺的便是人命。”

“皇後不覺殘暴?”

“眾人皆道陛下殘暴,可臣妾卻以為只要‘公正’、殘暴便是小事。陛下何不用李景實現公正?平定一些胡說八道的書生之言?”她頓了頓,繼續道:“況且,臣妾以為此事的確奇怪,李景、張明,文臧三位大人皆有扶立之功。如今李景全家無一人存活,張明、文臧被江湖人叨擾,著實令人懷疑。”

公冶瑜目光深深:“的確。可皇後就不怕,朕將殺人之罪放在西漠大將軍頭上?”

雲灦與他對視,目光堅定:“陛下就不怕,廢掉本宮後便尋不到能傾盡全力、且有能力助你之人?”

公冶瑜楞了許久,大笑。

雲灦難得見他笑。

尤其是這般舒展的笑。他笑了,便是對她的信任增加了一分。“皇後很有野心。”

“陛下需要的,便是臣妾這種有野心的女人。”

公冶瑜應了,本說去刑部督查案子便是,雲灦卻道她要出宮查。

“陛下別擔心,臣妾難道還能在遠離西漠的燁京鬧出事端來?”她知道公冶瑜擔心什麽。

“你畢竟是一國之後。”

“皇後親力親為,方顯陛下看中此事。”

公冶瑜思考片許,又應了。

雲灦乘機提出要求,她要帶葉詩寧一道出宮調查。

聞言,公冶瑜的臉冷得厲害。

“臣妾知曉陛下舍不得,也知曉陛下還是信不過臣妾。可——”

雲灦貼近公冶瑜,一手摁在他肩上,笑得詭譎。

“陛下,你那麽寵愛寧妃卻從未在寧妃宮中睡下,您為她修了荷塘,她卻依舊對你不理不睬。你萬般照顧她的感受,她卻將您特意讓禦膳房做的糕點丟進了五谷輪回之所。”

公冶瑜的臉黑了幾分。

說中他心思的雲灦趁熱追擊道:“陛下,女人最懂女人。臣妾帶她出宮散散心,勸勸她。不好?”

“皇後這番話聽來竟像是全為朕考慮,毫無利己之心。”

“陛下說笑?臣妾自是利己的。若要臣妾選,臣妾自然希望陛下寵愛的是與臣妾親近的妃子,而不是那每日來請安都板著一張臉、自以為是的貴妃娘娘!”雲灦徐徐拋出誘惑:“陛下難道不想給寧妃立功的機會?以便將來立她為貴妃?”

公冶瑜大楞,又大笑道:“女子上位需的是男人的喜歡,還有生下聰慧的兒子,‘功勳’對女人有何用?”

雲灦不言,冷冷瞥了公冶瑜一眼,道:“陛下此番話,倒像是本宮無用了。”

“皇後幫了朕不少。可皇後要的只是後位。寧妃有朕的寵愛便足以抵消皇後的所有努力,難道皇後不懂?”

此番話,的確是許多男人的心裏話。

雲灦平息不滿,笑道:“本宮與寧妃聊過,她在家中飽讀詩書,琴棋書畫皆有所得。此種女子,‘關’怕是關不住。”

她看著公冶瑜的眼,凝視久久。“陛下,讓她出去走走,散散心,總比關在宮中好。陛下,你捫心自問,寧妃對你的每一分柔情皆是真心?真不是假意?”

目光交鋒。

公冶瑜敗下陣來。葉詩寧是他心中的一個結。“若她還是……”

“心結要慢慢解。第一步,便是‘理解’,見過朝中風雲變幻,寧妃才會理解陛下當初的迫不得已。”雲灦道。

斟酌許久,公冶瑜有些心動,卻覺太過危險。

“天子腳下。且本宮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有何擔心?”

公冶瑜終準了。

雲灦回宮時心情好了許多。

坐了片許,心中添了無奈。

當年在西漠大將軍府時她來去自由,怎會像如今這般想出宮門都要經過皇帝的準許。當初她說要當皇帝是為西漠,是因認定自己做得了將軍也一定做得了皇帝。

如今,她卻覺自己心意有些許變化。

“小姐好計!”白羽得知可出宮後連聲讚嘆,她隨雲灦一道入宮,已被關得渾身不暢。

雲灦淺笑。

李景自焚後兵部尚書的位置一直空著。黃晃欲提拔自己的心腹,公冶瑜欲擺脫黃晃的牽制,人選始終未定,便由太尉暫行此職。

雲灦也欲在皇權與相權拉扯中漁翁得利,安排自己的人坐那兵部尚書之位。可公冶瑜才信任她,貿然安排會引起公冶瑜的警覺。

此路不通,便換一條路。

那個穿夜行衣兩次與她動手的紅珠是江湖人。

公冶瑜提拔了一個名為武權的將軍,據西漠的調查,此人擅使大刀,也是江湖人。

奪權那日,京城一些豪富也受江湖人的騷擾,全靠公冶瑜相助才幫他們平息騷擾。

一件可能是意外,可光是查出的便有三件。

那麽公冶瑜與江湖人定有聯系。

雲灦便令人順著紅珠查。

果然查到紅珠名義上獨來獨往,實則在江湖上有位義兄,如今那位義兄掌管燁京最大的鏢局,押運鏢銀,還給朝中大員家培養了不少武師做護衛——為監控朝中大員。

雲灦先與葉詩寧商定計劃,葉詩寧也想出宮,這才有了雲灦帶她出去“換換心情”以便“接受皇帝”的說辭。

按計劃行事。

雲灦令西漠的人找到李景宅中那位回家奔喪、由此逃過一劫的老仆,老仆在小秋面前哭訴主人清清白白從無貪汙行徑,還道李景時任兵部侍郎,他若貪了救災糧款許久不曾被人查出,他上面的官難道清白不成?

李景時任兵部侍郎,當時的兵部尚書是宰相黃晃。

貼了人.皮面具改了容顏的小秋問:“若我主人能幫你主人伸冤,你可願意交出性命?”

老仆重重叩首,道一條賤命有何可惜?

小秋令人妥善安排老仆家人,給其百金,保衣食無憂,生活安定。

雲灦順著李景之死,將計就計,令西漠的人夜間叨擾文臧與張明。此二人與李景一道歸順,也知曉李景死得蹊蹺,西漠的人只需稍微打草,便可令這兩條蛇心驚膽戰。

待萬事定,她便會歸還被好生照顧的那些被擄走的侍女,奪走的財物會歸還,焚燒的房屋也會補以相應的金錢。

朝臣遇襲的消息被雲灦的人傳出。

老仆擊鼓鳴冤,用性命將“李景有冤”之事傳遍燁京。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公冶瑜殘暴,卻不愚蠢。

雲灦想出宮親自調查,想讓自己的人坐兵部尚書之位,自要用一些手段。

終於,雲灦脫下繁重的宮服,扮了男裝,一身黑。

葉詩寧也在坤和宮中換了男裝,她在戴孝,依舊一身素白。

黃小魚拍手道:“不愧是皇後娘娘,穿男裝也好看,您與寧妃一黑一白,像、像太極圖。”

白羽一巴掌扇在她頭上:“有你這般誇人的?”

“就、就是誇啊。陛下與寧妃站在一處,同樣的衣裳,像黑白無常。”

雲灦終忍不住笑出聲:“想出去?”

“嗯嗯嗯。娘娘啊……”黃小魚手指捏住雲灦衣襟,扯了扯。

卯時末,準備妥當,雲灦只帶白羽,葉詩寧帶上民女裝扮的黃小魚騎馬站在宮門前。

皇宮的門,在雲灦面前緩緩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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