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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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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海榴有些氣惱,道:“即便嫁了,我也可以和爹爹回西北。”

她看了眼程昱身上的太子服,沒好氣道,“難道你也打算,翻臉不認人,治我和我爹爹的罪。”

程昱笑著搖搖頭,“我怎麽會,又怎麽舍得。”

他嘆了口氣,“石榴兒,你全把我忘記了嗎?”

海榴迷惑間,不防被他一下子按倒後仰。

“石榴兒……”

程昱亦俯身過來,對著海榴輕喚,溫柔又深情。

海榴更迷惑了。

為何聽起來,程昱倒似在呼喚什麽摯愛之人,總之絕對不是她。

“程昱!”

海榴臉漲得通紅,後知後覺羞惱起來。

她想提醒程昱,他才認的生父,正在奄奄一息呢。

程昱微微擡起身。

海榴以為他要走,卻是騰出空間,把右手伸向了海榴脖頸。

衣領和手指在海榴下巴摩挲來去,正在解開那粒金鑲玉的葫蘆狀扣結。

因這粒扣結正頂在呼吸之處,又有些過緊,幾乎勒得海榴透不過氣。

這時更是被壓住了喉嚨,話都不敢說。

終於,扣結松開,海榴大大喘了口氣。才得了一時松快的脖頸上,卻被溫熱大手覆蓋。

手指輕輕拂過,在皮膚上引起一陣顫栗……手指的主人嘆氣喚,“榴兒……”

海榴一個恍惚,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果然,下一瞬,手指的主人低頭湊近,因身體帶動了胳膊,按在脖頸的手貼的愈發緊密,幾乎要讓人呼吸不暢。

這個夢海榴已經做過好多次,她下意識緊閉雙眼,側頭躲避即將到來的溫熱氣息和耳語,渾身都緊繃起來。

“哥哥?”

為了盡快結束夢境,耳語尚未開始,海榴先咬牙相喚。

“嗯?”

程昱怔住。

“啊!你走開!”

海榴也從“夢境”裏驚醒,壓著聲音斥了一聲,伸手胡亂的推拒。

程昱亦從一瞬間的沈溺掙脫,起身下榻,走了幾步,背著海榴,無奈道:“我真的不是你兄長。我要是你兄長,如何還能與你成婚。”

海榴這時已經坐起,整理衣服,卻發現這倉促做成的太子婚服也夠麻煩,各種珠串流蘇,方才坐著還不覺得,如今全糾纏在一起,實在難以解開。

頭上的鳳冠,也還戴著,已經歪歪扭扭,連頭發也扯住了。

海榴有些不耐煩起來,粗暴地生拽了下,反拽疼自己,痛呼出聲。

“真好。你仍是這麽任性不耐煩的性子。”

程昱說著話,走了過來。

海榴氣呼呼,“你才!”

她的話戛然而止。

燭光下,一度曾是冤家對頭的冷寒俊臉,眸色溫柔,似蘸了蜜糖,溢滿深情。

他擡臂將海榴的手輕輕抓住,與頭發和墜飾細細分開,開始幫著解開層層疊疊的頭簪和鳳搖。

海榴很是不自在,低頭不再掙紮,半晌後,嘴裏念叨,“莫不是撞了鬼?”

程昱應該聽到了,不過似乎又沒聽到,因為他並無特別反應,仍細細幫海榴拆解頭飾。

他幾乎貼著海榴而站,手指動作間,兩人衣服相擦,窸窸窣窣。

海榴實在有些受不了。

“我叫沙燕進來吧。”

“我對她們說了,今晚我伺候你,讓她們自去休息了。”

“我要!”

海榴想著叫人,腦袋一動,一根金釵已經從發髻裏拔出一半,被帶的歪掉,受了點阻力,程昱隨之倒吸口氣。

“叮鈴”一聲,金釵已經落了地,海榴一擡頭,發現程昱下巴上一道血痕。

嚇了一跳,但程昱手又落在了頭上,海榴倒是不敢動了。

“你下巴……”

海榴提醒。

“無礙。”

程昱仍是慢吞吞,幾乎是一根一根捋著海榴的頭發,將一個和頭發糾纏在一起的金絲雕空鳳尾,從濃密發絲裏解脫出來,放於榻邊。

等他解完,塌上扔了無數珠玉寶釵,海榴的頭發,全散了開了,如瀑布散落一背。龍鳳高燭,已經燃了好長一段。

實在是後來,海榴有些不配合,時不時搖頭晃腦,拖延了不少時辰。

海榴是故意的,因為燭花劈啪一聲,提醒了她,如今是她在和程昱成親,這是洞房火燭夜。

她恨不能讓程昱解一晚上的頭發才好。

可惜還是解完了,海榴坐在原處,看著程昱拿起床上亂扔的花簪頭冠,轉放到桌案上去,也不幫忙。

一直眼看他連這件事也要做完了,慌忙問:“你,我是說聖上,聖上既是你的父親,如今尚在性命危急中,你該當趕緊去看看他。”

