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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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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海榴淚流滿面,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血紅。

身體搖搖晃晃的,旋而醒悟,這是在大婚的花轎上。

大婚應該是歡喜的,海榴的手卻幾乎要把繡裙捏爛。

半點兒喜悅也無,竟比上陣殺敵還要更多些壓抑和蕭瑟之感。

海榴忽而醒悟,自己是在做夢,剛想弄清楚自己為何大婚不喜,以及要嫁於何人,夢境就斷了,意識亦混沌不清起來。

不過在最後一瞬間,她似乎聽到轎子外,一聲“停轎”,似是紀玄祉的聲音。

原來,果然還是嫁給了紀玄祉?

意識混亂掉,又重新集聚在一起。

這次,她發覺自己衣衫不整躺於不知道哪裏的塌上。

“開門!”

又是紀玄祉的聲音。

海榴聽到,心裏驀地羞澀。

好似自己坐在花轎裏,是嫁給了紀玄祉。這莫不是婚後……

她慌張想坐起,卻發覺身邊還有一人,亦衣衫不整。

認出身邊人是個男子,海榴嚇得倉惶捂嘴。

而外面,門已“吱嘎”打開,腳步聲噔噔而來。

海榴一時都忘了動作,眼瞧著人出現在了內室門口,正是紀玄祉。

他瞧了一眼塌上,一臉不可置信。

“你!你……”

羞臊在海榴心□□炸,已不可承受。

海榴一口氣幾乎喘不過來……

……

海榴猛地吸了口氣,從夢中驚醒,幾乎呆滯掉。

這夢也太離譜,以致讓海榴都有些覺得之前那些也全不足為慮。

可是,阿八確實是啞巴。

沒精打采了好陣子,才起身洗漱穿衣。早膳也沒用,就跑去了山有院。

“爹爹。”

見到父親,想到“小桃枝”,海榴總算高興了一些,她大聲叫“爹爹”,又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謝謝爹爹。”

海將軍幾乎要裂開嘴,顯見因為海榴的到來極為高興。

“爹爹答應了什麽條件?”

海將軍一楞。

“小桃枝啊。我給它取名小桃枝。它可和小桃花真像。”

海將軍恍悟,“是嗎?”

“當然,我可喜歡了!”

海將軍就笑道,“那成。”

海榴又問,“爹爹到底答應了什麽條件,才讓我有了小桃枝。”

海將軍道:“也不算什麽條件,就是陪他賽一次馬。”

海榴忍不住笑,“烏木雖然也快,但如今都是老馬了。怎麽賽得過他家。”

海將軍伸手輕拍女兒的頭,“小壞蛋,你也瞧不起爹爹老朽了?爹爹的烏木贏他,應當沒問題。”

海榴有些擔心,“輸了會有懲罰嗎?”

海將軍抿唇琢磨了下,“倒是沒說有懲罰。”

海榴就拍手笑,“既沒有說,若是後加什麽條件,爹爹你便別認。”

不過很快又奇道,“竟是這麽簡單的條件嗎?”

海將軍慈愛地看著女兒,“爹爹下回遇到好的馬,再賠回去一個就是了。你也多記得別人的好,不要總是耍脾氣。”

海榴撅嘴叫,“爹爹!”

海將軍就罷休了這個話題,

父女兩個一起吃飯,海榴又忍不住,啰裏啰嗦叮嚀了父親一番,仍是勸告父親在聖上面前要謹言慎行,莫發脾氣,莫說不好聽的話。

吃完,海將軍要準備去西山大營,海榴才離開。

她前腳一出院門,海將軍的眼眶就紅了。

回屋穿衣服,對著身邊的老護衛唏噓,“真的長大了,倒像是把我當孩子,她當大人了。我的……小小石榴兒。”

海將軍幾乎要忍不住哽咽,慌不疊擡腳去了內室。

海榴則仍按自己計劃行事。

這些年,往西北送銀兩和物資,已是日常事。唯一不同的,就是紀玄祉這裏。她以前是未曾想過做太子妃的。如今既選了試試,那麽就也要做些盤算和準備。

其實大葪的太子妃,倒應該是個好位置。

嚴帝後宮雖有鶯鶯燕燕,但僅紀玄祉一個皇子。其母德妃,雖已亡故,也屬於後宮中位份較高的,僅次於故去的先皇後。

所以如今宮裏,比太子妃高上一頭的人,僅有嚴帝、太後和太子三人。

而且紀玄祉,雖年已過及冠,又因了林禾依夭亡,耽擱了婚期。身邊卻並無其他側妃,甚至,侍妾和通房都無有一個。

當初就是因為他對林禾依這般忠誠癡心,海榴才生了好感。

外無皇子相爭之患,內無嬪妾不和之憂,實在是不能再好。

若不談夫妻情意的話。

但是這個位置對於海榴,卻有個大障礙。

那便是林禾叢。

海榴不知如何對林禾叢說,自己想要嫁給紀玄祉做太子妃之事。

她重新琢磨這事,才驚覺和林禾叢好陣子沒見面了。

看了下日子,今日倒就是旬日。

海榴沒勇氣在忠義公府說這件事。於是著人去請林禾叢過來府裏。

說很久沒見,其實也沒多久,但看林禾叢,倒似又脫條了一些,更高更瘦了。

海榴有些心疼,嗔怪道,“若是書院實在吃的不好,讓府裏每日送些膳食好了。不然,我讓人每天送去。”