怕程昱說不,又補充道,“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

程昱卻還是走了過來,單腿跪上床榻,伸手去拉扯被褥。

海榴驚得幾乎跳起來。

忙站起轉身,後退幾步,絞盡腦汁想了個主意。

“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和你母親的事情。”

“那個,你是我義兄,你母親就是我義母,我好想聽聽她的。故……事。”

海榴急切中說出“義母”,悔得幾乎咬了舌頭。

“好啊。”

程昱答應,海榴眸色瞬間閃亮。

“你過來坐著,我慢慢講給你聽。”

海榴又忍不住往後縮了縮,撞到身後繡凳,幹脆就勢坐下。假笑道:“我就坐這裏聽。你,坐那裏講。”

程昱眸色微閃,打了個哈欠,道:“外面都是宮人,我怎能大聲說我母親之事。算了,改日再說,今日還是先安歇吧。”

說罷,他就要解衣服。

海榴忙跑過去,抓住他的手,從衣服上拽下來,才如被燙了般扔手,催促道,“那我坐你近些,你快與我說。”

她坐在床榻一頭,程昱也未追過去,就在中間坐了,然後說起過去的事。

程昱自然不知自己尚在繈褓時的事,知事時,母親和程嬤嬤隱姓埋名,假借身份,居於偏遠鄉村。

孤兒寡母,無親無盡,自然生活的很是艱苦,也難免遇到很多惡意。

可是程昱自然不會與海榴說這些。他只挑選了那些看似有趣的生活瑣事,絮絮講述。

一開始,因著怕程昱停掉,只要有間歇,海榴就忙著主動繼續問詢,假裝頗感興趣。

漸漸地,倒是真的被那些鄉村故事吸引。

沙洲雖是城,與京城相比,卻也就是個大的村莊而已。

不打仗時,海榴和鄰居小孩子們玩耍,也有程昱所說的類似經歷。

因而,忍不住也說起自己經歷。

兩人你一段,我一段。你一言,我一語,都忘了這是在皇宮中,亦忘了這是洞房花燭夜。

高燭又燃了一長段,海榴的眼皮漸漸發重,程昱正說起他在林中割草。

“有些草能吃,有些草能用,我就割一框子,再割一筐子,有的吃,有的用,鎮日去割草……”

他看著呼吸逐漸勻稱的榴花面,繼續反反覆覆絮絮……

終於,瞧著海榴已經睡沈了,他站起身,伸臂輕輕攬抱,放於床上。

“我聽著呢,你繼續說……”

半睡半醒中,海榴還在囈語。

程昱笑得幾乎瞇了眼睛,小心翼翼給她調整姿勢,又輕輕蓋好薄褥。

盯著她一動不動,半晌,喃喃道:“還好我回來的不晚。這輩子,絕對不讓任何人給你委屈受。我也不行。”

“不過,你得留在我身邊。片刻不能離。”

有著薄繭和疤痕的手指,在海榴臉頰拂過,輕柔謹慎,戀戀難舍。

“石榴兒?石榴兒……”

海榴被喚醒,下意識喊:“爹爹?”

除了爹爹,誰會如此喚她,並且如此順口。

睜開眼,看清頭頂上方的臉,半個“爹”字噎了回去,海榴抓起被子往上拽,將頭臉整個蒙住。

夏日的錦緞薄被,透過紅色的暗光。

海榴忙看自己身上,滿是金線雕繡的外袍已經沒了,但是內裳仍在。

除了仍是犯困,亦無別的感覺。

心內稍安,隔著被子道:“你出去,讓沙燕她們進來。”

一聲輕笑,亦隔著被子傳進海榴耳朵。

然後,他道,“知道了。”

聽得腳步之聲,一直等到沙燕喚了聲,“小姐。”

海榴才將被子揭開。

沙菊立時問,“小姐可好?”

沙燕給了她一手肘,道:“還不快去打水。”

沙菊有些傻楞楞。

因了平日,海榴不喜人在床前伺候,清晨的時候,常是自己直接去了凈房洗漱。

倒是沙綠乖巧,已經端了水過來,嘴裏道:“方才聽見程將軍說,要帶小姐去見太後,咱們快一些吧。”

海榴已經撥開沙燕的手,下了榻。

沙燕嗔責,“如今要叫太子殿下,你總是記不住。”

沙綠就小聲反駁,“那你還不是叫小姐。”

海榴瞧著幾個丫鬟,一夜未見,並無有什麽變化,心裏也放松了一點。

等到和程昱站在天慈宮外,才又有些心慌。

當朝太後,是有些古板嚴肅的性子。

程昱似瞧出她心內不安,抓了她的手拳住,微笑道:“太後一切只為社稷,皇權穩固即可。她已驗證過我確是皇帝血脈,絕不會為難你我。”

看海榴面色仍是怏怏,又道,“大概明後日,我就為帝,你就為後,大葪文臣雖可能聽她一說,但是六七成兵力在你父親手裏,她只會對你好,不會對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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