海榴手裏,明裏暗裏好些鋪子,倒是也有個酒樓,在京中以美味著稱。

林禾叢抿著唇笑,不知為何,看起來有點苦笑的味道。

“不用。海姐姐不用。書院吃食極好,我也吃的很好。書院管得嚴,不好這般行事。”

“學業重要,身體也……”

海榴話說了一半,突然止住。

她習慣了對著林禾叢做姐姐。一半是兩人之間的情義,一半,是為了林禾依。

咬咬牙,幹脆直接道,“小叢,我打算進宮。”

小叢聞言面上有一瞬間的迷惑,然後臉上神情變幻,一下子變得慘白。

海榴有些難受。

她原本只把嫁給紀玄祉當做一件解決問題的辦法。保佑父親的安康,也幫紀玄祉一個忙。

可是面對林禾叢,這種坦然忽然全部消失。

她覺得自己似乎就是個壞人,是她幾個月前完全不能接受的那種人——搶去林禾依本該有的位置的壞人。

海榴的臉忽地漲紅,她急著解釋,“小叢,我,我……”

我是為了我父親才嫁紀玄祉的!

——這句話幾乎脫口而出,又被她吞在了舌尖,幾乎將自己咬疼。

海榴沒有說出口,林禾叢的嘴唇幾乎有些哆嗦,也似有話而難言。

“呵呵……”

林禾叢忽然笑了兩聲。

他的樣子有些古怪,倒是讓海榴壓下自己心裏的別扭。

“小叢,我想來想去,或許進宮,是合適我的選擇。”

她委婉說出理由。

林禾叢低頭,“海姐姐自然應該是在萬人之上……”

他忽然擡頭,眼睛裏似有水意,又溢出些憤怒。

海榴忍不住起身,她習慣性上前,伸手想拍撫下林禾叢以做安慰,手伸出,僵在了半空,很快收回。

有些害怕,如今林禾叢已經恨極了她,兩人再不是昔日的姊弟情份。

海榴轉身,走出幾步,咬咬牙,轉身望著林禾叢,卻不知該說什麽。

告訴他,自己仍如以前一樣,摯愛依依姐姐,亦會繼續像姐姐照顧弟弟一般照顧他……

海榴雖對紀玄祉仍無私情,卻多了些私心。她亦有些仿徨。

林禾叢面上帶著苦笑,轉頭仰著臉,望了半天墻,才轉回身,開了口。

“你知道我姐姐,是如何成了太子妃嗎?”

海榴自然知道,不過林禾叢想必不是要這個答案。

“我父親,原來只是一個小小禦史。他出身貧寒,微不足道,卻最古板執拗。偏將禦史之職看得比命還重。”

“先皇後沒了後,朝臣多有勸諫聖上冊立新後,聖上難忘先皇後,惱怒此事,有人勸諫,重則打板子,輕則罰俸銀,漸漸就沒人敢再諫。唯有我父親,隔三差五便要領一回罰。”

這位禦史的固執,海榴是聽說過的。

最為坊間流傳的一件事,便是林家姐弟的名字。當初別人皆勸他,這名字有些不祥,何依?何從?豈不就是無處依從,大大不妥。

可是,他覺得自己是按著生辰八字得來的字,對別人勸說只做不理。

“後來,他又開始勸諫聖上立太子。甚至不惜,在殿上撞柱死諫。”

林禾叢停住,深深呼吸一口。

“他竟是將自己撞死了。可笑不可笑?”

“更可笑的是,我的母親,得知我父死訊,竟不顧仍有兒女未曾成人,也自縊殉夫。”

這些事海榴也知道,當初亦曾唏噓過。

如今重聽,竟更覺心內淒楚,為林禾依姐弟。

“我父死諫,聖上終於立了太子,並追封我父為忠義公,同時賜婚我姐姐為太子妃。”

這個海榴亦知道。紀玄祉亦曾說過這件事,並說對林禾依姐弟有情義,亦有責任。

“我父勸諫聖上立太子,太子想必很感激我父。不過,我姐姐,除了忠義公府一個虛名外,上無宗族父輩扶持,下無財富權勢傍身。這樣的人被賜封太子妃。呵呵……不知我父怎麽想。”

海榴眉頭微皺,怔怔看林禾叢。

“可是,太子……”

太子應當不在意林禾依對他並無助力吧。

他分明是很憐惜林禾依姐弟的。

“他那時候,當然要感恩戴德……”

林禾叢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冷得讓海榴覺得自己回到了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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